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他微笑,“你可以仔细想想,难道你不曾在任何地方见过我?在现世?”
马芬又仔细端详了一下他的脸,摇了摇头。这样一个让人印象深刻的存在,只要看过一眼,必然不会忘记——哪怕是在梦中。
面前的人笑容消失。他垂眸沉吟片刻,然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又重新抬眼微笑:“是我的疏忽。虽然还不能完全确认,但我应该更坦白一些。”
“……”
“请恕我无法于此间自称旧名,因为那是属于逝者之名,过于轻易的呼唤会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
“但是我可以给你一些提示……你并非第一个来到我的藏书室的人,亦不是唯一的光明继承者。曾经与你最亲近的那位导师也曾来到此地,接受我的教诲。
在奥菲里克的指引下,你也来到了这里,光明的继承者——其实亦可称之为我的继承者。这样的命运并非偶然,而是必然。就如同你在过去的预知中所看见的那般,都是命运已经排布好的路线。”
原本分散的线索突然串联在了一起,电光火石之间,马芬像是想到了什么,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不必惊讶。”那个人微笑,“因为我也曾经是神谕的接受者,从你接触到这本笔记本的开始,事实上就已经获得了我残存的力量,得以和日神奥菲里克沟通。而今天也许是感应到了你的呼唤,日神将你带到了我的面前,并让我以这种形式出现在这里。”
马芬怔怔地望着面前的这个“人”。
他已经猜到了他的身份,甚至无需去证实。
是啊,除了这个人以外,还有谁能拥有这样大量的光明典籍,并赋予他那样的力量。
虽然他并不允许自己呼喊他的名字,但马芬依然恭敬地交叉双手在胸,向他行了一个极为虔诚的礼。
“尊敬的大贤者……我确实希望能够借助您的智慧,来驱散笼罩于心头的迷惑……”
与可可之间的事,他甚至不曾告诉自己的导师,也不敢。但是在面对这位隔代的光明领导者的时候,他却感到了某种命运相逢般的释然。
一定是奥菲里克听到了他的祈祷,所以才带他来到这位导师面前吧?
同样充满了经验与智慧,但却绝对不会……对现世有任何影响。
也只有这样存在于梦中的大贤者,早已成为历史的大贤者,才能放心地倾听他的秘密与苦恼吧。
藏书室中一片宁静,少年与曾经的大贤者相对而坐,将自己深埋与心中的隐忧一点点倾吐出来。
到底该怎样处置那个“女孩”?
这样的隐匿是否意味着背叛?
他是否依然有资格信仰光明,在说出那么多谎言之后?
还有他心中所求,他明明想要保护的是整个世界,但为何总觉得自己似乎在越走越远……
大贤者眉眼沉稳,如同充满智慧的长者一般,就这样安静地扮演着聆听者的角色。直到少年结束漫长的倾诉。
“如果能预知每个选择的后果就好了……”少年喃喃道,“不,也不用那样。我……我只是想有人告诉我,如果做出这样那样的选择,也学会面临什么样的结果就好。”
“你想知道?”大贤者笑了。
“如果可以的话。”
“也许我可以将过去的一点经历分享给你,正如你之前所见的那样。”他说着挥了挥手中的笔记本,“所有的。包括这里所有的书籍,只要你愿意,以后都可以随意翻阅。”说话间,所有书架前都泛出了水一样的波纹,然后渐渐散去。
少年的眼睛亮了亮。
曾经他每获得一点日记里的信息,就能获得一则预言。而如今大贤者手里的笔记本显然已经非常完整,那么这是否意味着能看到很久很久以后?
“但是日神奥菲里克是公正的。”他话锋一转。
马芬立刻明白了过来:“有什么是我能做的吗?”
“我希望能同样分享你过去的经历。”他微笑着望向马芬,“这很公平?”
马芬顺着他的目光低头看去,却不知道自己手中何时捏着一本封皮洁白、柔软的笔记本。
……
巴尔德在祈祷之间找到马芬的时候,已经是一整天后。
他正好有事需要和马芬谈谈,却因为心爱的弟子一直没有出来,这实在是让他颇感忧心。
果然,当他强行进入祈祷之间时,看到的就是少年匍匐在圣像脚下沉睡的模样,就像是昏迷过去了一般。
待到巴尔德强行将食物与水灌入,并简单施加了一个治疗术之后,少年终于还是醒了过来。
时已近黄昏,当少年慢慢地睁开眼时,不知道是不是巴尔德的错觉,那眼中的眸光竟是幽昧难言,如同圣像投下的影。
然而这样的感觉不过片刻,少年已经飞快站了起来,整理了一下衣袍,然后露出他熟悉的微笑:“老师。”
语调温和略带羞涩,和往日并无丝毫不同。
巴尔德稍稍松了口气:“你醒了?感觉如何。”
“谢谢老师,并没有什么问题。”
“我有件事需要你去调查一下……也许是两件。”
“恩?”
“最近图书馆中,秘藏室里似乎有翻动过的迹象,但是结界没有任何松动。你去清点一下看看有没有少了什么典籍。”
“好的。”
“还有就是……”巴尔德犹豫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