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节

    话音未落,他已经纵身跃下了城墙。双腿沿着冰墙表面快速迈动,同时借着左手中的绳索,于下落的过程中缓解冲力,一步,两步,三步,四步,脚下忽然一硬,双腿快速下蹲,身体稳稳落地。
    “杀贼!”“杀贼!”“杀贼!”……陶大春,李顺儿,陶勇,所有陶家庄将士,也拉紧绳索,紧跟在郑子明的身后跳下城头。手中的长短兵器高举,锐不可挡。
    “杀贼!”“杀贼!”“杀贼!”……呼延琮父子的反应稍慢,却很快就捕捉到了战机。也带着绿林好汉们拉紧绳索,相继扑向了城外。
    一千五百多人,分成前后两波,高速冲入了乱做一团的幽州军。如虎入羊群,如沸汤泼雪。
    第十二章 少年(七)
    “站起来,站起来顶上去,全都站起来顶上去!”形势大起大落,眨眼间从压着乡勇们狠揍变成了被打得抱头鼠窜,韩匡献如何能咽下这口气?挥动钢刀,大声呼喝。
    “站起来,站起来顶上去,全都站起来顶上去!”亲兵齐声呐喊,将主将的命令传遍整个战场。然而,已经崩溃的堤坝,哪有那么容易被重新堵上?郑子明、呼延琮各自带着一支队伍左冲右突,专拣幽州军人头密集的位置下手。陶大春、陶勇、呼延赞等人,则带着小股弟兄,挑着被冲散的幽州兵卒补刀。很快,就将幽州军的队伍冲得越来越乱,兵将各不相顾。
    “德威,德威,押上去,押上去擒贼擒王!”韩匡献力挽狂澜不成,彻底恼羞成怒。用刀尖指着郑子明,怒吼声里透着疯狂。
    “弟兄们,跟我来,擒贼擒王!”韩德威早有此意,扭头发出一声招呼,随即持刀前扑。沿途遇到溃退下来的自家士卒,皆一刀砍成两段。
    “擒贼擒王,擒贼擒王!”五十几名韩氏家丁,跟在韩德威身后,呐喊着朝郑子明的认旗处猛冲。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疯狂。
    他们是嫡系中的嫡系,精锐中的精锐,每个人都放弃了原本姓氏,改姓了韩。韩氏家族的沉浮起落,与他们个人和后代的前程息息相关。所以,他们为了韩氏的利益,可以不顾生死。
    溃退下来的人流当中,很快就被冲出了一条大口子。口子两侧,尸横满地。韩德威踩着自家弟兄的尸体,挥着血淋淋的钢刀,两眼死死盯住郑子明的脖颈,双腿奋力迈动,“姓郑的,有种别躲!”
    “如你所愿!”郑子明早就发现了这股逆流而上的敌军,笑了笑,挥鞭相迎。还没等二人彼此靠近,横下里,猛地冲来一道银色的身影,“杀!”
    “啊!”韩德威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赶紧举刀上撩。“当啷!”一声,刀背与硬物相撞,火星四溅。
    银色的身影挡在他与郑子明之间,面沉似水。
    “哪里来疯狗?”韩德威大怒,挥刀下剁。
    “你家呼延小爷爷,单名一个赞!”银色身影冷笑着举枪接战,同时报上姓名。
    这个名字,韩德威从来没听说过。并且也不在幽州军预先侦查到的威胁范围之内。然而,枪锋处的滚滚杀气,却让他的头皮阵阵发乍。
    有道是,年刀月棍一辈子槊。晚唐之后,槊渐渐消失,长枪成为武将的首选。但真正能用好长枪者,依旧如同先前的用槊高手一样稀缺。二者都需要从幼年时就痛下苦功夫,二者都需要重金聘请名师指点。二者都是用时间和金钱堆出来的本事,等闲人根本学不起。
    所以,哪怕不考虑身份地位,韩德威也宁愿跟使钢鞭的郑子明拼命,而不是换成眼前的“无名小卒”呼延赞。然而,那呼延赞却根本不肯让开去路,一枪接着一枪,将他逼得手忙脚乱。
    “小兔崽子找死!”“小兔崽子让路!”韩德威身边的两名家丁头目不知道深浅,双双从侧面扑上,试图以众凌寡。
    “死了的才是兔崽子!”呼延赞冷笑着回了一句,双脚果断后退,让两名家丁的攻击落在了空处。随即,枪杆摇摆,枪锋左右各是一点,“噗!噗!”,干净利索地刺穿了这二人的咽喉!
