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风一袭,数名昆仑宗的弟子神情恍惚,朝着身旁的同伴攻击起来。
“想看着他们自相残杀么?”
昆仑宗掌门咬牙:“魔头住手!我们连陈衍是什么人都不知道,别妄想随便拿个借口来污蔑我们昆仑宗!当我们宗内无人吗?!竟敢如此嚣张!”
唐沉不怒,只慢条斯理道:“你不如问问你的弟子。”
掌门恼怒,正要动手,一旁却还真有个弟子走过来,小声说:“掌门,方才确实有个叫陈衍的人要见您。您在忙,弟子就让他先等着了。”
掌门皱眉:“陈衍是谁?让他过来。”
一个容貌俊朗的黑衣男人走了过来,遥望了对面的唐沉一眼,目光复杂,才站定在昆仑宗掌门面前,抱拳道:“在下便是陈衍。”
掌门盯着他看了两眼,皱眉,感觉那眉宇间有几分眼熟。
这时,掌门的得意弟子谢明知走上前,双眼黑亮,语气铿锵:“师父,他就是陈大侠的儿子。弟子恳求师父让他加入我们昆仑宗。”
掌门这才想起了近二十年前的旧事,眉头深蹙,看着陈衍说:“你当真是陈岩峰的儿子?”
陈衍点头答是。
掌门的眼神有些飘忽,似越过他们看到了过往,淡淡说:“那更加不可能让你进我们昆仑宗了,我说的,你懂吧?陈少侠。”
陈衍点头,神色坚毅,“我今天来,就只是为了拜托掌门替我做个见证——我,陈衍从今日起,自愿加入仁教,从此只履行仁教教义,与其他门派毫无瓜葛!”
每一个字,都铿锵有力,蕴含着内力,在场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立下誓言,永不违背。
谢明知瞪大了双眼,一脸的不敢置信。他这是彻底断了自己的后路!在昆仑宗这样的大门派立下誓言,很快就会在整个江湖里传开,以前他为正派做的事都没用了,所有人都只会认定了他就是魔教的人。
可陈衍没有丝毫踌躇,朝着唐沉的方向一步步走了过去。
他站定在唐沉面前,笑了笑,说:“教主,你怎么来了?”
说话的语气熟稔亲昵,比起以前少了生疏恭敬,看向唐沉的眼神十分柔和。
唐沉挑眉,“做好决定了?”
“嗯。”
陈衍点头。
唐沉:“可是没得反悔了。”
“是。”
陈衍眼角含笑,当然不会后悔。
他清楚知道,当初他爹是因为其他门派争夺他家火毒掌秘籍,带着他逃亡,慌乱间没想到竟踏进了魔教边界,却难得换取了一丝喘息的机会。追来的人被魔教弟子击退,原本他们也要被赶出去的,可他爹和魔教弟子不知说了什么之后,他们就被带去了见教主。
后来陈衍才知道,他爹不得已之下选择了投靠魔教。因为他爹已深受重伤,不久于人世,想要给他找个安身的地方。在某种意义上,这的确是最好的选择,至少那些门派不会随便直面对抗魔教,陈衍平安长大,还因为练武资质上佳,机缘巧合下成了教主的暗影。
谢明知就这么眼睁睁看着陈衍跟着魔教一众人等干脆地离开了昆仑宗,头都没回。
魔教,教主的寝殿里。熏香缭绕,浅浅淡淡的飘散在空气之中。
唐沉看着眼前的陈衍,说:“无声无息就跑去了昆仑宗,我还以为你会选择离开。”
陈衍盯着唐沉,神情专注,“属下说过,绝不会离开教主。”
“嗯——”唐沉故意拉长了声音,说,“照你这么说来,应当是很敬畏我,那……你昨晚对本尊做的算是什么?”
陈衍瞬间想起了昨晚的各种难以描述画面,耳朵刷的通红,微微垂眸,“属下……”
“敢对本尊存了这样的心思,不管什么酷刑施加到你身上都是轻的。”
陈衍重重抿唇,急切地抬头想要为自己辩解,却看到教主眼底明显的笑意,刚才话里的两个本尊,也没有什么怒气。
教主这又是在逗自己吗?
