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摘星嘀咕了几句也坐了下来,他倒是还想再说,可是云善渊已经闭起眼睛打坐了。
大约过了几个时辰,石室门又被打开了,这次是花满楼手上铐上锁链被关了进来。
“第三个还真来了!”司空摘星说着就窜到了花满楼面前,“你有开锁的办法吗?我们不能干等吧?”
“我并没有钥匙。”花满楼对司空摘星摇了摇头,他继而看向云善渊,“小愈,你可以不来的。”
云善渊站了起来,“我的存在既然已经暴露在主使人的眼皮底下,那么为了唱好这出戏,我还是来比较好。而且我不喜欢把希望寄托在一个我不认识的人身上,万一有了失误,那就是得不偿失了。”
大通钱庄出现了大量的假银票,钱掌柜的妻女又住在云间寺,岳青的线索偏偏指向寺中,怎么能不去怀疑钱掌柜与他的妻女。
即便极乐楼楼主是衙门中人,但是假银票的制作与流通,势必需要钱庄管事配合才能里应外合。如今的钱掌柜就成了扔出来的替罪羊,只是钱掌柜也不会不留一手,他极有可能掌握着岳青与岳青的女儿,那就是假病的钱夫人与霞儿。
云善渊怀疑这一点,花满楼也怀疑这一点。
不管怎样,他们被关入这里,幕后主使人才能以他设定的方式结尾。
不过,花满楼相信霞儿即便知道内情也会来救他们,可是云善渊不会将这份主动交给陌生人。
司空摘星不太明白地问,“等等,有没有人为我解释一下,你们是甘愿被抓的?这会是真会有人来救我们?”
然后,司空摘星就长大了嘴巴,他看到了云善渊不知从何处掏出了铁丝,三两下就把锁头打开了。
“你,你早就可以打开它?”
“如果开不了,我就不会被它锁上。”云善渊说着先为司空摘星先开了锁,“你作为神偷,竟是连开锁这种技能也不会。”
司空摘星反驳着,“我是神偷,偷得有格调,这种开锁之术不在技艺范围内。不过,你怎么练的?能外传吗?”
云善渊又为花满楼开了锁,她认真地回答司空摘星的问题,“我的朋友教的,没有技巧,唯手熟尔。你买上一万把不一样锁,用铁丝撬锁头,坚持练习,然后总会水到渠成的。”
花满楼听着云善渊认真的语气,他都能想出司空摘星思考的样子。
就听到司空摘星问,“你没骗我?这要练多少年才能到你这个水平?”
云善渊忍住笑意,她从宋甜儿那里学了这一招,也是以防万一,真的有机会去练习是上辈子游历江湖的闲暇时光,她大概练了一年到了如今的水平,不过确实需要技巧。“这是分人的,你的话,可能十年也够了。”
“十年,那还是算了。”司空摘星说完,他看到云善渊与花满楼都是笑了,他还能不明白是被耍了吗!“我说,我们都有难同当了,你们不能差别对待!”
云善渊装作没听到这句话,“快走吧,这场戏落幕之际,我还有问题想要问主使者。”
三人离开了石室,他们直奔云间寺,那里必然会是一切结束的地方。
正如之前所料,陆小凤带着衙门中人去查封极乐楼。
捕快洛马则是急于杀了其中的极乐楼楼主,在被陆小凤道破这不是真的极乐楼楼主,他又把怀疑对象转为钱掌柜。
洛马带着人直奔云间寺,想要铲除钱掌柜,却是被钱掌柜留的后手揭破了身份。岳青道出极乐楼楼主不是别人,正是洛马,洛马与钱掌柜合谋控制了他,让他制作假银票的模具。
“你们为什么要追根究底,难道陪我唱完这出戏就不好吗?你好,我好,那样你们也就不会死在这里。”
洛马看到事情败露,他是绝没有放这些知情人离开的打算,当即就转动了机关,意图下一秒钻入机关门,然后就以此处装好的火药炸死众人。
但是,此时他的手上突然一空,手中的软剑不知何时被夺了,而更是横在了他的脖子之上。
“我不想与你废话,就问你两件事。第一,十年前衙门失火真的是意外吗?那场火灾中没有人伤亡吗?第二,你为什么选中那座山作为极乐楼的所在,只是因为它被记录在了疑档之中,没有了主人又刚好符合极乐楼的建造标准吗?是不是有人给了你提示?”
云善渊听到洛马承认了他极乐楼楼主的身份,但是她仍旧有怀疑,孙大爷看似以意外的方式死去,谢家地产被人侵占使用,这些都是偶然吗?
第九章 (二更)
“十年前的大火?”洛马的表情有些迷茫, “对了,那时候我刚刚做了捕快, 那一天晚上的火很大, 把那间库房烧得干干净净。火是血红色的,它会吃人!”
洛马说到这里褪去了迷茫的表情,他复而狂笑了起来, “至于我为什么要选那座山做极乐楼的所在,这真是愚蠢的问题,当然是因为它好用啊!”