    “呀——”韩德威急得两眼通红,挥刀力劈。呼延赞毫不犹豫地抬枪,拨档,掌中枪杆宛若翻身怪蟒,“当——!”地一声,将刀锋磕偏。紧跟着,又是一枪,直奔韩德威的哽嗓。
    “啊!”韩德威惊呼,挥刀自救。
    还没等刀身与枪锋相碰,原本奔向他哽嗓的枪锋猛地向后一缩,红缨旋转成花,迷乱人眼。随即,枪锋又化作了一条毒蛇,直奔他的小腹。
    “啊!”韩德威顿时亡魂大冒,一边奋力格挡,一边侧身闪避。白袍古铜脸儿小将也跟着侧身,枪锋如影随形,“噗”地一声,从他铠甲与护腿之间位置捅了进去,深入半尺。
    “啊——!”惊呼声变成了惨叫,亲卫都头韩德威疼得浑身抽搐,眼前阵阵发黑。跟在他身后的韩氏家丁们发现情况不妙,纷纷舍弃了各自的对手,上前营救。白袍古铜脸儿小将却冷笑一声,挥动长枪左捅右戳,将最先冲到近前的韩氏家丁一一刺死在地。
    “少将军,少将军威武!”数十名太行好汉大叫着加入战团,将韩氏家丁们砍得抱头鼠窜。从开战以来,尽由着郑子明和他麾下的乡勇表现了,此刻,终于也轮到了太行豪杰们威风一回。亏了有少将军在,亏了少将军本领高强!
    “拿命来!”一片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中,古铜脸儿的呼延赞越战越勇。刷刷两枪,将上前救护韩德威的另外两名家丁刺死。随即,双手握紧枪杆,身体向前跨步,“噗”地一枪,结束了韩德威的痛苦。将尸体高高地挑了起来,甩向另外一伙幽州军的头顶。
    “都头死了!”“都头——!”“都头——!”周围的原本就成了惊弓之鸟的幽州兵卒们,顿时魂飞魄散。哭喊着丢下兵器,争相逃命。谁也不敢再稍作停顿,以免步了韩德威的后尘。
    “射他,射他,给我用箭射死他!”不远处试图收拢兵马再战的韩匡献,也被忽然冒出来的白袍勇将给吓得亡魂大冒,挥刀遥指呼延赞,声嘶力竭地大吼。
    靠拢在他身边亲信,纷纷举弓搭箭,瞄准人群中那醒目的白袍。还没等他们松开弓弦,呼延赞的身影忽然晃了晃,消失于一伙仓惶后退的幽州兵之后。下一个瞬间,白袍银甲又从另一个位置闪了出来,长枪左突右刺,手下没有一合之敌。
    “射,不战而退者该死!”韩匡献知道亲信们迟迟引弓不发的缘由,果断替他们做出决定。
    如果可怜自家溃兵,就要面临全军覆没的风险。两害相权取轻,他必须做出取舍,而不是因为一念之仁,耽误了全军。
    “嗖嗖嗖嗖……”数十支冷箭应声而起,从半空中扑向白袍呼延赞。红色的烟雾四下蒸腾,白袍银甲被彻底吞没。还没等韩匡献来得及高兴,呼延赞却又跳了起来,手中长枪连连攒刺,将周围因为被冷箭误伤而失去战斗力的幽州兵卒,挨个戳死。
    “再射,再射……”韩匡献彻底失去了理智,指着呼延赞的身影咆哮不休。他身边的亲信再度引弓,瞄准目标,半空中忽然劈来一道闪电,“咔嚓!”
    站在韩匡献身侧的一名亲信胸口冒起一股鲜血,惨叫着栽倒。紧跟着,又是两道闪电劈落,一道劈向韩匡献的胸口,一道劈向韩匡献的面门。
    “呀——!”韩匡献再也顾不上组织人手狙杀呼延赞,挥刀上下遮挡。“当——!”“当——!”连续两声巨响,寒光断裂,两把扇子大小的斧头呯然落地。
    他身边的众亲信吓得魂飞魄散,也赶紧放弃对呼延赞的冷箭袭击,抽出兵器,将主将死死护在了背后。主将若是战死,他们谁无法苟活。所以,在他们眼里白袍小将的性命,远不如自家将军的性命重要。
    事实上,他们也来不及再放冷箭。连续丢出三把飞斧之后,郑子明挥动钢鞭,直取韩匡献。“擒贼擒王!”他将对方先前的口号,原样奉还。手中钢鞭奋力下砸,将一名躲闪不及的幽州十将,连人带兵器砸趴在地上。
    “保护都指挥使,保护都指挥使!”韩匡献身边的亲信见势不妙,一边拼死抵抗,一边分出人手,簇拥着自家主将仓惶后退。陶勇、李顺二人从两侧掩杀,像剥蒜般,将这些不可能主动投降的家伙,一层层剥下,砍死。
    “擒贼擒王,擒贼擒王!”众乡勇们跟在李顺等人身后,呼和酣战。个个如同下山的猛虎般,锐不可当。
    他们都出身于寻常农家,以前日子过得浑浑噩噩。偶尔壮起胆子欺负一下别人,已经是人生中最大的快乐。
    他们原本都以为这辈子就要浑浑噩噩到底了,自己的儿子,孙子,甚至重孙子,也是一样。永远不可能挣脱出身的枷锁,永远要在命运的淫威下匍匐。
    然而,自打追随了郑子明之后,他们却发现,原来人生还有另外一种过法。
    原来,枷锁并非牢不可破。
    原来,命运并非永远无法更改。
    农夫的儿子,只要付出努力,一样可以活得精彩。
    第十二章 少年(八)
    韩匡献和他身边的亲信,被打得节节败退。
    他们虽然个个都身经百战,人数和士气却都远远不如乡勇。而呼延琮和太行山好汉的奋勇冲杀,更是为幽州军的劣势雪上加霜!
