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节

    卢秀珍惊喜的睁大了眼睛,看着两位尚工师傅捧来了两盆花,皆有将近一人高,枝叶繁茂,绿叶之间娇花累累,果真是大如碗盏,花瓣重重叠叠,更重要的是那花瓣的颜色之娇嫩,由浅及深的那种渐变,看得卢秀珍目瞪口呆。
    也不知道这颜色究竟是怎么做出来的?她伸出手托着花朵,看了又看,啧啧称奇:“李尚工,这些花瓣能做成这般柔美一如真花,真真令人惊叹!”
    “这只不过是一道小工序罢了,入了行的人都知道,只是这个着墨多少,晕染几成可就全凭个人的手法,有时候调了一缸染料,也未必能染出这样的效果来,只是白白浪费银子。”李尚工说得眉飞色舞,他对自己与其余尚工们的本事还是很有自信,说话间那种自豪之感不经意便已流露出来。
    卢秀珍点了点头,也不再细问,细问毫无意义,且不说李尚工他们肯定不会将这门吃饭的手艺倾囊相授,就是她本人也不打算学做假花。
    只要能做假花的代理便是了,何必去刨根问底,惹得人家心生猜忌?
    李尚工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这位卢姑娘还真是识趣,有些事情,关系再好也不能说出来,所谓师徒师徒,只有师徒才能相互传承,像他这种手艺,便是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不曾教授过,以后即便是卢秀珍的生意好了,他一个人忙不过来,也只能找自己的儿子一起帮着做,至于婆娘女儿,只能打下手,做些最粗糙的活计。
    “这两盆牡丹,至少要卖十五两银子一盆。”
    卢秀珍的手指抚摸过牡丹的枝叶,心里头已经打起了小九九,像姚黄魏紫这般名贵的花儿,一般人家买不起,即便是大富大贵的人家也未必能寻到珍品,奇货可居自然要多卖些银子,要不是对不住尚工大叔们的手艺。
    “真的,能卖十五两银子?”李尚工惊喜的睁大了眼睛,没想到这般值钱。
    “李大叔,不是这东西值钱,主要是现在大周还没有这种假花,咱们可以高价钱卖一阵,等到各处都有这仿造品卖了,肯定就卖不上价格了。我必须保证芝兰堂里出的是珍品,故此宁可少造几盆也不能出大路货。李大叔,这种牡丹,我给你们五两一盆的工价,但是你们必须要保证这花的质量,而且咱们一个月也只造三十盆左右,不能产出多了,否则就卖不上价钱了。”
    李尚工摸了摸头:“这又是何故?”
    “少吃多知味,多吃便没味。李大叔,若是咱们每日都吃江白楼的饭菜,即便再好吃也就那样儿了,可换成偶尔去吃一次,就会觉得味道极为鲜美,你说是不是?”卢秀珍笑眯眯的望向了那一群尚工大叔:“要是芝兰堂每个月产出几百盆牡丹来,家家户户都摆上了这姚黄魏紫,那还会值钱吗?”
    众人听了若有所悟,纷纷点头:“确实如此,要是做多了,也显不出珍贵来了。”
    “更何况,这世间的商贾都是唯利是图,咱们芝兰堂卖姚黄魏紫这些假花挣了钱,肯定也会有人来仿造出售,我相信尚工大叔们的手艺,可就怕做得多了这些假花就不会如少量生产时精致了,咱们芝兰堂打的牌子是精工细作,如果匆匆忙忙的赶工,效果也就比别家铺子好一点点,可价格却要贵这么多,人家权衡之下定然会要买便宜的那种,到时候咱们的产品积压,免不了要降价销售,这降价的口子一开,以后生意便越发不好做了,尚工大叔们,你们说是不是这样?”
    众人沉默片刻,纷纷点头:“卢姑娘说得有道理。”
    “各位尚工大叔,你们放心便是,我开花铺肯定是想要挣钱,不挣钱的买卖我不会做,而且我不仅要自家挣钱,也要大家一起挣钱,一定会尽量多找门路让大家都能挣些零碎银子让家里生活得滋润一些。”卢秀珍眨了眨眼睛,忽然想到了前世的一句广告词:“大家好,才是真的好!”
