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先生,你真是让我越来越不舍得放手了。”男孩露出白白的牙齿,乖巧地笑:“他如果身子骨一直硬朗,我怎么上演一出二十四孝,又怎么能让他看清沙家其他人的嘴脸。话说回来,若是他一开始就答应让我进沙氏集团,我哪用费这么大周章。”
方来冷着眸子点头,继续问:“前两天表现的那么排斥阿铭,也是为了转移我们的视线吧。”
“您也要理解一下我嘛~”男孩扁嘴,似是在撒娇一般,“我总要布置人手、部署计划啊是不是,不是这样哪能让我有时间摆脱所有人去吩咐事情啊。”
方来唇角的笑一片冷意,“那看来你是很感谢我和阿铭提议的搓麻活动了?”
孟一乐干脆破罐子破摔了,“自然啊,这可是能将所有的人都控制住的一个活动!我当时着急上火、伤透了脑筋都没想出来该做点什么,才能将你们的注意力吸引走,方便他们的埋伏,正打算当夜和方青吵一架、闹一出大戏出来呢,没曾想您这么给力,就提出了搓麻的活动。”
顿了顿,男孩忽的反问:“所以方先生,您打算什么时候动手啊,我都为您拖延这么久的时间了,话也说的差不多了,等的很无聊的。”
方来滚了滚喉咙,“沙家的人,都被你解决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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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孩依旧无辜的笑,用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望着他:“是啊,我怎么可能让他们苟且偷生,仍活在这个世界上呢,他们早该下地狱了!”
“包括沙会山?”
“包括沙会山。若不是因为他的决定,我父母也不会在出差途中遭受意外,可他竟然没半点愧疚,反而像个施恩者一般面对我,真是可笑,他竟然想让我一直对他感恩戴德!”
方来看着男孩微红的眼眶,斩钉截铁地开口:“你疯了。”
“对啊,我疯了,从我11岁那年被所有人耻笑、鄙夷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已经疯了。”他扣动手中的枪_支扳_机,抵住方来的脑袋。
“方先生,你知道吗我内里其实早就烂透了,活着的每一天对我来说都是折磨,只有让他们都不好过才能让我偶尔痛快。偏偏我这张脸伪装的比谁都纯真、无辜,我表现的比谁都乖巧、温顺,像个优雅的王子。你说可笑不可笑,怎么我都装的这么乖巧、温顺了,还是没人愿意彻底相信我,给我一颗糖呢。”
“我所有的一切,还是要去抢,靠自己的双手。没人能依附,外人眼中什么都不会的沙家小公子,其实才是最有心机的那一个。可我知道,我从来都不是菟丝花啊,没人愿意给我汲取营养的。有时候我伪装的累了,怕露出马脚,便会直接将自己真的想象成一朵小白花,这样才能保证一切毫无破绽,但没人知道我活的有多压抑——便如人格分裂一般痛苦、挣扎,整宿整宿的睡不着觉。”
孟一乐将眼尾的泪擦走,突然暴起,脸上的无辜笑容终于消失,变成了厌烦和急躁,他用枪抵着方来,“所以你为什么还不动手?你在等什么呢方青?”
而手中握着一个比巴掌还小一半手枪的方青,正抬手指着孟一乐心口的方向迟迟未动。
邪肆男人终于失去了往日的邪肆笑容,他艰难开口:“你为什么要背叛我,明知我对你没有半分保留。”
孟一乐侧过脸去瞧他:“那你为什么要将我煲的汤给别人喝呢?”
方青勾起一抹嘲讽笑意,“你在汤里下了药,我将它给另外两个人都喝了,不是正合你的意?”
