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宇征拧眉,之前熟悉的声音又微微传了出来,声音很细微,悉悉索索的,他凝神细细听了一会,举起手中的照射器,朝着那断断续续发出声音的地方一点点循迹过去。只是那细微的声音转瞬即逝,很快消散于浓浓的大雾之中,再也寻不到分毫。他只好高举着手中的照射器,按照大概的位置一点点地搜寻起来。
他不放过一点细微的地方,用照射器仔细探过每一棵临近的树木,而应少则与苏女萝也同他一样小心地搜索着,只是浓雾太重,树林里的树木又多不胜数,让搜寻工作变得很困难。
待他们搜寻了足足有半个多小时后,叶宇征举着照射器的手忽然间一顿,朦朦胧胧中那道细微的声音又传了出来,而且就在他身后,距离他极近!最多不超过十米!
叶宇征全身都紧绷了起来,他小心地转过身,朝着那声音发出的地方一点点走过去,当他感到那声音已经近在咫尺之时将手里的照射器猛地抬起:只见一棵巨大粗壮的树木上,正密密麻麻地缠绕着无数根手腕粗细的藤条,那棵大树的整个身躯被藤条完全覆盖住了。
而当叶宇征朝那棵树的树干上再次仔细看去时,却见在那密密麻麻的藤条之下,竟然露出了一双无比惊恐的眼睛!
☆、其实我也被吓到了
叶宇征根本来不及思考就立刻冲了上去,他冲到那棵巨大的树木面前,隔着重重叠叠缠绕的藤条朝被束缚在里面的人看去,浑身止不住轻微地颤抖起来。他一刻不耽误,迅速抽出了腰间的匕首,小心翼翼地割缠绕在树干上的一根根藤条,随着密密麻麻的藤条被一根根地割断,缠绕在藤条下的身躯也一点点露了出来。
这时候应少则与苏女萝也赶了过来,同叶宇征一道将缠绕在树干上的藤条割开,然而那藤条数量太多,又怕手上的力度太重伤到藤下的人。即便是三个人也割了有五分钟多,等最后缠绕着的藤条被完全移开,罗生的脸孔也露了出来。
不过几天的时间,他就瘦得不成人形,即便隔着衣服也能看见微微凸起的肩胛骨。他的脸孔也瘦成了窄窄的一条,脸上泛出青色,眼眶更是黑成了一片,整张脸上的皮肤毫无生气地贴在突起的骨骼上,显得十分可怖。
罗生显然因为被食人藤注射了大量毒液的缘故,浑身硬挺挺的,根本不能动弹分毫,除了眼珠间或能够动一下外,几乎同个死人无异。连叶宇征将他小心翼翼地放在地上时,他也不过只能从喉头细微地哼了一声,那声音也嘶哑细弱得厉害,几乎连风声都能给掩埋干净。
叶宇征立刻从背包里掏出了注射器,然而当他把药液与溶液混合后,想要将针头□□药瓶时,却发现他的手抖动得太过厉害,以至于连孔眼都对不准。这时他才注意到自己一直在不停地颤抖,根本止都止不住。
应少则一直在静默地注视着叶宇征的一举一动,他知道叶宇征最大的特点便是遇事冷静沉着,有着过人的毅力与自制力,事态越严重反而越加从容镇定,从来没有过这样手足无措、浑身发抖的模样。
他敛了一下复杂的眼光,将注射器从叶宇征的手里取过来,干净利落地□□药剂瓶里取了药液,随后抬起罗生的胳膊,准确地将药液注射到了他的静脉里。
叶宇征尽量控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眼光却还是一动不动地盯着罗生。苏女萝见他整个人的神经都绷紧了,劝慰他道:“宇征,别担心,一会等他恢复知觉了,再给他打一剂营养针就好了。”
叶宇征也知道罗生并没有什么生命危险,然而浑身还是止不住地轻微颤抖,险些失去他的这个事实让他几乎不能呼吸。
过了大概二十分钟左右的时间,罗生僵硬的手指忽然略微动了动,接着整个身子也一点点地恢复了知觉。只是他被缚住的时间太长,即便是注射了针剂,一时间也很难自如地控制自己的动作。只是即便如此,在他恢复了知觉的第一时间,硬是从地上挣扎着直起上半身,猛地扑进了叶宇征的怀里。
这几天是他人生中最可怕的几天,他同苏女萝一道将困在乌竹沟里的学生解救出来,刚要将他们送出树林,无数根仿佛有生命一般的手臂忽然出现,将他拦腰拽了出去。他当时第一反应就是呼救,可还未等他张开口,一根针样的东西就刺进了他的颈部,随即整个身子都动不了了。
接着就是十分可怕的过程,那根手臂将他拍到一棵树干上,无数根藤条绕过他的身体将他紧紧缚在树干之上。那力道十分大,他觉得自己几乎要被勒死了。随后一根长长的藤条伸进了他的口腔里,阻止他发出任何声音。
他被密密麻麻的藤条隔绝在了世界之外,他身不能动,口不能言,只能透过一点细微的缝隙看到外面的一线光景,他眼睁睁地看着苏女萝他们一遍一遍从自己面前走过,想要呼喊,却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
