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着走着就慢慢地落到了沈芊和夏飞的后面,离他们大约两三步远,然后,他就明显感觉到那小姑娘整个人都不自觉地放松了下来,刚刚他在她身侧时,这小姑娘简直僵硬到差点同手同脚呢。
宋庭泽摸着长须,微微一笑,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个沈姓小姑娘对他忌惮很深呐,都到了惊恐害怕的地步了!他可从来没对沈姓人家做过什么抄家灭族之事,这位与他毫无渊源的小姑娘,又怎么会平白无故地对他如此害怕呢?怕是他那太子外孙的功劳啊……
这边沈芊正硬着头皮,匆匆查看几间仓库,恨不得立刻就看完走人,而另一边宋庭泽却还仔细地就军备之事询问夏大人,一副专心致志的样子。如此情状,沈芊还怎么走得了?她只能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受着这难捱的煎熬。
就在此时,忽有一卫士通报:“夏大人,都司金千户奉陈大人之名,在门外求见。”
夏飞疑惑地皱眉,他刚刚才与大人分开,怎么这会儿又会派金千户过来,不过这位金千户,似乎是登革卫下的千户,登革卫下两个千户是负责情报斥候之事,莫不是鞑靼军有什么动向?
“请他进来。”夏飞下令。
既然夏飞这边要说军政大事,宋庭泽很自觉地告退出门,沈芊也跟着快步离开此处,打算逃回到马车上,立刻赶回衙署,通知赵曜。
可就在两人走出门的时候,那位金千户走进来,红着眼睛跪倒在夏飞面前,雄浑之声竟带哽咽:“大人,山西……山西失守了!布政使、指挥使、按察使三位大人全部……全部以身殉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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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诛杀
金千户这一句话, 将沈芊离开的脚步生生给钉住了,她背着身,听着金千户一字一句地描述着山西被攻陷的惨状, 声声皆泣、句句带血,一个八尺男儿竟数次哽咽不能成语!山西八府十六州,竟没有一个能够幸免!平阳、太原、大同、灵丘……个个皆经历了数度苦战!尤其是最先失守的平阳, 因直面鞑靼人的怒火, 被满城屠尽!
然而也正是平阳府, 以不可思议之志激烈抵抗,一直战到守城兵将全部死绝, 可即便如此,城中百姓亦承将士之志,前赴后继, 宁死不屈!这场战役是由攻城开始, 却不是由城破结束,城门虽破, 人心不降!这是一场苦战, 一场坚持了一个多月,死尽了平阳城最后一个人,流尽了平阳府最后一滴血的战役。也是一场让鞑靼人遭受了最惨重牺牲的战役!十万鞑靼人,彻底平复平阳城后, 只剩下了七万余!
这场战役终于让无往而不利的鞑靼人感到了害怕,他们之后几乎再也不敢屠城,唯恐又一次引起如此激烈的反抗, 毕竟七万鞑靼兵,根本就经受不起第二个平阳城了!
听到这里,沈芊只觉得衣襟湿寒,一抬手,才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她掩面奔走,甚至都不敢回身,直到马车起动,离开仓库,她才放声痛哭。
甚至一直到衙署后院,被蕊红扶下车,她脸上的泪水都没有完全停下。她与平阳城中百姓无亲无故,从未相识,可就在刚刚那一瞬间,他们孤立无援的绝望,他们宁折不弯的铁骨,他们悍然赴死的豪情,都让沈芊想要伏地嚎哭,此万千孤魂,应有天地同悲!
“姑娘……姑娘你怎么了?”沈芊的模样让人心中发慌,蕊红扶着她,焦急地连声唤她,唯恐她被什么魇住了。
沈芊眼眶通红,神情哀痛地转头看着蕊红:“平阳……平阳府,满城……满城遭屠!山西,已经破了。”
“您说什么……”蕊红忽然平地趔趄,整个人如遭雷劈,“您说……哪个城?哪个城被……被……”
她连那个字都说不出来。
“平阳……”
沈芊这一句话像是判了蕊红死刑,她忽得潸然泪下,整个人都魔怔了:“平阳……平阳,大公子他……他就在平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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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陈赟通知消息的时候,慎之又慎地避开了张大人,但山西城破、平阳遭屠这样的大消息,显然是不可能瞒得住一省长官的。第二日,张大人便知道了,而他知道的时候,正打算和赵曜以及冯宣议事,几人眼睁睁地看着张大人闻此噩耗,霎时便倒地不起!