    “卢姑娘,你可真是心地善良!”众位尚工钦佩的望向卢秀珍,这小小弱女子,竟有这般胸怀,真是难能可贵!
    听说早先她公婆一家受尽青山坳众人的欺负,可她挣了银子以后,不仅没有睚眦必报的给村里人还以颜色,反而给了村里人不少挣钱的机会——比如说编织花篮什么的,又比如说请众人替她开荒种树办苗圃,现在青山坳里的人,提起卢秀珍,个个都翘大拇指,就连原来欺负她家的大伯二伯两家,都赶着过来讨好卖乖,只可惜卢姑娘没搭理他们,完全不将他们当亲戚看,有什么好处也没让他们沾边儿。
    果然是家有贤妻,如有一宝,年纪轻轻就守望门寡,可她却没有因此而受打击,领着婆家的人靠着一双手拼出了好日子,这样的姑娘可真真难得,她那死去的男人也真是没福气,要是还活着,半夜做梦都会笑醒呢。
    第212章 新枝(三)
    “娘。”
    圆滚滚的身子挪着进了门, 圆盘般的脸孔上几点麻子就如烧饼上洒着的芝麻。
    崔家老娘抬起头来, 放下手中的水烟袋,眯眼看了看赶过来的崔大婶:“咋啦?又出了啥事儿, 看你这急急忙忙的样子。”
    “哎呀呀, 娘,你可不知道了,今儿大郎媳妇闹出大动静来了!”崔大婶神秘兮兮的朝崔家老娘耳朵边上凑了过去:“你可不知道她有多么胆大妄为, 做出这样的事情来,这不是在给咱们老崔家丢脸吗?”
    “你又听谁说了啥子哩?”崔家老娘很是不高兴,视线在崔大婶脸上扫了一圈:“老大媳妇,你就不能稳当一点儿?”
    “娘,你就没想着要教训下老三家?”崔家大婶眼睛斜着看了过来, 偷觑着崔家老娘的脸色, 心中琢磨着婆婆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她就不相信了, 婆婆会这样轻轻巧巧将老三一家给放过了。
    崔家老娘沉着脸,没有说话。
    对于以前做下的种种, 她现在肠子都悔青了——若是早知道老三家会有这般飞黄腾达的一日,她肯定不会那样对老三, 赶着他们一家去住窝棚, 没分什么田地给他们, 相反的还要每年交这么多银子, 回想起来自己也是做得狠了些。
    其实崔家老娘对于崔老实并没有真心实意的后悔,只是看到现在崔老实一家发达了便在后悔,要是以前对他稍微好一点, 自己此刻就能多占点便宜。再说了,现在崔家住着那么大的一幢青砖大瓦房,每日里大鱼大肉,走过他们家院墙都能闻到里头的香味,又听说他们家在江州城开了一间花铺很是挣钱,崔家老娘这心哟,猫抓狗挠的就在想着要住到那边去享福。
    自己享福不打紧,还可以带着老大一家也享福——自己住进去了,老大家借着来看望自己多多走动,不说能拿回多少东西,至少隔三差五的能打上一餐牙祭哩。
    崔家老娘越想越懊悔,自己那时候讨厌老三的时候咋就没想到他还有翻身的日子呢,他那媳妇儿实在是厉害,自己都动用了族长的关系,可她照旧不买账,竟然还当着两位崔氏族长的面声明,那青砖大瓦房不欢迎自己过去住,这也太说得出口了!
    尽管青山坳的人现在个个都说大郎媳妇好,可崔家老娘心里却是恨意深深。大郎媳妇开花铺要大伙儿编花篮,两个孙媳妇编了一些送过去,可大郎媳妇竟然挑刺说她们变得不好卖不出去,只收了她们十来个篮子给了三十多文钱,其余十几个花篮硬是没有收——她家那么有钱,多给三十多文有啥关系?
