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香嫂子那张脸都哭成了花猫,那双精于算计的丹凤眼上下翻飞,上唇左边那粒痣亦跟着跳来跳去,那模样梨花带雨都不足以形容其精髓。
可一听到子衿说还要去回雁楼探探,天香嫂子那脸立马就大雨转晴,直夸子衿,“我就说你就算当了王妃也不至于不管我们死活,子衿啊,你真是菩萨心肠。”
“不瞒老板娘,我嫁入王府并无半分嫁妆,也不敢向王爷讨要,昨日因一点小事弄坏了衣物,如今连换洗衣物都没有,我娘那边我也得顾,所以我一定会定期过来给你更新菜谱的。”
子衿的情况,天香嫂子最是了解,所以在她面前,子衿也无需隐瞒。
“哎,若说你这女子,空有小姐的头衔,活得还不如个丫鬟,你那嫡母未许你嫁妆,在王府抬不起头了吧?”
“那倒不妨事,子衿并不觉得丢脸,我以己之力,养活母亲莲姨我和茴香四人,没什么可丢脸。”
天香嫂子那等嘴巴抹油的利爽人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原本盼她嫁入王府能享享福,可子衿那嫡母着实可恨,居然让子衿颜面扫地,看来子衿姑娘这命,倒是真正的苦啊!
“老板娘把那装备给我,我去去就回,稍后还得给母亲送银钱过去。”子衿估摸着自己去回雁楼一来一回也需花些时间,便催老板娘。
待她主仆二人再出来时,已经是一个干瘦男子与个娇滴滴的小娘子。
茴香跺脚直骂,“这老婆子越发恶趣味,把人家扮得如此俗气。”
子衿“噗”的笑了一声,茴香这话说得确实在理,好端端一个大姑娘,天香嫂子非给她穿了一件红衣配绿裙,裙子上还有大朵大朵的牡丹,一张脸也画得极其夸张,光是那红唇便已经占据了茴香半边脸,更不惶说那高低不平的两条粗眉。
“小姐你不许笑。”茴香恼了,跺着脚不许子衿笑话她。
子衿以手掩唇,一本正经的说,“不笑,不笑,娘子这便随为夫寻宝去。”
茴香傲娇一扭腰,一张素帕砸在子衿脸上,“死相!”
唔……
子衿憋笑好辛苦!
两人一路笑闹,到回雁楼时却见楼下人头攒动好不热闹,竟全都冲着那道醉卧美人怀而来。
子衿与茴香身材瘦小,机灵灵钻了进去,寻了个位置坐好,茴香便捏着嗓子喊,“给我来一盘醉卧美人怀,一盘葱爆腰花,一盘素炒青菜,赶紧的。”
子衿被茴香逗乐,捏了她脸。
这时,楼上一男子眉头微蹙的看着子衿,低头对坐他对面的黑衣男子说,“王爷您看?”
第18章神秘王爷 谢谢武頤缘等亲爱的打赏,上菜咯~!
那男子回头,一双鹰眸冷冷的扫过子衿那张小脸,眉头拧成一条纠结的线,可脸却被花瓶挡着,看不真切,“你说她每隔几日都会来此?”
“是的,只要这里出了好菜式,她必会来,翌日那天香楼便推出比这里更好吃的菜品。”
“哦?这倒有趣得紧……”男子兴味的说。
“王爷要不要……”那男子正要说话,却被那王爷阻止,“罢了,查再仔细些再说。”
楼下,子衿丝毫不知自己被人窥探,见那醉卧美人怀上来,主仆二人便迫不及待动了筷子。
子衿先看了一下食材,细看之下子衿才知道,醉卧美人怀不过就是取了个巧,用大月国的特产魔芋豆腐麻鸭子,佐以黄酒为汤烹煮出来的一道炖菜,不过这两种食材碰撞在一起,倒是鲜的很,咸鲜麻辣,很是开胃的一道菜。
子衿尝了两口,便放了筷子,茴香跟着子衿,嘴儿都被养叼了,吃了两口便意兴阑珊的放了筷子,两人放了银子便离开回雁楼,直奔天香楼去。
那监视子衿的男子见子衿离去,对那看不真切面容的王爷拱了拱手,从窗户上掠过,跟着子衿而去……
子衿回到天香楼之后,便叫人杀了麻鸭,备下魔芋豆腐,取了黄酒备用,换下那一身衣服之后,她手脚麻利的处理鸭子,切了魔芋,备了葱姜蒜,不多时,一锅香喷喷的醉卧美人怀便做了出来。
茴香尝了一口,立马赞不绝口,“嗯,小姐做的这道醉卧美人怀比那回雁楼的好吃多了,肥而不腻,软而不烂,香辣爽口。”
