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鹏收敛了怅然的神色,他认真地说到,“圆月弯刀确实可怕,但是世人都忘了一点,它其实是神魔之刀,有魔的一面,就有神的一面。我的武功习得于魔教,都说圆月弯刀与魔教的武功来自天外,它们古怪而可怕,修行的人一旦成功可以制霸天下,却是少有人知道一个历代教主相传的秘密。”
“圆月弯刀藏着一个秘密,天外之秘。惟大智大慧者,惟至情至性者,才能参透或者感悟圆月弯刀真正的秘密。我没有做到,历代教主也没有一人做到。魔教教主本就难有大智大慧、至情至性,至多也就是放下了手中的刀。
花公子,我将此刀赠与你,只是出于一种我的感觉,你可以领悟到圆月弯刀的秘密。相传得知它秘密的人,就能心想事成、人月两圆。圆月、圆月,这才是圆月弯刀所能助人达到真正至高境界。”
丁鹏说到这里看向花满楼的头发,只怕花满楼自己都没有发现,他的相思在几日之间已经到了什么地步。
“花公子,我言尽于此。刀归你了。刀要如何用,我也不知道。希望你能有所得,那么我与青青没有得到的幸福,可以在你们身上实现。”
丁鹏走出了百花楼,只是轻声念到,“若教眼底无离恨,不信人间有白头。”
花满楼听着丁鹏远去的脚步声逐渐消失不见,他拔出了圆月弯刀,在刀身上摸到了七个字‘小楼一夜听春雨’。
此刻,小楼之外确实下着雨,却是淅淅沥沥的秋雨。春天何时会来?
第一章
云善渊再度睁开眼睛时, 她感觉到自己被河水送到了一处树林河滩边,全身都有些疼。一则是因为逐河流而下难免被河中暗石碰撞到, 二则是因为她在借着原身的尸体还魂时, 强大的神魂之力与躯体对冲造成了损伤,而今神魂与躯体之间维持着一种诡异的平衡。
她试图运行内力想要修复暗伤,却是只对外部冲撞的伤势有效, 对于神魂之力造成的损伤并没有多大的效果。
而且,她一旦试图引动更多的力量,像是感悟而得的自然之力去治疗身体,神魂与躯体之间诡异的平衡似乎就会被打破。若是执意做下去,则很有可能发生像是上一世与午怺比试顿悟所感时, 神魂之力冲破躯体的事情。
如果时机未到,神魂之力还不够强大能凝结己身, 却是冲破了躯体, 恐怕就要变成孤魂野鬼消散在天地间了。
时至今日,云善渊对于身、心、神的感悟已经很深刻,她可以感觉到借用别人的尸体还生之道已经走到了尽头,必须在这一世感悟天地, 使得神魂之力更为强大以而获得己身。
这一世不会太长,因为神魂与躯体之间维持着诡异的平衡, 这个平衡不会长久, 可能在一场高手对决引动天地之力时就被打破了平衡,也可能一旦感悟到了就会突破躯体。
更加通俗一些说,倒有些像是魂不能很好地附体, 只怕留给她的时间最长也就是三五年。
云善渊知道不能急切,她也相信自己可以在此世感悟并突破。
此世原身是身中几种混合毒而死,因为她进入躯体时神魂之力的冲撞,无法获得原身死前的全部记忆,唯有得知了她所记忆深刻的部分。
原身名叫阿紫,从小就生活在星宿派,这个门派从上到下,多是卑鄙无耻之徒。
她在师父丁春秋与慕容复的对决里,因为中毒而被弄瞎双眼,然后似是被一个人带离了那个乱斗之地,却是在行路途中被毒蛇咬了。
蛇毒与阿紫体内的毒混合到了一起,不仅仅是被毒瞎双眼的毒,还有阿紫之前所修武功时身体沾上的毒素,几毒混合形成了一种致命的剧毒。阿紫便一下子摔入了河,连呼救的机会都没有就死去了。
云善渊并未从阿紫所残留的记忆中得知太多星宿派的情况,尽管那应该是阿紫生活了很久的地方,但阿紫记忆最深的是她已故姐姐阿朱,还有她喜欢上的姐夫乔峰。
