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那小头的。”她指着架子上一双小头皮鞋说。
她长的好看,皮肤雪白,身材高挑,纤秾合度,唯独一双三十七码的大脚,尤其是后来和谢成堂在工地上干了两年,什么脏活累活都做,脚居然还长大了一码,变成三十八码,商场里有什么断码特价女鞋,都是三十八三十九的,一买一个准。
她还停留在过去的老思维里,让店主给她三十八码鞋,店主瞅了眼她的脚:“你三十七的足够了。”给她拿了双三十七的,她试了下,正好合脚。
她踩在盒子上对着镜子左看右看,问李博光:“好看吗?”
李博光还是觉得那双大头皮鞋更时尚,但妹妹穿这双鞋子也很好看:“一起买了吧。”他拍板。
“哎呀,这鞋子我不要,我没有衣服搭。”
李博光直接谈好价格付钱带上:“走,带你去买衣服。”
李博光给妹妹看的都是冬装,现在广市深市那边特别流行花衬衫喇叭裤,李博光直接给她看了一条橙色喇叭裤,那骚包的颜色……李拾光果断拒绝。
“没眼光,多好看。”李博光看着手中的橙色喇叭裤一个劲向妹妹推荐。
李拾光直接对准春装,买了一套,结果回去的时候被李妈妈一顿骂:“你们都不会买衣服,早知道我去给你买呀。”她拎着李拾光买的春装外套,一脸的挑剔和嫌弃:“天气预报报了后天有雨,你后天怎么穿?不想穿新衣服了是吧?就这还要二十五块?二十五块买布回来我都能给你做多少件了!”
李妈妈很生气,但是过年呢,她又不能生气,最后没办法,唠叨着:“年轻人就是不会买东西。”回房间拿钱带李拾光重新买衣服。
李妈妈特别喜欢给她买颜色鲜艳的衣服,好在她眼光不错,买的衣服基本以纯色为主,不会显得太花。
李拾光看中了一件黑色羽绒服,李妈妈偏要给她买大红色:“过年穿红色喜庆,红红火火的,年轻小姑娘没事穿的灰扑扑的哪里好看?”
好吧,有点道理。
最后买了件大红色羽绒服和一件亮黄色毛衣,本来她想买米白色的,李妈妈直接说:“大过年的穿白色,你外公看到要打你!”
李拾光:……
以李妈妈的性格,她是要买线回来自己织的,但过年店里实在太忙了,她要在店里帮忙,只能作罢。
想到自己的红色围巾,李拾光强烈要求再买一条米色围巾。不然一身大红,不知道的以为是哪家刚结婚的小媳妇呢。
把理由里李妈妈一说,李妈妈沉吟了下答应了,称了几斤米色毛线回去给隔壁邻居家的姐姐,让她帮着织,还告诫她:“过年不许戴,给我等到正月十五之后。”
“迷信。”她暗暗嘀咕。
李拾光还想自己织的,李妈妈直接动手捶她:“马上就要高考了,不好好念书还想织毛线?”
她只好遗憾地放弃了自己织,打算等高考完,给自己家人每人织一件毛衣。
虽然她还不会织毛衣。
李博光人缘好朋友多,回来每天都有人找他出去玩,他正是年轻好动的时候,找自己朋友玩去了,家里就奶奶在家。
李奶奶拿着个棒槌对着桌子上切成片的肉,铺了块白色麻布撒了些生粉在上面捶,梆梆梆梆!
看到她们回来,指着一旁筛子里摆整齐的肉丸子说:“肉丸子已经搓好了,你再去做点藕夹和肉藕丸子,我做好捶肉就去炒花生瓜子。”
“晚上炒吧,一会儿建国他们要回来了,先做晚饭。”李妈妈说。
李奶奶原本想省点电,闻言只好答应下来。
明天除夕,街上就不会有什么人了,李爸爸也会将店门关了,上午男人们回乡去祭祖,女人们就在家里准备吃食。
李拾光在家时的每年都会跟着去祭祖,时隔二十多年,再一次祭祖,李拾光非常激动,想要跟着去,李妈妈从窗户那里伸出头来喊:“这么大雪你跟着去做什么?地上滑要摔跤的,赶紧给我去看书!”
