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节

    “娘,还得修高一点才行。”卢秀珍抬头看了看那院墙,总觉得有些不放心,或许是她来自藩篱重重的两千年后,没有高高的院墙将屋子与外边隔开,她总有些不放心:“娘,没事的,青砖准备得很足,够咱们用的。”
    “唔,那倒也是,今日还挖出了二十两银子,可真是福气。”崔大娘眉眼都堆到了一块,心里格外舒坦:“秀珍哇,现儿咱们家还花不了这么多银子,放在家里又怕有人打主意,明日你拿着到城里的钱庄去存上,行不?”
    “好。”卢秀珍点了点头:“娘,我也正是这样想的呢。”
    都不用找借口了,明日放放心心的去江州。
    第二日一早,卢秀珍便与崔六丫一道去了江州城,一路上崔六丫叽叽喳喳的与她说起兰府的事情:“兰先生这几日没在府里,兰公子便出来透气了,看起来他们父子两人真的是有些矛盾。”
    听着六丫提到兰公子,仿佛有谁用针扎了她一下,卢秀珍忽然有些坐立不安。
    “兰公子不喜欢别人打扰他,总是一个人站在那里想事情,就连贴身丫鬟都不靠近。”崔六丫叹息了一声:“昨日我们听着说兰公子到外院来了,也想见见这位少东家,几个人一块去了外院,只可惜……”
    “怎么了?”听着崔六丫声音有几分惆怅,卢秀珍有几分紧张:“只可惜什么?”
    “只可惜没见着他,赶着过去的时候他已经回内院了,听说他只在太湖石旁边站了一阵子,然后就回去了。”崔六丫摇了摇头,有些惋惜:“听说兰公子小时候生得跟那粉团子一般可爱,只是万万没想到幼时竟然脸被烫伤,要不也是个俊秀的公子哥儿呢。”
    听到这话,卢秀珍无端的也心疼了起来。
    脸被烫伤,那是遭了多大的罪啊。
    第88章 战东风(四)
    晨曦蒙蒙的笼罩着天空,到处都是一片白色的薄雾,一阵“吱呀吱呀”的声响,慢慢的,黑影憧憧的从薄雾里现出,那是一辆骡车,赶车人端坐在前边,车上坐着两个姑娘。
    “崔三,今儿来得晚了一点点,那个姓李的已经赶车进去了。”
    守城门的士兵已经与崔三爷相当熟悉,手一挥就放了行。
    这帮人运货的生意也不是特别好做,城北那边每日都是几十辆骡车等着货主来雇,崔三爷每日起得很早,就是想占着最前边的位置,那地方最打眼,货主过来一眼便瞅见骡车,自然更容易找到活干。
    故此崔三爷每日都起得格外早,这也刚刚好和崔六丫的步调一致,只不过对于卢秀珍来说便不大合适了,她今日揣着二十两银子来钱庄存钱,这时候钱庄还未开门。
    “大嫂,不如去兰府厨房那边坐一坐。”崔六丫拉着卢秀珍的手跳了下来:“时辰还早哩。”
    卢秀珍本来就打算要来找那位兰公子把话说清楚,听着崔六丫这般说,顺水推舟应承下来:“好,我刚刚还想去看看外院的整修是啥样了,毕竟这事是我在负责,总不能因着家里盖房子便将这边的事给扔下了。”
    崔六丫点了点头:“大嫂,你说得没错,兰先生仁义,咱们也不能因着他为人心肠好就耽搁了他的事儿,你今日既然已经来了江州城,自然要帮兰先生去看看的。”
    姑嫂两人商议已定,与崔三爷说了一句,手挽手的走到了角门,看门婆子自然识得卢秀珍,听她说要来看看外院的装修怎么样了,不敢耽搁她的事情,赶紧开了们让头进去:“卢姑娘真是好本事,连钱管事都佩服你哩。”
    卢秀珍从衣兜里摸出几文钱来塞到婆子手中:“妈妈拿去打角酒喝,千万莫要嫌弃。”
    崔六丫每日都要从角门出入,给婆子一点微末好处,她总会关照着六丫一些。
    看门婆子眉开眼笑的将那几文钱接了,真心实意的道了声谢:“卢姑娘,你们家也不宽裕,还记得老婆子喜欢喝两口小酒,实在是有心了。”
    不是没收过别人暗地里塞的钱,看门婆子是从京城那边回来的,见的事情多,以前的主家也曾办过大场面的游宴,那些达官贵人的女眷来拜府的时候,塞给她的都是几钱银子,可她觉得卢秀珍这几文钱比那几钱银子更真心实意,毕竟家境贫寒,能拿出几文钱来,足以说明她的真心真意。
    望着卢秀珍与崔六丫的背影,看门婆子喃喃道:“卢姑娘这么能干,她家里的迟早会好起来的。”
    崔六丫带着卢秀珍先去了厨房,厨娘们见着卢秀珍过来,很是亲热:“有一段日子没见着你啦,在家里盖房子就不想到江州城来逛了?”