陆管家等人手忙脚乱地将昏迷倒地的张大人扶到房中,又心急慌忙地找来了满城的大夫,这一阵兵荒马乱,甚至都顾不上还在场的赵曜和冯大人。
冯大人的脸色亦是一片惨白,整个人都懵了:“大郎……大郎确定已经……已经遇难了吗?”
赵曜得到消息比这两人早,陈赟昨日第一时间就告诉了他,更何况还有当天亲耳听到斥候汇报的沈芊佐证——张家大郎,平阳府同知张抚远,确确实实已经以身殉国了,甚至因为他组织了激烈抵抗,所以鞑靼人为了泄愤,在破城之后,还悬其尸于城门之上,让他至今都还在遭受着烈日曝晒,不得入土为安!
惨烈至此,连赵曜都忍不住连声叹息,如今张大人知晓了大儿子的死讯,就已经一撅不起,若是再知晓他尸身受此**,怕是……怕是真的要撑不过去了啊!
大夫还在隔壁房中医治,一直到下午时分,张远都没有醒来,赵曜和冯宣都有要事在身,无法长久等到,两人只能无奈先行告退。
回到后院,赵曜一跨进院子,沈芊便急急地迎上来,刚才前院的慌乱,她隐约听到一些,自然便猜到可能是张大人听闻儿子的死讯,一时受不了,这才……
赵曜看着沈芊着急忧心的模样,皱着眉,对她点点头:“张大人确实知道了。”
“那……那大人如今……如今……”沈芊根本不敢想象年近花甲的张远该如何接受这种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惨烈事实。
“张大人晕过去了,至今……未醒。”赵曜脱下官靴和外服,又是叹息又是恼恨,“张抚远是个人才,如果不是孤立无援,平阳城的境况绝不至于惨烈至此,傅广平,傅广平!本王誓要杀了这无能蠹虫,以祭这数万英魂!”
这一次,连沈芊都恨上了这个河南都司傅广平,明明河南都司离平阳城那么近,甚至比山西本省的都司都要近啊!结果呢,说着已经出兵援助的河南军队,却根本就没在战场上出现!平阳破、太丘破、大同破、太原破,这些城破的时候,所谓的援兵呢?都去了哪里!?
山西都司全军覆没,从指挥使到千户,几乎死绝,而河南这三万人,竟一直莫名其妙地追在鞑靼军队后面跑,从未有一次,与鞑靼人正面交锋!就算是不通军事如沈芊,也知道打仗不是躲猫猫,你追敌人的速度还赶不上人家破城的速度,这他娘的不是因为临阵退缩还能是因为什么!
“该杀!不用等到以后,现在就该杀了他!”沈芊咬牙切齿,“有此等临阵退缩、扰乱军心的将领,大周这仗还怎么打得赢?!”
赵曜很是诧异地看了一眼沈芊,随即爽朗一笑:“对,你说的对,此等蠹虫,不该等到以后,现在就该杀了,以儆效尤!”
说吧,赵曜便亲自动笔,飞快地写好了一封军令,直接盖上了太子印,又立刻叫来了外头的小厮,让人立刻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将这份军令送到河南布政司的府上,虽布政使并不具有统辖指挥使的权利,但身为监国太子,他却有斩杀逃将的权利!
如今事急从权,没有执行军令的五军都督府总指挥,他就命令河南布政使汤松暂行其职,一旦傅广平带兵回河南,立刻将他拿下关押,并着令指挥同知暂代其职!临阵叛逃如傅广平者,必须严惩,以告慰天下!
这份军令一发出,同为河南官员的宋贞敬就收到了消息,他一边愤恨地唾骂这个贪生怕死的废物傅广平,一边也立刻写信,将此间发生的情况详细地告知汤松,尤其提到这件事的严重程度,不仅仅是殿下震怒,甚至还已经引起了整个山东这边的激烈反响,言下之意,就是这件事是决计不能姑息处理的!
