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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esson 7. 鸟蛋、狼窟、流浪汉

    「真的吗?把朋友找来就有钱可以拿啊?」
    「嗯~~『底迪』乖…….没错!所以说,如果你想领介绍费的话,可得帮我们多宣传喔!只要对方报名时,在介绍人这一栏填上你的名字,那么你就能得到500元的奖学金,而且是每介绍一位就有500元哟!」
    (500元!!少年眼里闪耀着光辉。)
    跟阿闵说话的是雅琴姊,这位就读五专的工读生,兼任补习班的总机小姐及阿闵的班导。端庄、亲切的她比这里的学生年长约四、五岁,是大家心目中公认的大美人哩!同时她也是第一个摸着阿闵的头,而不被少年讨厌的人。
    「呵呵~你的头好可爱喔…我收你做我的乾弟吧!」当时她的确是这么说的。如果换作是平常认识的江姐、歪萍…那群三八女生,阿闵早就怒目相向了,但面对这位大姊姊却乖得像麻糬一样,就算是有天大的少爷脾气,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因此,日后知道阿闵最多秘密的人反倒是她。
    若您想问:那~~要是换成小玲来摸摸头呢?你会不会生气啊?——拜託!别耍白目好唄?因为后来还真的有人问他这个无聊的问题而遭白眼。那位仁兄就是鸟蛋,至少阿闵在有生之年都一直这么称呼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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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说阿闵认识鸟蛋是在稍早之前。几个月前的某一天,当时号称c中快打旋风第一高手的波哥在总部放话,说要在阿诺的马子面前赢他,让他输到脱裤滥;但h中的阿诺又岂是好相与之辈,人称不败阿雷固的阿诺,一手『黏巴达』的绝技已经练到炉火纯青、随黏随解,可不是浪得虚名被巴假的,要败他谈何容易?因此回呛一句——『跟那个小学生讲啦,你还未够班!要玩扮家家酒去找那个小gg的阿成差不多。』(挖操!还加码一次呛两个!)
    这个话题一旦引爆,便如野火燎原般地迅速蔓延;一时之间,总部天天人满为患,就连过来关切的条子都被迫站了几天岗。不堪其扰的雄大仔乾脆宣佈举办『hcg盃快打旋风锦标赛』,让这群吃饱睏、睏饱吃的『狗死囝仔』好好的尬一尬。
    何谓h、c、g?其分别是邻近总部的三所国中,跟某卫浴品牌丝毫没有关係。这场轰动武林、惊动万教的三校联合武斗大会,就这么莫名其妙的展开,赛程由雄大仔亲自安排,详细报名人数『莫宰羊』,阿闵只知道『赛季』长达将近一整个暑假,光是在预赛期间自己起码赢了超过100场以上,才突然被告知可以晋级『季后赛』。那是在距离开学剩没几天的一个下午,阿闵到总部柜台换零钱时,叼着菸的伙计手上夹了一张上面盖着奇怪印章的扑克牌(记得是方块j),连同两个5元交到少年手上,含糊不清的说:「少年耶~我插你赢!别给我漏气啊!」
    第一届『快锦赛』的结果颇富戏剧性。那阵子总部门口贴了好大一张像是七龙珠里的赛程表,阿闵看着上面的那张方块j越爬越高,就在四强赛时竟侥倖赢了同为h中的阿诺,一旁观战的波哥大声狂笑,但得意不到半小时,自己同样也在四强赛受到狙击,意外地惨遭淘汰的命运——至于把他k.o.出局的黑桃k,则是一名穿着g中制服的瘦弱少年。
    「恁娘ㄟ装肖维!瘦皮猴你算老几?是阿成叫你来弄我的是吧?」波哥的脸孔因恼羞成怒而扭曲着。
    「唉~今嘛查埔郎喔~自己没挡头,还怪人家小姐吸太快,见笑死,无路用啊!」g中的阿成缓缓越眾而出,操着南部腔的台语尽情尻洗两位输家。
    「像阮g中的男子汉就不一样,说得出就做得到。」阿成还故意搭着瘦弱少年的肩膀,掏出一包红白marlboro作势邀他哈一口;又意味深长地看向阿闵:「哩看起来嘛係将才,留在h中喔~剪角啊!乾脆转学啦!」两位少年不知所措地对看着,眼神开始探询并交流。
    接下来的气氛很是弔诡,由于本次大赛的起因说穿了只是满足两位大佬的私人恩怨,未料二人均在决赛前双双缺席,而且还是在自己的马子和跟班面前中箭落马,这种难堪令他们心中老大不是滋味儿,不但面子掛不住,怎也嚥不下这口气……总部里的混混们见没热闹可看,便开始酝酿另一种热闹,而在蓄意地推波助澜下,纷纷鼓譟了起来:
    「那个大头仔,吃碗内看碗外,衝虾米碗糕啊?」
    「背骨逆啊!哪不是看文哥面子,旧年就把你捞(ㄏㄡˊ)起来了。」
    「恁娘卡好咧!原来拢是肉脚。」
    「你懂什么芋仔蕃薯,吃屎巴放屁你最行。」
    「你讲三小?有ㄒ1ㄠˊ出来孤枝啦!」
    (孤枝!多么敏感的字眼。阿闵脑海里顿时浮现不好的预感。)
    「靠夭喔~~要钉孤枝嘛排不到恁,叫那两个赢的来嘛卡差不多,干你们屌事?」不知何时从某个角落冒出一个声音。
    这个提议很不幸地立刻被报以热烈的回响。一听到有好戏开锣,场内眾人怪声叫好,立刻有好事之徒自告奋勇去向雄大仔申请赛制变更事宜;而得知决赛的形式似乎在未获当事人首肯的情况下,即将被擅自更动的两位准冠军顿时面面相覷。阿闵和瘦弱少年一见苗头不对,便识相地藉着尿遁,趁着讨论尚未成为结论前,静悄悄地退出人群,随即夺门狂奔、逃之夭夭。而当里头乱得不可开交时,两位始作俑者已经跌坐在『小歇』的板凳上间磕牙。
    「妈的!老子腿都软了。」阿闵憋了一肚子的不爽。
    「老实说,他们这种行为叫做noclass,也就是没品!」瘦弱少年更是忿忿不平。
    「什么跟什么嘛!还说冠军有一万元电玩礼卷,结果啥都没有!」阿闵继续发着满腹牢骚。
    「不是吧!我们g中那边说是赢的人有一学期的免费撞球时数卷可以拿我才来的…」瘦弱少年又接着说:「唉~~每次事情只要是从那鬼地方出来的,最后都嘛是乱传一通,hcg盃名字取得可真好,就他马屎坑一个。」
    「算啦!习惯就好,这一次就算我们被婊到了!」阿闵附和着。
    正当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抱怨时——
    「干!那个臭竖仔底佳啦!」店外好像有人在那边哭么哭爸……
    (天!是波哥那帮人!居然追出来了,真是该死!)
    这下可好!两位少年像是中了一鎗的富商,不可置信地互瞪着…阿闵还来不及确认『臭竖仔』指的究竟是谁,就被迫与机警的瘦弱少年一同仓皇逃逸。
    原来总部里的混乱在完全失控前,所有人都被雄大仔给轰了出来,而眾人高涨又无从宣洩的情绪竟指向同一个缺口——
    「把落跑的那两个给恁爸找出来!干!」波哥恼羞成怒地吆喝着。
    于是带赛的悲情二人组即使摆脱挡在店门口的嘍嘍,仍得东躲西藏,有如通缉犯一般地被混混们四处搜捕着。风声鹤唳的逃途、宿命的街角,狼狈的冠亚军候选人居然又好死不死地撞见阿诺一帮人。
    (用不着玩得这么绝吧?大哥!)
    「干!被我堵到了ㄏㄛ?我有准你们可以离开吗?搁造!麦造!」不知怎么…阿诺大声嚷嚷地沙哑嗓音此刻正纠结着愤怒的情绪。
    (怎么可能乖乖的麦造?)
    拒绝英年早逝的两人发了一声喊,你东我西的各自逃命。危机总能激发人体无穷的潜能,神秘的内分泌致使阿闵的小宇宙一口气爆发出来!而此时瘦弱少年也展现了不可思议的非凡脚力。
    (原来所谓的第七感不过是在跑路时,才会彻底燃烧起来的东西哟!)可怜的圣斗士阿闵不禁在内心深处苦笑。
    (开什么玩笑!本大爷说什么也不能被抓到!)瘦弱少年如此惕励着自己。
    快打双雄这当口可成了名符其实的快腿双雄,虽说是九死一生,但毕竟他俩身为本书的主人翁及第一男配角,基于这个理由,他们必须能够逢凶化吉,两位衰尾道人终究是逃出生天。
    总之,第一届(大概也是最后一届)hcg盃快锦赛就这么不了了之,而阿闵为了暂避风头,一连几天都不敢露脸。此事后来在波哥和阿诺为维护自身顏面的考量下,被刻意渲染成两名神秘客在hcg三校一百多名混混面前凭空消失的神秘事件,自然也转移了其他人的注意力。这证明越是荒诞不经的说法,就越是令人感兴趣,当然也就越不会有人想去质疑事件的真实性。
    (编按:这种玩弄群眾心理的策略,在很多年后的台湾政坛被发挥的淋漓尽致,儼然成为政治人物的必修学分之一,科目名称有分教:唤作『模糊焦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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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儘管他俩有着富传奇性色彩的风光未来,但这对好不容易才衝破包围网的难兄难弟此刻正硬梆梆的瘫倒在狼窟的石床上,咻咻地喘着气(瞧!神秘客的窝囊样),累得连吐口水的力气都没有。