    崔大嫂与崔二嫂那日回家,进门就摔下一串花篮子,声音不大,可还是将在院子里玩耍的几个孩子唬了一跳,春花秋花见着自己娘脸黑黑的进来,躲到了一边不敢出声,而崔宝柱的那个儿子“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哭哭啼啼的去找奶奶崔大婶:“奶奶,娘要打人!”
    “啥事啥事?”崔大婶抱着孙子怒气冲冲的走出来,见着院子里横七竖八的躺着的十多个花篮,脸色也是一变:“咋的了,你三叔家没收你们的篮子?”
    “只收了一半,这些说没编得好,她不要。”崔大嫂气呼呼的抱着一双手站在那里,满脸的气愤:“分明就是在刁难我们,又没有比别人的差,怎么就不收?”
    崔大婶走过去抓了两个篮子看了看,眉毛皱到一处:“好好的篮子怎么不要哪?她说哪里不对,有没有问?”
    “她就说没编好,她不要。”崔二嫂在一旁捞着手,气嘟嘟:“分明就是故意刁难的,村里桃花那个八岁的女儿编的篮子她都收了,偏偏不收我们的!”
    崔大婶抱着孙子怒气冲冲的找崔家老娘去投诉,可是崔家老娘也没啥好法子,毕竟两家人都闹腾成这样了,自己也不好意思再去压着崔老实要他做这做那——崔老实家现在也不是他当家,全是那厉害的大郎媳妇管着呢。
    “哼,莫看现在风光,总有一天会倒霉。”
    崔家老娘咬牙切齿,心里头的那种痛恨愈发的深了几分。
    “你听说啥子了,这般慌慌张张的,每次都是捡了棒槌当真(针)!”崔家老娘白了媳妇一眼,重新捧着水烟袋咕嘟咕嘟的抽了两口:“说说看,都听到些啥?”
    “听他们说,今日大郎媳妇请了江州城有名的一个窑姐儿去那花铺唱小曲儿了!”崔大婶眼睛睁得大了几分,满脸的兴奋:“说好多人都去看了呢,都被那窑姐儿迷得晕头转向的,连话都要说不出来了。”
    “竟然……”崔家老娘张大了嘴,水烟嘴子从她的下颌滚着朝一边斜倒过去:“请窑姐儿?都没想过咱们老崔家的名声?”
    “可不是哪,娘,这样怎么行?就算是挣了银子也是不正经的,咱们老崔家的列祖列宗在地下也不得安宁哪!”崔大婶的腮帮子鼓鼓得就如一个球:“得跟族长去说说,再做这些伤风败俗的事情,仔细族里把她除名!”
    崔家老娘深深的皱着眉头,好半日没有出声,将水烟嘴扶正,吧嗒吧嗒吸了一口,这才抬起头来,慢悠悠道:“你以为她会稀罕在咱们老崔家的族谱上写个名字么?”
    “怎么能不稀罕?族谱上不写名字,将来都不能葬到祖坟里去哩。”崔大婶一脸惊奇:“娘,就算她不稀罕,三弟和弟妹可是稀罕的,要不是上次可闹腾着出族了,您没见三弟那神色,十分的不舍!”