李爸爸本来一定要她去的,听到看书二字也不勉强了,“飞飞,去看书吧,考个好大学回来告慰祖宗。”
李博光已经放弃了大学,家里唯一的希望就在李拾光身上了。
李爷爷也很期待,笑着抹了把脸:“回去吧,外面冷,回来给你带冬笋吃。”
李拾光只好遗憾的退回来,想去给老妈帮忙,结果老妈说:“快别在这里给我添乱了,你只要把书看好了就是帮我大忙了。”又道:“厨房里都是油烟,快回房间,把灯打开。”
一家人都在忙碌,只有李拾光一个人闲着,李拾光原本还静不下心来看书,看着看着,就自然而然的沉浸到刷题的乐趣当中。
中途李妈妈进来了一趟,从她衣橱中间的抽屉里掏出一个包,从里面拿出一大摞钱,然后拿了些零钱下去。
李拾光粗粗估计了下,大概两三万。
晚上炒花生瓜子炸藕夹的时候,李拾光坐在厨房,一边吃着刚炸出来的肉丸和藕夹,一边问李妈妈:“妈,我今天看到你在我房间拿出来好多钱。”
李妈妈说:“过年我房间人来人往的,钱放你房间,你给锁好了。”
“多少钱啊?”她随口问。
李妈妈看了看厨房窗户外,压低声音说:“除了零钱,三万六。”又愁道:“你爸想给你哥开个电器行,这点钱哪里够,你爸就是心大,现在这个店开着带点自行车卖不是挺好,又想着开店,店哪是那么好开的。”
李拾光突然想起来,有一次她和李妈妈聊天时,李妈妈说过,当年家里五万八的现金,原本是打算给哥哥开店的,哪怕不够可以向亲戚借点,或是贷款,谁知道她爸会拿去承包了竹子湖。
她家的悲剧似乎就从谢成堂拐走李拾光,然后承包了竹子湖开始,所以李妈妈对谢成堂一家恨极,也对当年李爸爸承包竹子湖之事多有埋怨。
若不是承包了竹子湖,他们家不会欠那么多外债,也就不会弄什么采石场,她哥哥也就不会……
李拾光前世最遗憾的便是这件事。
虽然她的离开并不会影响明年的洪水,灾难依旧会发生,令她心痛和悔恨的是,在家里最困难的时候,她不在。
每每想到此,她便自责内疚不已。
承包竹子湖似乎就是九二年的事,她听老妈说过,当时正值九二年年底,竹子湖承包到期,李爸爸又有些人脉,正是天降机会,被李爸爸抓住了,若没有那场洪水,李爸爸年入十多万,在这九十年代初期,年入十多万已经超过很多人的想象了。
但没有如果。
第24章 【本章倒v】
李拾光在想着如何打消九二年底老爸承包竹子湖的事, 想了半天也没有头绪。
李爸爸虽然很宠她,但他本身是个非常有主见且固执的人, 做了决定一般很难听进去别人的意见, 如果是她和李妈妈说的话,他肯定会说妈妈没见识,所她年纪小懂什么?
而如果没有那场天灾, 对于李爸爸来说, 这确实是个绝好的机遇。
吃完年夜饭, 爸爸妈妈爷爷奶奶都给了李博光和李拾光压岁钱, 李拾光还收到了来自李博光的一份压岁钱,除了一张五十块整钱外, 还塞了两枚硬币。
李拾光顿时就想到520, 虽然哥哥肯定没这个意思,他肯定是为了压份量才多放了两枚硬币,可刚巧这数字这么好。
她也爱她的家人。
他自认为自己已经是成人了, 而妹妹还是孩子, 所以一定要得瑟的包了个红包给李拾光。 之后他们就将李拾光赶回房间看书,自家带爷爷四个人坐在桌上打麻将。
李妈妈让李奶奶打, 自己要去厨房洗碗, 李奶奶推辞:“我哪里会哦?你们打, 我洗过碗后去看电视。”
对李奶奶来说, 春节联欢晚会比打麻将有意思多了。
房间不隔音,李拾光做了会儿作业就被客厅麻将声吵的不想做了,便跑去陪李奶奶看电视。
春晚八点多开始, 这时候是新闻联播,新闻上正在播放国家领导人南巡讲话。
李拾光脑子里像是有个烟花一般忽然炸开。
九二年具体发生了什么事相信很多人都难想起来了,但有两件事,一定有很多人都记得,一件是小平南巡,一件是‘8.10’风波。
首长南巡事件的具体时间李拾光并不记得了,只记得南巡时间为期一个多月,新闻上说了,首长从一月十八日南巡至今,今天是二月二日,已经过去快半个月了,也就是说,最少还有半个月时间南巡才结束。
首长南巡后,国内掀起了新一轮改革开放的高潮,天朝经济第二次发展的大浪潮就是从南巡讲话后开始,其中人人都知道的是,借着南巡讲话的春风,股市出现了前所未有的狂涨。
她心脏一阵激烈的跳动。
晚上躺在床上,脑子里想的全都是,如何利用这一时期的浪潮,避开年底老爸承包竹子湖。
如果有足够的钱,就算老爸承包了竹子湖,没有那么多债务在身,老爸是不是也不用弄什么采石场,是不是就不用那么辛苦,哥哥也不会发生那样的祸事了?
