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进学拱手致歉,“大人,我身体笨重,走一会儿就气喘,不若让我堂弟带您逛逛?”
李秀清想了想就道:“让昨日跟着你的穿红裙子的女人跟着我吧。”
“您是说如烟?”
“就她吧。”
“您稍等。”
不一会儿如烟就被叫了过来,见了李秀清就跪下叩拜。
“起来吧。”
“如烟,你好好服侍大人。”罗进学给如烟使眼色。
如烟了然,当下就换了腔调,娇滴滴的扶住了李秀清的手,“大人~”
李秀清哭笑不得,推开如烟道:“你前头领路吧。”
如烟嘟嘴,一边走一边撩拨,“大人,您不要客气呐,二爷都同意了,今夜奴家就是您的了。”
我……也得有那做坏事的工具啊。
更何况你有点丑……
咳。
李秀清一本正经的问道:“你在罗家多久了?”
“大前年才被二爷买回来的。”如烟不放弃,故意在前头扭屁股。
真是辣眼睛。
李秀清看向别处继续问,“在罗家过的如何?”
“就那样呗,二爷除了那方面不行还是挺好哄的,是奴家最好的归宿了。”不知道她想起了什么就长长叹息了一声,“女人啊还是要有个儿子傍身,奴家这身子在楼子里吃药弄坏了,走一步看一步吧,活不下去不过一死。”
不知为何,听了她的话倒是对她生出了几分怜惜。
“你不是他的爱妾吗,他怎么让你陪我……睡?”
如烟一直在前头卖力的扭屁股,听到李秀清问她这话不经意的拿帕子抿了抿眼睛,笑呵呵的道:“陪谁睡觉不是陪啊,奴家就是干这一行的。何况,大人你比二爷长的俊,奴家愿意赔大人,可奴家知道大人是嫌弃奴家的。”
李秀清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如烟顿住脚浑身都僵硬了。
“你想继续下去吗?”
如烟哽咽,使劲摇头,开口就带出了浓重的鼻音和哭腔,“谁想像破烂一样被随处扔啊,可奴家又有什么办法,只能任由旁人摆布罢了。奴家的归宿真的算好的了,奴家有个小姐妹,曾是楼子里的花魁,一朝得了病就被扔去了乱葬岗自生自灭,奴家知足,不能太贪心,太贪心了苦的还是自己。”
李秀清抿了下嘴,“若罗家事了,可愿意跟我走?”
如烟蓦地回头,看着李秀清泪珠扑簌却摇了摇头,垂头低哼,“还不是一样。”
你和那些男人又有什么不一样?还不是喜新厌旧,喜欢了就睡不喜欢了就扔到一边去。
“奴、奴家年老色衰了,配不上大人。”
李秀清自然听到了她的低语,于是道:“你可以多考虑一会儿。对了,这罗家可有奇怪的地方?”
如烟一边卖力的扭屁股一边道:“若说奇怪的事倒是有一件,这在罗家都不算怪事,都习以为常了,后头院子里锁着一位守寡的大奶奶,你进门之前可瞧见了没有,那五座贞节牌坊就有这位大奶奶挣下的一座。”
“领我去看看。”
如烟想了想,小心道:“这可是大人让奴家领着去的啊。”
“嗯,是我强迫你的。”
如烟满意的朝李秀清抛了个媚眼。
“你可以正常一点,真的。”李秀清清了清嗓子建议。
“大人,您是嫌弃奴家吗?”
眼见如烟要腻歪上来李秀清连忙道:“没有没有,你继续。”
不一会儿就到了地方,李秀清举目就见了一座被木条封了门窗的屋子。
“就是这里吗?”
“是。”如烟抬手一指打开的小气窗,“平时递饭递屎尿都是从这个小窗户进出。可怜见的,被关了三十五年了。我听说啊,大爷得了痨病快死了,大奶奶是冲喜被从外面买来的,新婚当天晚上大爷就死了,从那以后大奶奶就被封在了新房里,被封的时候大奶奶才十四岁。”
李秀清蓦地握紧了拳头,抬起手成爪凌空一划,门窗就像被刀切过一样,“噗通”数声就都掉了下来。
如烟惊的小叫了一声。
“这可了不得了。”如烟撒腿就跑。
黄昏影暗,从里面走出了一个满头白发的女人,她抬头望天呵呵怪笑了一声,然后就直直的朝李秀清走了过来,带着强烈的攻击性。
李秀清温和的看着她没有动。
在一步远的地方白发女人停下了脚步,她拨开挡在自己脸上厚厚的头发窄窄的一条缝偷窥李秀清,仿佛要将她的容貌刻进心窝里。
“看清了吗?”
女人似乎受到了惊吓,慌张的跑回了屋里,可门窗已断,再无遮挡她脚步的东西,她没有欣喜若狂,反而恐惧的啊啊大叫,搬起断裂的门板就往墙上安。
李秀清深深皱眉。
“是大人要我带她来大奶奶院子的,不关我的事。”
听到如烟的声音李秀清转头看向院子门口。
此时罗文勇被人用竹编的小轿抬了进来,罗进学喘着粗气跟在后面。
当他们看到被破坏的门窗都气坏了,同时又都畏惧了。
所以罗文勇即便快气死了开口依旧是恭敬的,“大人,您的屋子收拾好了,不若去歇息一会儿?”
