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惩之顿时有种没受到重视的失落感,再瞥见靳刖脸上满足感动的笑容,宋惩之便更觉得心头如同被针扎一样,实在难受得厉害。
他忍不住问:“您没有什么话告诉我吗?”
“如果事事都需要我来提点,你以为自己还能有进入边氏的资格吗?”
宋惩之哑口无言。
这种状态之下,宋惩之看向靳刖的目光就不由微微沾上了妒忌。
杭清隐隐察觉到车厢内的气氛变得有些诡异,他扫了一眼坐在后排的两人,却又什么都没有瞧出来,杭清便也没放在心上。
这厢龚添和龚城邶齐齐给杭清打了电话,只是杭清刚将手机交给了手下去换新,这会儿打过来全是关机,两人在不同的地点相同的时间慌了一瞬。他们以为杭清又和之前那样,昙花一现就紧跟着消失了。
两父子当晚都没睡好,第二天醒来之后,都能依稀望见对方眼底的血丝。
早饭吃到一半的时候,龚城邶突然开口了:“昨天边姽过来都说了什么?”
龚添不知道儿子的那点小心思,毫无遗漏地将前一天警局里的事都讲了出来。龚城邶越听眉头皱得越紧,手中的刀叉甚至在无意识中划过了盘子,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咯吱声……龚城邶猛地收住了手:“如果真的是边正做的,最近的事闹得这样沸沸扬扬,他会不会出现呢?甚至去找边姽?”
龚添要沉得住气得多,他垂着目光,慢慢给手边的面包涂上黄油:“有可能。”
“那么边姽是需要保护的吧?”龚城邶突然道。
龚添手上的动作顿了顿。
龚城邶却已经神色飞扬起来了:“我觉得他需要警方的保护,今天我就去申请。”
龚添噎了一下:“你?”
龚城邶已经抓着面包站起来了,随后一手抓起风衣外套,大步走了出去。龚添看了一眼他的背影,隐隐察觉到了其中不对劲儿的地方。龚添皱了皱眉,而龚城邶的步子很快,大长腿一迈,很快就没影儿了。
龚添又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没能打通。
总不至于再来一个七年?
事实上,龚添觉得再来个七天都让人有些难以忍受了。
如果边姽就这样一辈子都不出现,可能这个名字也就成为他脑子里一段压箱底的回忆了,偏偏男人出现了一瞬,紧跟着又消失不见了。鲜明的记忆刚被挑出来,就又噗通沉了下去,这种滋味儿实在令人如鲠在喉。
龚添已经等不下去了。
温和的手段不行,那就换个激烈一点儿的。
龚添转而拨打了另一个号码。要弄到边家老宅的地址,对于警局来说竟然很难。这听上去实在有些可笑。至少这对于龚添来说,并不难。大约十来分钟以后,龚添就收到了边家老宅的地址信息。但那看上去是个很陌生的地方,他试图在地图上搜索了一下,竟然没能搜索到。
难怪警局都难以定位边家老宅的地址……
龚添皱了皱眉,这才意识到边家的作风究竟神秘到了什么地步。他又给那个号码打了过去,那头的人应承了几句,然后才挂断了电话。
打完电话以后,龚添的脸色好看了很多,收拾完餐桌之后,他才慢腾腾地走了出去。
龚添去了好几次景市警局,都没能等到边姽。他按捺不住地再度拨了男人的电话。
接通了。
杭清原本懒洋洋地靠在椅子里,靳刖站在他的跟前,低声说要请他一起看画,还不等应答,手机就响了。新手机的铃声有些陌生,杭清隔了一会儿才将手机拿过来接通了。
“喂。”
那头的呼吸似乎凝滞了一瞬:“边姽?”那头龚添的声音带上了不可思议的味道。
“嗯,是我。龚先生有什么事吗?”
“前几天你手机……”
“换手机,取了下卡。那天龚先生给我打电话了?”