天香嫂子素来相信子衿,尝了一口之后,也赞不绝口。
子衿将菜谱写下,再给了一张新的菜谱,这样一来,天香嫂子又得了两道新菜式,两人各取所需,子衿领了银子,扯了布匹,神不知鬼不觉的从天香楼穿过弄堂,直接进了听雨轩的门,将军府上上下下,谁也不知道她早已回了家。
子衿回家赵倾颜自是高兴,可看了一眼门外,却未见崇睿的身影,这让她不由得微蹙眉头,氤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担忧。
子衿如何不知母亲眼里那抹担忧,她将布匹交给莲姨,让她帮着裁剪,自己欢欢喜喜挨着母亲坐下,眼里盛着满满的笑意,那双梨涡都快甜化了。
“母亲,王爷他待我极好,只是公务繁忙,这才抹不开时间与我一同回来,他差管家备了厚礼,可女儿那般嫁入他府上,也不好意思收,加上我要去天香楼,带着礼物不方便,便推拒了。”
听完子衿的话,赵倾颜只是叹了叹,并没有接话,子衿希望她宽心,那她便不问,可她又如何不知子衿性子,报喜不报忧。
那崇睿是何等身份,若屈尊来了将军府倒也无妨,可将军府那一记耳光打得如此结实,即便崇睿不得势,可好歹也是皇子,天家威严却还是有的,他不愿来也实属人之常情,只是不知道他对子衿,会不会真的好。
“王爷可曾与你同榻……”赵倾颜定定的看着子衿,这小鬼灵精骗人的时候亦是一本正经,她不得不防着她。
第19章似有触动
子衿被母亲瞧得头皮都发了麻,跺着小脚娇嗔,“母亲这话问得,我与他是夫妻,自然是……”毕竟是个未经人事的大姑娘,子衿实在说不出口“同塌”二字。
可赵倾颜却放心了,只当子衿是新妇娇羞,她想只要崇睿不冷落子衿,以子衿的相貌才情脾气秉性,即便不能让崇睿着迷,但至少也不会为难于她。
母女俩不过三日未见,却像隔着几辈子那般长,絮絮叨叨说了许久。
天色渐晚,赵倾颜虽有不舍,可却还是催促子衿赶紧回府,子衿笑意盈盈的说,“王爷体恤,说我可以在家里呆上两日。”
“不行,王爷抬爱自是你的福气,可你不能乱了礼数,赶紧收拾收拾回去。”赵倾颜性子虽淡,却说一不二。
子衿微红了眼眶,眼里闪着不舍,期期艾艾的撒娇,“母亲……”
“乖,回去,等日后日子稳固了,有的是机会回来,你要听话。”赵倾颜见鲜少撒娇的女儿跟自己撒娇,心里亦有不舍,可终究是嫁出门的女儿,她再不舍,那也是别人家的媳妇儿了。
子衿盈盈叩拜,“母亲,子衿这便回去了。”
赵倾颜哽着嗓子说,“嗯,回吧!”
子衿去寻茴香,莲姨已经将衣服裁剪好,只是还未缝,子衿让茴香收拾了,再从房里取了几本书,领着茴香孤零零的回了王府。
赵倾颜看着子衿单薄的背影满心不舍,思量了片刻之后,赵倾颜咬咬牙从怀里掏出一块汉白玉佩,目光沉沉的看了良久,这才招来莲姨,两人踏着晚霞,一路往皇城方向走去。
子衿回到王府之后,恹恹不说话,茴香心直口快,抱怨她,“小姐您也别怄气了,若您自己乖乖跟夫人说王爷待你不好,只怕你住半个月夫人也不会撵你回来。”
子衿不言语,从包袱里取了衣料出来,借着灯火赶制衣服,茴香心里清楚,她家小姐是真的难过了,她性子倔,虽然和颜悦色不说话,可心里的苦,却不能对旁人说,一个人死撑着。
茴香无奈,只得取了针线过来,小大人一般的跟着她家小姐犯愁似的把情绪一针一线的缝在衣服里。
忽然,子衿感觉脚边有个毛茸茸的东西在蹭她,吓得她低头一看,却见早间她救过的那只大狗撕狼,像只猫儿似的在她脚边撒欢。
“撕狼,你怎地过来了,我看看伤好点没?”子衿揉了揉撕狼的头,开始给撕狼检查伤口,那撕狼也是个矜贵的,对子衿啊呜啊呜的撒娇,可茴香看它一眼,它便呲着牙对茴香发出低低的警告。
气得茴香差点没拿针戳瞎它那双狗眼。
子衿失笑,帮撕狼把纱布绑好,拍拍它的脑袋说,“这是我家茴香,你不可以欺负她。”
那撕狼似极通人性,啊呜啊呜着蹭子衿,茴香见它那狗仗人势的样子,不屑的一甩头,“哼,我还不愿搭理你呢!”
