玛丽追着宿桑下楼,她想这地底是没什么地方能闪,边追边暗嘲宿桑百密一疏,死到临头,居然往负楼层自寻末路。
但她很快就发现事情不是这样。
宿桑在以往天神祭都很得过且过,换句话说,玛丽从来不了解他认真的样子。
除了骨鞭外,他会用刀吗?体力和程易和相比如何?技巧呢?
不知道,全都不知道。玛丽忽然想起以前宿桑在七四楼和别人对练时,都会暗中观察他人的模样。她原先以为宿桑是想观摩别人的动作,但在她意外得知宿桑身份后,就发现不是这样。
宿桑是在思考正常人的上限。他藏得很好,也谦虚的为自己设立了一条线,大概能赢过八九成人就好。所以他永远待在五楼,不过这从来不表示宿桑没有比肩六楼、或是远超六楼的实力。
此刻,当宿桑就在这么近的距离时,玛丽却惊讶发现——她碰不到宿桑。
问题出在预判。
宿桑的预判很准,不同于琼的天生直觉,他像是知道未来一样,也因此总能早个几步闪掉玛丽的攻击。通道过于狭窄,她攻击的灵活度大幅受阻,若太多锈下来,大家只会挤得东倒西歪。
「可恶、可恶!」她忿忿的朝碰不到的猎物怒骂。
「宿桑!你不是说,我帮你杀掉一个人,就会让我活过后祭?」她十指操控着锈,柔媚的脸孔难掩不平:「你刚刚那是什么意思?你反悔了?」
「我有说过这种话?」宿桑停下脚步,露出难解的微笑:「不可能啊。我早上遇见你时,又不会知道后祭规则。既不知道规则,我要怎么做出这种保证?」
宿桑摊手耸肩:「搞不好这次后祭和十年前一样,只能有一人存活啊?」
「你怎么可能不知道!」玛丽气得浑身发颤,「你可是、可是??」
「祭子吗?祭子不会知道这种事,后祭内容是神决定的。」宿桑贴心解释。
「该死的骗子!」玛丽怒吼:「你,还有在神殿上那位都是!什么愿草生于极恶之地,根本没有,我成为锈之后,哪里都找不着草!」
她豁出去了。什么天神祭、什么愿望,到头来都是神手中的棋子。她是青春永驻了,然后呢?半步都离不开这栋破楼!玛丽咬牙切齿,她怎么能这样被愚弄,她苗可人怎么能?
宿桑神色自若地闪着她的攻击,一路退到地下三楼刺着红花的封魂画旁。
他眼底霜冷,语气竟让已感受不到温度的玛丽有如坠冰窟的错觉:「在说什么,我现在不是在你面前吗,要怎么和天上那位相提并论?」
宿桑怎么会退到这个地方?玛丽眼底闪过一阵惊慌,试图说服自己只是凑巧。
她看宿桑没要再移动的意思,心中不安越发扩大,只得装模做样的继续恐吓:「他们如果知道你是联合我设局给自己人下圈套,程易和会怎么看你?」
以前用他来威胁程易和,现在还想用程易和来威胁他了?
宿桑笑出声:「这么想拉我下水,你有证据?」他摇摇头,惋惜道:「没有,你不会有证据。就跟当年那隻兔子一样,你手上,从来没有证据。」
他俯视苗可人:「死人是不会有证据的。」
宿桑手上忽然多了把小刀,玛丽下意识要闪,背部却抵上一个坚硬的平面。
墙!
宿桑早有意引玛丽到这么个极难闪躲的位置,银刃穿过肩窝,刺过玛丽身躯。
一条极细的丝线自她身上被勾了出来,银丝另头直指入画。
玛丽不能理解,宿桑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这是最靠近玛丽真身的最后一个傀儡。一条丝线被制,玛丽现在半身瘫痪,背抵着墙滑落。宿桑走近,居高临下地打量她,像在看彻底无用的垃圾。
「苗可人,你知道吗?程易和其实很不会说谎,他跟我,一点也不像。」宿桑说。
他手支着下頷,凑近玛丽:「他说谎时,手会不自然的摸着下巴。我和他有约,他要是迟到,给的藉口也拙劣。太累、睡过头什么的??他这种人,怎么会因为睡过头而爽约。」
「他拿着你给的糖,身上有你刺的牡丹。我连要装成没意识到,都得拿出影帝的本领。」
「我都知道,他大概也清楚我知道。但我有点恶趣味,也有点自私。」宿桑低笑:「我想看看他到底愿意为我牺牲多少,想确认他是不是真的值得我??」
宿桑扬眸,看着这个百般欺压他们的女人:「算了,跟你说也没用。」
他掌中变出另把刀,「总之这是替他讨的。看好,下一个,就真的是你了。」
宿桑下手速度极快,那张精緻的脸从此跟美再也掛不上边。
血肉模糊也难以形容。
七四楼里,琼最擅长严刑逼供,但很少人知道,宿桑也有学得他那一套凌迟人的手法。他当年看着程易和尸骨,脑中总能一遍又一遍推得他是怎么死的。
「我记得,锈如果死了,是连灵魂都会消散。」宿桑看了奄奄一息的傀儡一眼,指尖轻碰绘有百愿草的画作,微笑道:「不想魂消魄散的话,就在画里阻止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