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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节

    许愿和白扬一起把行李搬进客厅,一边暗自评估,这样的房子,按照她原来跟白扬说的价位,估计租不下来。看来房租要略超支,眼前的房子又很合心意,她又想,反正其他地方花钱少,住得安全又干净,也算不错。
    因为晚上约好了去见舒意,许愿只铺好了床,又和白扬去附近的超市买了洗衣液、地垫等生活用品,二人顺便在超市附近吃了早午饭。
    白扬让许愿先去按电梯,自己在小面包里鼓捣半天,进电梯时,超市购物袋里多了一个杯子,用柔软的纸包装好。
    进了屋,许愿放洗衣液,白扬就把那杯子剥开。很有设计感,碗的形状,通体瓷白,只在扶手对应的杯子内沿印了个小logo。
    许愿回身,正看见白扬把杯子摆在茶几上。“你买的啊?”
    “祝贺你搬家。”
    “白扬,搬家的事让你跑了不知道多少趟,谢谢你啊。”
    白扬舒适地靠在沙发上:“怎么谢?”许愿没料到他这么问,语塞。
    然后他嘿嘿一笑,边起身边脱外套:“把你新买的洗发水借我用用。”没等许愿回答,拿了洗发水进了卫生间。
    到了舒意家小区,许愿下车时,状若无意地扫了眼车后座,那里躺着另一个杯子,一样图案的纸包着。
    许愿换了身衣服,白扬洗了个澡,两人提了两瓶白酒一瓶红酒,到舒意家也快到晚饭点儿了。
    舒意的肚子显了形,许愿上次看到她,还看不出怀孕,这第一眼有点惊着。她穿着宽松的长t恤,两手时不时地扫过微凸起的小腹,身体其他部位没长肉,微微显出孕妇特有的懒散气质。
    舒意的老公不在家,但是菜备好了几样,洗好了,切成墩儿,摆在厨台上。白扬扫了眼厨房,问姐夫呢,舒意说加班不跟咱们一起吃了。
    然后扫了白扬一眼:“你晚上没事?”
    白扬抄着一个香蕉,一口咬下去三分之一,囫囵个儿地说:“有事啊,陪你俩吃饭。”
    许愿在厨房策划晚饭,舒意站在厨房门口,瞪一眼白扬,又凑到许愿身边,默默注视着她。
    许愿指着一盘黄瓜和胡萝卜丁问:“这个做什么呀?”舒意不为所动,继续注视着她。
    许愿目光从桌面移到舒意脸上,叹了口气,放低音量说:“吃完饭再跟你说。”
    舒意:“说什么?你主意太正了,也不跟我商量,直接就搬出来了。”
    “也不是这一两天的事,我都想好久了。”
    “到这种程度了吗?你俩这么多年。”
    许愿开了油烟机按钮,嗡嗡声填满了谈话的空隙。轻轻推了舒意一把:“你先出去。快。”
    白扬把自己摊在沙发上,脸朝着电视机,但明显没看进去。电视音量很少,正播一则冗长的广告,老年人健步鞋。
    准备工作做得充分,许愿很快就炒好了几个菜。舒意不能喝酒,白扬和许愿各自喝了点。舒意怀孕口味异常,捧着许愿带回的鲜花饼吃得欢,米饭一口也没吃。
    白扬不好酒,只能一口一口抿下去,许愿的白酒下得快,菜没动必筷子,一小杯见了底。
    饭吃到后来,变成舒意和白扬一起制止许愿。舒意收了许愿的杯子,让白扬收拾桌子洗碗,白扬看许愿喝得不少,也顺势收拾碗碟,去厨房洗碗。
    许愿扶着桌子歪进沙发,舒意无奈地看着她。
    “你默哀呢?”
    “说吧!你俩怎么闹这么大?”
    许愿伸手碰了碰舒意的肚子,像个充气不足的小皮球。“可能还是我的问题,以前总觉得,找一个工科男,踏实稳重,能长长久久地过日子。
    “所以,恋爱这几年,两人都没什么钱,也不觉得苦,还觉得彼此珍惜着,比嫁入豪门更有味道。
    “后来为了跟他在一起,辞去工作,背井离乡,也觉得是为爱走天涯,还有觉得自己有几分英勇。”
    许愿自嘲地笑了一下:“你家里有酸奶吗?”
