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是我运气好。”花满楼笑意更甚,在这暖洋洋的午后,能在马车中听云善渊念一段故事,他如何能不满足,她的声音宛如暖阳洒在了心头。
花满楼时而为云善渊倒上一杯茶,送至她的唇边,让她莫要念着口渴了。
这样的午后行路,似乎与夜间将要发生的一切阴谋诡计都无所关联。直到到达桃花堡,下车的时候,两人都是带着笑。赶车的花平倒是一脸平静,心中对旁听了一路诗词歌赋,究竟是什么感觉,只有他自己知道。
在桃花堡门口,金九龄也是刚到。
他先与花满楼打了招呼,又对云善渊说到,“刚好见着了,说好的对半分,这不就送来了。以后,有机会再合作。”
云善渊收下了银票,她不着痕迹打量了金九龄,松了一口气。她原本担心天魔绣一事对金九龄有什么影响,现在看来应该没有大碍。
“谢谢金捕头了。”
“金捕头,小愈,那我们就进去说吧。”花满楼带着两人进了桃花堡。
桃花堡里陆小凤已经到了,苦智禅师、鹰眼老七、乌金雕、石鹊、关泰、宋神医等人也都到了。
换句话说,该来的都来了,也不知里面有没有不速之客。
第十四章
花如令的这场六十大寿确实热闹, 特意在紫薇阁大摆筵席,可谓是高朋满座、觥筹交错, 并不只是来了武林人士, 还有与花家有生意往来的富商们。
云善渊与陆小凤并没有坐在主桌,他们对花如令来说是小辈,又不像金九龄是代表着六扇门而来。也许花如令本来有这样的打算, 但是被云善渊婉拒了,陆小凤便也婉拒了。
两人一个在花满楼的左侧,一个在花满楼的右侧,这一桌上其他人也都差不多是同辈中人,基本都是所来富商的小辈, 花满楼并不打理家中产业,故而也与他们交流不多。
可以说, 这一桌大家都自顾自地吃着, 吃得还真挺欢乐,因为花家的酒宴味道着实不错,彼此之间交头接耳地稍微聊几句,倒也显得非常和谐。
陆小凤在见到云善渊与花满楼同来之后, 他也没时间再说今夜的计划,但确实也没法说, 因为根本没有计划。
他被云善渊说服了, 不是说完全他信了铁鞋大盗还活着,而是必须考虑到铁鞋大盗也有同伙,这个人想要伺机做些什么。
于是, 陆小凤也说服了花如令,但是花如令请来众位江湖中人帮忙一事是早就谈妥的,如果铁鞋得到了风声,他们改变主意临时取消计划反而是打草惊蛇。
因此今夜就是静观其变,除了陆小凤之外,没有认真知道假扮铁鞋一事已经取消了。今夜就等待第一个变数的到来,铁鞋或者他的同伙要做什么,确实离不开下.毒这种鬼蜮伎俩。
“云兄,你也别光顾着吃菜,只吃不聊天多没意思。”陆小凤看着给云善渊夹菜的花满楼,他才不是故意说这句话的。
云善渊看了一眼陆小凤,“你若是有想说的就尽管说,没人拦着你,还是你觉得寂寞了,因为没有佳人作伴?这一点,我帮不了你,我再怎么有本事,大变活人的本领还没有学会。”
陆小凤还要说什么,花满楼也为他布了一道菜。
“陆兄,你不是说很喜欢烤鸡,家中大厨的手艺不会让你失望的。”花满楼说着对陆小凤笑了笑,这并不是用吃的堵住他的嘴。
陆小凤的嘴也确实是堵不了的,他吃着烤鸡就把话题转移到了花满楼身上。
“我可记得上次你给我吃的东西。当时为了破极乐楼的案子,说是给我下了三日催心散,让我也是好生惊讶,手腕上多了一条红线,我真以为是毒.药了。
最后,你才告之我是心花怒放丹,中秋节前后服用,清火祛湿,遍体生香,还在心口处会开出一朵红花。我一个男人,心口多了一朵花,还满身带着一股香味,这真是一言难尽了。”
“陆兄,难道不想感谢我?”花满楼却是无辜地反问,“陆兄在京城能偶遇良缘,也正是因为这份与众不同吧。”
陆小凤想着他与薛冰的相识,确实是因为他身上的香味,让薛冰觉得有些好奇。这都被花满楼猜中了,他还真是不该提起这一茬。
反正,花满楼也不是他表现得那么纯良就对了,但左右云善渊根本不在意这一点。
“是,我是要感谢你。”陆小凤说着想到了感谢的方法,这次是诚心相邀,不是打趣或是玩笑,“眼看已经十月了,等到过了年,不如一起去苦瓜大师那里吃一顿素斋,苦瓜大师的素斋是天下一绝,他可不轻易下厨。云兄,你也一起来?”
