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妩从田澄的身后缓缓站出,脊背直挺。
她问心无愧,又何须躲,何须怕?
“池慕寒,不管你信或不信,我从头至尾没对她过一句话,更不曾对她出过手!”
此刻,眉妩向来眉妩的眉眼间完全没有温度,还真像个冷血的女人。
“没做什么?你的衣领怎么破的?怜儿脸上的巴掌印又怎么来的?沈眉妩,你究竟是有多心狠手辣?怜儿不过是个时日无多的病人而已!就因为我和她吃一顿饭,你就要对她这么下狠手么?我已说过,这是她留在江城的最后一夜,明天她就会去美国,永不回来!”
池慕寒一眼就看出了她衣服的异样,她领口被扯破,锁骨处有淡淡的抓痕。
眉妩瞥了一眼自己的领口,池慕寒一定以为她对萧怜儿做了什么过分的事,然后萧怜儿撕了她的领口,又抓伤了她。
眉妩心中一阵阵地缩紧,一阵阵地颤痛。
时至今日,这人居然这么不信任她!
只见眉妩的眸中掠过似有似无的嘲讽,“她摔倒时拉了一下我的领子,至于她脸上那一巴掌,也是她自己打的。究竟为什么,你可以等她醒来,亲自问问她。当然,凭池公子你这么英明神武,你会不知道萧怜儿的目的?”
萧怜儿穿了高跟鞋得有173公分,足足比她高了7公分。
这个女人摔倒时,抓住了自己的领子,然后硬生生撕坏了,尖锐的指甲还在她身上留下伤口,即便眉妩也觉得揪领子这种举动十分古怪,还有那自抽耳光的事,她又能辩驳什么?
萧怜儿是真的就这么晕过去了,而且看起来,很严重。
果然像蓝歌说的一样,萧怜儿手段特别的高,高到哪怕她把池公子看得再紧,也斗不过她!
“你最好什么都没做过!否则——”
“否则,怎样?”
陡然,眉妩声音变得奇痒无比。
池慕寒这话里分明是透着威胁的,否则饶不了她么,又是怎么个饶不了法子?
眉妩眼中腾起一些湿意,可又极力地用微笑来伪装被他伤得血液横流的内心。
“池公子,你那晚说,我参与进你的未来就够了。可现实是,无论我多么想参与进你的未来,还是输给了你和萧小姐的过去。”
因为,你信任她多过我!
池慕寒心间压抑,并无多言,冷着一双黑眸,转身,就抱着萧怜儿离开。
在池慕寒背后,她喃喃轻哼,“池慕寒,你不是说,在你心里只有我吗?”
池慕寒的脚步没有停顿,但他还是听到了沈眉妩那句话,心口不设防地狠狠抽搐了下。
怜儿的病情越来越不稳定,一受气受累受到其他刺激就很容易昏倒,如果抢救不及时,很容易导致死亡。
如果不是眉妩对萧怜儿做了什么,怜儿又怎会无故晕倒?
“萧怜儿真是个要人命的白骨精啊,怎么变化这么多?还有自残这损招?我要是孙悟空,非一棒打爆她的头!”
在池慕寒的背后,田澄指着那对男女破口大骂。
“是挺损的招,她难道不知道这招,损敌一万自伤八千吗?”
眉妩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口气俨然凉淡如冰,但她的心口却被什么堵了似得,一直强忍着不落的泪再也不受控制地释放了下来。
“眉妩,别伤心了。我们待会找找看这里有没有摄像头什么的,好让池慕寒看清那白骨精的真面目。”
“你觉得萧怜儿能这么笨吗?”心中酸涩到极点,眉妩喉头也是痒到极致变成了嘶哑,“我真正伤心的是,和他结婚半年,我如此真心待他,处处为他着想,到头来,他信的是萧怜儿,却不是我。”
田澄皱了皱眉,任她巧舌如簧,这刻也不知该怎么安慰眉妩。
“池慕寒那个混蛋被猪油蒙了心了,眉妩,别难受,不管怎样,那个女人明天就去美国了,再也不会回来,这样你和池公子就能快快乐乐的在一起了。”
“不,我输了。”
输了就是输了,即使得第二,也是输,岂容狡辩?
☆、第189章 怜儿,再见,珍重
萧怜儿被池慕寒及时送回医院,问题不大,很快就醒来。
她一睁开眼,就看到池慕寒坐在她的床边。
果然,跟她预料中的一样。
“慕寒,今天我又让你为难了,对不起。若不是我非得拉你为我践行,也不会惹得沈小姐如此不快,更不会——”
萧怜儿说到此处顿了下,清泪含在眸眶里打起了转,又伸手往自己火辣辣的脸上抚了抚。
池慕寒眸色微微敛着,看着眼前无助的女人。
说实话,若不是和眉妩在冷战着,这一顿饭,他也未必会出来陪她吃。
如果不和她出来吃饭,也不会发生今天的不愉快。
“说什么傻话,今天这事又怎么能怪你?”他将她捂在脸上的手拉下来,见得那高高肿起的一块,可见眉妩下手是多么狠,想到这里,他的眉头不由拧深,“医生开了一盒消炎的药泥,我先给你敷上。”
萧怜儿颔了下首,轻道一声,“好。”
池慕寒拆开塑封的药盒,将浅白色的药泥均匀抹到她脸上,微微清凉的药渗入被指甲划破的肌肤,带起刺痛感,萧怜儿黛眉一蹙,轻“嘶”一声。
“痛吗?”