子衿向来拿她无法,便由着她使小性子。
崇睿寻撕狼到来时,就看见正厅的八仙桌上,那温婉的小女子一针一线细细密密的缝制着衣服,撕狼跟个猫儿似的卧在她脚边,不时甩着大尾巴给她扇风,感受到凉风习习,子衿便温柔笑看撕狼,放下手中针线,捏捏撕狼的头皮,于是撕狼更加撒欢似的扇风。
这是崇睿第一次这般仔细的看子衿,那温顺的眉如柳叶,眸如星辰,鼻如秀峰,唇如樱桃,巴掌大点的小脸上,还嵌着一对蜜饯儿似的酒窝。
卢嬷嬷曾说过,他的娘亲在快分娩之时,依旧挑灯夜赶为他制衣,可崇睿的脑子里从来也勾勒不出这样一幅画面,那是他此生的遗憾,可今夜,他却忽然能想象出母亲的样子,定与她一般的温婉、贤良、柔美吧。
撕狼似察觉到什么,只因受了伤并不敏捷,待它爬起来,门口早已空无一人。
第20章惊为天人的浅笑
子衿见撕狼骚动不安,移步到门口查看,似看到一丝黑色的袍角闪过,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翌日。
撕狼早早的便溜到子衿的清风阁,看管它的阿福苦着脸满院子找,可琅琊阁都找遍了也寻不到那小祖宗出来喝药,他急得满头大汗,最后不得不到书房门口求见崇睿。
刚哲守在崇睿书房门口,手里抱着一把破云刀,身穿一身黑袍,就连头上的纶巾都是黑沉沉的,加上他不苟言笑,整个人犹如一个黑脸门神,让王府的下人都十分惧怕他。
刚哲问明缘由之后,这才进屋禀告,崇睿听完之后,脑子里不期然的想到灯下那张温婉的笑脸,他挑着眉沉着眉,淡淡的问刚哲,“我让你准备的医书和新衣,可准备好了!”
说到这个刚哲的脸就不自觉的抽了抽,他家殿下下手可真黑,他不过就是在殿下吩咐唐宝公公去备女子衣物的时候凝神听了一下,殿下便直接把这差事移交给他了。
刚哲不语,崇睿亦不言,最后崇睿慢条斯理的整理一下身上的黑色锦缎蟒袍,悠悠然站起来,眸色清冷的说,“走,去寻撕狼。”
寻撕狼?
好吧!就寻撕狼。
刚哲跟在崇睿身后,对唐宝公公使了个眼色,唐宝公公那胖乎乎白面馒头似的脸瞬间便笑开了花,拿了衣服和书本,三人信步闲庭的往清风阁行去。
自从嫁到王府,子衿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自己的生活会因为一条狗而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昨日撕狼来了,她院子里来来往往的人便多了,这让她很是不惯,可好说歹说,撕狼就跟大老爷似的,爱答不理。
今日大早上,撕狼又来了!
子衿穿着刚裁好的新衣,飘飘渺渺的天青色,衬托得子衿整个人仙气十足,子衿虽贫,可在服装上却独有见地,天青色微透的流仙裙,配了一层白色的中裙,让那略显冷清的颜色挑出了几分飘逸的味道,头上那支白玉簪子,闪着动人的柔光,一双梨涡浅笑嫣然,崇睿站在清风阁门口,全然不查自己正带着欣赏的目光,直愣愣的看着她。
子衿最先发现崇睿,在暮光之中,崇睿着一袭墨色蟒袍,腰缠黑色镶玉锦带,脚踩黑色软靴,束发带亦是黑色,在晨光的微风中翻飞,子衿见过他三次,第一次他身着酱色朝服,自有一股王者之尊,第二次身着玄色朝服,像火一样炙热,这是第三次,他却身着墨色衣物而来,子衿发现,相对于红色,崇睿更适合墨色,沉稳内敛,大气磅礴,仿佛他是那暗夜的主宰。
两人隔着一道门槛互望,谁也没有先开口,而周遭的人感觉到两人之间的暗流涌动,亦是识趣的屏住呼吸,只有撕狼扯着子衿的裙角往崇睿那儿走。
子衿尴尬的跟撕狼争抢裙角,看到这模样,崇睿着了魔似的露出微笑,那轮廓分明的五官,因为有了笑容,焕发出惊心动魄的神采,说他是神祇一般的人物,一点也不为过。
“撕狼,放开。”崇睿开口,低沉的嗓音里带着一抹温情,那一幕,犹如一个严厉却深爱孩子的父亲,阻止着孩子对妻子的无理取闹。
莫说刚哲,就连唐宝公公这等伺候崇睿二十几年的老人,也未必见过崇睿如此温柔的样子,这一笑,简直惊为天人。
他那白面馒头一般丰盈的脸上,挤着一抹意味深长的浅笑,看待子衿的目光已然不同。
撕狼很是听从崇睿的话,“呜呜”的跑到崇睿面前去撒欢。
崇睿像是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一般,以手挡着唇,清了清嗓子,那惊为天人的笑容迅速消失在他的脸上。
唐宝公公只当没看见他家王爷的转变,拿捏着嗓子走到子衿前面,“王妃,这是王爷给您挑选的礼物,您看看可还喜欢?”
“子衿谢过王爷,但无功不受禄。”
崇睿的眼睛危险的眯起,他像是没听见子衿的言语一般,理了理衣袖,缓缓的,沉声开口,“你说什么?”
唐宝公公那张馒头脸瞬间就皱成个肉包子,这王妃,摊上大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