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慕西捂住自己的牌,对陈小北摆摆手,嫌弃的说,“小北,这没你的事,你去和弘文玩去吧,你看看楠楠,好好的看牌,根本就不插什么话,再看看你,哪都有你的声音,吵死了。”
陈小北抱起围在自己腿边转的弘文,拿了颗糖放嘴巴里嚼着,声音含糊的说,“二哥,我这是帮你,你要是不按我说的出,这盘准输钱,今晚上你已经输了不少钱了。”
陈慕西一点也不接受陈小北貌似好心的提醒,出了牌后,才说,“我输钱我高兴,你还去大哥那站着去吧。”
接收到陈慕西的敌意,陈小北摇摇头,抱着弘文就去了陈强东那边,趴在陈强东耳朵边嘀嘀咕咕了几句,然后就笑眯眯的坐下来观战。
陈慕西斜眼看了一眼,坐的跟个碉堡似的陈强东,说,“大哥,你这作弊也太明目壮胆了吧?直接就派小北过来看牌?”
刚出了牌的陈建翎,接话说,“你捂的那么严实,小北看一眼能看到什么?水平差不要只顾着怪别人,先看看你自己的问题。”
陈慕西无语,看向老神在在的顾老,希望这位可以主持一下公道,这打个牌,还玩上阴谋诡计,也太欺负人了,“顾爷爷,此情此景,你就不说点什么?”
顾老抬起眼皮,出了牌后,才慢悠悠的说,“我也是赢家,你觉得我会说什么?”
陈慕西摇摇头,直叹世风日下,一家子打个牌,本来是件轻松愉快的事情,竟然还来拉帮结派这一套,被孤立的自己,面对一群人的算计,还真是形单影只啊!
一晚上,陈慕西输的兜里比脸还干净,这还不算,还欠着其余几人每人不等的外债。
“二哥,明天晚上你有事没?咱们再打一会儿牌,你看怎么样?我和大哥去你家打,你多准备点奶糖,咱们家没有了。”不知和陈强东怎么商量分成的陈小北,虽然没有参与打牌,可也有入账,心情那叫一个喜气洋洋,结束的时候,热情的对陈慕西说。
坐了大半夜,根本没赢几回的陈慕西,没有一点中秋佳节的喜悦,正气不顺呢,就听到陈小北喜滋滋的话,两相一对比,更加不爽了,哼了哼说,“想吃奶糖自己买去,想打牌尽管来,今天晚上是有咱爸和顾爷爷当帮手,明晚的时候,看我不让大哥你们俩输的欠我一屁股债!”
“行啊,那就说定了,明晚吃过饭我们俩去找你。”陈强东和陈小北都是心情极好,一张口就答应了下来。
王淑英也知道了陈慕西这一晚上的败绩,上前道,“你们俩行了,偶尔玩玩就好了,还玩不够了!”
陈慕西笑眯眯的看向陈强东和陈小北,说,“妈,你放心,我们就明天玩一晚上,你也得给机会,让我把今天输的赢回来不是。”
王淑英摇摇头,无奈的说,“你们啊!”
可惜,三人本来约好的明日再战,终是没有成行,第二天,一个惊人的消息打乱了所有人思维和生活。
第八十四章
“咱们这个月也没什么花销, 油盐酱醋这些都刚买过,烧的煤球上午也运回来了,再减去买粮的钱, 其余的花销就只用平时买菜的几块钱,我算了一下, 你工资还能剩下五十块钱,都存活期有奖储蓄吧?随时用随时拿。”
陈慕西中午下班回到家没一会儿,刚喝了一碗降暑气的绿豆汤,林舒雅就开始对着陈慕西算家里的开销和打算。
这时,窝在一边的煤球听到自己的名字, 抬起头“汪汪”叫了两声。
陈慕西喉咙动了动,也没心思理煤球了。
陈慕西一直没有随时去银行存钱的习惯,一般发了工资都是先放着,有个几百块钱了再去银行存一下,就这还嫌跑来跑去麻烦。
平时的时候, 陈慕西虽没什么花费,可总喜欢兜里装几块钱,受前世物价的影响,这么多年了,陈慕西也还改过来, 装几块钱还有种没带什么钱的感觉。
昨天下午陈慕西刚发了工资,除了基本工资外,加上降温费还有中秋节的补贴,有八十多块钱, 陈慕西做为结了婚的好同志,都交给了林舒雅保管。
而陈慕西兜里仅有的钱,昨晚上给输了个干净,就这还有欠的赌债没还,都是一家人,也没多少钱,图个热闹开心嘛。本来也没什么,可现在听到林舒雅对未来一个月的家庭开销计划后,陈慕西顿生出一种不太美妙的危机感。
“你没意见,我下午就去银行存钱了。”林舒雅看陈慕西没说话,就又说道。
生怕没了转圜的余地,陈慕西忙说,“我昨天输的钱,还没还呢。”
林舒雅不在意的说,“那也没有多少钱,从菜钱里扣出来就行。”
陈慕西真想说,我呢?我呢?我就没有一点钱花了?买个冰棍也是要花钱的!
