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陆亦安和黎子宛,有些心疼陆景。
原来他早就知道郑鱼是这样的人吗?所以才会一直叮嘱着,千万不能把有孕的消息传出去?这孩子真是,早就知道了,却一直憋着没说出来,可想而知心里有多痛苦!
陆亦安深吸一口气,对郑鱼多年的弟子之情在这一瞬间消失殆尽。这孩子已经不是当年他带回天云派时,那懂事又纯善的孩子了,这孩子心狠手辣,已经灭绝了人性。
不能再饶过了。
若是饶过,且不提他日后会不会报复,单是他这样的性子离开天云派入了武林,只怕还会有更多人会受他蒙骗,从而导致落魄可怜。
陆亦安飞快的冲了出去。黎子宛也不停留,在目前的天云派,除了陆景和陆亦安,就数他武功高了。邬誉清担心师父,更忧心师娘还大着肚子,于是把陆景放下,在陆景的催促下也飞快的加入了战斗。
这些时日郑鱼的确无事时便练武,但到底两辈子相差几十年时间,他再是有前世记忆,有前世武功的记忆,短短时间也不可能完全恢复。一个陆亦安他都打不过,何况还有黎子宛和邬誉清,因此不过死撑了二十来招,就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三柄剑从三个方向刺出,停在了他身旁。
陆景知道,这三个人都是有一瞬的犹豫了。
他忙叫道:“不要杀了他!”
他这一叫,陆亦安和黎子宛心里都是一沉。
而郑鱼却是惊喜的抬起头,忍不住喊道:“小师弟!”
邬誉清也扭了头,有些难以接受的看着陆景。虽然什么话都没说,但是眼睛里却已经慢慢涌上了别样的情绪。
陆景大步走过去,一手拉了邬誉清,一手把黎子宛也往后拉了些。这才对陆亦安道:“爹,废了他的武功吧!这是天云派的武功,是您一把手一把手教他的,如今他也不配再使了。”
陆亦安一想的确如此,即便不杀了郑鱼,也不能再放他出去害人。
“不!不要!”郑鱼却猛地喊道,同时疯狂的跳起想要跑,可陆亦安却已经抓住了他的手臂,将人用力抓了回来,蕴含内力的一掌便续了上去。
郑鱼还在做垂死挣扎,“不要!师父不要!我错了,我求求你放过我!”陆亦安不为所动,他没了法子,竟是骂起了陆景,“陆景!你这个禽兽,枉我那么爱你,枉我想要弥补你,想要一生一世对你好!可是你呢,你居然害我,你毁了我,你毁了我一辈子你知不知道!”
等到郑鱼软绵绵的瘫在地上后,陆景才开口,“当然知道,可我要的就是如此。你做了那么多坏事,如今也该得到惩罚了。”
郑鱼根本就起不了身,可是躺在地上的他却用一双怨毒的眼睛瞪着陆景。只可惜任务已经完成,陆景并不担心好感度下降了。
直到此时,其他三人才知道陆景的用意。
这不是放过郑鱼,这反而是让郑鱼更痛苦。
毕竟他的野心天云派人人皆知,可是从今日起,失去武功的他如何能登上天云派掌门的宝座呢?他根本就是失去了这样的机会,甚至陆亦安不仅仅是废了他天云派的武功,陆亦安还让他这辈子都不能再学别的门派的武功了,这样的郑鱼,即便离开天云派也翻不起风浪了。
只不过陆景并没有放他离开。
郑鱼可是原剧情里的男主角,虽然现在被打入了谷底,可谁知道离开后会怎么样。若是他有奇遇,再闹起大风浪,甚至危害到天云派也不是不可能的。而因为他没有逼人太甚,没被逼到死路上的郑鱼,虽然心里痛恨万分,但到底还是在天云派留了下来。
陆景还特意交代下去小弟子不许太过度的欺负他,只要让他住最差的房子,干最多的活就可以了。至于吃饭穿衣却都不曾克扣他,而即便是干活,也不是选择最脏最累的,只不过慢慢折磨罢了。
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郑鱼再想起以往想起前世,便只能骂骂咧咧几句了。他所有的野心和锐气,全部在这样的日子里慢慢被消磨掉了。
黎子宛十月怀胎后生下了个女儿,取名为陆婉。
小陆婉居然和陆景长得很像,而且也特别黏陆景,顺带的对邬誉清也很亲近。因此黎子宛和陆亦安这亲爹娘反倒是落了后,眼看着小姑娘慢慢的眼里只有陆景和邬誉清后,陆亦安这个亲爹着急了,索性带着黎子宛和陆婉离家出走了!
