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男色惑人。
    低头看着自己全是血迹的手指尖，眨了眨眼睛，叶闪闪一本正经，“哥你现在看到的都是你的幻觉。”
    “……”
    叶闪闪这时候满脸都是“我特别乖”的表情, 坐进去之后, 十分自觉地主动解释，
    “应该是和你打电话的时候弄的, 那时候情绪不好, 等我缓过来之后，就发现在流血，你不知道，当时我自己都被吓了一大跳。”
    宫越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缓和了语气，“闪闪, 手给我。”
    叶闪闪笑弯了眼睛, “手来了手来了。”
    仔细看了看叶闪闪指尖的伤口, 宫越从车载储物柜里面拿出了急救箱，找出了消毒棉球，却好几次都下不了手。还是叶闪闪自己把手指头往前伸了伸，“哥, 擦一擦。”
    叶闪闪的手指很漂亮，就像细心雕琢出来的艺术品，但沾染了血色，让人不忍。
    “会有些疼的，别怕，乖。”宫越感觉心里一抽一抽的心疼，他都不能想象，叶闪闪当时到底是出于怎样的状态，才会用力到把指尖都抓烂了。
    叶闪闪点点头，语气轻松，“没事，我伤口愈合得很快的。”想了想，“这个程度的伤口的话，现在已经结痂了，不怎么疼的，等十三个小时之后就会一点都看不出来。”
    “十三个小时？”
    “对啊，以前实验过我身上不同程度的伤口，具体愈合时间需要多久，我还记得——”叶闪闪突然停住了，因为他的“大魔王心情指数表”上，宫越的心情指数已经瞬间跌破了负值。
    诶，前一秒到底发生了什么？
    “实——验？”宫越的声音很轻。
    叶闪闪小心脏一抖，下意识地看了眼在前后座之间升起的挡板，确定自己说的话别人听不见，这才非常概括地解释了一句，“以前研究所的人做过伤口愈合时间的实验，”
    快速把这句话说完，叶闪闪又连忙强调，“后来幼梨妈妈知道了，就再没做过。”
    宫越清理伤口的动作顿了顿，抿紧了唇，叶闪闪看着宫越面无表情的脸，“哥我——”
    话还没说完，宫越突然就抬手把他抱在了怀里，叶闪闪愣了愣，有些急，又不敢挣扎，“你的伤口！”
    “闪闪，别动。”宫越的声音很低很沉，像是带着恳求一样。叶闪闪有点被吓到了，感觉宫越把他抱得很紧，都有些发痛，但他还是忍了忍，没有说话也没有再动，他发现宫越现在的情绪很不好，应该很需要抱抱……吧？
    想了想，叶闪闪抬手也环住了宫越的背，还学着宫越曾经对他做的那样，轻轻拍了拍。把自己说过的话来回想了好几遍，不是很确定，“哥，你是因为研究员做实验的事不开心吗？”
    叶闪闪把下巴放在宫越的肩上，语气有些软，
    “也只做过一次这样的实验，那次幼梨妈妈知道之后，发了好大的火，把杯子都砸了，我都吓了一跳。后来她告诉我说，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了，她会尽最大的努力保护我的。所以没事的，不要难过。”
    隔了好一会儿，宫越才轻轻地开口，“疼吗？”
    “啊？”叶闪闪怔了怔才反应过来，宫越是在问自己实验的时候疼不疼，回忆了一下，“当时很疼，但现在已经不疼了。”
    其实为了测试到真实准确的数据，在用手术刀制造出深浅不一的伤口的时候，都是没有用上麻醉药物的。不过这些就不用告诉宫越了，不然他总觉得自家大魔王要暴走
    发现宫越还是沉默，叶闪闪有些苦恼，干脆开口，“哥，我手疼。”
    果然，宫越松开了手，叶闪闪迅速把手指头递到宫越面前，可怜兮兮的，“吹两口魔王之气？吹了肯定就不疼了。”
    “好。”宫越低下头，认真地朝着每一根手指的指尖吹了吹，眼神专注。
    ※※※
    晚上的时候，叶闪闪的情绪已经差不多都恢复了。
    洗了澡，哼着歌换了一身金黄色的卡通睡衣，叶闪闪照照镜子，觉得衣服的颜色真的超好看啊，于是顶着湿漉漉的头发，一把抓了毛巾，趿着拖鞋“啪嗒啪嗒”地去找宫越。
    开了书房的门，先是探了个脑袋进去，确定宫越没有连接视频通讯，叶闪闪才快速到宫越面前站好，然后把毛巾递出来，“哥，擦头发。”
