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承宇没理薛士文,而是上前将最先出来说话的唐老板叫了出来。
“唐老板,你说是那几个捕快砸了你店里的古玩字画,那么请问,你是亲眼看见的吗?”
唐老板犹豫一瞬,点头:“当然!”
周承宇道:“那他们是一进去就砸的,还是看了之后才砸的,他们是用手砸脚踢,还是用其他什么东西砸的?”
这问题一出,唐老板分明有些慌,忙看了薛士文一眼。
薛士文还没察觉出周承宇的意图,便只冷冷哼了一声,没有示意。
唐老板只好硬着头皮道:“他们抓杀人犯,进了店里就说要抓杀人犯,不小心就砸到了。用的是棍子,对,用的是手臂一般粗的棍子,敲敲打打,不小心砸坏了我的古玩。”
周承宇一笑,道:“棍子?”
见唐老板又慌张的看过来,薛士文不耐烦道:“问这些做什么用,此刻人证在这里,物证就在店里,人证物证齐全,周大人还想说破天去吗?”
周承宇依然不理他,问向第二个乔老板,“这么说,你店里的那些酒坛子,应该也是我这些捕快用棍子砸坏的了。你方才说是多少,损失了几百两是吗?”
裴青插嘴道:“大人,乔老板说是大几百两!”
周承宇点点头,看着乔老板。
乔老板的确是损失了大几百两,他有些云里雾里般点了头。
周承宇挨个按着薛士文的顺序将剩下的人问了一遍。
见这些人的回答没有问题,薛士文此刻更得意了,“周大人,你这也亲自问了一回了,怎么样,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周承宇回身朝坐在上首的董知府行礼,道:“大人,下官问完话了,已经有足够的证据证明这些人说的——通通是假话!”
☆、第 69 章
通通是假话?
因着周承宇这话, 大堂内顿时鸦雀无声。
可很快, 就传来薛士文呵呵冷笑。
他们说的是假话?我看你才是笑话!
“大人……”有捕快担忧的叫了周承宇一声。
周承宇却面色笃定。这让董知府不免有几分狐疑,“周承宇, 这话可不能信口胡说。你说他们说的是假话,证据呢?”
薛士文得意笑道:“拿不出证据,周大人可就是诽谤了。”
周承宇对薛士文的话充耳不闻,冲董知府行了一礼后,回身走到唐老板面前, “你说他们用棍子砸坏你的古玩字画,可他们从长洲县离开便是佩刀离开,而既然又是抓杀人犯,怎么可能用棍子而不用刀?”
对于那样穷凶极恶的杀人犯,便是砍死砍伤, 也不算大事。
唐老板目光忙躲闪开。
薛士文派去的人是用棍子,所以他就说了棍子。
可……
“对对对,我们根本就没碰过什么棍子, 我们身上一直带着刀!”有捕快叫道, “我们追捕的可是十恶不赦的杀人犯,怎么可能不带刀?我们就算自己不要命,也担心他意外伤到百姓呢!”
唐老板见状, 立马改口:“是刀, 对对对,是捕快用的佩刀。我一时紧张忘记了,是刀!”
他一改口, 乔老板并着剩下其他人便也纷纷改了口。
周承宇没有着急,等他们全部说完了,才道:“好,你说是刀,那便是刀好了。被刀砸碎的古玩碎片你那里还有吧,不管是刀尖还是刀柄,砸坏的瓷器和用棍子砸坏的瓷器,碎片可是有很大区别的。唐老板,不若叫捕快去你铺子里一趟,取一些过来看看?”
唐老板此刻已经紧张的额头冒汗了,“都,都这么多天了,哪里还会有,早都扔了!”
