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氏沉重地坐在了地上,好半晌忽地又仿佛下定决心一样抬头看向了赵均:“陛下只是不愿意相信罢了!臣妾哪一句话说错?如今长公主就是权倾朝野!上一回谢将军回京的时候,竟然没有进宫就去了公主府!就连范太师都因为惹了长公主不高兴,然后被调去了凉州!丞相曹妙在她面前不敢多说话,虽然是一国丞相,却连一句实话都不敢说!朝堂上他们看着的是长公主而不是陛下!只有陛下还傻傻地认为长公主是个好人!是个不恋权势的人!”
赵均看着韦氏,闭了闭眼睛。
今日是他召了韦氏到兴安宫来说话,最初的时候,两人说着宫中的事情,倒也是和睦和高兴的,然后不知不觉说到了韦氏的寿宴。赵均说了赵淑不能来韦氏寿宴的事情,然后韦氏便有些不高兴。韦氏起先还是有些遮遮掩掩的,隐约说着对赵淑的不满,见赵均不接话茬,她也便来了火气,索性把事情给挑开了说,俨然是要做个谏臣的样子了。
在赵淑上面,赵均最烦躁的便是有人说她的不好,就算之前的范选范太师,如今也是被他派去了凉州,此刻韦氏在他面前说赵淑的不好,便让他发了火。
“这世界上谁都可以猜疑元嘉,唯独朕不可以。”赵均这样说道,“如果没有元嘉,朕早就死在了承安二十四年,这世上不会有朕——你明白吗,韦氏?”
韦氏瑟缩了一下,没有再说话了。
“你退下吧,朕不想再见你了。”赵均冷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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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风中,韦氏离开了兴安宫。
她轻轻抚摸着自己尚且平坦的小腹,却只觉得心如死灰。
进宫这么多年,她第一次与赵均有这样的争执,也是第一次被赵均从兴安宫赶了出来。
她几乎能想到明天她手中的凤印交出去时候宫中妃嫔们暗地里的嗤笑,她的寿宴还没有来——大约也不会开了——她便已经成为了天下人的笑话。
她明白赵均对赵淑的感激之情。
但她并不明白赵均此时此刻这样盲目的信任是为什么。
人总是会变的,当年的赵淑哪里还是今时今日的赵淑呢?
她忿忿不平,也无可奈何。
她觉得有些好笑——觉得自己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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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兴安宫中,赵均站在窗前,看着韦氏的身影消失在了夜色当中,他转头看向了身边的潘渡,问道:“韦氏最近与谁接触过么?或者有谁进宫过?”
潘渡忙道:“皇后娘娘最近只见了魏国夫人。”魏国夫人是韦氏的亲生母亲,常常进宫来探望韦氏,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魏国夫人进宫来,与韦氏说过什么?”赵均又问。
潘渡低了头,道:“这便不知,陛下若是想知道,奴婢这便让人探听了来。”
“不必……”赵均摆了摆手,“让人去查一查韦家最近有什么异常的来往,韦氏从前虽然也有野心,但并没有如今日这样……这不像她。”
潘渡应了下来,见赵均还有话要吩咐的样子,便并没有急着退出去。
果然,赵均又问道:“阿姐从萧珊府上出来之后,是回家去了么?”
潘渡道:“是,听说是带着驸马去逛报国寺了,这会子应当又回家去了。”
“那许璀,最近有什么异常之处?”赵均又问。
潘渡道:“驸马基本不怎么出公主府,平常据说也只是弹琵琶和逗府中的猫狗,不怎么有异常的地方。只之前上街去买过一些笔墨之类,奴婢让人跟着看过,没见着有什么异常。”
“继续盯着吧!”赵均仿佛觉得有些疲惫,他揉了揉太阳穴,重新看向了那森森夜幕,“朕觉得最近的事情太多,仿佛又回到了当年的时候——谢燕春可有战报递回来么?”
潘渡忙道:“谢将军还不曾有战报,按照日子算,明日应当会有的。”
赵均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罢了,今天事情太多,还是早些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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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公主府中。
赵淑正要与许璀一起休息的时候,外面姚辛硬着头皮敲了敲窗户。
“殿下,外面有人插了一封信在咱们后门上,是章贞农送来的信。”姚辛声音有些发飘,“您这会儿……要看么?”
“很紧要?”已经坐在了床上的赵淑坐了起来,声音有些涩涩的。
“章贞农想见殿下。”姚辛道。
赵淑静默了一会儿,披衣起身:“到书房去说。”
外面姚辛应了一声,便听着他的脚步远去。
赵淑看向床榻上露出了几分哀怨神色的许璀,有些歉意笑道:“我去去就来。”
“上回清之说去去就来……就去了好久。”许璀抓住了赵淑的袖子,“清之会骗我的。”
“这事情紧要,章贞农若是想与我见面,那便能拿到传国玺了。”赵淑笑着拍了拍许璀的手,“你先好好休息吧!”
许璀目光闪烁了一会,听话地松开了赵淑的袖子,把自己埋在了被子里面,不吭声了。
赵淑不以为意,只穿戴整齐之后,便去了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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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中,姚辛等公主府中的幕僚们已经全部到齐了。
赵淑先看过了章贞农的信,然后递给了姚辛他们,道:“章贞农愿意带着传国玺来京城,与我们见面,交换安乐公,你们觉得这中间有多少是真多少是假?”
“安乐公若是交给了章贞农,他想做什么呢?”一人问道,“安乐公是不能轻易让他离开京城的,这人虽然现在看起来吊儿郎当不是做大事的样子,可……终究不是能轻易小看的。”
赵淑静默了一会儿,道:“据说安乐公与章贞农之间仇恨不少。”
“章贞农这个时候冒出来,已经十分奇怪了。”又一人道,“若他真的只是为了安乐公,当时安乐公在西河的时候,他接触到安乐公的机会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