就在洛马话音刚落之际,他竟是主动想要抓住横在脖子上的剑想要割颈自杀,只是云善渊撤剑的速度, 比他伸出左手的速度要快。
谁想到洛马在伸出左手握剑之际,竟是更快地伸出了右手狠狠向他自己的心口拍去, 那左手的动作反倒是假动作了。
“不要!”花满楼的话才出口, 陆小凤已然想去点住洛马的穴道,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不过就在呼吸之间,洛马震断了自己的心脉,顿时断了气。
云善渊看着倒在地上的洛马, 她并没有打算杀了洛马,要怎么处置他, 那是朝廷的事情。
依照洛马之前宁愿杀死一屋子人, 也要逃之夭夭的做派,依照他先想将极乐楼与假银票的罪名按在岳青身上,眼见不成又甩出同伙钱掌柜的做派, 洛马会是一个在最后关头选择自杀的人吗?他难道不该殊死一搏,他拍向心脉的这一掌,向她而来才更符合逻辑。
云善渊上前查探了洛马的尸体,没有任何中毒的痕迹,一掌毙命,他是决绝地想要死。
朱停从外面打开了被封住的屋子,他看到了屋内的情况,摇了摇头。
洛马困住了他的师弟岳青,胁迫岳青制假在前,而后又贼喊抓贼诬陷他,将他抓到了大牢之中。可是洛马想不到,从开始就有人怀疑了他,而且布下了一个局让他路出马脚。
大牢根本困不住鲁班神斧门的传人。为了防止洛马玉石俱焚,陆小凤与朱停商议好,让朱停自行出牢,守在门口以防万一。
“多行不义必自毙。”朱停只说了一句,就走向了岳青握住了他的手,“师弟,这些年你受苦了。”
这师兄弟两人开始叙旧了,岳青还向朱停介绍了他的女儿霞儿,说起了这些年被困之事。
另一边,一直与朱停做搭档的捕快蒋龙长叹一口气,“怎么就是他了,我一直不信啊。这些年,我们联手抓过那么多犯人,破了不少案子。这都是为什么!”
因为贪婪,贪婪会改变一个人。正如洛马,正如钱掌柜。
蒋龙让手下抬走了洛马的尸体,带走了无艳,极乐楼与假银票一案到此就迅速地终结了。
极乐楼的资产都会充归朝廷所有,而等到楼中的资产清点完之后,云善渊也就能收回这片地产了。
一切看上去很完美地落幕了。
云善渊请了白事一条龙将孙大爷迁出了荒坟,把他重新安置到了一处风水不错的坟地中。只是做了这些,她还是觉得不够,心中的疑惑非但没有消除,反而越发随着洛马之死扩大了。
“云兄,你还是有所怀疑。说来,我也有些怀疑。龟孙大爷是唯一能联系上大智大通的人。他死了,就没有人知道大智大通在哪里了,没人再能找到江湖上的百事通了。除非大智大通自己跳出来,那我是真想问他们,是否知道孙大爷是不是被人杀死的。”
陆小凤给孙大爷上了一炷香,孙大爷死得突然,在迁坟之际,他请了衙门中的几位仵作再次为孙大爷验尸,可什么问题都没有,结论依旧是马上疯而死。
而且询问了孙大爷生前所住的客栈,孙大爷死前没有任何异常,也没有其他古怪的人来找过他,他就像是时间到了,便该死了。
不会再有大智大通了,因为孙大爷就是大智大通。
云善渊却仍没有将这一点说出来,有的秘密不能说,说了就会给人带去危险。
“陆兄,你认真回答我一个问题。阿吉教授你内功之事,除了西门吹雪可能知情,这世上还有第五个人知道吗?”
“当然没有。”陆小凤果断地摇头,“我不喜欢提起过去,因为我爱管闲事。没有过去,才更方便我管闲事。你问这个问题是怀疑什么,还有,阿吉到底是谁?”
“孙大爷死了,马上疯意外而死。洛马死了,极乐楼与假银票一案败露,自杀而死。他们一个是阿吉的朋友,一个侵占了阿吉留下的祖产,他们死得毫无破绽。”
云善渊并未正面回答陆小凤,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巧合,但我想你不要再对第五个人说起你与阿吉的渊源,不管是对谁。不说,对你好,对你的朋友也好。”
云善渊说完转身就离开了坟地。
陆小凤看了一眼孙大爷的墓碑,他当然也有不解与怀疑。先不说龟孙大爷的死,就说洛马,他怎么会自杀?他会是死皮赖脸活着才对,或者死前拉个垫背才对。
“云兄,等一等,你也怀疑洛马的死有问题。他死前说的话,看似回答了你的提问,可是又都没有说清楚。只是,世上有可以杀人的毒.药,难道还有隔空控制人的意志让人自杀的武功?当时,我们是在被洛马亲手封闭的房间里,其他人都没有问题。”
云善渊也不知道,她怀疑过摄魂之法,但洛马并没有中招的迹象。
如果是一种摄魂催眠之术,还能有很长的潜伏期,当旁人提起某个关键词之时,能直接让人被控制着自杀,而且自杀的人表面上看不出不正常。
那么掌握这种摄魂术的人本领在她之上,这套摄魂之术必然根植于一套高深的武学,那人的武功亦是绝对不低。
世上真的会存在这样一个人吗?他又意欲何为?
