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会告诉我,我的模样,还有我该去的地方。
愿阿婆说我该去的地方,会是我所珍视的人身边。
我紧闭双眼,双手沿着树皮纹路小心翼翼地触碰,莫名感觉到一股暖流从肚子间,缓缓攀到我的后背与腰际,和大树的拥抱,让我感觉到好熟悉,暖流渐渐探入我的脑海,感觉好像有个人影出现在我眼前,但是模糊不已。
隐约间,我好像感知到树微弱的心跳声,树就和人一般无二,有皮肤纹理,有属于它的脉搏。
「大哥哥,你好奇怪,你喜欢在深夜玩一二三木头人?」
我像被电到一般弹开大树,望向不知何时出现的小男孩,约莫只是国小年纪或是更小,他看着我的行为不禁大笑,「哈哈哈你在干嘛啊?」
「你、你是从何而来的?」我不禁羞赧,结巴问他。
「我吗?我住附近呀。」他鬼灵精怪地笑,双眼眨了眨,很开心的样子,「但好久没有人来和我说说话了,在山上住很无聊的。」
我感到疑惑,「那你怎么会过来这里?」
「你自己鬼吼鬼叫的,谁能不过来?」他插起腰,「不过,我人很好的,我带你回去吧。」
我愣了愣,「你……要带我回去?」
「怀疑什么阿?你一个人又走不出这片雾。」他开始走起路来,我虽然仍然有防备,但是也只能跟着他,我专注地盯着脚下的路。
「那你怎么保证,在浓雾四起的状况下,你能带我回去?」我怯懦地问。
那小孩子虽然年纪小,但是却一点也不畏惧地走着,「在山里住这么久,培养一点特殊能力也说得过去吧?」他自豪地笑着。
浓雾里掌握方向他一点都不费力,轻松地就走到了,走到石子路停车场,终于我看见妈妈的车。
剎时,他的颈上出现一条粗粗的红色喷漆,我问他:「你的脖子是怎么了?」
他停下脚步,转身看我,眼睛里不再有小孩子的稚气了,带着尖锐与怨念,不像是小孩子会有的眼神,积鬱了很久很久的负面情绪,他咬牙切齿地说:「你应该会懂。」
「你也被人欺负吗?」
他沉默了下来,静静地点头,「在好久以前,他们就往我身上喷漆,过了好久也没能洗掉。」
「为什么他们要朝你的身上喷漆?」
「不久后,你身上的『菩慈』印记将会出现,我们都是待价而沽的商品,要被好多好多不一样的陌生人评价,然后让他们订定你的价值。」我听不懂小男孩嘴里说出的话,即便面露疑惑,小男孩也不打算解释,自顾自地继续说。
「所幸我是一棵患病的树,他们才没有杀死我。」我愣住,他却浅浅地笑,「谢谢你,好久没人和我说说话了。」
他迅速跑往浓雾中,消失在我的视线里,「不要跟上来!你再迷路我可不管你了……」他的声音越来越小,直到消失。
我打开车门,车内飘散着淡淡的臭味,或许是潮湿的霉味,不过姊脸色已经不再差了。
「你回来啦?妈呢?」她的气色回復的还算不错,神色带了点疲倦。
「她……应该还在庙里。」我望向驾驶座空无一人,庙里发生的事到刚刚我走回来,一切都玄幻到不可言喻。
她犹豫了下问,「我们是不是该去找她啊?现在好晚了。」
「我们没办法去找她,雾太浓了,我刚刚也差点回不来,在雾里迷失很可怕。」我叹了口气,闭上眼,不去回想方才发生的景象。
车窗外还是一片白色,看不见窗外的不确定感,让人格外心慌。
「你手上沾的那些是什么?」字姷姊问,她定睛在我的双手,光线不足,我感觉可能只是沾到了刚刚树皮上的苔癣,回老家再洗乾净就好。
我回答道:「别担心,这没什么。」
她皱起眉头,乾脆地开了车内小夜灯,我才发现沾上手的是一片殷红色,手心还覆盖了一层灰,随着我对我双手感到的恐惧,手心控制不住地不停冒出汗,溶解了灰尘,居然就是冒出这些红色的元凶。
字姷姊立刻拿出车内放着的卫生纸让我擦手,并问道:「你是在哪沾到这些灰的?」
「我刚刚触碰到的地方太多,我没印象了。」我回答。
「好吧,你擦乾净了就好,我太倦了,让我再睡一会。」字姷姊靠着车门,闭上双眼。
我身在的浓雾里究竟藏了什么呢?古寺内又藏存着什么?刚刚那个小男生是树神化身吗?
即便困惑,那疲倦感早就深深压过了我的疑惑。
我靠在门边,也静静地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