“你怎么了?今天怪怪的,中暑了?”终于发现了陈慕西异常的林舒雅,扭头关切的问,说着就去探陈慕西的额头。
陈慕西心里郁闷,难道自己以后都要每天兜里没有一毛钱的出门?想想就觉得自己分外悲惨,于是皱着眉头,就用商量的口吻说道,“舒雅,咱们不用这么节省吧?工资每月都有,就咱们俩人,完全可以敞开了花,商店里就那么几样东西,一个月根本也花不了多少钱。”
林舒雅听了陈慕西的消费观,不赞同的说,“我现在没了工作,就花你一人的工资,要是都花完了,万一要是有个事要花钱怎么办?要是有了孩子怎么办?这一个月存五十块钱,一年就是五百块钱呢。”
本来还想纠正林舒雅的消费观呢,听到“孩子”两字,陈慕西一下子忘了刚才的郁闷,连林舒雅算账的漏洞都没注意,顿了一下,想了想措词后,就对林舒雅有些迟疑的说,“舒雅,我觉得咱们还年轻,不用急着要孩子,你觉得呢?”
说到孩子,林舒雅也是有些不好意思,可结了婚,孩子就是避免不了的问题,听到陈慕西说不急着要孩子,林舒雅有些惊讶,“那什么时候要?昨天咱妈还问我了呢。”
陈慕西挠了挠头,没想到自己老妈这么心急,已经有两个孙子了,这自己结婚还没一个月呢,就开始盼下一个了。
“我以前不是和你提过的?我想等恢复高考的时候,参加高考,你不是也同意一块的?”
林舒雅这才想起是有这么回事,于是说道,“孩子的事,咱们挡不住吧?而且,高考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恢复,再说了,你怎么就知道一定会恢复?”
陈慕西坚定的点点头说,“恢复高考是一定的。至于孩子嘛,”陈慕西咳了一声,才一本正经的继续道,“这个我有办法,你就别管了,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林舒雅有些好奇,“什么办法?”
“这…”陈慕西艰涩的开口,这要怎么说?
也许是感受到他的不知如何开口的复杂心情,刚开个头,门口就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慕西,你在家不在,快开门!”喻俊桥毫无所觉的扰着民,喇叭一样的大嗓门在门外响起,估计整栋楼都听到了他的声音。
省掉了猜是谁来了的环节,陈慕西站起身去开门,奇怪喻俊桥这时候找自己干什么,等打开门看到一头大汗,神色惊慌的喻俊桥后,更奇怪了,“喻大哥,什么事这么急,先进屋慢慢说。”
喻俊桥进到屋里后,随手拿起桌子上的蒲扇使劲挥了两下,缓了口气后,才声音沙哑的说,“主、席去世了!”
这句话说完就说不下去了,一阵沉默后,陈慕西就听到低低的啜泣声。
初闻这个消息,陈慕西浑身血液仿佛凝固了一般,过了一会儿,回头看了一眼被这个消息惊得目瞪口呆的林舒雅,叹了口气,知道喻俊桥过来不会是只告诉自己这个消息,就对喻俊桥提醒的说,“喻大哥,你找我来没其他事了?”