云善渊放下了筷子,她微微摇头,“谢谢你的好意,但我不吃和尚做的素斋,更不吃和尚做的天下一绝的素斋。”
陆小凤疑惑地眨眼,“这是为什么?”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就当是我更喜欢和尚做的烤鸡。”
云善渊说着却是看向了门外,门口响起了错落的脚步声,是有一群人来了。
来人不是汉人打扮,穿着颇有异域风情。他笑着向花如令行了一个礼,“在下埃米尔,花庄主,我奉瀚海国国王之命前来给您祝寿,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埃米尔说着便耍了一套拳法,然后便推入了几个木桶,其中全是金银珠宝。
还有一位前来献舞的美女,虽然她蒙着面纱,但是她身着西域服饰,可以看出那玲珑身段。
在歌舞升平中,饭桌上的酒总是喝得快,转眼间筵席上又添了新酒。
陆小凤自是离不来美酒,他拿起酒壶就为自己满上了一杯,还没喝就被花满楼阻止了。
花满楼微微摇头,“这酒有一股西域香料的刺鼻味,陆兄,你之前已经喝了不少,也就别在贪杯了。”
“有吗?”陆小凤凑近闻了闻酒杯,他是真没有闻出来,“我只闻到了酒香。没想到还有人奉瀚海国的人前来给伯父祝寿,伯父才是交友广泛,朋友遍天下。”
“都是父亲年轻时认识的朋友。父亲不似一般商贾,他经商走遍天下,却也习得武功,喜欢结交江湖朋友。”
花满楼才这样对陆小凤说着,下一刻,他侧身就取过了云善渊右手中的酒杯,“小愈,你难道也似陆兄一般贪杯吗?”
陆小凤就看到一直没有碰酒的云善渊,竟是倒了一杯酒想要尝一杯。“花兄,你也别管得太严了。这本就是西域美酒,有西域香料的味道也很正常。”
“七童,我会浅尝即止,只是确定一件事而已。” 云善渊浅笑了一下,便是直接握住了花满楼的手,就着他手中的酒杯尝了一口酒。
“你……”花满楼真是哭笑不得,他拿云善渊也没办法,他是真觉得这酒的味道不对。
陆小凤见云善渊喝了,他便也没有顾忌地刚要拿起酒杯,就听到云善渊似是赞美的言语。
“赤霞红,果然还是那样让人感到唇齿留香,还能使人心情愉悦,不过美酒有毒,经脉很快就会被毒素侵染,到时候就用不出半分武功了。这次酒中的用毒倒是甚微,几乎完全感知不出来。以这种程度的毒量不会立即毒发,除非有外力催发。”
云善渊说着竟是笑了,“不过,我喝过一次就不会忘了它的美妙,这真是让人怀念的味道,果然是来自西域的奇毒美酒。”
陆小凤看向了主桌,那里所有的人喝了,他是装着喝了地将酒倒入了袖中。他们三人的说话声压得极低,但谁知道宾客中是否有人观察着他是否喝了酒。
谁让事先商谈过假扮铁鞋一事,除了后来的金九龄,花如令特意请来的人可都知道他原本要做些什么。
花满楼担忧地握住了云善渊的手腕,却是感觉不到她有中毒的迹象,“小愈,你曾经中过这种毒?”