    “保护都指挥使,保护都指挥使!”两名亲兵十将见势不妙,互相使了个眼色,冷不防拖起韩匡献的胳膊,转身就跑。
    “保护都指挥使,保护都指挥使!”其余亲兵对二人的行为看得清清楚楚,却谁都觉得理所当然。继续呐喊着阻挡郑子明和众乡勇的去路,用自己的性命替韩匡献争取时间。
    主将若死,他们回去后也难逃一死。只有让韩匡献活着,他们才有一线生机。他们的家人才会得到照顾,不至于成为路边饿殍。
    “杀——”两名红着眼睛的幽州兵,双双扑向郑子明。一个举刀力劈,一个挥臂横扫。这一招,他们二人已经在一起配合使用了无数次,曾经令无数对手饮恨黄泉。
    然而,他们今天遇到的却是郑子明。
    只见半空中一把泛着幽兰色的钢鞭猛地竖起,神龙摆尾。“当啷”一声,将劈下来的钢刀扫得不知去向。紧跟着,龙尾借助继续呼啸下压,又是“当啷”一声,从侧面将横扫过来的钢刀迎住,直接砸成了锯子。
    “杀!”郑子明迅速撤鞭,高举,使出一记泰山压顶。粗重的鞭身直奔空手幽州兵的脑门儿。钢刀被砸飞的幽州兵吓得亡魂大冒,举手护住头顶,双腿交替后退。郑子明冲着他冷冷一笑,已经砸到半路的钢鞭忽然转向,贴着此人的鼻子尖儿,砸向另外一名幽州兵的肩膀。
    第二名幽州兵想要躲闪已经来不及,匆忙中,只能侧转身,竖起手中的“锯子”硬扛。只听又是一声脆响,“当啷”,锯子四分五裂。钢鞭却来势不减,狠狠砸中了他的胸口。
    “噗——”鲜血伴着破碎的内脏,从嘴里喷射而出。可怜的幽州兵晃了晃,一头栽倒。
    “杀!”郑子明举起钢鞭,继续追杀空手的幽州兵。一步,两步,三步,钢鞭从半空下落,将此人砸得脑浆迸裂。
    “保护将军!”唯恐他继续去追自家主将,四周围的幽州亲兵一拥而上。刀枪乱举,试图倚多为胜。
    “来得好!”郑子明大吼着曲腿,挥臂,身体迅速旋转,夜战八方。“当当当!”金属撞击声不绝于耳,最靠近他的几件兵器,全被砸到了半空当中。
    扶摇子陈抟当初指点他武艺时,就曾经告诉过他。以他当时的年龄,已经来不及在招数上精益求精,然而,他却可以在日后将自己身材高大,力气过人的优势发挥到极致,以长击短。
    郑子明一直记得师父的话,并且在实战中,不断摸索,调整。而战场,对武艺的淬炼效果,远超过蹲在家里闭门造车。几乎每一场战斗下来,他的本领,都能提高一大截。
    又一把长枪隔着人群刺来,试图寻找他的小腹。郑子明看都不看,抬手一鞭砸向枪锋。“当啷!”一声,枪锋被砸得侧偏出半尺,却来不及收手,恰恰戳中另外一名幽州兵的肩窝。
    “啊——”不幸被自己人误伤的幽州兵大声惨叫,丢下兵器,奋力后退。郑子明抬脚朝着此人的大腿根儿处猛踹了一记,帮助他摆脱了枪锋的羁绊。同时利用此人的身体,将另外两名幽州兵撞得步履蹒跚,短时间内无法再对自己构成威胁。
    紧跟着,他转身,挥鞭,将一名距离自己最近的幽州兵砸得趴在地上,鲜血狂呕。
    幽州兵的包围被彻底撕裂,陶勇,李顺带着弟兄们趁虚而入。护住郑子明的身侧,同时将周围的敌人砍得血肉横飞。
    得到援助的郑子明如虎添翼,挥舞着钢鞭朝正前方的敌军痛下杀手。“喀嚓”,一把长枪被他砸成了两段,持枪的幽州武士愣了愣,转身就跑。李顺一个箭步追上去,从背后将此人捅了个透心凉。
    “当啷!”一把横刀被郑子明砸飞到了半空中,横刀的主人右手虎口冒血,皱紧眉头侧身闪避。郑子明从他身边急冲而过,将其留给了其他弟兄。陶勇挥动钢刀快速横抹,一刀抹断了此人的喉咙。