陈衍忽的单膝跪下,做出了效忠的姿势。
唐沉却说:“可我不接受你的效忠。”
陈衍一顿,意外的不服从,执拗的又说了一遍:“属下誓死忠于教主,属下……心悦教主。”
最后几个字,几乎是含在嘴边说出来的,缠绵悱恻,又干净直白得让人甚至有点——心动。
半晌,唐沉微叹,“你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不接受?”
第40章 撩忠犬暗影(九)
谢明知躲在暗处,将他们亲昵的姿态看得一清二楚, 脸色沉下来, 复杂黯然, 还隐有一丝怒气。在他看来,陈衍不该做这种服侍人的事, 更不该对这魔头这么好。
“在想什么呢?谢少侠。”
一道嘲讽的轻笑声倏地在背后响起, 谢明知双瞳骤缩,浑身绷紧, 瞬间摆出了戒备的姿势。
秦杨不知何时站在了他身后, 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说:“什么时候,昆仑宗的人也学会玩偷窥了?这不是我们魔教之人才做的龌蹉事么, 你抢了让我们怎么办啊?”
还装模作样忧愁地叹气。
谢明知的脸忽白忽红, 变化得精彩。
秦杨又意味深长说:“谢少侠觉不觉得今日魔教的阵法意外的好破啊?”
谢明知皱眉, 脸色更加难看, 甩袖就转身离开。
秦杨在他背后, 笑眯眯挥手说:“谢少侠,欢迎下次再来啊。”
这轻飘飘的欠扁语气,承袭了魔教一贯的风格, 真是要气到对方吐血。
一个高挑俏丽的身影轻巧落在秦杨身旁, 不满地嘟囔:“就这么放他走啊,我还想给他下几种毒呢。”
秦杨:“啧,最毒妇人心啊。”
秦苗撇嘴:“谁让他想劝陈衍叛教。”
秦杨笑眯眯:“你不是喜欢陈衍吗?陈衍和教主分开不是正合你的心?”
秦苗翻白眼:“谁都没有教主重要好不好?我最喜欢的是教主大人,看他们在一起我就开心了, 找什么破相公。”
秦杨挑眉:“噢,真的?”
秦苗瞥他一眼:“真要找相公,最差的都好歹得是你这种等级,性子不怎么样,但这脸还是看得过去的。”
很勉为其难的语气啊。秦杨勾唇,拍了拍她的脑瓜,说:“以我为标准,太高了,你这辈子是找不到相公咯。”
秦苗不客气地拍掉他的手:“男人这东西,可有可无,哼。”
“是是,是别人配不上你,大不了哥养你一辈子嘛。”秦杨坏心眼的把她的头夹在腋下,拽着人走。
秦苗立刻炸了——“秦杨你找死!敢弄乱老娘的发型?!”
俗话说的好,头可断血可流,发型不可乱,还有女孩脸上细细涂抹的脂粉都是钱,心血啊!
秦杨当然知道,才故意招惹的,把人弄炸毛了就跑。一逃一追,非常精彩有趣。
而凉亭里的两人,悠闲得不像话。唐沉嫌屋里闷,外面还有些风,就总爱在院子里睡午觉,偶尔枕的是丝绸软枕,偶尔是陈衍的大腿。
其实他更偏爱凉丝丝的软枕,武者的大腿一点都不够舒服,可偏偏某人笑眯眯看着自己的时候,拒绝的话又说不出口,干脆往后一躺,闭上了眼。
也没有真的睡着,只是闭眼小憩而已,还会聊聊天。
唐沉说:“你什么时候才肯不叫我教主啊?”