不过走之前却是留了信的,说是去云游四海,体验生活。
陆景和邬誉清是注定了这辈子不可能有孩子的,原本是有点儿移情,是把陆婉当女儿一般看待的。如今陆亦安把陆婉带走了,两人有点心塞的同时,便只能把注意力更多的转移到天云派了。
原剧情里陆亦安死了,黎子宛被赶走了,他们其实都很遗憾天云派最后落在郑鱼手里,慢慢的在江湖上几乎变成了隐形门派的。这辈子虽然陆亦安已经没有这样的遗憾了,但是陆景和邬誉清没事,长日无聊下便大力的练功,收弟子,扩建天云派了。
第142章 我的大师兄有点怪29
天云派在江湖上的威望越来越大, 天云弟子即便说出去都让人羡慕,在这样的情况下, 不说天云派弟子愿意入赘陆家娶了陆婉了,就是其他各大门派的弟子也都愿意。
许是因为不管俗事,早早就出去云游四方的原因, 在陆婉十八岁再不嫁人就晚了的时候, 已经年过五十的陆亦安和黎子宛看起来却和当年生陆婉时候也差不了多少。因此即便她已经十八岁了,陆亦安和黎子宛也没催,而陆景和邬誉清就更不会催了。反倒是陆婉自个儿,挑挑拣拣在门派里选中了比他大十八岁的柯哲。
三十六岁的柯哲并没有成亲, 而这个年纪的男人因着保养得宜,浑身上下便只有儒雅谦和的气质,并不会让人觉得老。可是他依然被这消息震的魂飞魄散,即便多年来看着陆景和邬誉清在眼前无数次秀恩爱, 他已经对陆景彻底死心了,但是性取向一旦形成,真的没有办法改变。
于是他走了上辈子的老路,离开了天云派。
只不过不管是离开的原因还是之后要走的路,都和上辈子不同了。
因着他的离开,陆婉好生气了一场,不过很快就又抛在一边了。说起来她会选择柯哲, 更多的原因不是因为爱上柯哲,而是因为移情作用,觉得柯哲和她的哥哥以及……那应该喊什么呢, 嫂子?哥夫?
陆婉不知道,姑且说大师兄吧!
她只是觉得柯哲很像哥哥和大师兄,身上都有一种成熟男人的魅力,那是天云派后来许多喜欢她的年轻师兄弟们没有的。而那些师侄儿,即便年纪与她差不多大,但辈分差了一截,她也不考虑的。
于是这般一来,她的亲事便又拖了一年。
直到次年下山,在山脚下救了一位饿昏过去的书生,她才在次年秋日里和这书生成了亲。书生家世清白,而且入赘天云派之后也绝了科举入仕的心,因着喜欢陆婉以及感念陆婉的救命之恩,就差没把陆婉当菩萨给供起来了。
陆景和邬誉清这一生没有子嗣,也不曾去收养孤儿。
陆婉和书生生了一儿一女,这两个孩子男孩儿练武强身健体,读书却是为了圆书生的梦。因此陆景和邬誉清便手把手的教这小女孩儿,将毕生绝学悉数授予她,让天云派后来传到了这位女掌门的手里。
差不多是五十岁上下的年纪,陆景就把天云派掌门之位交给了才十几岁的侄女儿,而他和邬誉清便也学了陆亦安和黎子宛从前,离开天云派出去云游四方了。
他们第一次出去便直接玩了三年,等到他们回来的时候,小侄女儿已经嫁了人且有了身孕。而柯哲居然也回来了,不仅回来了,他还带回来一个人。这人……是郑鱼的老熟人。
起先陆景并不知道她是谁,只是回天云派不知不觉便去看了郑鱼。虽然郑鱼已经浑浑噩噩活了几十年,早就一点儿斗志和野心都没有了。但是他毕竟是原剧情中的男主,陆景对天云派对陆亦安夫妇和陆婉以及小侄女都有了极深的感情,因此很怕出什么意外。
谁想到去看郑鱼的时候,却见一个中年妇人正居高临下的站在郑鱼面前,已经瘦骨嶙峋的郑鱼趴在地上,正抖着手去捡地上的饭菜。
“这是什么人?”邬誉清眯眼细看,却发现不认识那妇人。
陆景也摇头,“不知道,咱们走近一些。”
两人便走近了一些,依稀听见那妇人正凶恶的道:“你肯定没想到你也会有这一天吧?昔年天云派高高在上的大弟子,我程家到底是哪里得罪了你,你一个江湖中人非跟我程家过不去?你说,你说啊!”她说着,见郑鱼捡了根青菜往嘴里塞,干脆的伸脚踢了郑鱼的手,将那青菜给踢掉了。
程家?
陆景和邬誉清走到一侧,正好可以看见那妇人的侧脸,这才发现那妇人有些眼熟。再联想到她姓程,已经几十年没回忆过原剧情的陆景又回忆了遍,便立刻想起来这位妇人是谁了。
这是原剧情里给郑鱼戴了绿帽子的山下富商家的女儿,程大小姐。
难道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还有什么事发生吗?
