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节

    “高兴着呢。”母亲含笑道,“那日我还听他叹了句不在朝也好,还要感谢宁王的话。”
    哥哥那脾气会赞宁王?就是心里想也不会说出来,他那是不过是自嘲呢。不过如今朝廷这么乱,哥哥一定会明白沈彦钦的用心。
    和母亲聊了许久,余竞瑶见日头西垂了,问道“父亲怎还没回?”母亲也看了看天,“经常一去就是整日,不过往常这时候也该回了。你别等他了,先回吧,免得宁王着急了又带着一队人来了,好似我们不放你走似的。”
    余竞瑶笑着点了点头,母亲送她出门。
    走到门厅,她想起了什么,问道,“衡南王最近可还来?”
    “来的少了,你父亲现在是谁都不见。唯独见了一次陆尚书,也是匆匆就走了。”
    余竞瑶惊讶,“陆勉来了?”
    母亲嗯了一声,应道:“来了,说是给你父亲提个醒,不要离衡南王太近。他倒是好心,不过你父亲没留他,就在门房里见了一面。沛瑶的事,你父亲还记恨着呢,也是怕再被沛瑶撞上了,惹得沛瑶伤心。”
    “不管是不是好心,父亲还是不要和他走动太多。”陆勉的心思,她摸不清。余竞瑶劝母亲不要送了,带着霁颜和林校尉上了自家的马车。
    走了有一刻钟,还没到皇城的主路,余竞瑶掀起车帘向外看了看,深秋天短,日头落去,天暗暗黑了下来,西侧来的车马已经亮了灯,两盏铜鎏宫灯挂在车身四角,随着车马颠簸而晃动着。
    两辆马车越来越近,余竞瑶定睛瞧了瞧,那不是沈彦钦的车吗?对方好像也认了出来,侍从对车内人言语一句,车内人挑帘,的确是宁王。
    还未并在一起,沈彦钦忙下了车,几步跨了过来,上了余竞瑶的车。
    “这是哪去了?回晋国公府了?”沈彦钦摸了摸妻子的手,有点凉,便揣进了自己的怀里。“怎也不带个暖炉。”
    余竞瑶手贴着他热烫的胸膛,一直暖到心里,她甜笑道,“还没入冬就带暖炉,入了冬我可得怎么过。”
    “现在带一个,入了冬就带两个三个,自己体寒不知道吗。”他嗔怒道,摸了摸妻子的肩膀,好像身子也没热到哪。便把自己的外衫解下来给她披上了,揽在怀里,朝着帘外的霁颜道,“她糊涂,你也不记得给她多带件衣裳。”
    晌午来的时候日头大,天热得很,谁想到会聊那么久,这么晚才归。秋季早晚温差大,也怪自己没准备。霁颜恭顺应了一声,“奴婢不敢了,下回记得。”
    不过余竞瑶不满意了。糊涂?自己在他眼里就是这样的吗?她抱住了沈彦钦的腰抬头看着他,“我还没问殿下呢,你这是打哪回来啊?”
    宁王府在皇城北,晋国公府在皇城南,沈彦钦的府衙在皇宫边上,两者中间,他这会怎么从西南回来的?西南那边有谁啊?
    余竞瑶想着想着,突然怔了住。
    沈彦钦低头看着她,平静道,“我去衡南王府了。”
    果然是那。
    “殿下去找衡南王?”