“门窗是我破坏的,你们封一次我破坏一次。”李秀清冷冷看着他们,“家族的荣誉如果要靠逼迫女人守节来获得,要你们男人何用?”
罗进学急忙道:“大人误会了,是大奶奶自愿要守的。您瞧,您把门窗破坏了大奶奶还着急忙慌的自己补救呢。”
李秀清磨了磨牙,大步走向大奶奶一把拉住了她的手,捧住了她的脸,当看到她的眼睛刹那惊住。
第102章 童颜白
苍白的月色下, 青山似魔,树影如魅。
两点如豆的灯光伴着辚辚的行车声远远的飘来, 仿佛轻缈的鬼火。
万籁俱寂,偶有不知名的野兽咆哮声从深山野林中传来。
驾车的焦大狗夫妻打起了十万分的精神赶路, 不敢有丝毫的睡意。
车厢内, 如烟蜷缩在被子里睡着了,白发的女人被捆绑着一言不发,李秀清就那么看着她同样不发一言。
一个咯噔,如烟的脑袋撞上了车壁刹那惊醒,她迷糊着坐起来,擦了擦嘴角的口水, “大人, 到地方了吗?”
“没有。”
“哦。”如烟打了个哈欠准备继续睡, 就在这时白发女人开口了。
“罗家横死的爷们都是我弄死的, 你奈我何。”白发女人抬起头看向李秀清,一双没有瞳孔的眼睛在如豆的灯火下看起来极其渗人。
如烟下意识的把自己往被子里缩了缩。
“我也在想我该拿你怎么办。”李秀清神情复杂的看着她。她十四岁被封守寡, 至今已经三十五年过去了, 可她的容颜却停留在了十四岁的时候,童颜白发, 生生离魂,让她成了不人不鬼的存在。
我该怎么处置你呢, 送你入地府可你寿命未尽,留你在人间?你又背负了数条人命,送你去衙门伏法吗?可你从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那间新房, 杀人的是你生离的魂。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什么名字?”口吻阴冷的女人却忽然迷惘了,喃喃低语起来,“不记得了。许是大丫二丫?或者随便什么野草贱名,我没有名字,我是谁呢?罗家的大奶奶,是了,我是罗家的大奶奶,呵呵。”
她从喉咙里阴阴的笑了两声,似鬼。
“你是人是鬼?”李秀清又问。
“我是人是鬼?”她喃喃自问,占据了大半个眼眶漆黑的眼珠子死死盯着李秀清,似是要李秀清给她一个答案。
“你想做人还是想做鬼?”
“我想?”
“……我想罗家满门尽数去死。”
“除此之外你心里还有别的想法吗?比如你可以给自己取一个名字。”
她不说话了,漆黑的眼珠子盯着李秀清一动不动。
“无悔,我不后悔杀了罗家那些人,是他们让我心生绝望,我被他们封在那间屋子里不见天日,我哭喊过,喊的嗓子破裂鲜血一口一口的往外吐,我哀求过,我给他们磕了好多头,磕的我额头肿的高高的,整个脑袋都痛,那地上到处都有我磕头留下的血,我抓挠过封了我的门窗,十根手指头被我磨的短了一大截,那间屋子里都是我的眼泪和血。
日子过的好慢啊,我不知道我是死了还是活着,我每天扒在那个小小的气窗上,我就想啊如果我有穿墙的本事该多好,只要我出去了我就杀光罗家所有的人,我恨他们,我也恨生下我的人,可我早就不记得生我的人是谁了,我要是知道我也要去杀了他们。某一天夜里我就真的穿墙出去了,呵呵,我好高兴啊,我终于离开了那间棺材房,罗家男人不让我像人一样活着我也不让他们活,都去死吧,给我陪葬,呵呵。”
“你现在知道自己还是个活人了吗?无悔。”李秀清轻声询问,抬手割断了捆着她的绳子。
“你叫我无悔?”
“嗯。这不是你给自己取的名字吗?你给自己取了人名,你不是还想做人吗?如此我就让你继续做人可好?”
“做人……”无悔摸了摸自己的脸,呵呵了两声似哭似笑,“无悔,我叫无悔,我有人的名字了啊。”
“是的,你是人,你叫无悔,从今往后你是巫莲庙中的一名巫祝,你可愿意?”
无悔看着李秀清,漆黑的眼珠子终于不再阴冷似鬼,泪,脱眶滚落。
李秀清一指点在她的眉心,一个光符就打了进去,“我赋予你守护巫庙之责以赎前罪。”
无悔缓缓垂下了头,白发也垂落两肩,终是臣服。
“愿为巫莲庙祝,谢您给予无悔重生之恩。”
“好。”
巫庙祝,是掌管香火的人,是受人尊敬的,如烟眼馋无悔得了这么一个大便宜悄悄挪到李秀清脚边讨好的拽拽李秀清的裤腿,“大人,那奴家呢?您从罗家要了奴家出来,给奴家一个什么安排?”
“你想要个什么安排?”李秀清轻笑问她。
如烟一转眼珠子就腻腻歪歪的抱住了李秀清的小腿,“大人,奴家自知出身下贱不敢奢求旁的,只愿服侍在您身侧做个暖床的丫头也就满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