这家伙等级观念有够顽固,纠正了多少次都没效果。
“教主就是教主。”
陈衍这么说了一句,奇奇怪怪的,唐沉根本没从他的话里回过味来。
陈衍却眯了眯眼,眸色暗沉。当教主还是教主的时候,他还能警告自己不能越线太多,若没了这层限制,他很有可能会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来。教主不会喜欢的。
“私下总能直呼名字吧?你可是我的教主夫人,地位高着呢。”唐沉睁开眼,一双眼睛深邃黑亮,眼尾微微上挑,目带桃花。
他抬手摸上陈衍的下巴,坏心思地挠了两下。
陈衍抿唇,忍了忍,还是一把握住了唐沉的手,哑声说:“教主……”
唐沉又挠两下,故作不知,闲闲应声:“嗯?”
陈衍眼里闪过一丝无奈的笑意,低头对着唐沉的唇吻了下去,轻轻舔着,细细描绘,含着似在认真品尝陈年酒酿。
唐沉弯了弯唇,抓住他的衣襟,毫不客气地回吻上去,缠绵厮磨着,模糊的声音从唇齿间溢出,“……叫我什么?”
陈衍双眼微弯,被堂堂教主这跟诱哄似的话弄得不禁好笑,心中度量一会,还是放低了声音,轻声说:“唐沉。”
唐沉目露满意,轻咬了一下他的唇。
如今,魔教在民间名声渐响,有了很大的转变,不是曾经什么拿来吓唬不听话小孩的糟糕传闻,而是他们为民解决祸害,拯救百姓于水火之中。虽说还不至于压过数百年根基的名门正派,但已经是很了不得的变化了。
没有人喜欢天天挨着骂名过日子,仁教建立者最初的教义就是惩恶扬善,现在能得到百姓的肯定和赞颂,教内众人都是发自内心的感到愉快,甚至有些年轻弟子还和民间小女子破开隔阂走到了一起,促成了一段段良缘。
在众人情绪高涨之时,唐沉这个做教主的当然不能扫兴,大手一挥,举办了一场庆祝宴,准备了各色美酒佳肴,让教内弟子放纵一回,大口喝酒大口吃肉。
平日教主都是高高在上,端得那叫一个高冷矜贵,气场惊人,常人完全不敢靠近。现在这会倒是露出了点亲民的形象,陪着弟子们一同喝酒。且教主容貌过人,还是雌雄莫辨的漂亮,却丝毫不带女气,喝起酒来十分潇洒爽快,让弟子们看到教主除了冷漠煞气的另外一面,顿时觉得更加亲近了。
噢噢,教主和我们喝一样的酒!
教主居然也喜欢吃桂花糕!
教主还会笑!
一众弟子简直像是挖掘了新大陆,异常的兴奋,就像是终于见到了偶像,是真人啊啊啊的那种激动。
可他们高兴,却有人很是不爽,脸色明显一点点的沉了下去,越来越难看,颜色跟书房的砚台有得一拼了。
唐沉懒散地倚着上座的扶手,和底下的弟子谈笑着,美酒一杯杯的往嘴里送,潇洒的动作之下,衣领微微敞开,露出了精致的锁骨,美如白玉。
虽说底下的弟子不至于敢觊觎教主的美色,但教主眯着眼,浅浅笑着的好看模样,陈衍是一点都不想别人也看见,尤其是现在,唐沉喝了不少酒,脸颊泛起浅浅的绯色,双目迷离,微醺醉酒,更是漂亮得让人移不开视线,只想珍藏起来。
陈衍紧抿着唇,拿起了桌上瓷碟里的葡萄,递到唐沉嘴边,说:“教主,喝太多酒伤胃,吃些水果吧。”
唐沉没有直接张嘴咬,反而是撩起眼帘瞥向他,轻笑着道:“谁惹你生气了?”
然后,才低头吃了那晶莹多汁的葡萄,舌尖似不经意间的滑过陈衍的指尖,微微湿润。
陈衍很喜欢看着唐沉吃他手里食物的样子,低垂眼睫,浅色柔软的唇瓣,齿间露出一点舌尖。而且,这时他可以肆无忌惮地打量着教主,将每一笔完美的轮廓都纳入眼底,在教主抬眼的瞬间,又很快恢复平静的神情。只是眸色还有点深暗。
唐沉吃完了,也拿起一粒,随手递到他嘴边,笑说:“你也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