随后树林里腾起了浓重的大雾,这下他连唯一可以与外界联系的媒介也消失了。他觉得自己一定死定了,饥饿与恐惧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他,让他几乎失去了生存下去的勇气与欲望,直到他几天之后在恍惚中听到了自己哥哥的声音。
其实这个时候他被饥饿与疲惫折磨得已经昏死过去了几次,神智也开始不清楚起来。然而叶宇征的声音却像迷茫海夜中的一盏孤灯一般,点亮了他求生的本能。他竭尽全力地嘶喊着求救,然而从他喉间发出的声音却细不可闻,一股风声吹来便消散了。他能清楚地辨认出叶宇征在他面前一次次走过的声音,却没办法阻止他的脚步,这让他几乎再一次绝望。
叶宇征的眼眶酸涩不已,他扶住罗生踉跄的动作,将他紧紧地抱在怀里。他几乎控制不住自己手上的力度,罗生身上瘦弱的骨骼都发出了不堪承受的声响。这声响让他瞬时清醒过来,赶紧松开了手。
罗生由于长时间的饥饿而显得过大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叶宇征看了半晌,随即浑身紧绷的精神一下子都松懈了下来。疲惫与困倦席卷而来,他眼睫抖了抖,头一歪,在叶宇征怀里昏睡了过去。
因为罗生现在的状况并不适合被立刻挪动,几个人商定了一下,在原地支起了帐篷,稍事休息片刻,再行出发。
叶宇征动作十分轻柔地将怀里的罗生换了个姿势,随即将他轻轻打横抱起,朝支好的帐篷走去。他全程的动作都十分温柔,好像怀里抱着的是无价的珍宝。而自从他将罗生安置在帐篷内之后,就再也没出来过,一刻不离地守着他。
苏女萝蹲在帐篷外,手里的汤勺搅着锅里的稀饭,他头不动,眼睛却悄悄地溜向了一旁的应少则。
应少则正收拾着散落在地上的针剂,他的脸上没什么表情,苏女萝却分明感受到了一股强大的低气压。
苏女萝并不知道应少则为什么情绪不对,不过动物的趋利避害的本能,还是让他选择盛了碗稀饭,就灰溜溜地端着进了帐篷。
因为精神的极度紧张,罗生被注射了营养针后就一直在昏睡,而叶宇征正屈腿坐在他身边,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苏女萝进了帐篷,将手里的稀饭递给叶宇征。叶宇征没什么食欲,但还是谢过他后接了过来。
“他怎么样了?”苏女萝指了指罗生,小声问叶宇征。
叶宇征将粥碗放到一侧,抬手揉了揉太阳穴:“还好,就是体力消耗过大,注射了营养针后就一直在昏睡。”
苏女萝见叶宇征的精神状态也不太好,安慰道:“别太担心,特种人类身体恢复得很快的。”
叶宇征点了下头,将头疲惫地靠在了一侧。
苏女萝想了想,又道:“等他睡醒了再吃点东西,我们就出发吧,我总觉得这鬼地方阴气森森的,还是赶紧离开的好。”
叶宇征也赞同他的想法,况且罗生的身体虽然并没有什么大的损伤,但他依旧是放心不下,想要带他去医院里彻底地检查一番才好。
苏女萝正要开口再说些什么,忽然听到外面一阵轻微的骚动,叶宇征一顿,苏女萝也拧了拧眉,朝外面看了眼:“我去看看怎么回事。”
苏女萝刚出了帐篷不久,外面的骚动就渐渐停了下来,叶宇征见并不是什么严重的事情,就安下心来将目光又转到了一旁昏睡的罗生身上。
罗生脸色依旧憔悴,他微微皱着眉头,稀疏的睫毛抖动着,额上也布满了汗水,仿佛被梦魇魇住了一般。叶宇征正伸手在他额上探了探,摸了摸他的温度,却听得外面传来苏女萝骂骂咧咧的声音。
叶宇征将盖在罗生身上的薄毯稍微向上拉了拉,起身走出了帐篷。
“怎么回事?”
他刚走出帐篷,就见苏女萝正在不远处与什么东西对峙着,等他转过身,却见岩洞里的那只幼豹正虎视眈眈地瞪着他,呲着牙一副浑身的毛都要竖起来的样子。
“女萝,你在干什么?”
“这只小东西偷我们的东西吃。”
叶宇征朝那只幼豹看了看,显然因为多日缺少食物的缘故,它的身子已经有了些骨瘦嶙峋的迹象。似乎是因为受到了惊吓,正一脸戒备地浑身炸着毛。
“把它能吃的都给它吧。”
苏女萝一脸不爽:“我也是看它可怜,想要喂它,谁知道它看见我就一副我怎么样了它的样子!”
叶宇征没什么多余的精力去应付那只幼豹,从放在一旁的背包里掏出了点食物,用刀割开包装后扔给了它。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岩洞里喂过它的缘故,幼豹低着头稍微嗅了嗅,就将食物一股脑地拖着藏匿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