喻俊桥这才想起来了般,抬起头说,“哦,对了,我爸让你赶快去革委会一趟。”
陈慕西应了一声,回身握了握林舒雅的手,说,“舒雅,我出去一趟,你先去爸妈那,我回来了就去接你。”
林舒雅点了点头,表情有些愣怔,但还是说,“我知道,你去吧。”
陈慕西和喻俊桥一同去了革委会后,革委会已经聚集了许河市的大部分重要领导,大家俱是神情悲痛,低头沉默不语。
人到齐了后,开始开会商讨怎么办悼念活动,什么样的规格等等事宜,陈慕西则被安排去写悼念文章。
到了下午四点,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广播了《告各族人民书》,沉痛的宣布了这一消息,一时之间时间好像凝固了,得到消息的人们,感觉仿佛天塌了下来。强烈的空虚感、不安全感和对未来的迷茫感,充斥在每个角落,萦绕在人们心中。
而除了各地举办的悼念活动,广播电台则是连续二十五天空前绝后的治丧报道。
伴随着哀乐,和应和着人们的心情似的阴雨天,九月一日日的过完了。
到了十月,人们的生活才算是有了精气神。
等到了十月六号,广播中,却播出了一个令人欢欣鼓舞的消息,王、张、江、姚垮台,长达十年之久的文化大革、命结束了!
很快的,各报纸、电台报道了这一利好消息,全国各地的人们纷纷走上街头,拉上条幅,庆祝这一消息。
一九七六年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年,会被历史铭记的一年,从开年开始,发生的大事一件又一件,作为后世人的陈慕西有幸亲眼见证这些,心里明白,一个时代结束了,历史也将进入新的转折点!
一大早,听着广播正在吃早饭,林舒雅突然就起身冲进了洗手间。
听到“啪”的关门声,陈慕西看了看桌子上的菜,摇摇头,夹了一筷子肉,嚼的有滋有味,提高声音说道,“舒雅,你又不胖,根本不用跟着何卓娅减什么肥,看看,这么好吃的肉,不吃多可惜。”
卫生间的林舒雅没理陈慕西,陈慕西不以为意,收音机一直响着,没听到她说话也正常。
过了好一会儿,林舒雅才面色苍白如纸的走了出来,抬头看到林舒雅的脸色,陈慕西吓了一跳,忙放下筷子,站了起来问,“这是怎么了?哪不舒服了?”
刚走到桌子边的林舒雅还没说话,就又捂着嘴冲回了洗手间,这个场景,曾在很多电视剧、电影上看到过,陈慕西终于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事情的异样。
林舒雅再出来时,神情间有些虚弱,看陈慕西愣愣的站着,露出了个虚弱的笑脸,开口说,“我可能是有了。”
“啊?!”陈慕西完全呆住了,刚才还可以告诉自己,是自己想多了,此时听到林舒雅这么说,陈慕西完全不知作何反应了。
“有…有…了?”陈慕西结结巴巴的盯着林舒雅说。
相对于陈慕西的目瞪口呆,林舒雅就淡定从容多了,点了点头,说,“我上个月那个就没来,听朋友说,肯定是怀上了。”
陈慕西头重脚轻的走到林舒雅一米开外,就站着不动了,张了张嘴,犹不可置信的指了指林舒雅的肚子,又指指自己,问,“你肚子里有我的小宝宝了?”
问完又觉得说的话好似味儿不对,恢复了不少理智的陈慕西,咳了一声,又忙说,“这个…这个,我的意思是我要当爸爸了?”
林舒雅笑着点了点头,看向木着一张脸,完全看不出开心的陈慕西,想起陈慕西曾说过的话,狐疑的问,“怀孕是有些意外,我也没想到,可已经有了,你不想要这个孩子?”
陈慕西急忙摇了摇头,硬扯了个笑脸,老实说,“没有没有,我是太意外了,你肚子里竟然有了我的孩子,真是奇妙!”
林舒雅对陈慕西这怪异的言语,有些莫名其妙,他的孩子,不在自己肚子里,还想在哪?但也只当是陈慕西猛地听到太激动了,就笑了笑,说,“是挺奇妙的,你要不要摸摸?”