男孩惊讶,而后大笑,“咦,那看来演技最好的并不是我啊,我们这里是汇集了四个影帝吗?”他刚说完,方青的眼神就彻底冷了下去,他眸子中像是凝结了一座冰山,“你果然下了药。”
孟一乐一愣,下一瞬立马顿悟:“你竟然炸我。”他说完继续笑,却被人瞬间擒住了胳膊扭到后面去,利落地将手中的枪支卸下,将它踢出十米远。
男孩被迫半跪在船舱内,却还仰起头勾起一抹笑,两颊的酒窝若隐若现,纯洁、无辜的厉害:“这才对嘛,就该干脆利落一点,前面那种对话简直太无聊了,我等的都烦了。”
方来锁着孟一乐的动作一顿,他感觉心脏处一抽,猛地抬头看向方青,“不要——”
“嘭——”
方来抓着男孩的胳膊顿住了,无力松开,然后被迫跪在地上的男孩歪到在船舱内,汩汩的血液自他胸腔内流出,染红了一地。
沉稳内敛的男人,将男孩抱起来,抱进自己的怀中,用手堵住他的枪口处。
孟一乐看向阿铭,赞赏地扯起一抹笑意:“很好……就是……就是要这么干……干脆……”
阿铭吓得立刻将手里的枪扔了,而旁边的方青望着孟一乐没说话,眼眶却在瞬间滑下一滴泪。豆大的泪水,只有一滴,再没了。两只眼眶憋得通红,也再都没了。
方来将男孩的脸颊托起来,孟一乐看向他,终于委屈地流下一滴泪,“好、好疼……方先生……”
方来没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他。
孟一乐肺部呛得难受,他大口大口地呼吸,却只有出气没有进气,过了一会儿他忽的问:“你说……最喜欢……喜欢听话……的小孩,那为……为什么……你不……不肯爱——”
话说到这儿便停了,方来一手盖住他睁大的眼睛,一只胳膊勒紧他的脖子,“别说话,马上就不疼了。”他像是在哄孩子一般,面无表情地看着被捂住眼睛的男孩,用力,“马上就不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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哧哧啦啦粗重的呼吸声终于停止,孟一乐安静地躺在一片血泊中,像是睡着了一般,就如无数个情爱之后的夜晚,他那么恬静,让人根本无法将他和这些脱离轨道的疯狂联系起来。
半个小时后,方来站起来,听着身边人向他汇报如何拿下服务生的事,而后点了点头,让所有人下去,他将船舱内的男孩抱起来,一步一步走下去,这时候游轮早已经靠岸。
方来抱着男孩儿直接下了船,外面就有警察接应,他将男孩的尸体交给对方,而后和船上的所有人一般去录笔录。
最后,击中孟一乐的那一枪被定性为防卫过当,方来带着不深不浅的笑意将受到惊吓的阿铭带回了方家,他将人安置在客房内,转身上了书房,将自己关在里面一夜。
第二天方来洗漱好自己,穿着得体地到方氏集团去了,而后律师给他送来一份遗嘱,那是孟一乐的遗嘱,方来没有什么惊讶的,都是经历过一遍的事情了,他只是淡淡吩咐人将那些钱以沙栩风的名义捐出去,在各个地区建筑学校。
其实前一世与这一世某些细节还是有不同之处的,比如方来与沙栩风发生了关系,比如真正的方来被他替换了,比如那百分之三的股权,又比如那锅被方来端走的汤。
煲了整整一天一夜呢,全都倒掉,他哪里舍得。那么久没尝到的味道,其实很好,只是后来要洗胃的经历就很讨厌了。
还有最不一样的地方,就是阿铭那一枪。
前一世阿铭那一枪是在千钧一发的时刻击中男孩的心脏,救下了方青的性命,而这一世那一枪错了时间也错了位置。
方来疲惫地闭上眼睛——他本以为自己能将一切都安置好,可还是出现了意外。原来重来一遍,不过是让他重新经历一遍失去的滋味,一路走来,什么都没能改变。
他自言自语般开口:“你问我为什么不爱你,我当然不会爱你啊,傻瓜。”
“换成你,只怕又要笑话我,说一看到我就该斩草除根了对不对。在我想起来一切的第一天,我就派人去找阿铭了,然后提前让他呆在我身边,这件事我总没做错了吧,小风?”
“我会爱上阿铭的。对,我当然不会爱你啊,谁会爱上一颗不知什么时候就会爆炸的炸弹呢?我们都是商人啊……商人都不能信的……”
男人将宽大办公桌上男孩的照片合上,随意丢进最底层的抽屉内,让他永不见天日,“我当然不会爱上你,所以别问了好不好?”
*
一年后,方青回到方家别墅,经过花房的时候脚步顿了顿,他看着里面开的正盛的花朵,半点也没有冬日该有的萧瑟景象,花房嘛,当然要四季如春才好。
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心绪,进去转了一圈,然后出来又去游泳池转了一圈,冷漠地看着里面的一切摆设,很好,很整洁,所有东西都摆放地十分整齐。
闭上眼睛,还能清晰回忆起男孩穿梭其间的身影。
他面无表情地走出游泳馆,进了方家别墅的大门,里面是一脸不情愿的阿铭和嘴边带着不冷不热笑意的方来。
方青瞥了他们一眼:“你俩又怎么了?”
阿铭看到救星一般转脸看向他:“我想出国留学,方来不肯!”
方青看向方来,沉稳内敛的男人坐在沙发上,背部轻轻倚在上面,双腿交叠,手放在小腹部,是个优雅高贵的坐姿,似一只慵懒的捕食者。
他轻声解释:“阿铭要和那个三无男人一起去。”
方青本想替阿铭辩解的念头消散的一干二净,冷声道:“除了他谁都行。”
“你们都讨厌!”阿铭气的在原地跺了跺脚,转身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方青这才舒展着眉头看向方来,“我还以为他会爱上你,可谁知道阿铭看得这么明白,一直都知道你的温柔是假象,转头喜欢上了一个穷小子。”
方来皱眉,被阿铭的事情缠的头疼,“他要执意跟那个人出去也不是不行,回国之后给他个项目让他练练,就算是一坨烂泥,也得找人给他糊上墙。”
方青随意点头,毫不在意:“嗯。”然后坐在沙发上,看向对面的男人,“今天过年,这边怎么还这么冷清?”