陆景并不曾去关注过程大小姐,所以不知道。
他抬脚大步走了过去。
而他和邬誉清刚到程大小姐身侧,不知藏在什么地方的柯哲就出现了。只是这一回他的目光没有放在陆景身上不变,而是先看了眼程大小姐,然后才看向陆景,不过短短一瞬,又回到了程大小姐身上。
陆景心底有些了然。
程大小姐却吓了一跳,虽然她不认识陆景和邬誉清,但是看着两个男人结伴而来,想着他们的年纪以及风姿,猜也猜到他们是谁了。因此她面露紧张,本能的想要躲到柯哲身后,可脚步才一动,不知是想到什么,却又停了。
她干脆的站在柯哲身前,坦然的面对陆景。
陆景冲她点点头,随后才半蹲下,看着趴在地上的郑鱼问道:“你对程家做过什么事吗?”
对于程大小姐和柯哲,郑鱼一直都是保持沉默的。可是此刻陆景来问了,他却神色一僵,低下了头。
这就是默认了。
肯定不是被关禁闭之后的事儿,那就是之前了。
他也是够锱铢必较的,前世程大小姐的确是对不起他,可是他能娶到程大小姐,手段却也并不光彩。无非是因为程大小姐有一个贪身怕死,而又不是那么疼程大小姐的爹罢了。只不过这是前世,这辈子,郑鱼不想再娶程大小姐,恐怕手段更恶劣罢了。
一生已经快到结尾,对郑鱼的折磨也够了。
陆景没有再问,而是转头对柯哲和程大小姐道:“我不管他和程家有什么恩怨,但是从今日起,他我就交给你们了。”
柯哲微愣,继而就点了头。
在陆景和邬誉清离开的时候,他终于紧紧握住了程大小姐的手。
程大小姐的眼泪滚滚而下,也终于放下了爹娘横死,未婚夫惨死的一系列祸事。只要终于能跟郑鱼这个罪魁祸首报仇了,那么她也就可以放下心结,和柯哲在一起了。
这一个世界,陆景和邬誉清相守到了白头。
只是陆景心底却一直都有一个遗憾,一生说长不长,但说短却也不短,可大几十年里,邬誉清却始终什么都没想起来。
除了最开始的那个受伤的夜里,之后一次也没露出过似曾相识的感觉。可彼时陆景早已将邬誉清当成一辈子的伴侣,因此后来也就不再去追究他到底是不是之前世界的那个人了,毕竟若是肯定的答复还好,若是否定的答复,他也不能把邬誉清抛弃。
就这么糊里糊涂的,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是陆景先倒下的,原主的身体受伤十分严重,即便是他穿越过来后体质改善许多,但年纪一大就还是显出了劣势。他靠在床上,虽然面色平静没有痛色,但实际上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生命在渐渐流逝,已经不剩多少时间了。
在这样的关头,他终于鼓足勇气拉了邬誉清的手,问道:“你还记得当年你为我挡了郑鱼一掌的事情吗?”
邬誉清眼睛已经红了,强忍着才没让里头的眼泪落下来。点了点头,便了然道:“你有问题要问我?”
可真是够聪明的!
陆景心说,莫非你一直知道我想问什么吗?
他点点头,也打起哑谜,“你会告诉我吗?”
邬誉清沉默一瞬,摇了摇头,“不会。”
陆景:“……”
邬誉清抽出手,在陆景手背轻轻抚了两下,“别说话了,你看起来有点累,好好休息好吗?我去做饭,做你最爱吃的的蔬菜粥,一会儿就给你送进来。”
不知道是不是陆景的错觉,他总觉得邬誉清像是在落荒而逃。可是他知道,他是等不到一碗粥熬好的时间了,在邬誉清就要踏出房门的那一瞬间,他拼尽全力喊道:“站住!你、你知道我要问什么是吗?”
邬誉清停下脚,良久才转头看过来,“嗯。”
陆景问道:“那为什么不愿回答我?”
邬誉清面露挣扎,好一会儿之后挣扎之色褪去,面上一片平静的往回走了几步,“这回答真的那么重要吗?若是答案是是,你会如何?而若是不是,你又要如何?会后悔跟我在一起的这一生吗?”
他把这话抢过去,回答不了的反倒是陆景了。
没有邬誉清的回答,他确定不了真相,似乎怎么回答都不好。
看出他的纠结,邬誉清嘲讽的笑了,只笑着笑着,终于将眼中强忍的眼泪笑了出来。他问陆景,“是那一夜我迷迷糊糊说的话透露出来的可能重要,还是……我是我,是爱你,陪你一辈子的我重要?”
陆景所求是为心安。
邬誉清所求,是为爱的回应。
可邬誉清不回答陆景的问题。
而陆景……在这一刻突然也不敢再面对邬誉清了。
因为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到底哪一面更重要。他想他或许骨子里是个薄情寡义的人,虽说对前面的梁淮安许远齐都还好,但是对崔嵘,他却真的是爱里掺杂心疼与亏欠的。可偏偏此刻面对邬誉清,他却无法肯定的说出来。
到了此刻他突然庆幸生命到了尽头,头一歪失去知觉,便也不必回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