那头的龚添听着云淡风轻的口吻,心底像是有一把火在烧似的,火焰撩得他难受极了。明明那时候,他还能从男人的脸上看见灿烂且温柔的笑容,连和他说话的时候,都是带着几分温柔味道的。漫长的时间没有消磨掉他的记忆,但却消磨了边姽对待他时的温柔姿态吗?
“……”杭清感受着那头的静寂,不由有些疑惑:“龚先生?”
“嗯,对,那天给你打电话,发现是关机,有些担心。”
杭清很快就明白过来了龚添的担心是什么。
“你有空吗?”杭清问。
“有……有空。”龚添不自觉地愣了一下,连说话都不大流畅了起来。
“我请龚先生吃个饭吧。”
“好!”龚添几乎是一口就应了下来,甚至在杭清看不见的地方,龚添猛地站了起来。
杭清收起手机,就见靳刖目光紧紧地盯住了他:“是、是那位龚先生吗?”
“对。我现在要出门,画……等画展的时候我过来看。”
“好。”靳刖的脾气明显软了很多,如果是宋惩之的话,这会儿使尽手段也要将杭清留下来,靳刖就只能站在那儿看着杭清走出去,等杭清都走远了,靳刖才觉得胸腔里好一阵不舒服的陌生情绪洋溢了开来。
杭清约龚添也是为了感谢他。
好歹龚添曾经也请他吃过饭,并且帮了大忙,之后他突然失踪引得人家担心那么久,倒是不大过得去。换做真的边姽当然不会将这样的事放在心上,但杭清毕竟不是真的变态。
等他和龚添约在了一处私密性极强的中餐厅,杭清简单解释了当年消失的原因。龚添听他一笔带过,也只是眸光闪了闪,却并没有追问。
等饭吃得差不多了,龚添才突然出声道:“边先生变了很多。”
“嗯?”
“边先生现在脸上不带半点笑意了,是因为看见我觉得陌生了吗?”
杭清真没想到他会为了一个笑容而纠结,杭清缓缓地露出了一个笑容:“当然不是。”只是他并不像真的边姽那样时常将温柔笑容挂在脸上,他很少露出笑容,七年下来笑的时候屈指可数,所以一时间有些不大习惯。
得到了想要的,龚添及时转移了话题:“边正先生出狱后就失踪了,不知道他是否会找上你,你要小心。”
杭清觉得有些奇怪,龚添的口吻似乎一下子变得亲近了不少。他点了点头,道:“你不用这样客气,直接称呼他的名字就行了。”
龚添注意到了他眼底一闪而过的厌恶,忙从善如流地改了口:“小心边正。你需要警方的保护吗?如果你需要……”
“我不需要,我身边的人手已经足够了。”
也是,边姽身边还跟了那么多的私人保镖。他怎么突然间脑子发热,跟龚城邶那小子想一块儿去了?
杭清低头看了一眼腕表,时间差不多了。龚添注意到他的动作,虽然心底生出了些微的不舍,但他还是大大方方地站了起来,说送杭清回家。杭清当然是拒绝了他。边家别墅不一样,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去的。龚添要是去一趟,他也就能直接锒铛入狱了,都不必等着继续刷宋惩之的好感度了。
被拒绝的龚添也还是很好地维持住了风度。
“那一路小心。”龚添目送着杭清上了车。
等车开出去一段路之后,龚添才回到了自己的车上。他的手心渗出了一些汗,但他还是坚定地发动了车子,淹没入车海之中,不远不近地吊在了杭清的身后。
作为边家的司机,坐在驾驶座上的男人是极为敏感的,他回头看了一眼,而后低声道:“主人,有人跟踪我们。”
杭清往后扫了一眼,但是因为车流量太大,他这一眼扫过去实在没扫见跟踪的那辆车。不过杭清当机立断地道:“绕路,甩开他。”
司机很清楚边家究竟埋藏了多少的秘密,他当然也知道绝不能让任何人跟着他们去边家。司机咬紧了牙,然后就开起了飘移。