    “哪能呢,不是还要帮着兰先生整园子么。”卢秀珍笑了笑:“今日特地来瞧瞧。”
    “还是住在乡下好,想盖房子说一句便是,地多得很,在江州城就难了,到处都是宅子园子,只能花银子买,可是这么贵,谁买得起哟。”有一个厨娘摇头叹息:“以后啊,想要出去散心,我们就去六丫家,那么大的院子,随便挪个房间出来总该可以罢?”
    “没问题没问题,每进屋子都有客房呢。”卢秀珍笑着将手洗干净:“来来来,我帮你们来和面。”
    “卢姑娘,你真是太勤快了。”几个厨娘都赞许的看着卢秀珍,多好的姑娘家,只可惜命不好,竟然守了望门寡,好在公婆开通,还能让她出来走动干活,等着孝期一过,或许能让她自己选一门合意的亲事嫁了呢。
    兰府几个厨娘都不是尖酸刻薄的,崔六丫手脚勤快又挺会说话,才做了一个多月,就与众人融到了一处,说说笑笑,甚是相得。卢秀珍也是个嘴甜又踏实的,故此厨娘们也没觉得她在厨房里有啥不对,姑嫂两人与厨娘们一块儿准备早餐,时间过得飞快,不一会儿,炉子上的燕窝就炖好了。
    锅子里腾腾的冒着白色烟雾,一个厨娘将锅拿了下来,将那燕窝汤倒入了大汤盅里边,银耳就如一朵朵花般绽开着它的娇媚,洁白无瑕,片片精致,燕窝此刻已经与汤汁融到了一处,但依稀还是能见着一脉脉流动的细纹,深深的吸一口气,甜香在舌尖滚着下去了。
    “公子的银耳燕窝汤好了没有?”
    门口传来一个略熟悉的声音,卢秀珍抬头一看,就见上次寻了衣裳给自己的那丫鬟正站在门口,手里提着一个大食盒。
    灵燕见着卢秀珍,也是一愣,只不过她什么都没有说,将食盒递了过去,让厨娘将早餐与燕窝汤都装上,把食盒盖子合上,她一只手将食盒拎了起来,走到门边时回头看了卢秀珍一眼,眼神里有一种别样的意思。
    卢秀珍有些莫名其妙,这位兰公子的贴身丫鬟临走前为何是那样一种样子,眼睛盯着她跟死鱼一般。
    “灵燕,怎么了?有谁得罪你啦?”灵鹊正坐在走廊上放着的小杌子上绣荷包,见着灵燕嘟着嘴走过来,不由得有几分奇怪:“不过是去接个早膳过来,怎么就跟人家欠了你几千两银子不还一样?”
    “别提了。”灵燕将食盒放到地上,气嘟嘟道:“那个姓卢的姑娘又来了。”
    “卢姑娘来了?”灵鹊吃了一惊:“兰先生不是……”
    “嘘,别说这么大声,万一被公子听到就不好了。”灵燕警醒的朝身后的窗户看了一眼,轻轻摆手:“我就觉得她是有意来的,分明是从她小姑子那里听到说兰先生外出了,这才故意挑了这个时候来。”
    灵鹊默默的低头看着手里的荷包,过了一阵子才微微叹息道:“毕竟她是咱们公子未过门的媳妇……”
    “什么叫未过门的媳妇呀,咱们公子身份高贵,到时候哪里会娶这乡野村姑呢?兰先生也说了,现在不让公子接触卢姑娘,那是为他好,以后谁知道会是什么样子呢,若是公子真的因为与卢姑娘接触多了,情根深种,”灵燕翻了个白眼,话里话外透出一丝不屑:“那种乡野村姑,只怕是会因此巴着公子不放罢?”
    “你在说甚?”身后传来一声怒喝,灵鹊灵燕听了这声音,慌慌张张转了过去,门口站着崔大郎,从下往上看,个子显得更高大了些,两道剑眉攒到了一处,眉心皱成了一个“川”字,看上去一副威严无比的模样。
    他的眼神似乎带着一种沉重的压力,灵燕被他盯得慢慢的低下头来。
    “方才你不是说得很高兴?”崔大郎嘴角噙着一丝冷笑:“怎么我一露面你们两人便不说话了?有什么话不能说给我听?”