乔峰、阿朱,这对云善渊来说是一丝模糊记忆的名字,他们该是很久很久之前,她曾所知的武侠人物。但那已经是几世相隔,对于最初世界的往事,这些不重要的部分她已然全都忘得差不多了。
而且,云善渊经过了辗转多世,她早就明白了是耶非耶、一花一世的道理,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曾在书上的人物也是真实的存在。
书的记录只是他们生活中极小的一个片段,说不定那写书人正是无意得灵感于天外,才有了笔下的故事,写书人在另一个世界的人眼中也就是书中人。何况尽信书不如,因为真实的世界一变则万物变。
撇开这些不谈,阿紫临死之际并未留下遗愿。
云善渊可从阿紫零星的记忆中看出她是什么样的人。
父亲虽然是当今大理镇南王段正淳,但生父生性风流,她的母亲阮星竹只是段正淳的众多情人之一。偏偏阮星竹作为母亲,她生下了阿朱与阿紫,却未抚养她们长大,两姐妹各有各的成长际遇。
阿紫从小长于心狠手辣卑鄙之徒众多的星宿派,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她的行为手段亦是与星宿派很多人一样的阴险刁蛮、不讲情义。
随着阿紫年龄渐长,她的貌美长相更是引得师父丁春秋的窥觊,阿紫偷走了神木王鼎逃出了星宿派来到了中原武林,方知自己的身世。她遇到了温柔可人、善解人意的姐姐阿朱,还有阿朱的心上人乔峰。
阿朱担心萧峰会杀死父亲段正淳,更怕乔峰难敌大理段氏的六脉神剑,两相为难之间,她甘愿在青石桥上易容成段正淳受过,而被乔峰失手打死。
阿朱临死前将阿紫托付与乔峰照顾。
阿紫却感于阿朱与乔峰的爱情进而喜欢上了乔峰,为此更是不惜用毒针射伤乔峰。
云善渊只得了断断续续的记忆,她已然能明白阿紫对乔峰的执念,这种执念也不能说不是喜欢,但这是云善渊完全不能认同的喜欢一个人的方式。
阿紫自是恨弄瞎了她眼睛的丁春秋,但更是惧怕这位师父,所以她死前并未有一定要报仇的想法。阿紫亦是想要追逐乔峰,但她亦不知如何才能让乔峰爱上她,所以她死前更多则是茫然。
云善渊既是进入这具身体,她也想还了与阿紫的一段因果。
但是乔峰显然深爱已故的阿朱,对于这种感情的事情,她从不会勉强别人做什么。那就只能在来日遇到丁春秋时,还了阿紫的眼盲之仇,算是她能为阿紫做的事了。
不过,云善渊并不想用阿紫的面容示人,只因为阿紫的过往牵扯之人太多了。
从记忆中能模糊地得知阿紫将烧红的铁头模型套在一个男人头上,将他变作了毁容的奴隶。阿紫对这一做法显然不以为意,所以她的记忆中这一段一点都不深刻,让云善渊无法得知那人是谁。
外加牵扯与阿紫有关的星宿派一众人,还有阿紫那对父母,以及阿紫根本没留下清楚记忆的同父异母兄妹等等。
这一大串复杂的关系纠缠,让云善渊决定改变容貌扮作一个男人。
阿紫已然死去,世间不会再有阿紫的存在,就让阿紫安息。
此后,有的只是眼盲的男子云善渊。从容貌到性格,甚至是性别上都改变的彻底,世上不会有人将她错认。
云善渊轻轻摸上了双眼,这一世她确实眼盲了。
阿紫所中的剧毒,外加神魂之力冲撞了躯体,让她无法治愈这双眼睛。不算旁人有逆天的手段,她若是能使双眼恢复光明,也就是感悟大成,那也就是神魂离体之时。
只是,此时此刻云善渊并未因为眼盲而心生一丝害怕。
她反而微微笑着,从储物空间中取出了男装换下了阿紫的衣物,将它焚烧殆尽,也将阿紫所携带的一众物品,像是神王木鼎等都深埋了起来。
她又是细细摸着这张脸,取出了易容用具,便幻化成了另一人的模样。