    “嗯。去了,不过他和世子出去了,都不在。”沈彦钦还捂着她的手,平静道。
    余竞瑶娥眉轻蹙,想了想,突然觉得不对,父子两人同时出门,会去哪?这是京城,不是西南,他们不敢这么明目张胆。“难道是入宫了?”她喃喃念了一句。
    沈彦钦捏着她的手顿了住,应声,“嗯,应该是。”
    “他此刻躲皇帝还来不及呢,敢入宫?是皇帝招去的吧,难不成因为父亲的事?”余竞瑶紧张,反手握紧了沈彦钦的手指,急切问道。
    看着妻子神情焦灼,目光恳切地看着自己,他心头不免微微发涩。她太紧张晋国公的事了。于是抱着她哄劝道,“西南那么多事,怎就偏偏为了晋国公呢?更何况他和晋国公不是还没有关系吗!放心,不要多想了,出再大的事有我呢。”
    余竞瑶靠在他身上点了点头,不再疑心了。这会儿她暖了,却担心起他冷来,于是把他抱得更紧了,觉得这样热量才不容易流失。
    沈彦钦不怕寒,冬日里也比常人穿的少,更何况他此刻一点都不冷。不过他倒是很享受妻子这么抱着自己,又软又香的一团,抱在怀里舒服,心里更踏实。他拢了拢手臂,干脆把她抱在了自己的腿上,贴合在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  昨个开会一整天,明个还是一整天,就今天没事,想偷偷码字,但还是被领导紧紧挂在身上,她一动,我就得跟着晃三晃。一天也没闲着,却也没干啥正事,光是楼上楼下练腿玩了,都忙完了还不叫走,生怕接下来又想起什么来,抓不到人。感慨啊……我啥时候也混个领导当一当,到时候,我才不像她这样呢,腰里别个人呢,我要……别一堆人给我干活……2333333
    我觉得我还是没累着,哈哈,明个看情况吧……我尽量多写点。
    感谢ly小朋友送我的地雷,祝金榜题名。
    ☆、第107章 情深意切
    自打从晋国公府回来,余竞瑶的心就没踏实过, 一连好几日心不在焉。在庭院里, 宝儿爬到她腿上,又上了桌子去摘葡萄, 好悬没摔下来, 她竟一点没注意到, 得亏霁颜手疾眼快,接住了。
    总是有种什么事要发生似的, 心又烦又躁,也没个头绪。她想回晋国公府,沈彦钦劝她,“你这个状态,回去太频繁,会让一家人都跟着你紧张的。”
    想想倒也是,如此连嫂嫂她也不敢去看了,怕自己这焦躁的情绪惹得大家都不安宁。
    “最近可是发生何事了吗?”余竞瑶一面给沈彦钦穿着衣裳, 问道,“我的心怎么总是这么乱,扑腾扑腾地, 不安宁。”
    “你是休息不好, 自从带宝儿出宫那日起, 你就夜夜守着他,不得安睡,该交给乳母了。”沈彦钦看着她给自己系玉佩的纤纤细指, 想到自己夜夜不得伸展,又附了句,“我晚上都睡不好了。”
    她手一滞,抬头瞥了他一眼。宝儿在都压不住他,若不在,她只怕更睡不好了。
    可沈彦钦话这么说了,她也不便再问了,只是嘱咐他留心晋国公府的消息,他也笑着应了下。
    用过早膳,余竞瑶送沈彦钦到门厅,他便让她留步,独自和林校尉说了些什么。林校尉肃然谨慎,点头应声。
    沈彦钦回首朝妻子笑了笑,摆手示意她回去,自己上了马车离开了。
    也不知道他们到底说了什么,好几日如此了。余竞瑶回身朝通往前院的游廊走去,走了几步,突然想到清芷院刚放进去的几匹云锦,可以给芊芊沛瑶做几身衣服送去。父亲的心思都在朝廷,而母亲一心惦念着嫂嫂的这一胎,估计对她二人的关注必然少了。
    她回头去和霁颜商量,却发现霁颜离她几步远,并没有跟上来,悄悄侧头,眼神轻瞟好似在看什么。霁颜不过匆匆一瞥,见王妃正盯着自己赶紧低头慌张地跟了上来,余竞瑶探头朝那处瞧了瞧,不偏不倚,正对上了林校尉柔润的目光。
    林校尉见王妃看着自己,脸上的微笑顿时僵了住,眉头轻轻一蹙,恭顺地低下了头。
    这还是余竞瑶第一次见林校尉笑呢。这一望不要紧,余竞瑶心思一转,蓦地意识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他二人莫不是……也不是不可能,一个伺候自己,一个保护自己,寸步不离自己的两个人,差不多每日都能见面,若是自己出门,左右就是他二人。越是细细记忆,往日里那些角落里的画面便隐隐浮了上来……