    舒意本来就听得云里雾里,这下被她打断,真的思考起冰箱里有没有酸奶的问题。酸奶没有,但是有氧乐多,酸酸凉凉的口喊,正适合解酒。
    许愿接过舒意开了盖的氧乐多,笑得没心没肺:“还是闺蜜可靠。”
    “别扯远了,你给我整这么多意识流,也掩盖不了你作的事实。”
    “我是作。”许愿喝了一口,满足地舔舔嘴唇。“我早知道出事了,可我不想放弃。我觉着这人是我自己选的,我选了个理论上无比合适的人,也过上了理论上踏实稳重的生活,我为了他放弃了那么多,我跟着他吃过那么多苦,出事只要不是死,我都能挺过去。”
    “停,你终于能说人话了。出了什么事?”
    “这个菜我倒了啊?”白扬端了吃剩下的藕片。舒意回头扫了一眼,点了点头。转过头来,话题又被打断了。
    舒意攒了一股恼意,又回头冲这个没心没肺的弟弟说:“你怎么还没走?回学校去!”
    白扬正收拾垃圾袋:“姐夫什么时候回来?他回来我再走。”
    舒意又白了他一眼,心说这个弟弟,怎么就看不出眉眼高低。许愿那头沉默着,情绪很是低落,也随口问了一句:“对了,你老公怎么还不回来。”
    白扬被舒意赶回了学校,小破面包车也没开,他也喝了点酒,说是第二天早上来取。许愿当晚留宿在舒意家,一来酒喝了不少,二来新住处还没收拾妥当。
    舒意老公回来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多。许愿讲述的事情,让舒意半天没回过神来。她独自躺在床的一侧,回想上次岳海涛来她家里,做饭、聊天、给许愿手臂上药,一切表现都是个稳重的男朋友,毫无违和感的一对准夫妇。
    在许愿的描述里,他和另一个女人一起从小旅馆出来,还把那个女人带回了家,又积极地筹备和许愿的婚事……把这么矛盾的事情做得如此圆满,让人脊背发凉。
    许愿喝了许多酒,说了许多话,现在倒是安稳地睡下了。许愿没有给舒意看那张照片,她自己也没再看过。如果可以,她永远不会再看。
    话说到最后,许愿困倦袭来,睡前她说:“就这样吧,我现在很庆幸,没领结婚证,说不定日子还有救。”
    ☆、二十八
    许愿再上班, 真的脚不沾地地忙了真起来。肖劲是个想法天马行空的人, 但不止于想,他敢做, 而且总会找到稀奇古怪的途径,一步步逼近既定目标。
    许愿自从跟着他做起项目,就觉得自己的知识储备不够用, 以前的工作, 是为业务部门做配套,现在的工作,是产出价值, 性质不一样,责任意识陡然增强。
    岳海涛每天固定子联系她两次,早上微信问她吃了什么,晚上打一通电话, 问她到没到家。如果许愿手上没有事情在忙,他就多说几句,告诉许愿单位工会要组织什么活动, 或者哪个同事的笔记本电脑被一瓶醋给泡了……
    此前很长一段时间里,两人都没这样细致地聊过一个生活琐事。许愿没有积极回应, 但她习惯了他的声音,心理的依赖不可能即刻斩断, 也需要一个适应的过程。
    林一山再没消息,倒是白扬,三天两头跑到许愿公司附近, 几次叫许愿出去吃饭,许愿都找工作借口推掉了。
    这天晚上许愿顶着满天雾霾下班,明明不是阴天,但是空气厚重,遮天蔽日,她也懒得做饭,路上买了几个寿司,准备搭杯牛奶吃完睡觉。
    她换了住处,上下班路上的时间大大缩短,家务事又少了许多,一下子有大把时间,看看网上评分较高的电影,把史书当成小说来读,偶尔也去摄影论坛看大神分享。日子平顺,她也懒得去想过去和将来。
    室内暖气烧得不错,她穿了夹棉的睡裤,又喝了热牛奶,微微觉得热,干脆坐到阳台的小椅子上,看外面将暗未暗的天色,可能是雾霾的原因,天空呈现小半片紫色,云也低得异常。
    微信图标右上角有一个红色数字2,她用手指点开,白扬最近改了名字,叫“再不开门我报警了”,最近这个话唠的小孩有点吵,点开果然没有正经事:“天象异常,快看啊”紧接着就是第二条:“怕不怕”
    结尾没有标点,许愿按灭了手机,心想晚一些再回他,也不是什么要紧事。
    微信提示音又响起,她也没再看。
    等她把剩下的几口牛奶喝完,天完全黑了。她起身往卧室走,电话又响了。
    林一山——屏幕上三个闪闪发光的大字。她想了想,接了起来。
    她没说话,那头也不说话。许愿崩不住,“喂”了一声。林一山终于说话了:“你家在几楼来着?”
    许愿一口气提着,百转千回,怎么也咽不下去。她快步走到阳台,隔着玻璃往楼下看。
    小区不大,绿化不错。路灯下雾霾还没散去,能看到顺着路停着一排车,没有人影。她又往相邻楼的门前扫一眼,没有林一山一样挺拔的男人。
    心下诧异,说出话还要故作镇定:“你在哪?不会在我家楼下吧?”