    崔家老娘低头想了想,幽幽叹息了一声:“你三弟不舍又能怎么样?现在他家是那小寡妇当家,都是她说了算!我看哪,这事情不能单独这么对着干,咱们可要从几个方面下手,族长那边是要去熏上一熏,让他找大郎媳妇去说说,另外……”崔家老娘闭了闭眼:“咱们可以去找找大郎媳妇的娘家人,让他们来劝一劝她,莫要太固执,娘家人出面,总要比咱们好说话,这样看看能不能缓解下,只要大郎媳妇不再存心对付咱们,咱们就能靠着老三家挣点小钱,至少每个月挣编花篮的钱也能补贴点家用。”
    崔大婶的眼睛亮了起来:“没错没错,要是她娘家的人过来说道说道她,总能让她松口。”
    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可这女人毕竟总还是惦记着自己的娘家,在夫家得脸肯定要携带着娘家沾光,若是在夫家受欺负,总得要娘家给她出头,一句话,娘家在女人心里是支柱,要是能让大郎媳妇的娘家人来劝劝,修复下关系,照顾着一点自家,日子肯定要更加滋润些。
    “你去打听打听,看看大郎媳妇娘家有些什么人,提点礼去她娘家瞧瞧,彼此间都是亲戚,也得走动走动。”崔家老娘耷拉着眼皮子添上了一句:“不要舍不得花钱,我给你们一百文钱,看着去买点啥。”
    对于崔富足,崔家老娘是打心眼里疼爱的,毕竟是她的第一个孩子,又是男丁,在崔家老娘心里,那可是大过了天,怎么样也得想法子让老大一家过上好日子。
    听婆婆这般一说,崔大婶总算是放了心,笑着点头道:“娘,你这主意好,咱们跟大郎媳妇去说,她少不得以为是夫家人在压着她,等着娘家人去劝,她肯定不会拉下脸来拒绝了,我瞧着老三家的日子越来越好过,以后咱们要靠他们的时候还多着哩,不只是几个花篮的事情,谁知道以后还有啥赚钱路子呢?”
    “咱们先请了她娘家人过来说合说合,也请你九叔来劝劝她,做事可不能太没谱儿,怎么能清歌窑姐儿抛头露面的给她那花铺拉客呢,丢死人了,崔家的祖宗在地底下都要睡不稳了哪!”
    崔家老娘皱着眉,一想到这件事就觉得难受。
    跟窑姐儿混到一处,这人还能清白到哪里去?少不得人家在背后指指点点说闲话。这大郎媳妇守着孝就做出这样出格的事情来,要是过了这孝期,还不知道她会不会搅得青山坳不得安生哩!
    她闭上眼睛靠着椅子出神,眼前仿佛出现了一个妖妖乔乔的身影,个子不高可是玲珑小巧,腰身纤细得仿佛一把就能掐断,水嫩嫩的一张脸孔上眼眸黑亮有神,就如有两潭深泉,引着人朝那波光粼粼之处前行。
    这样的小女子,生了一双桃花眼,肯定不能静下心来守寡,少不得是要嫁人的,自己可要趁着她还在青山坳的时候多捞些好处——不仅仅是为老大一家谋点东西,也要为整个崔家多捞些家产才行,可不能让她全部一耙头扫到下家去了。
    崔大婶圆滚滚的身子挪着往外头走,心里头美滋滋的一片,婆婆肯拿一百文钱出来买东西,自家可是不用再添钱了,赶紧去打听打听大郎媳妇的娘家是哪里——不是崔三爷接她过来的?去问一问便知道了。
    第213章 新枝(四)
    “东家, 对面唐老板派人送了个帖子过来了。”
    卢秀珍正坐在那里修剪花枝, 秦文龙从外边铺面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张烫金的帖子:“东家, 你瞧瞧。”
    将花剪放到一旁, 卢秀珍直起身子来,伸手将那张帖子接了过来,打开看了看, 嘴角露出了笑容:“没想到唐老板还真的言而有信。”
    原以为唐知礼说请她吃饭不过是口里说说,讲些客套话儿罢了,可他今日竟然还正儿八经的派伙计送帖子过来,看起来还不是在装模作样。卢秀珍朝秦文龙瞥了一眼:“你去和唐家花铺的伙计说,我今晚一定会准时去赴宴的。”
    唐知礼不小气, 在江白楼设宴——像他这样的大老板, 还会吝啬那几两银子不成?卢秀珍拣起几支放在一旁的花, 继续用花剪来修枝,切口剪成斜面, 这样更加容易吸收花泥里的养分,花儿会开得更鲜艳。
    “你们看着, 插花也是有讲究的。”
    她将赴宴这件事放到了一旁, 开始给伙计们授课, 在花铺打杂, 不仅仅是引导客人看花花草草的事情,多多少少要知道与鲜花有关的知识,这样才能更好的做生意。
    伙计们听得很是认真, 东家说了除了固定的工钱还有个啥提成的,按照卖出花草的银两来算,一两银子自己能拿三文钱,十两银子能有三十文,芝兰堂最近每日至少卖出一百多两银子,几个伙计每日都能拿差不多七八十文钱,登时劲头足足的,卢秀珍传授有关鲜花方面的知识也听得很认真,素日有客人过来看花草,几个人也能像模像样的进行介绍,拿着卢秀珍教他们的那一套侃侃而谈,听得那些客人们不住点头,好些人冲着他们介绍详尽都毫不犹豫的从荷包里掏银子出来抱着花花草草回去。
    要是每日里都有这般生意该有多好!几个伙计一想到提成就眉开眼笑,一个月下来,提成都能有二三两银子,比这工钱还高哪!