沉敛的男人“嗯”了声,没解释,然后掏出一个红包,“拿着吧,给你的。”说完就转身上楼了。
方青却忽然喊住他:“大哥,今天去墓园吗?”
方来脚步顿都没顿,声音不冷不淡:“不去。”说完,身影消失在楼梯拐角处。
邪肆的男人在客厅沙发上坐了一会儿,收拾了一下心神,起身去楼上书房了。这一年方来有意培养他,正在一点一点的将工作进行交接,现在方来已经很少出入公司了。
而方家在游轮上过年的习俗也已经改变,不再举行,看得出家里二老都受到了惊吓。
方青走进书房拿资料,来之前方来说资料就放在第三层抽屉内,他走过去拿出来资料,却看到书桌上有一本书,他拾起来随便翻了翻,却看到什么东西露出一角。
方青将书籍那一页翻开,入目是一个笑的乖巧温顺的男孩,梅瓣双唇被阳光照射的微微透明,皮肤白的厉害,而两颊上酒窝就像是盛着酒浆一般,只是瞧着就感觉到了醉意。
然而最好看的还是那双眼睛,黑白分明,仿佛里面倒映着夜空一般。
方青面无表情的将照片翻过来瞅了瞅,没有任何字迹,光滑一片。他心想的确是自己的风格,然而眸光一转,却看向夹着照片的那一页纸张。
上面满满细小铅印的文字之上有一个加黑加粗的标题,上面道:
吾心挚爱,永不可得。
方青感觉心脏猛地一抽,他呼吸粗重地将照片放回去,然后将书籍按照自己的习惯摆放在书架上,那是一个很不起眼的角落,在浩瀚的书架书籍中任何人都发现不了。
然而他和方来却都知道那里有着什么。
方青拿着文件走了出去,如什么都没看到一般开着车远去了,然而回到公寓之后看着那个半开放式的玻璃阳台,忽的心中又涌上那一句话。
他将八个字念出来:“吾心挚爱,永不可得。”他声音好听,念出来的东西字正腔圆,十分动人,一如当年和少年初见,念他的那些可笑书籍。
方青勾了一抹自嘲笑意,可连那些书籍都是假的,是男孩计划中的一部分罢了。
怎么就栽在这么一个人身上呢,真是……什么都说不清了。
心中回荡起一个熟悉的旋律,男孩伴着晚霞的情景忽的就闯进了他的记忆中,如山洪爆发一般,汹涌的悔意和痛惜覆盖他的情绪,挡都挡不住。
他仿佛听到有人在乖巧喊自己:“方先生。”
方青眼中的泪控制不住,心中却想:可他不是方先生啊,男孩一句“方先生”都不曾叫过他的。
第81章 天竺葵
陌上花开, 两旁草丛压道, 小路通向一片竹林, 有清冽水声从里面流出, 风吹竹响, 风又愈大了些。
顷刻,从一片翠绿竹林中走出一位青衫道士,道士眉清目秀、形容沉静,手中托着一件物事,细瞧还能瞧出腿脚上的两点红色。
年轻道士步伐看上去并不急促, 然而不过须臾,便行出许远。年轻道士背着一个竹筐,本是去山上采药,却在半路碰到一只灰狐狸, 身上伤势严重, 血迹却不在附近, 看样子是跑出遇袭之地很远。
附近人家都知道这位道士姓许, 刚搬过来不久,与其他人的院子并不挨着, 远远隔着一段距离, 却又不至于瞧不见。
许道士将狐狸抱回家中,覆于榻上, 刚想为其包扎伤口却受到阻碍,心下明了,原来是只成了精的灰狐, 设下此道屏障不过是为了自保。
他摸了摸小狐狸的耳朵,开口:“我去拿草药和器具,别乱跑。”
狐狸早就昏迷不醒,已经到了自救无果的境界,哪里还能乱跑。可许道士声音好听,听上去让人觉得温凉温凉的,似夏天冷好的一杯开水,既不会伤身又不会带来汗意。
舒服的很。
青衫道士转入隔壁屋子,拎了一个比采药筐小了一半的竹筐回来,只见里面铺陈着几层麻布,一层层拿出来,再拆开才看到各种各样已经晒干的药材。
许道士手上拿出最后一个包裹好的麻布,拆开一看,里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粗细不同、大小不一的银针。
孟一乐只瞅了一眼,就吓得将手里的针包扔在桌上了。
孟一乐:【窝草好吓人!】
432:【怂的不行了都,让你抱只受伤的狐狸你不敢,让你给它上药你又怕针包,你说你还能干点啥?】
孟一乐:【喂你理解我一下好不好,一个那么大的竹林,里面一个人都没有还云雾缭绕的,突然在你要经过的路上出现一只布满血的小东西……吓的不敢去抱真的是因为我太担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