云善渊打算现在这处树林中生活一小段时日,一来是增进内力,二来是熟悉一下黑暗的生活。虽然她也曾失明过,但那时身边有医术高绝的老妪,而她多半是瘫痪在床不能到处走动,如今是要靠她自己一点点摸索了。
在失去了视觉之后,以听、触、闻、感、尝等感官去认知这个世界,这定是别样不同,黑暗中有一个更为接近天地自然的世界。
她既是已然踏入天人之道,如今能够这样接近天地,那么她何须惧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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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月之后,云善渊离开了树林,走入江湖接触人群能给她更多感悟的机缘。
尽管阿紫留下的绝大多数记忆对她而言都没有用,有一点却有些意思,阿紫会龟息法。而阿紫的记忆中,星宿派以多毒辣的武功著称,阿紫从丁春秋处偷的神王木鼎片刻间便能诱引毒虫到来,借着毒功修行化功大法。
云善渊自己顿悟出了龟息之法,与阿紫所习之法有些区别,但本质都是遵循自然之道。前段时间江湖上出现了珍珑棋局,而又爆出星宿派似乎与逍遥派有所关联。
云善渊已知的消息太少,但是仅以龟息大法一门武学来看,她就能推测逍遥派是个有意思的门派,它的武学与众不同,似是与自然之道有所关联。若是能遇到逍遥派的传人,坐而论道也是不错。
当然,云善渊很明白门派弟子良莠不齐的道理,有时即便遇到了武功高深之人,说不定他对武学的感悟也是不够深刻。
这就是给她提供一个大致模糊的方向,具体遇到什么人,能有什么样的际遇,还是要走入江湖才知道。
虽说是要走入江湖,却还尚不知晓究竟身在何地,仅从树林的植物与气候判断,这里应该是靠近南方,具体的方位还要走到有人烟的地方打听。
至于天大地大,之后想要往哪一处,这个问题倒是还没有想好。
她也不知道逍遥派在哪里,也不是一心一念必须要见一见逍遥派传人。而谈及为阿紫还了眼盲之仇,她也没从阿紫的记忆中获得星宿派的具体位置,只知道大概在甘肃一带。
就在云善渊想着这些问题,她慢慢行至了树林边之时,却是听了一男一女的声音。
“云中鹤,你这个淫贼居然敢背后偷袭,有本事你解开我的穴道,我定是不会放过你!”
“嘿嘿,木婉清,你当我蠢吗?解开你的穴道,让你用暗器射杀我吗?我不蠢,只要能止住你,成了我们的好事,什么手段不可以。这次没有段誉那个小子坏事,你还能逃得了?”
“不要过来!你听到没有,你敢碰我,我一定要将你千刀万剐!”
“杀了我?你有本事就尽管杀,但是现在我必是不会放了你,我可是惦记你很久了。”
借着就是一阵衣服撕裂的声音,还有女子恐惧的惊呼声。
云中鹤的手正要碰到木婉清的肩上,他就顿时僵在当场,然后被一股狂风重重地摔在了地上,撞得他四肢都要散架了,却还是一动都不能动。
“谁,有本事出来!别在哪里装神弄鬼!”
“心若无愧,何惧有鬼。”云善渊飘然而至,一脚精准地踩到了云中鹤的胯.下之物上,让云中鹤惨烈地一叫,他听到了一阵断裂的声音。
云善渊却是厌恶地微微皱眉,她嫌弃葬了自己的鞋子。虽然她目不能视见不到云中鹤的表情,却能从云中鹤身上感到一种让她不适的气息,可以说这是一种散发出的恶念。“你不是第一次行奸.淫.女子之事了,你做过几回了?”
“他做过几回了?!他是四大恶人中穷凶极恶的云中鹤,专以奸.淫.女子出名。”木婉清不等云中鹤说什么就先喊了出来,“这种人就该千刀万剐!”