    自己忙着打理宁王府,忙着沟通晋国公府,身边的人都忽视了。霁颜便是。余竞瑶不是没为她想过,女大当嫁,即便是仆是婢。
    余竞瑶嫁过来的时候,霁颜十七,已经到了可以出府的年纪,但晋国公夫人担心女儿身边没有一个得力的人伺候,于是就让霁颜跟了来。这几年过得并不安生,余竞瑶身边不能没有人,霁颜也舍不得走。二人就这件事谈过几次,霁颜都拒绝了,一来她不放心王妃,二来年纪越大,她心思也就越淡了,若是遇到个不淑之人,还不如待在王妃身边自在。
    余竞瑶明白她的心思,王妃的贴身侍婢,身份不一般,总要找个好人家配,但过了最佳的年纪,总是高不成低不就。
    寻常这种情况,就直接配给主家当侍妾了,但这条路在宁王府根本行不通,且霁颜也不愿意,宁王和王妃是她听过见过的神话故事,谁愿意把这份美好破坏了呢。
    不过今儿这她和林校尉这一眼,让余竞瑶留了心,若真如自己所期盼,那么这事再好不过了。
    不过霁颜这丫头,面子矮心思重,想必这么问是问不出来的。前几日问她可有想法的时候,她还一口咬定要陪着自己,语气决绝得都不容余竞瑶继续问下去。
    况且两人不过交了个眼神而已,谁能肯定就有情呢。再说,霁颜这丫头她了解,执着专一的人,可林校尉呢?除了对主忠诚,感情这方面还说不好。霁颜是女儿家,总不能亏了她,失了面子。
    余竞瑶去瞧了宝儿,陪他听了女先生的书,便交给乳母玩去了,她则带着霁颜回了寝堂。
    霁容正带着小婢在外室除尘,王妃给了霁颜一个眼神,霁颜会意,遣霁容她们出去。霁容活没做完,只盯着霁颜不解,霁颜哄劝着让她走了。
    “王妃可是有话要说?”霁颜端了茶水送到王妃面前,是余竞瑶喜欢的六安。若说揣摩自己的心,没人比霁颜更合她意了。
    “嗯,是有些事想说。”她呷了一口,笑着对霁颜道。“你和霁容是从晋国公府跟我嫁过来的,三年了,总这样下去我不忍,人家也要说我苛刻。想来想去还是要给你们寻个人家才好。”
    霁颜闻言呼吸屏了住,含笑小心翼翼道,“前儿个王妃不是问过了,奴婢愿意跟着王妃,不嫁。”
    “嗯,我知道你的心意,可霁容未必这么想。她今年也十六了,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见霁颜点头微笑,她继续言道,“昨个还听她夸了林校尉,说他英姿飒飒的,一身正气,小姑娘啊,都喜欢这样的。”
    提到林川,霁颜的笑突然僵了住,唇角微颤,这笑有点挂不住了。跟了王妃这么久,她隐约猜到王妃接下来要说什么了。
    “你说,他俩人如何?若是把霁容给了林校尉?”
    霁颜方才还桃花似的小脸,此刻煞白,不敢正眼瞧王妃,隐忍得像风雨中颤栗的娇花,别有风情,也不怪林川会中意她。
    人不语,可表情不会撒谎,余竞瑶心里略有底了。“怎不说话了?是舍不得霁容吗?”
    “王妃哪里的话。”霁颜强撑着笑了,“林校尉好歹是从七品武将,在朝为官,能嫁林校尉是霁容的福分,我替她高兴。”
    嘴还真是够犟的,忍得这会儿脸都红了,明明心里难受,还非要顶着。余竞瑶瞧她都觉得累。“不过你说的也是,林校尉从七品武官,给人家说一个王府的小丫头,人家还未必愿意呢。这事还是慎重得好,不若这样吧,我把林校尉唤来问问。”
    余竞瑶说着,唤了一声,门外的小婢进门。“去把林校尉请来。”说罢,又对霁颜道,“毕竟儿女之事,总有些难为情,旁人在怕林校尉不好开口,你且去内室听着。帮我瞧瞧这林川对霁容是个什么态度,咱们也好商量不是。”
    霁颜应了声,退到了内室,至始至终都没敢抬起头看王妃一眼。
    林川到了,拜了王妃恭谨站在靠门口的位置。余竞瑶看了一眼,唤他坐在西侧的榻上,“你不必客气,我今儿是有事相求。”
    这话让林川微惊,他上前了几步,仍不肯就坐。余竞瑶不勉强他。
    “林校尉可比宁王大?”
    “回王妃,下官二十有二。”林川垂目道。
    余竞瑶莞尔点头,“比宁王小两岁。按理说这个年纪也该成亲了,怎林校尉还是一人呢?”
