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节

    这时,有人报说永昌公主与驸马到了。
    贾瑛心里放松了一些,这下人群焦点要换人了。
    太妃正要起身去迎,那公主已经是一身便装轻快进来,扶着太妃坐了回去,还不忘同一边的贾瑛眨了眨眼。
    贾瑛看到那张脸,眼睛差点脱框。
    这不是上次宝钗身边的丫鬟吗?
    她一时惊讶,还没回过味来,只听见永昌公主三言两语便将太妃哄得笑声连连,其他人则全不顾及,奈何永昌她爹太牛,也没人敢在她跟前表露啥。
    贾瑛一面感慨这人比自己还简单粗暴,下一刻便被拉了手腕。
    永昌笑道:“我与贾姑娘感情很好,就同她去一边玩了。”
    贾瑛:啥时候和你感情好了!
    面前,南安太妃摇了摇头,无奈:“这孩子,都订婚的人了,还这么孩子气,去吧。”
    贾瑛被公主拉着就走,一眼扫见王夫人一脸疑惑,又瞥见女孩子那一堆有不少不善的目光。
    贾瑛此生以来,除了林缃玉,头一次被妹子们敌视了。
    她是真的不想出风头喂!
    +
    贾瑛这辈子,虽说成了个公爵孙女,老爹怎么也是中央的公务员,被锦衣玉食养大了,成了等级森严阶级的一份子,到底来说,内心还是一个不太常理的人。
    所以面对货真价实的公主,她第一反应是……
    她终于知道穆莳这个辣鸡是怎么搞到她们诗社的第一册 了!
    永昌能做出假扮宝钗丫鬟的事情,贾瑛内心大概也明白对方是个什么性子的人了,何况,那初稿能到穆莳手中,想来她也清楚他俩相识的事情了。
    所以永昌毫不掩好奇打量她,贾瑛也不觉得被冒犯了,规规矩矩与永昌见礼,就听永昌笑道:“那日在府里,你与宝钗说的话,我全听见了,那时便对你感兴趣了,今日总算有机会与你一叙,你也不用拘礼,仍同那日一般,把我当做友人看待便是了。”
    贾瑛点头,与她相对坐下,上一刻还飒爽大气的公主,立马左右环视一圈,仿佛天桥下卖片的墨镜男一般,自怀中掏出一本书册来。
    贾瑛唬了一跳,下意识被她也带着偷偷摸摸起来,左右瞧了瞧,才接过那本书。
    封面不是市面上那种蓝底贴一竖条的寻常装订模样,封面是并不浓艳的胭色,书页右侧是片片镂空的梅花,当中是题字竖下,却明显能看出是照着题字刻了模,复而又印上的。
    ——大观食录
    这书册的纸张不是十分名贵,更不是市面上熟悉的,贾瑛摸着,觉得更像是现代书籍的手感。
    贾瑛蓦然想起了还在穆莳他们手中的陈文道,想来,这种新的制纸法甚至包括新式墨,也是自他那榨来,成本低廉,却十分好用。
    贾瑛如今管了账务,也大概明白,就是他们府里,没有几个爱读书的人,贾母王夫人抄抄佛经,贾政偶尔办个公,一家人写信或者登记,纸墨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了。
    若真的推广开来,降低了读书的用费门槛,只怕会有不少人能读书进学,这着实是利国利民,甚至传颂开来的大好事。难怪陈文道如此有底气,这一推开,便是不少读书人都要支持他。
    如此一来,贾瑛意识到,穆莳拿她这书册用来测试推广的,更是帮了她不小的忙。日后只怕写文史时,提到新式书册,也不免要提上一笔,这一诱惑,怕是京中最古板的大儒也会动容。他大可以拿来讨好那些真才实学,两相推广,只怕效力更大,没必要顾及她这种小打小闹。
    这哪里是他当时云淡风轻说五五分账算得清的。