    宫越的注意力在听见门外传来叶闪闪脚步声的时候，就完全不能集中了。把对话窗口都关上，左手接过印着海豚的毛巾，帮坐在地毯上的叶闪闪擦头发。
    他擦头发力道不轻不重的，叶闪闪感觉特别舒服，心里还暗暗地非常开心——这算起来的话，该是多少次摸头杀啊！
    感觉自己赚翻了已经。
    越想越满足，叶闪闪自己傻笑了两声，就听见宫越问他，“这么开心？”
    叶闪闪点头，“嗯，开心。”说着往宫越的小腿那里靠了靠，还蹭了两下。于是，等宫越擦完了头发，就看见叶闪闪的头靠在自己的膝盖上，已经睡着了。
    保持着姿势很久都不敢动一下，等确定叶闪闪确实睡熟了，不会轻易惊醒，宫越才弯下腰，把人横抱起来，往卧室走。
    右臂上的伤口还有些发疼，但他舍不得把人叫醒。
    ※※※
    十六号一大早，天都还没亮，叶闪闪就跟着剧组到了北郊。
    从车上一下来，叶闪闪就打了个哆嗦，赶紧拢了拢防寒服，结果还是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一群人都哈着气搓了搓手，活动了手脚之后才开始忙碌起来，定点，装机器，铺轨，打光，张导举着自己的“伴身神器”小喇叭，在一边安排，声音一出来，就吓跑了好大一群鸟。
    叶闪闪还没什么事，哆哆嗦嗦地去车上把保温盒里的小笼包拿出来，秉承着团队精神，拿去给张导分了分。
    “剧本看了吗？”
    “看了。”叶闪闪喝了口热水，这才暖和了一点。
    这次要拍的是保护濒危野生动物的系列公益广告，由好几部分组成，各有自己的剧情和人物。除了叶闪闪扮演的拟人化的鹿以外，另外还有羚羊等四个动物主题。官方是准备全部剪辑好了之后，一次性投放。
    “行，一会儿天就要亮了，我们抓紧时间拍，不然明天还要来一趟。”
    在临时搭建出来的化妆间里，叶闪闪头上已经戴上了仿真的鹿角，正在走来走去地习惯这种重量。
    化妆师在他的左眼角画上了蜿蜒的藤蔓，让整张脸看起来多了几分妖异的美感，但配上叶闪闪清透的眼神，那种妖异感又明显淡化了不少。
    迅速化完了妆，一边的造型师递上了衣服，“闪闪，外面冷的不行，坚持坚持啊。”衣服的材料又轻又薄，看着都透风。
    叶闪闪笑了笑，拿着就去换衣间穿上了。
    走出来的时候，在外面等着的化妆师和造型师都倒抽了一口气。
    透薄的衣服在灯光下面，隐隐能够看到劲瘦的腰线。叶闪闪的皮肤又非常白，整个人显出一种妖冶和纯然并存的状态，让人的视线根本就移不开。
    叶闪闪也觉得自己这造型挺好看的，然而以打开化妆间的门，冷风刮过来，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要冷哭了。
    工作人员已经到位，叶闪闪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慢慢的，因为寒冷而有些瑟缩的身体渐渐直起来，他迈开步子，像是在摸索着感觉，走了一小段路之后，张导就发现，叶闪闪整个人的状态都和平时不一样了。
    就像一只出现在旷野的鹿。
    张导想起在车上的时候，自己告诉叶闪闪，“你要扮演的，是一只失去了伴侣的鹿，没有台词，所以就需要在细节的地方，去体现出要表达的东西。”
    而现在，叶闪闪明显做到了，甚至他的每一块肌肉，每一缕发丝，都融进了“鹿”这个角色当中。
    野草已经枯败，黄褐色的草尖上还结着霜，天边慢慢亮了起来，萧瑟的寒风当中，叶闪闪在晨雾里徘徊。他独自在旷野中来回走动，去溪边饮水，在树下小憩，画面十分的唯美，却又带着一种淡淡的哀伤。
    助理看着屏幕上的图像，“老大，我觉得我看着心里都特别难过，特别孤单，在无望地等待着什么的感觉。”
    张导点了点头，又摇头，盯着镜头里的叶闪闪，拍完了一个远景，喊了声“卡”，然后把叶闪闪叫了过来。
    叶闪闪接过羽绒外套，赶紧裹紧。一旦脱离了角色，他就发现手都快冷的不是自己的了。
    等叶闪闪喝了热水，张导才把之前拍的给叶闪闪看，“远景非常的好，每一帧都很美，完全可以抽出来当海报。但是近景和特写不行。”