作者有话要说: 全部完毕了啦啦啦~~
第58章 神器再现
处置傅广平的八百里加急军令, 已经快马出城而去,然而,就算临阵脱逃的傅广平被斩首示众了, 平阳城的数万百姓、山西都司的八万士兵,还有以身殉国的山西布政使、按察使,指挥使, 以及至今都未能入土为安的平阳同知张抚远……所有这些人的性命, 都不可能再回来, 而已经失去的山河土地,也将导致战况的进一步恶化, 守城一万人,攻城十万兵,想要收复山西, 需要的又会是多少大周好儿郎的热血?
山西的陷落, 以及张抚远的死,几乎是给了整个山东城上上下下闷头一击, 张大人一病不起, 朱氏从听闻鞑靼人西路进军开始就缠绵病榻,还有张大奶奶钱氏和她那一大一小两个孩子……这个的噩耗真真是彻底击溃了整个张家。
更莫说张家大郎现年三十有五,他的少年时期几乎都是在青州城中度过,他在青州书院求学, 同窗同院不知凡几。他与城中百姓有着极深的感情,谁人不知张家大郎最是忠正耿直,有其父之风?甚至因为他年纪尚幼, 还不曾经历过官场沉浮,做事说话都一板一眼的,显得乖巧而憨直。青州城不知有多少老人都视他如自己的子侄。如今大郎客死他乡,甚至连尸骨都不得入土,这样惨烈的消息,让城中百姓都忍不住当街而哭。
冬雨淅淅,却寒彻入骨。沈芊裹紧了黑色的裘衣,推开了蕊红递过来的暖手炉,反而接过了她手中的伞柄,叹息了一声:“我自己来吧。”
蕊红的眼眶还泛着微红,这些日子,大郎的消息一点点地传来,每听一次,都更惨烈一点,每听一次,也忍不住要哭一次,这些日子来,眼泪跟这阴雨绵绵的天气一样,从未干过。
“夫人如今都卧床,听说病情又重了些,大奶奶也……目前府中是二奶奶在主事,还有大娘子和二娘子也回来帮着料理了……”蕊红的声音还带着鼻音,却也不忘告诉沈芊府中的状况。
“我总是在想,如今这时候去打扰夫人,也许并不合适……”沈芊叹了口气,抬头望着阴沉沉的天,前些日子,众人还在为援军将至而欢呼雀跃,不过顷刻,却又仿佛天地倾覆。
“于情于理……姑娘总是要去的。”蕊红低声道。
按照沈芊的想法,如今的张家必是更愿意关门闭户,一家人一起渡过难关,以探望的名义去打扰,多少都是不太合适的。但此间的风俗如此,最近有不少探病的人去张家拜访,蕊红也说,她既然与夫人有私交,最好还是要去的。
张抚远的尸身还远在山西,即便死讯已然确定,但张家不愿也不能此时为他设灵堂。沈芊一身素衣素服进入张府的时候,整个府内静悄悄的,不见白幡,不闻人声,却处处弥漫着压抑而绝望的气氛。
“沈姑娘,您来了。”出来迎接沈芊的依旧是张青家的,可是比起上次相见时的花团锦簇,笑语晏晏,此刻的张青家的白发丛生、老态尽显,连相应时的笑容都带着几分凝滞。
“打扰了。”沈芊微微欠身。
张青家的领着沈芊入了后院,一路上很是沉默,只说了夫人如今的状况不好,大奶奶也久居小院不出,整个家里有些乱,希望沈芊能够海涵这样的话。沈芊连忙表示是自己冒昧打扰了,还要劳烦夫人带病相见,实在是不过应该。
走过了张家那曲折回廊和花园,终于到了张夫人的房门前。张青家的推开了房门,一股药味顿时扑面而来,沈芊在小丫鬟的带领下,绕过屏风,走过外屋和小厅,才进入到了张夫人的内屋。
沉香色的绣着花鸟树木的床帐已经被撩起,本来躺在床榻上的朱氏伸手向站在她床边伺候的张家大娘子,示意她将自己扶起来。
张家大娘子见她病重若此,却还倔强地一定要坐起身来,真是又急又恼:“娘,您这是做什么呀,大夫都说了多少次了,您现在要卧床静养,沈姑娘又不是……”
“扶我起来。”朱氏虽因久病而气力衰弱,但她话里的坚决,谁都能听得出来。
张大娘子拗不过她,只能伸手扶起她,又令左右拿软被过来,好让她靠得舒服些,沈芊进来的时候,正好就看到朱氏坐起身,她连忙疾步过去:“夫人怎生坐起来了,快快躺下好好休息!民女本就忧心贸然来访会打扰到夫人,如今若是夫人因我如此……”
沈芊的话还没说完,朱氏已经用力握住了她的手,重病的折磨让朱氏整个人形销骨立,凹陷的而言我看上去极为瘆人,可沈芊不仅不惧怕,反而心中哀伤至极。当日张家众人宴饮欢畅、击节而歌时的情景还犹在眼前,如今不过短短两月,竟已物是人非,世间最苦不外乎如是啊!