“西域的生活是单调的,不似江南有那么多有趣的去处。那里除了荒漠就是冰川,在廖无人烟之地,想要找人说话也要跑上很远的路。没有乐趣就要去找乐子。”
云善渊说着笑意更甚,“阿吉有个朋友,石叔总会带些有趣的东西来,让我们的生活不会枯燥。赤霞红便是其中之一了,如何在不用解药的情况下,破除这种针对内力而制作的毒,让人根本不受毒的束缚。这真是不错的体验,毒终究不能困住一个人。”
“这位石叔可真是不按常理出牌。”陆小凤也喜欢找乐子,但这样的乐子,他还是想敬而远之,云善渊说的只怕还是冰山一角。
陆小凤暗中同情地扫了一眼花满楼,花满楼能受得了那种程度的找乐子吗?
花满楼听后只是在桌下握住了云善渊的手,“我知你有分寸,若再寻这种乐趣,我陪你便是了。”
云善渊闻言一愣,这会是真觉得赤霞红喝了会让人感到奇异的愉悦了。
“咳咳——”陆小凤没喝就轻咳了起来,此刻他真觉得有些寂寞了,很有必要把话题转回来。“所以该来的已经来了,我看晚上说不定就有一场变故。云兄,你说的外力催发会是什么?”
云善渊只知如何以独到的内力解毒,石雾带来的赤霞红可不是小剂量,那都是喝到三人内力尽失才能相斗一场。
“我不知道会被什么催发,但既然是西域的毒,多半与西域之人也脱不开关系。原本不知花伯父与瀚海国国王相识,现在算是明白金捕头为什么来了,也只有这样的一国之事才能请动他走一次。
瀚海国这几年可不平静,老国王老了,偏偏他不只一个儿子,继位之争从来都是腥风血雨,只怕这些人来此与继位之争脱不了关联。瀚海国虽小,朝廷也是要关心它的动态。”
花满楼听闻此言望向了主桌的方向,他已经猜到了一种可能,父亲藏着一样东西,是瀚海国的宝物。只是,这与铁鞋也有关吗?铁鞋徘徊在花家,是为了那样东西?
酒宴散去之后,富商们都带着各自的家眷离开了。
幽幽长夜,本该是假做铁鞋的陆小凤却是一个劲地往茅房中跑,这是不知怎么就吃坏了肚子。如此情况下,想要再演一出戏,演倒是能演,可就必然会被花满楼识破了。
陆小凤对聚在花如令房中的众人说到,“是我不好,诸位等一等,不如到下半夜,我们再见机行事。”
宋神医为陆小凤诊了脉,他摇了摇头,“我给你几粒药丸,你吃了感觉会好些,但最快也要明天,你这情况才能稳定下来。”
“花庄主,这可怎么办?”鹰眼老七看向花如令,“不如我们再选一个人。”
花如令摇了摇头,“不妥当,仓促行事必然会有破绽,之前的布局都是一环环扣好的。现在只能多等两日,既然众位来了,那也不差这几日。你们便安心先在花家堡住下来。”
苦智大师双手合掌,“我觉得就等几天吧。也不差这几天,诸位可有其他要事必须离开?”