    灵鹊与灵燕两人头低得很下,都不敢抬眼看崔大郎,空中仿佛有寒霜凝结,将整个人冻住,两人的身子都微微的打起颤来。
    “怎么了?你们俩将方才说的话再说一遍。”崔大郎的声音很沉,说不出的威严。
    “公子……”灵燕咬了咬牙:“我方才去厨房接早膳的时候,看见了卢姑娘。”
    崔大郎一挑眉,心头仿佛有谁用手指戳了戳,软软的陷进去一块,忽然喉间似乎被一团东西堵住,好久都呼吸不顺畅。
    她来了?她是来找自己的吗?想到这一点,心情雀跃起来,全身都轻松不已,崔大郎一撩衣袍就准备朝前走,灵燕见着白色的下摆从自己身边擦过,慌忙站了起来:“公子,你尚未戴面具!”
    公子肯定是想去外院见那卢姑娘,可是没有面具就会被崔六丫给认出来,这如何可以!灵燕顾不得再往下边说,朝房间飞奔了过去,须臾捧出一张精致的面具:“公子,还是戴上罢。”
    崔大郎瞥了她一眼,目光冷冷,看得灵燕不由自主低下头去,手里却依旧高高的擎着那个面具,纯金色发出了闪烁的光芒,倏忽而过。
    “我的事情不容你们来置喙,”崔大郎挺直了脊背,长长的吐出一口气:“以后记住这一点,我不会再说第二次。”
    “是。”灵鹊灵燕应了一声,两人相互看了一眼,默默无语。
    崔大郎迈步朝中门那边走了两步,就听着后边一阵脚步声:“公子,公子,你去哪里?”
    转身过去,胡三七已经奔到了他前边:“要去外院?”
    “是。”崔大郎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卢姑娘过来了。”
    “公子,卢姑娘真的过来了?”胡三七眼睛一亮:“看来我没去青山坳白跑一趟哇!只是……”他伸手挠了挠脑袋:“公子,你就这样去找她,不好罢?”
    崔大郎有几分疑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裳:“胡护卫,哪里不好?”
    “公子直接去外院找她……感觉不妥当。”胡三七想了想:“还是我老胡出面罢。”
    “好。”崔大郎点了点头:“那就有劳胡护卫了。”
    第89章 战东风(五)
    第二次踏入内院,与第一次来的心情完全不一样了。
    眼前依旧是花木扶疏,地上落红满径,可再也引不起卢秀珍的兴趣。上次她来这里,是抱着想要将内院改上一改的心情,而这次她的目的完全不同,她想要与那位兰公子说清楚二十两银子的事——她不想白拿别人的银子。
    “卢姑娘,今日怎么有空了?”
    胡三七走在前边,笑得很开心,他始终认为卢秀珍来兰府是他的功劳,要不是他去青山坳卖货埋银子,卢姑娘怎么会过来找公子呢?
    “我今日到江州城有点事,顺便来兰府走一遭。”卢秀珍斜睨着胡三七,斟酌一二,这才缓缓开口道:“胡先生,我想问你,是不是你将二十两银子埋在我家地里的?”
    胡三七站定了身子,转过头来,笑得满脸胡子都在乱动:“卢姑娘,你真是冰雪聪明,我就知道你肯定会明白那银子是谁埋在你们家地里头的。”
    卢秀珍的脸一板:“这是兰公子托你做下的事情罢?”
    “那是当然。”胡三七极力想为崔大郎在卢秀珍面前博得好感,开始不遗余力的替他吹嘘起来:“兰公子可是心肠顶顶好的,他见你家贫寒,想要帮你们家一把,故此特地跟我说要我送些银子过去,于是……”
    “原来是这样。”卢秀珍怒极而笑,那天晚上害得她大半夜还睡不着觉,就是这两人的手笔了,这是在帮她?给些银子就是在帮她么?果然是大户人家的公子,众星拱月一般的呵护着长大,从来就不知道将心比心的去体会旁人的心情。
    见卢秀珍笑得甜甜,胡三七觉得自己实在是立了大功一件,殷勤的将门拉开了些:“卢姑娘,里边请。”
    崔大郎端坐在案几后边,听着外边渐渐靠近的脚步和说话声,心里头好一阵紧张,他盼着见到她,可又有几分胆怯,心情反反复复,一张脸白里透出红,红色又转成白,若不是有面具拦着,此刻他的脸看上去跟开了染坊一般,色彩缤纷。
    “兰公子。”
    卢秀珍站在门口,看到那穿着白色衣裳的年轻男子,怒火从心底熊熊而生。
    坑了人家,还在这里气定神闲的坐着,这些事也就只有这些没心没肺的富家公子做得出来了。为了这二十两银子,她还得和那两户贪婪成性的人家上演保卫战,使尽了浑身解数才保住了这原本就不属于她家的二十两银子
    “卢姑娘。”崔大郎压制住自己砰砰乱跳的心,抬起头来望向门口那纤细的人影,忽然间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话:“卢姑娘,你们家的种谷发芽了吗?”