沈芊内心悲痛,倒也顾不得手被朱氏紧紧攒着,反而柔声安抚她:“您先躺下休息,有什么话,民女都听着呢。”
朱氏摇了摇头,面容虽然憔悴惨白,漆黑的眸子里却像是闪着烈烈火光,瞧着让人心惊:“沈姑娘,老身怕是撑不过这一遭了,如今有一个不情之请,请姑娘答应老身!”
沈芊闻言大惊,无措地看了看周遭,张大娘子已经掩过面去小声啜泣,其余奴婢仆妇皆是痛苦不已,她惊惶道:“夫人,您千万不要这么说!您会好起来了的,大人也会好起来的……”
朱氏并没有听进沈芊说的话,她眼神空洞又专注地盯着沈芊,像是盯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若是无法抓住,就会当场撒手而去!
如此境况,沈芊哪里还敢拒绝,她只能连声道:“您说,您说,只要民女能做到,必定会竭尽全力……”
“姑娘,老身求你,让殿下将老身次子调回来……老身这两子两女,已失其一。大儿……尸骨曝野,老身连见一面都不能……如今,便是死,也只求全家人能死在一处。”朱氏说着这悲戚之语,神情却木然灰寂,她这是真的已存死志啊!
沈芊极是慌乱,她想说他们会赢的,山东城绝不会失守,可是喏喏启唇,却一字都说不出。
“娘!娘你清醒些,二郎在扬州,他很安全,他没事啊……娘!他没事……”张大娘子听罢朱氏这一番话,到底还是没有忍住,伏跪在朱氏床前痛哭不已。
沈芊站在母女俩边上,有些手足无措,可即便张大娘子哭着不停地劝慰朱氏,她却充耳不闻,视线依旧死死地落在沈芊身上。这已经成了她的执念,甚至就如同张大娘子哭喊的那样,她已经不再清醒了,无法感知外界,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一遍遍地告诉自己,要让二儿子回来,要全家团聚……
沈芊甚至不敢想象,若是这最后支撑着她的信念轰然坍塌,朱氏会如何……她心中发寒,咬着牙点头:“好,您说的,民女一定竭尽所能。”
不管能不能做到,不管要不要去做,但此时此刻,她都必须答应下来!
从朱氏的屋子跌跌撞撞地走出来,沈芊整个人都像是虚脱了一般,倚靠在蕊红的身上。她浑身发冷,连骨子里都生出彻骨寒意,她知道朱氏是悲痛的,可当她真的直面这种悲痛,才发现这是多么地……令人窒息!
“沈姑娘。”
身后传来张大娘子的呼唤声。
沈芊攒着蕊红的手,转身看去。张大娘子眼眶通红,神情黯淡地走到她身边,对她轻声道:“沈姑娘,妾身未曾想到家母今日会突然……让姑娘受惊了,至于二郎的事,姑娘不必放在心上。大郎殉国之后,家母的精神就一直不太好,如今……如今怕是她自己也不明白自己在说什么……”
沈芊闻言,无声叹息:“是民女不好,打扰了夫人。”
张大娘子摇摇头,一双含泪的杏目感激地看向沈芊:“不,沈姑娘,妾身要感谢你。之前,家里人都没有意识母亲竟一直都在想这件事,如今……如今既知晓她心中执念,妾身和妹妹也算心中有数了,只要二郎一直好好地在扬州待着,家母就一定能撑下去!”