萧怜儿心中动容,一下握住他手,凝着男人,清泪滚滚而下。
“慕寒,有你这么关心我,这一巴掌我就挨得值。”
原以为眉妩只是有点任性而已,没想到她会真的打怜儿?
池慕寒眉目又是一深,拭去她眼角泪水,淡淡道:“眉妩犯的错,我替她跟你说对不起。”
萧怜儿摇着头浅笑,嘴上说着没关系,心底却笑开了花。
这巴掌果真挨得值,竟然连池慕寒都能骗得过去?
“慕寒,我忍辱偷生在萧家待了这么多年,什么委屈没受过?不过区区一巴掌而已,我能承受得住。唯一承受不来的是,是不能没有你。”她一开腔声线哽咽,嗅了嗅鼻子,又道,“慕寒,你能为我把萧家铲除,就不能让我留在你身边吗?”
见得男人沉目不做声,萧怜儿继续煽情地说:“哪怕你不给我任何机会,就让我这么站在一边看着你,我就心满意足了。慕寒,难道这样的要求,你都不能答应我吗?”
沉默良久,池慕寒推开她,缓缓启开薄唇。
“怜儿,对不起,是我负了你。”
被拒绝过后的萧怜儿再也抑制不住,趴在池慕寒肩头狠狠地哭泣,“慕寒,如果你真的这么无情,那我心甘情愿退出,但请别推开我,就这么让我抱着大哭一场。等我去了美国,我一定会把你忘掉。”
这次,池慕寒没有再把她推开,只是僵硬着身体,任由她在他肩膀上痛哭。
男人狠了心绝了情,不管她如何恳求,也再挽不回。
此刻,萧怜儿终于明白这个道理,不过,那又怎样?不管她会不会离开,她也会送给沈眉妩一份大礼。
抢了她的男人,早晚让沈眉妩吐出来!
哭了一会儿,萧怜儿才从他怀中将脸抬起。
池慕寒看了看腕上的表,萧怜儿看得出他急着离开。
她又抽泣着说:“刚刚在餐厅里被沈小姐和她朋友那么一闹,我根本没吃下去什么,现在我肚子又饿了,慕寒,你能不能去买点东西陪我一起吃。最后一晚了,明天一别,也许我们再也不会再见。”
尽管此刻池慕寒心头惦念着另一个女人,但仍应下。
“我答应过你的,要好好陪你吃最后一顿饭。你要吃什么?”
“今年的元宵节我是不能和你一起过了,我想你陪我吃一碗汤圆。”
池慕寒点头,“好,我去给你买。”
看着池慕寒离开的背影,萧怜儿微红的泪眼中一掠而过一丝狠笑。
等池慕寒回来时,萧怜儿已做好一切准备工作。
池慕寒关上门,一步步走进,将打包盒放在床头柜上,一边解开塑料袋,一边说道:“你喜欢的豆沙汤圆,趁热吃吧。”
在萧怜儿看来,今晚的夜色格外温柔,正如眼前的这个男人一样,仿佛多年前在池家遇到的那个清俊疏朗的大男孩,令她一见倾心。
又见他把她病床上的小饭桌放下来,将这碗滚烫的绿芋汤圆端到她眼下。
她舀了一个放进嘴里,甜甜糯糯的,很好吃。
“想不到在我离开江城的这一夜,会是我最幸福的一夜。”
萧怜儿不由地敛起微笑,感叹道。
她吃了一些,对他说:“慕寒,麻烦你帮我把那里的餐巾纸递给我。”
在池慕寒背过身去拿纸巾的那一刹那,她旋动了食指上的那枚特殊的戒指,有白色粉末洒进了白色的汤里,她又用勺子搅拌了一下,不动声色的笑着接过他递来的纸巾,擦了擦嘴角。
“慕寒,我已经吃饱了。不如,你也吃一点吧,就当是元宵那顿也陪我一起吃了。”
她再捏起勺子,舀了一颗浑圆的汤圆,说着就朝他嘴边送去。
池慕寒不由地拧眉,但不忍再令她伤心,唇瓣一张,就吞下那颗甜甜的汤圆。
“好吃吗?”
萧怜儿笑得灿烂,挑眉问他。
“嗯。”他还是回了一声,紧接着,萧怜儿又再喂给他几次,“好吃,就多吃几个,以后即便再想和我一起吃东西,也没这个机会了。”
看似又甜又香的豆沙汤圆里,已被下了药。
而萧怜儿就那么开怀的笑着,把一颗颗裹着糖衣的毒药似得汤圆喂进了池慕寒的嘴里。
气氛十分融洽,池慕寒就想着最后一次了,不再让怜儿为难,更何况今天眉妩打了她一巴掌,就算是偿还。
可是,不觉心口一热,古怪的感觉袭上,让他眉头一拧,对萧怜儿道:“好了,已经够了。”
说着就端起桌上那杯白开水喝下,过嘴。
萧怜儿把汤碗收拾起来,搁在一旁,往池慕寒脸上一瞧,见他脸上红彤,眉眼处皆是细密汗珠,心中一得意,看来是那药性起作用了。
沈眉妩能用这样不耻的招数,和池慕寒滚了床单,她便不能效仿么?
她低笑一声,从床上下来,抽了几张面纸往池慕寒脸上擦去,学着眉妩一般娇娇俏俏地笑着,“池公子,怎么吃了几口汤圆,就出了这么多汗?让我来给你擦一擦。”
他还没回过神来,那双纤白的手捏着纸巾就朝他额头探了过来。
“不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