很快,龚添就发现自己跟丢了。
他忍不住皱起了眉。
是边姽让司机甩开了他吗?龚添总觉得边姽身上缠绕着一层浓浓的迷雾,包括整个边家都显得神秘极了。如果不是这次案子怀疑到了那个边正的头上,他恐怕永远只能窥得边姽的一角。
龚添狠狠地砸了一下方向盘,然后才不甘地掉头离去了。
两天后,有一个大信封寄到了龚添的手里。
那是边家老宅的地址,这次上面不仅仅只是一个地名了,里面放了一张巨大的地图,那是一座老旧城区的地图,上面详细标注下了线路,最后一个红点落在了中间的位置,旁边用黑笔写着两个小字——边宅。
龚添拿到地图的瞬间,都觉得有些震惊,他没想到边家竟然能隐蔽到这种地步。
难怪……难怪能藏起来一个边姽。
龚添将地图压在了白皮本里。
这个白皮本还是当年边姽交给他的,里头压的那个几乎令全国震惊的册子。
龚添这才想起来,他那天忘记问边姽为什么要那样帮他了。龚添压下心底涌动的情绪,将白皮本放进了柜子里。只是放进去之后,龚添又有些不习惯。这个白皮本他留了很久,有时候被案件所困,感觉到极度焦躁的时候,他就会忍不住抬手摩挲一下那个白皮本……
龚添想了想,还是将白皮本放在了右手边。
因为这次景市的案子,他的办公场所暂时挪到了景市警局,这个办公室,也不会有人敢进来。
·
一转眼就到了靳刖准备开画展的时候。
而这时候那个小女孩儿的案子陷入了一片僵局之中。警局也不敢再请边姽前去配合调查,毕竟他们拿不出实证,再三请边姽前去,肯定会得罪边家。
杭清穿好了黑色西服,扎好了领结,他的脖颈被包裹得密不透风,带着浓浓的绅士和禁欲的味道。虽然他那张姣好若少女的面孔配上西服有些奇怪,但胜在他气质沉静,看上去倒也消了违和感,只让人感觉到说不出的高贵味道——就算眼前的人是少女,那也一定是居住在深深古堡中,锦衣玉食养出来的贵族少女。
女佣替他穿戴好之后就不敢再看,深深地低下了头。
宋惩之走了进来,看见杭清的模样,眼底飞快地掠过了一丝惊讶和震撼。
“靳刖到那边了吗?”杭清头也不回地问。
“到了。”宋惩之的目光不自觉地往下滑去,最后顿在了杭清的腰间,腰肢真细……宋惩之不自觉地想。
“你先过去。”
宋惩之顿了顿,道:“画展我不去,我要去公司,出了点事。”
“什么事?”
宋惩之却没有回答。
“那你去吧。”杭清既然已经松手放这两人往外走了,当然就不会再限制他们,宋惩之不说,他也不会多问。反正事后也会有人来向他报告。不过,宋惩之应该是有自己的小心思了吧。一时间杭清还有点淡淡的惆怅,就跟养大了个孩子,结果喂狼了似的。
宋惩之却结巴了一下:“我、我担心我解决不了,待会儿您能过来吗?”
突如其来的示弱让杭清愣了一下,这不符合宋惩之的性格啊。不过他也很好奇是出了什么事,想了想,杭清点了头。
宋惩之微微一笑:“虽然您不会去参加靳刖的画展,但我想他不会难过的。”
杭清噎了一下,他还没说不去画展啊,宋惩之就替他说了?杭清几乎是立刻就笑着朝宋惩之看了过去:“嗯?果真是长大了,都想要替我做主了。”
宋惩之不仅没害怕,反而脸上还浮上了红晕,像是害羞了一样。
杭清:“……”
宋惩之疾步走到杭清的身边,双膝一磕跪了下来:“是我错了,请您责罚。”
杭清瞥了一眼他脸上的神色,竟然还格外的认真。
“滚吧。”杭清懒得掰他了。真不知道哪个环节发生了化学反应,让反派攻一路歪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