    卢秀珍一愣,没想到崔大郎会问这件事,她还以为他会提到那二十两银子呢。
    “承蒙费心,发芽了。”她点了点头,心里琢磨着该怎么将话题转到那事情上边去。
    “发芽了就好。”崔大郎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一脸的轻松,担心了好些日子,终于因着卢秀珍亲口告诉了他,这才真正放下心来。
    “兰公子,你对这庄稼之事还挺关心的啊,”卢秀珍扬眉一笑:“我还以为这大户人家里头的公子哥儿,也就会遛狗喂鸟,闲着无事可做便赋诗绘画呢。”
    崔大郎摇了摇头:“卢姑娘,兰某惭愧,诗还不会赋,绘画也是最近才学。上回见了卢姑娘,只觉得姑娘神情态度与常人迥异,故此想要照着姑娘的样子来画一幅仕女图,可是姑娘家中有事,却是不能来江州城,实为遗憾。”
    “哦?”卢秀珍的眼神朝崔大郎的面具飘了过去:“那兰公子让人在我们家埋下二十两银子,是想要逼着我来江州城?”
    或许他只是想先付银子,让她来给他做模特?
    “不不不……”崔大郎有些慌乱,在卢秀珍面前,他发现自己都不会说话了,听得出她话中有揶揄之意,他的脸被臊得通红,心里有些发憷,不知道为何卢秀珍要用一个“逼”字:“卢姑娘,我绝无此意,你千万不要误解。”
    “那兰公子为何要将二十两银子埋到我家地下?是觉得我家贫穷,想要周济一二?”卢秀珍的嘴角微微上扬,唇边带着一丝笑意:“没想到兰公子竟然会有这般菩萨心肠,看到穷人便有接济的心思。”
    崔大郎没有回答,只是深深的望着她,室内的气氛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和着屋子一角铜兽炉嘴冒出的袅袅熏香,慢慢的充斥了每个角落。
    “可是,兰公子,你可知道我们并不需要你这样的接济?”卢秀珍努力的挺直了下腰杆,让自己显得高大一点,感觉这样才没有压力:“我们家确实很穷,但我们有手有脚能吃苦耐劳,这穷苦的日子绝不会长久。我们或许需要好心人的支持理解,可却不是简单的送些银子给我们,兰公子,这些你懂吗?”
    “哎哎哎,卢姑娘,你在说啥哩?”站在门外偷听了一阵的胡三七有些纳闷,好像事情全然不是像他想象里那样发展呢,怎么卢姑娘的话里不仅没有感激,还有几分责备?他赶紧迈步进来,站到了卢秀珍身边,声音响亮:“兰公子是看你们家困难,故此才想要送银子给你们花的。”
    “我们家是困难,可是我们也不能花这不明不白的银子,只有靠自己一双手挣来的银子才花得踏实。兰公子,你或许是将我们家都当成了贪便宜等着人救济的?实话告诉你,我们家没有一个是软骨头,希望天上能掉下银子来的。”卢秀珍双眼直视那银色镶着金边的面具,一字一句道:“君子爱财取之以道,这钱我们不能拿!”
    说完之后,卢秀珍有一丝得意,她这话可说得真是正气十足,自己暗自为自己点上一赞,这才是有骨气!
    “卢姑娘!”崔大郎再按住案几面子站了起来,疾步走出,朝卢秀珍深深行了一礼:“卢姑娘,你误会了,我并无意冒犯,只是觉得你一个姑娘家要出来干活,实在是辛苦,想要替你分忧解难而已,更何况……”
    见他欲言又止,卢秀珍有些奇怪:“更何况什么?”
    “更何况姑娘为何能接受我父亲的一百八十两银子,却不能接受我送的二十两呢?”崔大郎有些费解,卢秀珍开口问兰如青要银子可是下了狠手,一点都没少要,他不过只是偷偷埋下二十两银子,她却如此斤斤计较,态度截然不同,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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