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其实对族爷爷一家并不陌生,主要还是托了谢成堂的福。
谢成堂是属于见到关系就能攀上去的那种,他利用她爸和李六叔的关系攀上李六叔,又踩着李六叔和她的关系攀上族爷爷。
族爷爷八十多岁,基本不管事了,他也并不是真的去让老爷子做什么,只是打着他的旗号进入那个圈子而已。
可那个圈子又岂是那么好进的。
她嗤笑了一声,所以他攀上了族爷爷的外孙女,成了族爷爷外孙女的姘头。
只要想到这些,她心里就一阵翻腾,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不要再去想这些糟心的往事。
不管怎么说,这些都是族人的心意,她自会送去,但是那些人,除了族爷爷,她是一个都不想接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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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成堂骑着摩托车经过汽车站门口。
他气李拾光狠心绝情,可总是不自觉的经过这里,期望她从车站走出来,两人来个偶遇。
他会骑在拉风的摩托车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满脸狼狈的拎着行李走出来,如果她求他,不,只要她向他道歉,算了,她那个脾气哪里会道歉?只要她不要再说那些绝情的话,知道自己错了,他也不是不能勉为其难的帮她拎行李,送她一截。
将她送到学校也行。
想到李拾光,想到喜欢的女孩如此优秀,省状元呢,他就不由自主的扬了扬唇,与有荣焉。
可是他一次一次的经过这里,早上从这里慢慢驶过,晚上从这里慢慢驶过,甚至会故意绕更远的路去省大校门口,始终不曾遇到过她。
他停下车,等十分钟,就等十分钟,让她看看他座下的摩托车,让她将说他配不上她的话收回去。
他眼睛直直地看着车站出口,忍不住胡思乱想,她不会从别的出口走了吧?
他发动摩托车,绕着汽车站,一圈又一圈,始终不曾遇到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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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拾光买的是下午三点的火车票,几个家长将孩子们送到火车站,意外的是,这次大家终于见到了徐清泓的母亲。
徐清泓的母亲是个气质干练气场非常强大的女人,剪着一头齐耳短发,穿着一身这个年代常见的深蓝色衬衫,黑色高腰裤,黑色粗跟皮鞋,衣服上连皱褶都很少见,被熨烫的一丝不苟,面容十分严肃。
看到马父和李父的时候,她只矜持地客气的点了下头,倒是面对李拾光的时候,她面容柔和了一些,微微笑了笑,主动打招呼道:“你就是李拾光吧?我们的省状元,多次听到我们家清泓说到你。”
“阿姨好。”李拾光礼貌地微笑,看了眼徐清泓。
徐清泓居然在家里说起过她?说她什么?
她心脏扑通扑通乱跳,脑子里一片混乱。
徐母似是挺喜欢她,但也没多说什么,对儿子完全一种放养状态。
那姿态不像是对待儿子,倒像是对待下属。
她对马父、李父点了下头,抬腕看了下表,对徐清泓说:“我还有事就先走了,你到了京城给我打个电话,回去多陪陪你姥爷。”
说完挥了下手,背脊挺直的从火车站离开。
徐母在的时候大家都有种很沉的压迫感,不敢说笑,不敢大声说话,就像在面对领导一样,等她一走,马萍立刻笑嘻嘻地过来要抱李拾光:“拾光,我们又在一起喽。”
马爸爸就纵容地看着女儿憨厚的笑,李拾光连忙推开她:“亲爱的,你的热情快灼伤我了。”
大夏天的,又是在人来人往拥堵憋闷的火车站,她不嫌热啊?
没有抱上李拾光的马萍嘻嘻一笑,也不介意,站在她身旁套着她的臂弯将头靠在李拾光肩上,示威地朝徐清泓扬了扬眉,一副李拾光被我霸占了的模样。
徐清泓的目光一直在李拾光身上,李拾光朝他眨了眨眼,笑了。
徐清泓不知是不是想起了那天的事,脸腾地红了,指尖的酥麻感清晰地传到心脏,带来一阵清晰的悸动。
李爸爸满脸不放心地说:“真的不用我送你去?”
“不用不用,爸,家里事情这么多,你就不用送我了,我也不是小孩子了,再说不是还有徐清泓和马萍一起吗?我们三个人可以的。”
马萍父亲也道:“路上有我,你就别担心了,我会照顾好她们的。”
马萍父亲同样不放心女儿一个人出门,要送女儿去京城读书。
别说女儿没去过京城,连他都没有去过。
马萍撒娇地说:“我都说了不用送我了,我爸非要送。”
马萍在虽然是上有姐姐,下有弟弟,她是夹在中间的老二,却丝毫不会因此而受到父母的忽略和无视,反而享尽一家人的宠爱,这次她考上京城师范大学,她姐十分高兴,临走前还给她塞了一百块私房钱。
李爸爸也十分想去,他自己没有读过大学,一直期望自己的孩子能考上大学,圆他的大学梦,尤其是女儿考的还是全国最高等学府,哪怕不能去读,能去看看也好。
不过家里这段时间确实事情很多,除了建房子的事,现在店铺的后院已经改建好,就等着进摩托车,这些都要他亲自去跑,老婆最多只能帮忙卖卖,外面的事情是不行的。
要是儿子在家,他会轻松许多。
火车站的气味非常难闻,天气炎热,人身上的汗味混合着狐臭、屁、脚臭等各种气味,形成一股异常酸爽的味道。
马父给马萍买的卧铺票,自己买的却是站票,价格要便宜很多。
卧铺一个房间四个座位,上下两层,上层都有个护栏,不用担心睡着会忽然掉下来。
床铺也非常窄,一次只能供一人休息。
李拾光和马萍、徐清泓的票号是连着的,徐清泓是一层的座位,马萍和李拾光都是二层,徐清泓在李拾光的下面。
铺位不同价格也不一样,一层的铺位最贵,二层相对便宜一些。
徐清泓要和李拾光换位置,李拾光还不乐意呢:“不用,上面卧铺坐的人少,干净。”
她拿出上次出去玩时让李妈妈帮着做的隔脏睡袋铺在卧铺上,又拿出毛巾毯,问马萍:“你要不要?”