众人摇头,也就定下了再等几日。
陆小凤摸了摸胡子离开了花如令的房间,这便是事前他与花如令说的将计就计了。既然已经知道被下毒了,他们等得了,可是下毒人等不了。对方在知道这番变故后,马上就会出手了。
陆小凤刚回房间没多久,就听到了一阵古怪的笛声从院子中响起。他打开窗户一看,刚才那些西域人竟是手持弓箭,还是带火的箭头已经射向了房梁,房屋开始着火。
此时苦智大师、鹰眼老七、宋神医等人都从房中冲了出去。他们俱是捂住耳朵,一脸痛苦的表情,就连站也站不直了。金九龄也是出了房间,他竟然也是皱起了眉头,没忍住捂住了耳朵,可还是无法解除他的痛苦。
众人这样子已经再明显不过,赤霞红的毒被外力催发了。
陆小凤跳出了窗户看到了吹笛人,这人就是刚才送贺礼的带头的埃米尔。
埃米尔的身边站着那位蒙面的西域女人,她已经摘下了面纱,她的身侧站着好几个孩童,但他们手中都持着弓箭。
花如令看向这些人,“你们究竟想要做什么?”
“草民花如令,你见到本殿还不下跪。”女人说着就轻蔑地笑了,“只要你交出瀚海玉佛,那么今日本殿就饶你一命。”
花如令反而也笑了,“看来你就是孔雀王妃了。我没见到老国王的信物,不可能拿出玉佛。”
“是吗?那么今夜就只好送你们上西天了,之后再一寸寸地找,我不信找不到玉佛!”孔雀王妃说着,那个埃米尔的笛声更加响了。
这弓箭手也开始射出毒箭,在场的武林中人更是抱住了头,他们越想用内力抵抗,便越觉得体内经脉中内力乱窜,只能尽力躲避避开箭头。
“花庄主,你想想办法,不然我们都要死在这里啊!”宋神医喊着,“有没有地方能先躲一躲?”
“躲?为什么要躲?”陆小凤踢飞了迎面而来的箭支,将这些箭支直接踢回了射箭人。然后,他直冲着埃米尔而去,一手便夹住了他的长笛。下一刻,长笛就到了陆小凤手中,“没有了这东西,你还怎么让我们死在这里?”
“你竟然没有中毒!”孔雀王妃看着陆小凤咬了咬牙,他们这些人合起来都不是没有中毒的陆小凤的对手。
“这必须感谢我的朋友们,你们那个什么赤霞红还不够毒。”陆小凤说着看向了从回廊中走来的云善渊与花满楼。
花满楼对花如令说到,“爹,我去看了,藏在房中的玉佛果然不见了。看来铁鞋大盗也看出来那一尊是假的玉佛,才会弄了这一出,为的就是让我们避入密室。”
“花庄主,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鹰眼老七不解地问到,“难道有真的铁鞋出现了?什么玉佛?什么真假?”
花如令摇头长话短说,“是我错了,七童的感觉是对的,铁鞋还活着。他就是为了瀚海国的玉佛而来,只是真的玉佛在密室之中。我们一旦进了密室,怕就是中了他的圈套了。”
金九龄当即说到,“那也就是说,我们这些人之中就有铁鞋!”
他疑惑地环视了一圈,也不知此人是谁,除了陆小凤之外,刚才这些人的表现都像是中毒了。他倒是不会怀疑陆小凤,年纪就对不上。
“我想不用那么麻烦。”云善渊看向了孔雀王妃,“既然都是为了瀚海国的玉佛而来,你与铁鞋必有关联。只要你说了,那么大家就不必相互怀疑,早点解决这些事,也能让诸位回房好好休息。”
孔雀王妃傲然一笑,“我凭什么说?即便现在我不是你们的对手,但我是瀚海国的孔雀王妃,如果你们不想招惹麻烦,就该知道不能伤我分毫,否则这就是两国之间的问题了。我想花如令也不敢招惹这样的麻烦!”
“所以说,我不喜欢这些皇权之事。”
云善渊当然明白为什么会是孔雀王妃亲自前来。
孔雀王妃与铁鞋有关是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也就是她的身份特别。王子是没有登基,也是有了夺位之心,但那毕竟是瀚海国之内的事情。
一般来说,还是要考虑到孔雀王妃的身份,可以不把她当一回事,但也不能随意伤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