    “保护都指挥使,保护都指挥使!”韩匡献的亲卫嘴里发出来的叫喊,已经明显带上了哭腔。
    他们已经竭尽了全力,他们个个都舍生忘死,然而,他们却无法让自家主将跟对手之间的距离,多拉开分毫。
    太狠了,对手太狠了,根本就不给他们喘息时间。而战场左右两侧,其他幽州兵已经彻底崩溃,数不清乡勇在一名黑脸壮汉和一名古铜脸少年的率领下,包抄而来,试图将他们一网打尽。
    “放开我,停下,老天爷要大伙死,大伙今天就一起死在这儿!”正当众人欲哭无泪的时候,韩匡献忽然恢复了勇气,猛地停住了脚步,转身举起了横刀。
    逃,肯定已经逃不掉了。那就干脆以死相拼。万一能伤到郑子明,哪怕是只是轻伤,也能给大军换取小半上午的撤退时间。
    “死战,死战!”众亲卫顿时有了主心骨,红着眼睛向韩匡献聚拢,准备垂死一搏。
    敌军比预计中多出了一倍,并且占尽了天时地利。大伙输得,其实不算太冤。若是临死之前,还能多拉上几个乡勇,就是虽败犹荣。
    他们的想法很悲壮,也很完美,只是,敌不住冰冷的现实。
    几支冷箭,忽然从侧面射了过来,将紧挨在韩匡献身边的亲兵,接连射倒。没等众幽州兵看清楚羽箭发自何处,半空中,紧跟着又响起两声清斥,“贼子,受死!”“贼子,弃械不杀!”两员女将一左一右,杀入了战团,挥刀只取韩匡献本人。
    “保护将军!”“拦住她们!”众亲卫纷纷大叫,舍命阻挡两员女将去路。刚刚恢复了几分模样的队形,瞬间又被搅成了一锅粥。
    郑子明见状,哪里还会耽搁?挥舞着钢鞭长驱直入,先是“噗噗”两鞭,将挡在自己前面的最后两名幽州亲兵打得吐血而死。紧跟着一个大跨步,钢鞭高举,还是泰山压顶!
    “当啷!”韩匡献本能地举刀格挡,随即耳畔传来一阵轰鸣。右手中的横刀碎成了四段,三片倒飞而回,在他的右脸和肩膀两处,割出了三道深浅不一血口子。
    半空中,那杆闪着寒光的钢鞭却毫无停顿,带着呼啸,继续砸向了他的脑门。
    第十二章 少年(九)
    “投降!”千钧一发之际,却有亲兵忽然大喊了一句,伸手拉住韩匡献向后猛扯。
    郑子明的钢鞭擦着韩匡献的胸口砸落,在此人的护心镜表面擦出一串亮丽的火星,随即又迅速举起,罩住此人的头顶。
    “誓死不降!老夫誓死不降!”韩匡献愣了愣,怒不可遏,用力扭动身体,大声叫喊。
    然而,他却无法挣脱来自背后的羁绊。
    “投降!我家将军投降!”双手死死扯住韩匡献的束腰玉带,亲兵头目韩德猛大声重复,身体因为紧张而不停地颤抖。“你们刚才说过,弃械不杀!弟兄们,丢下兵器投降,我家就剩下我一个了,所有罪孽我自己承担!”
    “住口!不准投降!老夫誓死不降!老夫誓死不降!”韩匡献猛地回过头,双手朝着韩德猛脸上拼命抽打,“你承担什么?你承担得起什么?大伙不要听他的,杀了老夫,死战到底!”
    他喊得真心实意,义无反顾。然而,四下里,却响起了一片兵刃落地之声。“当啷,当啷,当啷……”
    眼下这种情况,保护着韩匡献杀出重围,绝无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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