陈慕西同手同脚的挪到林舒雅身边,怀着万分复杂的心情,手指僵硬的摸了摸林舒雅的肚子,指尖温热的触感,莫名的让陈慕西惊涛骇浪的心情平复了许多。
虽然不知道关于怀孕的知识,可陈慕西九月就一直在忙,这小家伙自然不会到来,于是温言道,“小家伙有一个月了吧?一会儿我去单位请个假,开个证明,然后咱们去医院检查检查。”
看陈慕西唇角终于露出了正常的笑,林舒雅心里松了一口气,轻轻“恩”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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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接下来关于粉碎“四人、帮”的各种庆祝活动, 以及十年文化大革、命的终结,对陈慕西来说,都仿佛成了另外一个世界的事, 陈慕西的心全悬在了林舒雅的肚子上。
“一会儿车站哪哪都是人,不安全, 你还是在家休息好了。”陈慕西坐在长椅上,苦口婆心的劝。
十月底,四人、帮倒台两周之后,各种游行、庆祝活动达到了顶点,报纸上报道了京城在二十一号有一百五十万人上街游行, 二十二号又有一百八十万人,二十三号已经达到了二百五十万人,后来慢慢减少到了一百多万人,然后更少。
这场“双庆”活动持续了整整七天,在这几天许河市也是热闹非凡, 全城的人都出动了,大街小巷一片欢腾,欢呼、口号、锣鼓伴随着《大海航行靠舵手》的乐曲,回荡在城市的上空,用“万里河山红旗展, 八亿神州尽开颜”这句话形容此等盛况,完全是一点也不夸张。
这么激动人心的热闹场面,不管是谁,只要是身为这个社会的一份子, 无不是热血沸腾参与进去,林舒雅自然也不例外。这种时候陈慕西自然不会阻止,只得跟在林舒雅身边,免得她被情绪激动的群众碰到、撞到,悬着个心的陈慕西,连激动的情绪都没有感受到,净去担心了。
今天刘跃回城,陈慕西要去接人,而知道陈慕西和刘跃是从小的玩伴,两人关系很好的林舒雅,就表示也和陈慕西一块去接人,过度担心的陈慕西那里愿意,自然是直接就拒绝了。
“不就怀个孕嘛,我见到不少人大着肚子还继续上工干活呢,听说有人直接把孩子生在了田梗上,我就是出去转转,根本不会有事。真不知道你怎么这么担心!”
林舒雅觉得陈慕西太小心了,怀孕又不是背个炸弹,竟然战战兢兢成这个模样。
陈慕西摇摇头,无奈的说,“你看看你这些天,吐的胆汁都出来了,像是没事吗?”
陈慕西也觉得心累,看着林舒雅难受的样子,心里就有种深深的负疚感,想想以后还有好几个月的时间,简直恨不得现在孩子就出生才好。
林舒雅语结了一下,又说,“那是正常发应,过一段时间就好了。车站离咱们家这么近,你好朋友回来了,我在家没事,却不去接一下,多不好意思。”
陈慕西无法,只得妥协,“那你换件衣服,咱们慢慢走过去。”
“你昨天不是刚穿一天白裙子,今天怎么不穿了?”
过了一会儿,看到林舒雅出来,穿的白色棉质长袖衬衣、黑裤子,头发编了一个辫子在脑后,整个人看起来干干净净的,并没有特意打扮,还以为她会特意收拾一下呢,陈慕西心里诧异,站起来随口问道。
林舒雅拿了小包,往里边装了些糖果,不在意的说,“刘跃他们一家坐了几天火车,着装还有精神状态肯定不太好,我穿的那么招眼,两相一对比,刘跃老婆心里肯定会不太自在的。”
没想到林舒雅想的这么周到,陈慕西眉毛动了动,就笑着说道,“上学的时候,周倩是个性格挺厉害的人,刘跃追着她去插队,如今也是得偿所愿了。不过,你要是不喜欢他们也不用勉强,不一定我和刘跃关系不错,你就和他一家也处的融洽。”
林舒雅抬头笑着道,“你们是同学,刘跃就有喜欢的女孩,还追着去了。到时候,我正好可以打听一下你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