薛士文松了口气,也伸手抹了下额头的汗。
周承宇笑道:“倒是巧,我昨儿个过来特意去几家铺子走了一遭,正好在你家铺子门口瞧见一些碎片,便顺手叫人捡了。”看着唐老板明显脸色都青了,他淡淡道:“不过这些不急,我还有话要问唐老板。”
唐老板咽了口口水,抬起袖子抹汗时,快速的看了薛士文一眼。见薛士文只顾着咬牙切齿的盯着周承宇,他只能强撑着开口,“您、您问。”
“你的铺子是三间三开门的对街铺子,墙上挂着字画,下面是两层架子摆着大小不一的瓷器,从外头看过去便可一目了然。所以唐老板你的意思是,我长洲县的捕快嘴上说抓杀人犯,可实际就是跟你有仇,故意毁坏你东西的吗?”说到这里,周承宇面色一冷,语气也带上了一丝厉色,“请问唐老板,你是何时因为何事,跟我长洲县这几名捕快结了仇的?”
唐老板吓得腿一软,忙抓了一侧人的手臂,才勉强撑住身体。连连摇着头,他忙否认,“没有没有,我和他们之前都不认识,怎么会有仇。您误会了,对对对,您是误会了,他们不是诚心的,他们是……”
“他们是大大咧咧,不小心砸毁了你的东西?”周承宇冷冷接过话,嘲讽的道:“唐老板是当他们眼瞎心傻,会故意往一个一目了然看清一切的铺子里去大大咧咧找人,还是当我和坐在上首的董知府糊涂,觉得你三言两语连三岁稚儿都骗不到的话,能骗过我们?”
周承宇横眉怒目,直说的唐老板两股战战,面如土色。
周承宇不再看他,冷若冰霜的视线在同样变了脸色的乔老板身上定了一瞬,而后便环顾了一圈站在他们身后的商铺老板,他一一点数着,“不是棍子改是刀了,乔老板觉得我长洲县的捕快是江湖大侠,追人的空档刀尖一点,刀柄一碰,就能砸坏你的酒坛吗?你的酒坛莫非是纸做的不成?大几百两银子的损失,乔老板将砸坏的酒坛碎片扔去哪了,莫非留着还能再用?为何你的酒坊不管是墙上还是摆放酒坛的木架上都一个刀痕也没有?乔老板是匆匆忙忙又粉刷了一回不成?”
“还有你们!”他突然怒道,伸手在众人身上一一指过,“饭馆,布庄,粮店……来,都给我说说当时情况,他们是如何砸的你们铺子,既然是用刀,又在你们铺子哪里留有痕迹,毁坏你们的东西,那些坏了的东西又在哪里?总不能你们信口雌黄这么一说,明明是一两银子的东西你们说了二两,我就得赔你们二两吧?”
这一回不是鸦雀无声了,这一回许多人都倒抽了一口气。
这位不是长洲县的县令吗,怎么会短短时间就调查到了这么多东西,他反驳的这些点别说他们一时间无法证明,便是想要证明,那也得给他们时间再去造一番假相才是。
周承宇冷笑:“你们的确有损失,可到底是谁害你们损失的,你们心知肚明。我给了你们这么好的一个机会,让你们可以当着董知府,当着无数百姓的面说出真相,你们不愿意是你们的选择。但你们也要想清楚,捕快虽然位卑,可一样吃朝廷饭,一样是朝廷官员。你们诬陷朝廷官员,是不怕坐牢是吗?既如此,那也不怕丢人了?不怕,明明是委屈吃亏的那一方,却要被抓了杖刑,抓了吃牢房丢人了?”
怎么不怕,默默吃亏不可怕,吃亏到让府城百姓看热闹,那才可怕!这些人有大商铺有小商铺,大商铺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今儿在这丢的不是自己的人,丢的是整个家族的人!
这般丢人,这般窝囊,不止是他们会被瞧不起,就是妻儿一样会被人看低!甚至,那些虎视眈眈他们手上东西的人,说不定也会蹦出来抢夺!
终于有人忍不住,小声说了句,“不是捕快砸的,不是那些捕快砸的。”
已经瘫软了半个身子的唐老板似乎被鼓舞到一般,突然身上有了劲儿,他噗通对着董知府跪下,脊背挺得笔直的道:“是,不是那些捕快砸的,是……是薛大人派人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