    说着调出了画面，“你看你的眼神和表情，知道问题出在哪儿吗？”
    叶闪闪仔仔细细地看了一会儿，捧着热水杯子，迷茫地摇了摇头。
    “情绪。”张导指了指屏幕，“不知道你小子到底是在哪儿学的，演技都快要上天了。但之前拍《审视者》的时候我就发现，你连微表情都在线，但总是差了一点什么。胡延这个角色还不是很明显，但这一次，就完全把这个问题凸显出来了。”
    张导认真地看着叶闪闪，“你确实能够表现出悲伤的情绪，但是，那种悲伤并不是你自己的悲伤，你只是在模仿。”
    盯着显示屏上的自己，叶闪闪点点头。是的，他确实是在模仿，模仿别人悲伤时候的动作，悲伤的细微的表情。
    张导耐心很好，“现在的你，伴侣离你而去，把你一个人留在了这个世界上——”
    说到一半，发现叶闪闪一脸的茫然，张导突然意识到了一个关键的问题，“你知道什么是伴侣吗？”
    第61章 闪闪亮六十一章
    什么是伴侣？
    这个叶闪闪表示自己知道啊，他以前可是认真背过字典的, “伴侣就是一起生活、工作或者旅行的人。”说完就看着张导, 一脸“我说的很对吧？”的表情。
    “……”
    看着叶闪闪的表情, 张导突然就觉得对方说的完全没毛病，竟无言以对。此刻，他觉得自己终于懂了为什么叶闪闪的粉丝要说叶闪闪有毒了。
    不过，他自认在拍戏方面，能把榆木疙瘩都给教开窍, 于是再接再厉,
    “在这里伴侣只是一个指代，‘鹿’是个拟人的角色。他是因为失去了自己的伴侣, 也就是自己的爱人, 自己心爱的对象，自己的家人，所以他才会在黎明的时候，独自一人在旷野上，漫无目的的行走。”
    看着叶闪闪依然懵懂的表情，张导把“这样听懂了吧”这句话给咽了回去。
    张导表示, 这是他带过的悟性最差的一届男主！
    安慰自己智商高还搞物理的人可能情商比较低, 要理解, 张导纠结了一会儿，决定换了个思路，
    “我们来讨论讨论，在现实生活当中, 和你一起生活、工作、旅游，对你来说最重要最不能失去的人，是谁？”
    “宫越。”叶闪闪毫不犹豫地给出了答案。
    张导对这个答案有些惊讶，不过，他想起上次在酒店的房间门口，叶闪闪听见宫越来了之后，瞬间就把门打开，然后扑到对方身上的情形，又觉得没什么好惊讶的。
    至少宫家那个掌权人看着叶闪闪的眼神，他一个大老爷们都觉得肉麻。
    把思路扯回来，“演戏里面有一个概念，叫作‘共情’，可以将自己现实当中的感情，代入到扮演的角色里面去。”张导继续说到，
    “所以闪闪，对于‘鹿’来说，他的伴侣对他的意义，就像宫越对你的意义一样。是伴侣，是爱人，所以对他来说，不可失去，一旦失去，就是痛彻心扉，我这样说，你能懂吗？”
    掰开了仔细说完，张导突然就发现叶闪闪有些不对劲。
    坐在塑料凳子上的叶闪闪，像是发了一会儿呆，手突然松了，原本捧着的水杯就落到了地上，发出了沉闷的“咚”声。
    原本笔直的脊背也一点一点地弯了下去，叶闪闪像是濒死的鱼一样，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清晨的冷气，右手抓着胸口处的衣服，五指越收越紧，紧到指骨都泛白，指甲陷进了肉里，血很快就顺着前臂流了出来。
    事情发生的太快，张导看到血的时候，才猛地反应过来，一时有些心慌。
    他迅速回想了一下，郑冬确实说过叶闪闪没有什么急病。想起之前在拍电影的时候，叶闪闪入戏太深的情况，张导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蹲在叶闪闪的面前，伸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闪闪，松手！”羽绒外套已经滑下了一半，轻薄的白色衣料迅速就被血浸湿了一块儿，像是流出来的心头血。
    这时候，叶闪闪根本就听不见外界的声音。
    他睁着眼睛，盯着地面的枯草，突然就想起，离开实验室的那天夜里，在给他取名字的时候，宫越指着地面的岩石缝里长出的绿色植物，说，就叫叶闪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