    贾瑛心下震动,面上更是惊讶难言,永昌只当她为表兄这番心思感动,想着再添上一把火,便叹道:“小表嫂,你着实不知啊,表哥为了这书册,最近都消瘦不少呢。”
    贾瑛满脑子都是懵的,全然没有注意到那称呼,她只勉强冲永昌一笑,心下不知为何起了一阵慌乱来,翻开书册,便见她的序言前,还有一篇序。
    第102章 知她半生,感她赤忱
    穆莳的序言十分简单, 用词直白。
    概括起来,先是夸了一通里面的诗作, 又表扬了里头菜谱的创新, 接着简述了一下这书籍新用了什么技术,最后表示自己决定发行这套书。
    诗作,贾瑛除了序言半字没写, 菜谱,全是通灵玉的功劳。
    贾瑛越看越是心中复杂,半是不服气,半是一分微妙的郁闷,目光落至最后一段时, 心中所有心绪顿时烟消云散。
    看到那落款的“赤瑕宫主”四个大字,贾瑛只觉得哭笑不得。
    《红楼梦》里, 贾宝玉是赤瑕宫的神瑛侍者, 至于这宫有没有宫主,她还真不知道。这人一番感人至深的话下来,最后偏要占她便宜,根本正经不过半刻。
    贾瑛一时间没深想, 便掩了卷,同永昌道:“我大概明白他的意思了。”
    对方给了她这么好的机会, 她自然不能不识趣, 既然用了新的技术,想是要推广开来的,她在京城和金陵的圈子里还是认识不少妹子的, 卖安利也有自己的一手。
    现在还有公主这个活招牌。
    这么一想,贾瑛瞧永昌的目光变得热切起来。
    公主是个金大腿,上次瞧着似乎对她们这个俱乐部好像非常感兴趣,如果拉入伙,那长辈们那头的阻力就全然没有了。
    永昌听她说明了表兄的心思,又兼着她的目光,一瞬间误会到了一万八千里远,当下欢喜不已,十分热情叫了一边的小丫鬟找笔墨来。
    永昌笑道:“你亲自与他回信去,我代你交给他。”
    贾瑛也觉得推广是件大事,她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现代营销那些手段,虽然不知道能用上多少,知道的都给他写上就是了。
    永昌就见贾瑛提笔,立刻洋洋洒洒写了三张纸,心下只余高兴。
    看来贾姑娘还挺感动的!
    拿到信,表兄一开心,自己之后让表兄帮忙办事就方便多了。
    永昌觉得,总叫表兄帮忙捎东西也不是个事,要是能自己赶紧把婚结了,跟着自家木头回秦地,那日子才叫自在。
    一开始她和穆莳压根不熟,小时候只记得常在有人来王府上门告状,气得向来沉稳的父亲都爆粗,后来到了封地,也只能从母亲的连连叹气里依稀感觉到,他是个跳脱放诞,不受管束的人。
    后来一家人进了京,表兄在父皇手下做事,她未婚夫也与他交好,两人才熟悉起来。
    穆莳不像寻常的富家子弟,许是母亲早丧,父亲荒诞,或是生性不好拘束,他早年又与各种古怪的人来往,十年不落家门,也没几个门当户对的愿意将女儿嫁他。
    因为有父亲护着,表兄纵然被连连催婚,母亲也没有一次得手的。
    现下他帮着父亲整吏治,虽说得罪了不少人,更遭人碎嘴的是他手段和性子,连着想攀富贵的也全数消散了。
    永昌怀疑,如今表兄这年纪和名声,只要是个女的,皇后都能同意。
    那日不巧听见了宝钗与贾瑛的话后,永昌便对贾瑛起了七分兴趣,乍然得知表兄对她心生好感,倒也全无意外。
    这两人都非寻常人,更叫人奇怪的是,她第一反应是两人性子相配,后来下意识将两人比对,一时也分不出是哪个高攀了另一个。
    这面,贾瑛已经写完了法子,只是心中对那序言还有疑惑,她是个直率性子,反正在他跟前也无半点形象和秘密可言,不怕被他说是自作多情,在最尾又添了小小一行字:
    ——以书相赠,抱布贸丝?