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尤其是老妈把钱放在了她的房间,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
次日一早,她穿了新衣服出来,一头乌黑秀丽及肩的长发散落在单薄的肩上,黑色毛衣红色大衣衬得她肌肤胜雪亭亭玉立。
她实在忍不住,刷完牙去厨房问老妈,“妈,这钱家里现在用不用啊?”
“不用,怎么了?”
“不用怎么不存银行?”
李妈妈继续动作麻利地切菜:“你哥都二十二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定亲结婚,随时都可能要用,放什么银行。”
“那上半年也用不着啊。”
李妈妈只是笑了一下,专心手中的动作:“你怎么知道用不着?明天带你哥去你外婆家。”她压低声音,满脸笑容,“你小舅妈姑姑家的姑娘,明天先去相看。”又告诫她:“事情还没成,你可别说出去。”
李拾光连忙捂嘴,神情严肃:“你和我说的事,我什么时候说出去过。”
李妈妈笑点了下她的额头,浑身洋溢着吾家有儿初长成的喜悦,道:“你哥哥成家之后就到你了。”
李拾光惊悚了:“妈,我还小呢,我还在念书呢。”
“也不小了,十八了,要是能考上大学,先订下来,读完大学结婚,年龄刚好。”李妈妈说。
李拾光……
她这辈子就没打算再结婚,她真是被婚姻伤够了,再也无法相信婚姻,相信男人。
“我不结婚!”李拾光警惕地看着母亲:“妈,你可别给我瞎找。”顿了顿,“我要三十岁才结婚。”
过了三十再不结婚,他们估计也就不强求了。
李妈妈并不把她的话当真,笑着说,“行,我看你是不是三十岁结婚,我倒是巴不得。”
晚上李拾光躺在床上辗转难眠,一方面震惊于自己才十八岁老妈就考虑她的婚事了,一方面在想如何从首长南巡后的这波经济浪潮中发笔小财。
想发财,肯定得有资本,她现在最愁的就是么有原始资金。
她的目光不由地落到她妈放在她房间的三万六千块钱上。
想了一夜也没啥头绪,她准备先看看再说。
年初二走亲戚,李爸爸也没去接姑姑了,而是夫妻俩带着李博光去了外婆家。
李拾光自然也要跟去的,她也要看看未来嫂子是什么样的人。
但她心头并没有多少雀跃之意。
她听老妈说过,哥哥当年是订了婚的,在李家一场洪水淹了竹子湖,欠了近十万外债之后,那姑娘就很少和哥哥来往了,总是找着借口不再见面,等哥哥出事后,直接取消了婚约。
在这个年代,订婚和结婚的意义差不多了,在订婚当天就要给女方礼金和买五金,还会办酒席,宴请的是双方父母辈直系亲属,如姑姑舅舅之类,基本上除了缺个证和一场婚礼,已经是认定了夫妻了。
让李妈妈一直耿耿于怀的是,在她家最困难的时候,那姑娘和哥哥退婚,礼金和五金并没有退还回来,李妈妈去要过,反而被女方家人蛮横地威胁,说他女儿订过婚,名誉有损,再找肯定找不到好的了,礼金和五金是赔偿给女方的损失费。
为此事小舅舅忽然小舅妈一直很内疚,觉得都是他们没介绍好,才让他们家在那样情况下雪上加霜。
在自家最困难的那段时间,小舅舅一家对她一家帮助极大,直到她回来几年之后,小舅舅依然难以原谅她当年不懂事的离开,他心疼姐姐为了那个家吃了太多苦,甚至认为她是知道自家情况太难才不愿回来吃苦,而后来她回来,是因为家里已经度过最困难的时期,她是个极度自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