    这里讲的狼窟并非真的有野狼出没(虽然曾有袭击女学生的色狼藏匿过),乃是有别于集体行动派混混老是一狗票的进出流氓总部,而为一匹狼型混混的栖息地;什么?您说二者根本是一丘之貉!那也未尝不可,因为同属混混工会的性质倒是眾口鑠金。
    狼窟位于hcg间的三不管边陲,为一座小丘陵。在抢地盘寸土必争的时空环境下,反倒成了不隶属于任何势力范围的空白区域,因为企图佔领、或硬拗者,儘管是雄霸一方的带头大哥,也必定会遭受另两校的联合反制而一败涂地,其地理上的战略位置如同电玩吞食天地里的荆州,所以『欲称霸hcg者,必先攻取狼窟』遂成了令各角头无奈的共识。
    丘陵的出入口只有onlyone一个(易守难攻!?),沿着近60度的陡峭斜坡上行,第一次来的人会认为这根本是一座坟墓山;事实也是如此,在杂草丛生的土石堆间,您不难发现先人们的住所。再往上走,到了山腰处则意外地被开闢成公园(正常人会来这种公园游玩吗?),最上方有一间寺庙,庙旁有座『思亲亭』及一片假山,假山内凿以许多坑道相串连,坑道的石壁上刻着二十四孝的图样,且假山顶端矗立着偌大的济公活佛像,使人大老远就感受出此地慑人的气势。
    有鑑于这些地形、地物的绝妙搭配,故此处聚集了各种特立独行的人物。有化缘的行脚僧、云水尼、铁口直断的半仙,和声称被佛祖开天眼的异能者(实际上多半是常开天窗的精神异常者),也有三不五时跑来免费教授拳法的江湖奇侠(阿闵就曾跟一位退伍军人学了一阵子的擒拿手),甚至是人格分裂的杜鹃窝病患和逃兵,都理所当然地在此处轧上一脚;也因此,三三两两、谁也不搭理谁的混混,在这里反倒成了行为举止较为正常的民眾。
    此外,以通灵人自居的冥想修道团,及妄想救赎以上所有迷途羔羊的传教士亦是狼窟的常客。附带一提,此处游荡的狗多半是疯狗(潜移默化!?)。不过,这座山头令人无法征服的真正原因其实是——流浪汉。
    是的!危险的流浪汉。
    那些无家可归的欧吉桑身上裹着草蓆或破棉被,目露凶光地在假山洞中的某处蜷缩着,阿闵如果不是早先见识过这批荒野浪人的话,或许他根本不敢跟补习班电梯前的老管理员(对~就是那位兵马俑老伯)面对面哩!
    浪人们对任何事物大都不理不睬、漠不关心,但由于某种因素,对社会极端的不满,对人群更是充满敌意与不信任感,你若对其投以异样的眼神,最好确定自己可以跑得掉,不然……断手断脚算是便宜你了。
    浑身恶臭的流浪汉情绪极度不稳定,他们甚至将不知从哪弄来的狗、猴、兔、鸟、蛇、蛙……等等各式野味肆无忌惮地宰来吃,并呲牙裂嘴地邀好奇观望的民眾斗阵围炉(还会骗说是家常肉,超可疑的,您说不?)但也有可能还没吃完就翻脸不认人,把刚刚才一起共进美食的少年ㄟ用砖块打得头破血流;这种随着自己心情起伏而快意恩仇,对看不顺眼的人、畜或东西,毫无怜悯地动輒施以狂暴攻击的性情,无非是对身后洞壁上孝亲石雕的最大嘲讽。
    附带一提,贪嘴的大头闵就在这儿吃了人生中唯一一次狗肉,吃完才被恶意告知,然后一吐再吐的蠢样,令浪人营的浑蛋们远远看到阿闵就裂嘴大笑,还会主动亲切地打招呼,着实可恼!
    至于两位落难的少年到了紧要关头,竟会有志一同的跑来这里寻求庇护其实不无道理;在一般情况下,荒野浪人非常厌恶那种喜欢成群结队、大声喧哗,且彷彿不跟同伴在一起,自己一个人就什么都干不好的不速之客;反观行事低调、独来独往的小兄弟,反而较合他们的脾味。或许,流浪汉中也可能有曾经了不得的大人物,只不过流浪汉中即使过往有过再多的丰功伟业,如今也只是流浪汉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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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呼呼~~差点缩缸!来到这里总算是安全了。好哩佳在……」阿闵有气无力地说。
    「操!此仇不报非君子。」瘦弱少年依然难掩忿满之情。
    一整天的hcg盃马拉松跑下来,阿闵从他傲人的脚程和背书包的方式,认知了他与自己同为狼族的身分。
    「老兄,我叫阿闵。你呢?」
    「鸟蛋。大家都叫我鸟蛋。」
    臭味相投的两人就这么结交上了。他俩分进合击、流亡到此的默契是他们友情中牢不可破的羈绊,而狼窟在往后的日子里则有吃重的戏份,它扮演某个谜样团体类似精神堡垒般的圣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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