    +
    匪来贸丝的氓先生这会子正在开会。
    屋里都是大佬,他一个空降兵只能站在刑部尚书后头,半垂着眼睛,一声不吭装花瓶。
    一群人来来去去,为了边境的战事吵得不可开交。大概分为主战和主和的,纵然如此,即使在一个阵营里头的,也都各怀心思。
    这时户部放了大招,开始哭穷,表示今年大雪,苏扬一带又乱了,已拨了一大批粮草,一时间哪那么快调度得过来。
    主和派也跟着说道起来,有人表示战争完全没必要,也就是今年太冷了,蛮族来掳掠一番,不小心和边防发生冲突。
    主战的表示,怎么就是一点小问题了,草原那边觊觎咱们已久。还有人道,王都督才刚刚查边归来,边境就乱了,明显是有意为之的。
    姓王的都督只有一个,九省统制王子腾。
    穆莳听着贾瑛她舅舅被点名,眼皮子一跳,抬眼看了一下说这句话的,又像是没睡醒一般看着地板。
    这新法子烧制的地砖还不错,以后建婚房能考虑考虑。
    两边人吵得快上头,皇帝也不耐烦了。
    “忠顺亲王说说?”
    屋里霎时间安静下来。
    忠顺亲王恭恭敬敬站起身,拱手分析了一番。
    他说的十分在理,草原上游牧民族居多,机动高,来得快跑的也快,真打,就像是大象碾蚊子,轻松但费神,一旦开始,那国家便陷入了泥潭,这其中不少的消耗,何况草原上,即便你俘虏了这个头领,下一刻部族便能轻易舍弃,甚至可能这个部族也被吞并也说不准,如此一来,即便最后胜了也全无利益可言。
    这位亲王是皇帝的兄弟,当初便安安分分,后来太子搞事,一切安定后,他又是头一个交封地的人,是以被封了“忠顺”二字。
    这番话,也叫人半点错处都挑不出来,全从国家利益着手,叫人心服口服。
    皇帝果然很是满意点了点头。
    “亲王意下是和谈了,那么如何谈?”
    忠顺亲王道:“和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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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说,国亡了,是红颜祸水,国有难,又还是要把一个女子给搬出来。”
    永昌瞧着眼前的四美图绣屏,摇了摇头。
    贾瑛在一边吃点心,一时说不出话,在心里给她点了个赞。
    南安府的郡主笑道:“话可不能这么说,都是红颜薄命,比起杨贵妃,其他三位还是由人敬佩传颂的,身为女儿身,有这般名声传颂,也是不错。”
    贾瑛继续塞点心。
    一边冯姑娘道:“纵然有名声,那也是她们身后的事情了。说来为人称颂,其实也是可怜人。”
    冯姑娘是神武将军冯唐的独女,上次在太子搞事情的时候,贾瑛曾远远见过她,想到冯夫人身边的侍女个个身手不凡,现下见这姑娘坐姿端正挺拔,贾瑛心里不免多了些好感。
    显然,她不是唯一一个这么想的。
    探春十分赞同她,想来这几次跟着王夫人,她与冯姑娘有了些私交,回去路上在贾瑛跟前也夸个不停。
    很神奇的是,探春竟然没认出,公主就是那日跟在宝钗跟前的小丫头。
    贾瑛一阵好笑,便问她:“那这四个,你喜欢哪个?”
    探春笑道:“自然是昭君,天地广阔,无人认识,那三位,同笼中金丝雀有何区别,左右也不过被人操纵罢了?”她左右见着附近没有王夫人的人,便低叹了一声,“我也不怕同你说,但凡我同环儿一般,是个男人,能出去,我早便走了,以后活的如何,自然有格外的计较,我瞧你去金陵回来后,整个人便同以往不同,心里羡慕得很。”
    贾瑛听她这话,想起被科普原著探春远嫁的结局,心知红楼是个大悲剧,真和亲,指不定有什么幺蛾子还在那边等着,这么一来,一时也不知该问她自己和之前有什么区别,还是安慰她日后也会有机会外出。
    最后她表示,其实虽然自由可贵,咱们还是要选择更好的自由,王昭君嫁到那么远,乍一听和在汉宫比起来舒坦,最后还不是被逼着嫁人,而且风俗还是单于死了就嫁给下一任单于呢,那里嫁给自己儿子的也不是没有。
    贾瑛见探春一时被吓住,心里总算放松不少。又见探春一直沉默无语,若有所思,贾瑛也不好打断她,便在一边坐着,又要捡点心吃,被麝月给拍下了。
    待到回屋,见过贾母,说了今日见闻,见老太太今日精神不好,贾瑛陪着吃饭逗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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