这样的疑惑依旧只是猜测,没有任何的证据加以旁证。孙大爷所留的‘倒’字,也起不到提示的作用。
云善渊没有对陆小凤继续多谈此事,如果真的有这个人,他早晚都会出现,现在的纠结担忧与胡乱猜测都没有意义,除非有新的线索出现。她接纳了阿吉的建议,不再一味匆匆赶路,试图走得慢一些,让心境更加沉淀下来。
“世上总有猜不了的谜,暂且放一放,说不定不经意间就会冒出了新发现。不要再谈案子了。陆兄,你不觉得我们之间还有些小问题要处理一下,有人若是说你男扮女装,你会不会觉得惊喜呢?”
陆小凤头皮一麻,云善渊怎么还记得极乐楼的那一出,听她的意思是要他男扮女装。“我想起来了,我和京城的朋友约好了,要去为他庆生,这就不多留了。你替我向花兄带一句告别,他的酒不错,下次我带酒来江南。”
陆小凤说完就飞了出去,这速度与司空摘星比试轻功时而言,还要快了一分。
云善渊看着陆小凤瞬间消失的身影,笑着摇头,她其实只是嘴上说说而已。但既然陆小凤不喜此事,那以后有机会更要让他尝试一番,这也算是陆小凤无意中自揭其短了。
陆小凤离开了江南,司空摘星也不知影踪,又去寻找下一个想偷的目标了。
既是已经处理了杂事,云善渊也就去赴了百花楼之约。她去花市转了一圈,想着若是有合眼缘的盆栽,便就顺带捎一盆给花满楼,让百花楼多添一份景。
这样想着,她就看到了一盆已经结出花苞的蓝雪花。
摊主说这山灰柴的叶子一年常绿,而它的花期也很长,可以从春末到初秋,花开为雅致的淡青蓝色,花朵聚集成绣球模样。山灰柴既是美得与众不同,但又胜在它省心好养,只要光照与水分充足就行,不似有些花娇贵得很。
云善渊见那淡青蓝色的花苞,让人心静清凉,她觉得挺合眼缘就买下了,这其中也不乏听到摊主说此花好养的缘故。
也许,花满楼并不在意送他的到底是什么品种的花,既是百花楼就能让百花一同生长。
日落时分,云善渊来到了百花楼之前,便完全懂了鲜花满楼的含义。
临街而立,夕阳之下,百花楼之中的生机就拂面而来。仅从外面看,二楼的倚栏之侧放满了一盆盆花,有些开了,有些没有,它们的共同点就是生气蓬勃。
这是一栋大门随时敞开的小楼,走入其中就是进入一方平和美好的天地。
花满楼正在楼中等云善渊,当云善渊来到百花楼之前,他便觉得街上其余的声音都退去了,只剩下了她一人的声音与气息,让他不由自主地微微一笑。
“你来了。”花满楼走出了小楼敞开着的大门,他自然地接过了云善渊手中的那盆花,凑近轻轻一闻,“是蓝雪花,谢谢你把它带来了,我们一起给它找个合适位置安家。”
“好,我没什么经验,这事听你的。”
云善渊随着花满楼进了百花楼,两人并没有多余的客套寒暄,就像是云善渊并非第一次来,花满楼也并非第一次等她来。
花满楼先为这盆花安了家,将它放在了最适合其生长的位置上。
然后,他将云善渊引至了厅堂,方桌上已经备好了三四道菜还冒着热气,以及用小炉温着的桂花酿,让屋中弥散开了香甜的酒味。
“刚过中秋,桂花飘香,我制了一些桂花酿,味道应该还行。就是此酒不似其他酒,它粘稠而绵甜,也不知你是否喝得惯?”
“既是你酿的,我定是喝得惯。”云善渊偶然尝过一口桂花酿,一口便是唇齿留香。只是,她不太饮酒,所以也就只喝过一次桂花酿。
喝酒喝的是心情。如今,她坐在百花楼之中,对面是花满楼,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心情会变得越发的自在闲适,如此酒怎么会不好喝。
花满楼听着就笑了,云善渊的话像是甜言蜜语,却带着十足的真心诚意,就算是被哄了,他也愿意是多听几遍。
“喝得惯就好,但也不能贪杯,是酒喝多了总会醉的。”
“如今,酒许是已经喝不醉了,除非是人自己想要醉。”
云善渊很久没有醉了,她偶尔也会想找一个能一起醉的人。“今夜还是算了,我怕醉在这里,摘了你的花,你该心疼了。若是日后得空,不如去湖上一醉。也能体验一把,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好,等再过一段时间,我也想着离开这里,到处去走走。你喜欢哪个湖都可以。”花满楼说着与云善渊碰杯了,两人边吃边聊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