沈芊有些诧异,想通了却又极是心酸,张夫人如今心存死志,药石无医,不管是二郎出事还是二郎回来,但凡她这个唯一的心愿了了,恐怕就真的没有什么能支撑她活下去了!如今,也唯有用远方的二郎安抚她,宽慰她,让她一直保持着希望,才有一线生机。
“民女明白了。”沈芊点点头。
张大娘子拭了拭泪,挤出一丝笑:“将姑娘牵扯进来,实是张家的不是,还望姑娘海涵。”
沈芊摇摇头,与张大娘子告辞之后,才由蕊红扶着,被张青家的送了出去。这一路上,沈芊思绪万千,神情恍惚,倒是没有注意张青家的一路上都欲言又止。
及到了马车前,沈芊正要坐上马车,张青家的才鼓起勇气忽然朝着沈芊躬身一拜:“老奴……老奴多谢姑娘!”
她刚才在屋中,将这所有情况都看了个完全,自然知晓沈芊那句应许,几乎是救回了夫人一条命!这些日子,来来往往探望的人那么多,夫人却都因抱病未曾相见,都是二奶奶在大厅接待了的。
可是只有今日,听闻沈姑娘递了拜帖,夫人竟执意要亲自见她,本来所有人都还疑惑,如今这般,他们才知晓了这缘故。前些日子,她也是隐约听见过夫人和老爷的争论的,大约就是希望老爷能给殿下上折子,把大郎从山西调回来,但当时,老爷否了。如今,大郎身死异乡,想必夫人不仅哀痛还极为自责,自责自己当时为何没有更坚持一些!
张青家的一想到夫人是带着这种心情缠绵病榻,在精神恍惚之际还心心念念记着此事,甚至为此抛下颜面,不管不顾地求人,就觉得酸涩又哀痛,这是她的小姐,她的夫人,自小便心善仁厚,一辈子也都顺顺当当的,可如今……如今临老了却要遭这样的大难,老天爷无眼,老天无眼呐!
沈芊见张青家的已经忍不住开始落泪,便转身道:“不必多谢,张妈妈回去吧。”
说着,她便上了马车,一刻都不敢多留,唯恐自己也会忍不住哭出来。可怜河边无定骨,犹是春闺梦里人……她只希望,上苍开眼,不要再让大周百姓受此劫难了!
阴雨缠绵之中,马车摇晃着回到了衙署后院,然而,还没等沈芊下马车,陆管家忽然匆匆忙忙地跑过来,神情急切地对着沈芊躬身行礼:“姑娘,您可回来了,出大事了,殿下让老奴立刻带您去前院,有要事相商!”
沈芊扶着车辕跳下来,身上的大氅都还没披好,陆管家就已经急慌慌地要往前走了,她忙道:“这是怎么了?好歹也等我换件男装。”
陆管家急得直跺脚,一张老脸皱得紧紧的:“来不及了,鞑靼大军不见了!”
“什么?!” 沈芊握在手中的暖手炉“哐当”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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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芊急急忙忙地小跑着进入前院,一直到布政司厅院中,才发现赵曜、冯宣冯大人、陈赟陈大人,以及暂代张大人布政使之职的田沐阳和徐泾也都在。沈芊身上的素色妆裙还没来得及换,黑色的大氅也还没脱,这一闯进来,倒是让所有人都怔住了。
好几个人都颇尴尬地看着沈芊,之前她穿着男装与众人议事,大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况且她男装时候,做派模样都不似女人,倒也确实时常让人忽视她的性别。可是如今,她穿着一身雪白的裘衣,脸上也没有像往常一样为扮男装抹上黑粉,甚至反倒还化着了极浅淡的妆,所谓要想俏一身孝,她虽未穿孝服,但这一身也是雪白衣衫,还是将她衬得身姿婀娜、面如桃花。
冯大人几个倒还好些,除了开始尴尬了一下,很快也就缓了过来,但年纪还很轻的徐泾就不一样了,他本就话少羞涩,此刻更是脸红如烧,整个人都缩进墙角里,一眼都不敢看沈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