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韫和王鹤轩天天能见到自己爹,她也早过了爹今天下班能带点什么好东西给她的年龄,内心毫无波动。
但这不妨碍她好奇王琳的情绪变化。
王韫觉得真正厉害的人,是不在乎自己敌人做啥的,见招拆招就是,而王韫明显不是那种泰山崩于前而面色不改,端着茶杯心平气和搞宅斗的人,她很在意自己讨厌的人和喜欢的人,面对王琳,她总是时不时就偷偷瞥一眼她。
王高涣和王高溶都是气质儒雅的中年美大叔,一跨过门槛,便在一干女眷中脱颖而出。
两人在官署待了一天,脸上并没有什么疲惫之色,反而精神奕奕,齐齐拜过老太太。
“快坐吧,”老太太欢喜道,”今儿琳儿回来,我们一家人好不容易聚在一起不必太拘谨。”
王高溶应了,目光却落到了一旁的女儿身上。
王琳本就想她父亲想得紧,此刻见到阔别已久的父亲,激动地从位子上直接站起来,两眼含泪,“爹爹……”
王高溶脸颊微微抽搐,面上强带着欣慰的笑,“回来便好,回来便好。”
郑氏也哽咽道,“坐吧,不急这一会儿子的……”
众人方都落座,下人倒了茶。
这厢,张氏将茶杯接过,递给了王高涣,“忙了一天累,歇息一会儿罢。”
王高涣微微颌首,接过茶抿了一口便放下了。
王琳一家人团聚勾起了王韫惆怅的情绪。
王韫看了看自己的父亲,又看了看母亲和弟弟。
不久她就要出嫁了,一家人团聚的日子不多了,不知道她以后回来又是怎么一番光景。
至于婚后相处,她现在只想和父母一样,同荀桢相敬如宾就够了,生疏了不好,亲密了也不可能,和老头子亲亲热热口味太重了。
“怎么?”张氏一偏头留意到王韫的小动作,“想到自己了?”
王高涣闻言也看了过来。
“果然什么都瞒不了娘。”王韫苦笑
“不然我这个娘如何当得?”张氏拉过王韫,安慰道,“以后总是能回来的。”
“不管日后如何,你都是我和你爹的女儿。”
王高涣一弯唇,那唇上的胡须也跟着动了动,“听你娘的便是。”
因为王高涣和王高溶回来时间不早了,老太太便吩咐传饭。
古代的冬天没什么好吃的,蔬菜也难得,不像现代有温室大棚,或者从其他地方运来。然而今天晚上因着一家团聚,王琳的身份又不同以往,故而非常丰盛。
王韫吃得很爽,士族讲究食不言寝不语,她也不用在意王琳和王观珏在餐桌上对她突然开炮,一时间桌上只能听见筷箸撞击碗盘的脆响声。
饭后撤了菜,上了茶,王韫本以为王琳回留下来住一夜,没想到一家人才叙了会儿旧,王琳就捧着茶杯,轻叹道,“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却是又要走了。”
“可吩咐好下人了?”王高溶显然是知道王琳并不过夜,关切道,“你一个人到底是要多注意一些。”
“爹爹不必担心,夫君今早便说了要来接我。”
郑氏面露愕然,“世子今晚会来?”
王琳既不害羞也不得意,“夫君要亲自来接我,我劝了两次却是劝不动他。”
王观珏拍手调笑“原来是姐夫舍不得姐姐呢!”
老太太一听,满脸宽慰,开心得不知说些什么,直叹了好几回气才道,“见你们如此我也总算放心了。”
“虽说这会儿不留下过夜,以后总有的是机会的,我一把老骨头只盼着你多回来看看我几次。”
“老太太哪里的话,”王琳笑道,“您身子骨好得很,自然是要长命百岁的。”
纪景晟要来?
王韫差点把手里的茶杯甩出去。
她是该想到的,两个新婚燕尔,恩恩爱爱,当然舍不得分开。
可是王琳到底是干嘛来了?就为了跑了说荀桢是个好人?
至于纪景晟……
王韫实在不想见纪景晟,她喜欢纪景晟的那段时间里,虽然没做出诸如告白之类的事,但对他的爱慕已经表现得十分明显了,估计纪景晟自己看来,就是司马昭之心,人尽皆知,要不然王琳怎么会设计她?
现在又见到纪景晟,王韫实在是尴尬。
可惜这不是王韫自己不想见就不见的问题
所以,当纪景晟来的时候,王韫只能在人群中尽量躲着,自己又忍不住,透过间隙去看他。
纪景晟今天束了冠,外罩了件墨色的刻丝鹤氅,双眉如剑,面容坚毅,微抿着唇,肩上发丝上都落了雪,气质如冰似霜。
他也不进来,只是站在门外,身后停着一顶软轿,是特地为王琳备着的。
见到她们出来,他面上紧绷的肌肉一松,上前就见礼,周身气度顿时柔和了不少。
王韫捏住了袖角。
老太太见到纪景晟这般好的气度,喜不自胜地就去扶他。
“天色这么晚,还麻烦世子特地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