云中鹤穴道被封动弹不得,偏偏身下之物断得让他痛到了极点,这下是轻功再高都想逃也逃不了了。“我怎么记得几回,数都数不清了。有本事杀了我,否则我们四大恶人……”
云中鹤尚未说完,他就瞪大了眼睛,就见一片树叶彻底地割断了他的胯间之物,而他的哑穴被封了。
“你说的是实话。既是如此,你便体会一下阉割之痛,等那血流殆尽之时,便可以解脱了。”
云善渊不再理会云中鹤。采花贼能排上她厌恶之事的前三了,几乎都不可能从她手下活下来。云中鹤既是毁去了那么多女子,他今日就必须要把命留下。
云善渊走向了木婉清解开了其被封的穴道,却在这一刻听到了迎面而来的风声,她一把握住了木婉清的手。
“木姑娘,你这一巴掌怎么也不该落到我的脸上吧?”
“谁让你都看到了!”木婉清一只手捂住了身前的碎衣,刚才她的衣服已经被云中鹤撕裂了一半,而她又想要挣开被制住的手,一用力却发现云善渊已然朝后一步退去。
云善渊微微摇头,“若说的是非礼勿视,木姑娘则不必担忧,我是眼盲之人,什么都没有看到。”
木婉清不敢置信地看向云善渊,这人横竖都看不出来是瞎子,“你骗人的吧!那也找个好点的借口,不如说你其实是女扮男装,但那也一点都没有说服力。”
“木姑娘,我的双眼确实不能视物,你若让我证明自己是个瞎子,这可有些为难我了,是怪我眼虽盲,心未盲吗?”
云善渊说着温和地笑了起来,
“我算也是救了你一场。虽未到救命的地步,可也是一份恩情,我不求别的,正好能证明我眼不能见,也让你还了这份恩情。
我尚不能很好的判断各物的颜色,毕竟其他的东西能触摸感知,可是颜色如何还需有个人先说与我听,我才能记住那种温度感觉。如果你愿意,可否助我一次?对了,我姓云,名善渊。”
木婉清心中尚且怀疑,但是对上了云善渊温和的笑容,她那些质疑的话都咽了下去,这会再看云善渊,此人宛如从春风中而来,温文儒雅让她不自觉地就应下了。“好,我也不喜欢亏欠别人。”
木婉清说到这里,她从行礼中取了一件衣服披在了身上。既是有恩的要还,那么有仇的也要报。她走向云中鹤,在他身上捅了好几刀,看到他咽气了才转身。
“你想在哪里去记住那些颜色?可先说好,我最多陪你半个月。”
“半个月足够了。”云善渊想从日常之物开始辨识颜色,她拾起了木婉清被撕裂的一片衣物,“就从衣物开始吧。不同颜色的衣物,在阳光下的温度不一样。这一件该是深色。”
木婉清点头说到,“是黑色的。你也不怕我骗你。”
“木姑娘当是善良直率、爽朗大方的绝色女子,我不信你会骗我。”云善渊说着反问,“我说得对吗?”
木婉清脸色微红,什么对不对的!这人说得诚恳好听,也不知是不是本就擅长甜言蜜语。“行了,不骗你就是了。不过,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像你这样的瞎子。”
瞎子怎么能有如此高的武功,怎么完全看不出对于生活的沮丧,怎么看着就和正常人一模一样,应该说是比普通男人都好看上百倍。
“你看不见了,一点都不难过吗?”木婉清直言便问了,她又觉得不该多问,“当我没问过这句话。你请我助你认识不同的颜色,怎么不找你的朋友帮忙?你原本应该是能看见吧?否则怎么会活到十九二十岁了,才开始辨认颜色。”
云善渊点头大方地承认了,“几个月前,我病了一场才瞎的,确实没瞎太久,还没能完全好好适应,有不少要学的。至于为何不找朋友帮忙,友人已然两世相隔,他们想助我也帮不了我。”
木婉清自是认为云善渊是遭到大变,即便她武功再高,可是江湖诡异,说不定是什么亲朋都被害了。
“只是也不见你多伤心啊,眼瞎也不难过,见不到朋友了也不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