    “下午来这边办事。”然后放缓语气说:“你方便吗?下来,我有事。”
    许愿反应过来,林一山在岳海涛家楼下,他不知道许愿搬家的事。她第一反应是去衣柜找衣服,等她把手搁到衣架上,又顿住,叹了口气,也一样放缓语气说:“我不在……我不在楼上。”
    林一山发现她语气迟疑:“那你在哪啊?回外太空了?”语气轻松。
    许愿思考片刻,有了初步打算,说:“你一会也要回城里吧?我现在出发,40分钟能到风雨堂。”
    风雨堂是d市一处商业区,2000年初代建起了国内首屈一指的高端商场,现在受电商的冲击,风雨堂很多高端商场转型,但商业氛围的底子还在。
    林一山也没追问,收了线,即刻往城里赶。
    鬼使神差,许愿没告诉他搬家的事情,她不想让私事成为谈资,更不愿意林一山因此想到别的。
    这么痛快地见林一山,她替自己找了合理的解释:一来云南那次同行,无意间给了她一个空隙,让她从应激事件中回过神来,她要感谢他无心的帮助;二来林一山嘴上放肆,行动并未越界,她对他的警惕性降低,暗暗贴上“安全”标签,此前眼见耳闻的种种,许愿宁可相信有夸张成分。
    许愿不常出街,林一山更是。两人约到街口醒目的饮品店,许愿先到了,点了两杯喝的,坐到窗边。林一山停车费了点时间,他推门进来时,神态与店里的闲散热闹格格不入,有点急切。
    许愿隔着玻璃就看到他走过来的身影,天冷,他穿了件薄羽绒服,双手插在羽绒服兜里,衣服拉链拉到顶,缩着脖子,迈着大步。
    这个年纪和身高的男人里,他似乎偏瘦。许愿在大脑里过了一遍认识的男性,得出这个结论。
    林一山径直坐到她对面,手插在兜里,下巴缩在领口里,身体往座位里陷,长腿叉开放松地摊着。端详着许愿。
    “冷吧?这杯咖啡是你的。”许愿任由他看着,玻璃窗外是各色招牌,头顶是一盏暖光灯,店内客人聊天的出神的各自沉浸,没人注意他们。
    林一山缓了半天,才伸出手来拢了拢咖啡杯,仍然是热的。
    “这么冷的天,你怎么还往外跑?”依他的了解,这种时间段她理应在家,但没在楼下见到她,他倒是没有怨怼,只是有点好奇。
    “要回家的,这不是出来见你!”
    “你一回d市就变野了。”林一山目光重又搁到她脸上。许愿今天扎了马尾,素颜,脸上没任何多余的颜色,薄毛衣、牛仔裤,连个包都没背,应该是把手机和钥匙装在外套兜里就出来了。
    “我也不想,生活所迫啊。”
    两个人都沉默了,同时想到在云南度过的那几天。
    林一山清清嗓子,顺着思路换了一个话题:“李望事后还问起你呢。”
    “哦!你替我谢谢他的招待,他现在过的的正是多少人神往的生活。”这话倒是由衷的,估计d市写字间里的文青们都会爱上他。
    “你神往吗?”咖啡前几口比较香,喝到一半,凉了下来,林一山再也不想动了。
    “嗯。从来没那么放松过。”心防卸下,居然可以交心了。
    林一山嗤笑一声,“巷斗也够刺激是吧?”
    提到这个,许愿忍不住回想那晚强烈的听觉刺激。眼前是如织人流、太平盛世,几天前的那几个小时还是暗夜边缘、生死逃亡。
    许愿心有余悸,虽然李望给了合理解释,而且他语气轻松,似司空见惯。但许愿事后还是搜索了白溪新闻,没有相关报道,连个打架斗殴的小消息没发。
    想到这里,她还是忍不住问了:“真的是争地盘打群架吗?”
    “我怎么知道。我当时担心是暴/民,涉及宗/教或恐/怖/分子,想着如果往楼下跑,跟他们撞个正着,肯定没活路了。所以才想往楼上跑,说不定还有希望活下来。”
    许愿把头低下来,笑得额头的发都乱了。
    等她抬起头来,面前赫然多了一个红盒子,丝绒质地,烫金的装饰掉了点粉,不是什么时尚包装。
    林一山说:“李望寄过来的,他说是你买衣服那家古着店的会员赠品。”
    那只肥猫第一个冲进许愿大脑,接下来是小街尽头那家小店,那个表情淡然身材很惹火的女店主,还有当时站到店外抽烟的两个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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