    林川没想到王妃会问这些,也容不得多想,照直答道,“下官家境贫寒,只有一带病母亲和一盲眼弟弟,亏得中了武举,得了姨夫的推荐才得此职。下官只想一心尽孝,照顾弟弟。即便娶了哪家姑娘,也只会连累她,恐怕也不会有姑娘愿意嫁我。”
    “胡说。你是从七品武官,相貌堂堂,前途无量,这姑娘还怕想嫁嫁不成呢,是你眼光太高了吧。”余竞瑶笑着反驳道。见他略窘,余竞瑶径直道,“我今儿请林校尉来就是想说说这事,我身边有个一直倾慕林校尉的姑娘,是我从晋国公府带来的,跟了我这么多年,想给她找个好归宿,就是不知道将军愿不愿意,会不会嫌弃。”
    “不嫌弃。”林川脱口而出,当即便意识到失言,垂首作揖,向王妃致歉。
    余竞瑶不禁笑出声来,看来还真是两情相悦啊。那就再试他一试,看他这份情有多深。“那就太好了,我这就遣人把霁容唤来。”
    一听“霁容”,林川顿时抬头,错愕拧眉看着王妃。余竞瑶佯做惊装,道,“怎地?林校尉是不乐意吗?你放心,我会把她当做我王府的姑娘嫁出去的,不会亏了你和她。”
    “不是……”林川再次低下头犹豫着。方才那一句“不嫌弃”便是应允了,他这会再拒绝就是抚了王妃的面子,若是不拒绝……他心念的是霁颜啊,刚刚那一瞬,他真就以为就是霁颜。
    “不是就好。”余竞瑶打量着他道,“怎瞧着林校尉不甚欢心呢?难不成,你以为我说的是霁颜?”余竞瑶挑唇道了一句,随即冷笑。“这王府谁不知霁颜是我贴身侍女,我待她如亲人,离了她我再找不出第二个这么贴心的婢女来,你觉得我会把她给你吗?”
    林川许久未应,余竞瑶知道他在抉择,就看霁颜在他心里分量如何了,看他敢不敢承认,有没有胆量要这个人。
    “回王妃,下官确实爱慕霁颜姑娘已久。”话一出口,余竞瑶恍若听到内室一口幽然之气荡了出来,她甚至感觉得到霁颜淡淡的笑。
    “果然被我猜中了,可我也说了,人我不想放。”余竞瑶平静道。
    林川的神情未改,淡定地望着面前的青砖,低着嗓音道:“我理解王妃的心情,可谁理解霁颜呢,她把自己最好的时光都给了宁王府了,她心里何尝不苦。打我跟随王妃开始,我便倾心霁颜,我尊守本分,怎奈情义只增不减。我早就想向王妃提及此事,可霁颜不肯,说她舍不得王妃,说王妃过得辛苦,待她如家人,她不能弃王妃而去,所以宁可永不提我二人之情。”
    “这么说来,她对你也有情了,你二人两情相悦?”余竞瑶看了眼内室。
    林川点头,“不过王妃且放心,我二人清白,只对彼此爱慕。也请王妃原谅,我不会娶霁容姑娘。我会等霁颜,守着她,直到王妃肯放她那天。”
    “这算什么?算威胁吗?”余竞瑶淡笑道,“那我若是此生不放呢?”
    “王妃不会的。”随着声音从内室传出,霁颜走了出来,林川顿时一惊,二人相视片刻,霁颜转头对着王妃笑了。“王妃早都看出来了,这是设个局让我二人朝里钻呢。”
    余竞瑶眼神一亮,悦然笑了。“瞧瞧,刚夸你得我心,这会就把我识破了,你说我怎舍得你走啊。”
    “舍不得奴婢便不走。”霁颜应道,林川抬头。
    “你若不嫁他,这局我岂不是白设了。”余竞瑶叹道,“我也没旁的意思,就想看看你二人情到何处,探探他对你是否真心。结果不错,我准了。”
    还未待霁颜言语,林川先行谢过了,她也不好再说什么,窘红了脸瞥了一眼林川。这事就算成了。其实余竞瑶也看好林川,霁颜也算有福之人,即便自己给她寻,也未必寻得这么优秀可心的。
    “等宁王回来,选个日子,把婚事办了吧,你二人定情已久,年纪不小了,宜早不宜迟。霁颜虽嫁了你,不过我一时半会还离不开,白日还是来帮我应个手。你二人同在宁王府,也方便。”
    “这是自然,即便嫁了,我也是宁王府的人。”霁颜赧颜道。
    “瞧瞧,方才还和我嘴硬呢,这会儿就敢提‘嫁’了,我若不将你一军,你倒现在还不肯说呢。”见霁颜脸更红了,粉嫩得樱桃似的,余竞瑶也不和她打趣了,让她去看看午膳可准备好了,把林川一人留了下来。
    霁颜一走,余竞瑶的脸霎时沉了下来,双眸幽深,意味深长地盯着林川,镇定道,“我帮林校尉了了一桩心事,林校尉是否可告知我,宁王到底日日对你嘱咐了什么?可与晋国公府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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