“我不要。”马萍头从上铺伸下来笑道:“我早就发现了,你有洁癖。”
“我没有洁癖。”李拾光反驳:“这只是最基本的卫生习惯,你知道这床铺上有多少人睡过?他们穿的裤子在哪里坐过?人来人往的,细菌特别多。”
马萍本来不觉得,被她这么一说,也觉得浑身都是细菌了。
李拾光见马萍不要,又问徐清泓,“你呢,要吗?”
徐清泓和她对视,脸微红:“要。”
李拾光也有些不好意思,两人明明就没什么,这样一来倒像是两人有什么似的。
徐清泓将自己的铺位让了一半给马爸爸,马爸爸不知从哪里掏出一叠报纸出来:“不用,我去车厢连接处躺躺就行,那里凉快,你们有事就叫我。”
李拾光赶紧叫住他:“叔叔,你要不睡马萍床铺,马萍和我睡,我们两个小姑娘挤挤没关系。”
“不用不用。”马爸爸一直推辞,拿着报纸去后面了。
车厢内一时有些沉默。
马萍也有些沉默,坐在卧铺上闷闷不乐。
火车开动之后,对面床铺的人依然没来,李拾光敲了敲栏杆:“萍萍,你下面的床铺现在没人,你把叔叔叫进来先睡会儿。”
马萍连忙起身,从上铺爬下来,片刻后将马爸爸喊了进来。
绿皮火车哐当哐当,窗外的景色不停的后退。
车厢内有些闷,徐清泓将窗户打开,坐在床边看书,李拾光趴在二层床铺上,先是低头看他看书,看着看着就发现他的耳朵红了,又看了一会儿,她伸手想摸摸他娇艳欲滴的耳垂,伸到一半改为敲了敲床栏,“你翻页啊。”
徐清泓红着脸淡定地翻页。
他完全不知道自己看了什么,只觉得楼上的目光犹如实质一般笼罩在他身上,让他浑身颤抖发麻,连手脚都笨拙的不知该如何摆放。
“看好了吗?”他头也不抬的问。
李拾光惊讶:“你看的这么快?”
徐清泓抬头看她。
她趴在床上,头朝下,他这样一抬头,两人的脸便离得极近,近的能看清对方根根分明的眼睫毛和阳光下细小的绒毛,甚至是对方的呼吸。
她的发丝因她头朝下的动作而垂落,轻轻地拂过她的脸颊,像挠在他的心上。
那呼吸仿佛带着炽热的温度,能灼烫他的心。
他只觉得心跳越来越快,仿佛从胸腔中跳出来。
这一刻仿佛过了很久,又仿佛只是一瞬间。
李拾光被看到心扑通扑通乱跳,却装作很镇定的样子,眨了眨眼,眼里透露些不解:“你看着我做什么?”她摸摸脸:“脸上有什么吗?”
他朝她清浅一笑,“没有。”
太!好!看!了!
再怎么保养,都代替不了青春啊,你看眼前的小白脸,皮肤温润如瓷,五官精致如画,朝你一笑,心都化了。
李拾光眨也不眨的看着他,恨不得时光能定格。
手好痒,好想摸一把!
“好热,好热。”她用手当扇子不停地扇风,转开视线看着车窗外独属于九二年的景色,掩饰自己的失态。
此时正是夹竹桃花开的艳丽的时候,车道两旁开满了粉色的夹竹桃花。
夹竹桃的根、茎、叶、花都有毒,前世她的大姑子谢成霜不知哪里得知了这个消息,居然在她做小月子的时候,将夹竹桃茎叶熬成的汁添加在她的食物里。
现在想想都觉得人心可怕。
几个小时后,车辆停下,叮当叮当的叫卖声响起,有瓜果,有盒饭。
走廊里站着的人买了几盒泡面。
这时候的泡面还是白色泡沫盒的碗装,这在火车上已算是奢侈。
有人下车,有人上车。
马爸爸也被敲铃声吵醒,问他们:“你们要不要吃晚饭?我去买晚饭。”
李拾光连忙从床铺上下来,看到有黄瓜、西红柿、香瓜之类,买了不少。
她包里有很多水果,还有几盒泡面。
她拎着西红柿和黄瓜去洗,徐清泓放下书,接过她手中的瓜果:“我去洗吧。”
她怎么好意思,可徐清泓已经拿了装瓜果的盆子走了,她跟在后面。
车厢内十分拥挤,洗手池和厕所在一块儿,味道十分难闻。
她屏住呼吸,和徐清泓交错着洗水果,就一个水龙头,两人的手不时地回碰到一起。
徐清泓十指修长,指甲修的平整,十分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