    握紧了拳头,众人心中暗道,一定要好好替东家做事,东家赚钱他们也挣钱,芝兰堂生意好,他们就进账多,这是息息相关的事儿!
    “她一口答应下来了?”
    “是,卢老板没有说二话,就让她那伙计出来说今晚一定准时过来。”
    送信的伙计看了看唐知礼,心里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东家为什么非得要请对面那老板吃饭,不是说同行是冤家么,莫非是看到人家是年轻姑娘,起了怜香惜玉的心思?
    唐知礼全然没想到自己伙计竟然在想着这些,他只是出神的望着门口一地碎金,神思有些恍惚。
    落在台阶前的阳光温暖和煦,空中弥漫着桂花的香味,八月时分丹桂飘香,江州花市正是各种桂花当季的时节,对面芝兰堂却并没有像别的花铺一般摆上金桂银桂,它主打的花草除了那种假的蝴蝶兰,另外一种便是海棠。
    海棠是一种极其容易种活的植物,故此并算不得金贵的物事,一般来说,三年期的海棠卖不过二两银子顶天了,即便是五年以上的海棠也就不过三四两银子。海棠的品种不多,四季海棠,秋海棠和垂丝海棠是常见的几种,若论起名品来,也真还想不出别的品种来,西蜀海棠和滇池海棠可能会贵一些,毕竟它来自西南之地,大周这边的气候不是很适合它们生长,要种好也难,故此会价格高一些。
    ——只是,芝兰堂的海棠树竟然卖到五两银子一盆!
    而且,它家卖的还不是枝叶繁茂的粗株海棠,它家卖的海棠花,看上去不过最多是一两年前栽下的,枝条纤细,叶片也不是那种油绿色,可让人奇怪的是,这种不过两三尺高的小树上却依旧有垂花累累,远远看着就如一团燃烧的火焰在枝头跳跃一般。
    唐知礼百思不得其解,为何年幼的海棠树会开花?他特地去芝兰堂铺面门口看过那些摆在外边的海棠,还亲自伸手摸了下那些花瓣,确实是真花,不是用丝绢做的假花——那这海棠到底是怎么开花的?更何况这海棠看上去还是垂丝海棠种。
    虽说这秋海棠与四季海棠是秋日开花,可垂丝海棠的花期是每年的三四月,为何这看上去像垂丝海棠的树会在秋日挂满了花朵?唐知礼站了起来,背着手走了出去,对面芝兰堂外边一盆盆的海棠如霞似锦,那花朵开得十分繁盛,流光溢彩,花树间有两个伙计正在拿着花剪修剪花枝,他们一边剪一边交头接耳,好像在商量着什么。
    这几个伙计……唐知礼眯着眼睛看了看,仿佛有两个原来就在对面花铺做事的,以前也没见他们这般机灵,为何换了个东家他们也瞬间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唐知礼感觉,那位卢姑娘仿佛有一根点石成金的手指,只要她伸手一点,一切都会有了变化,毫不起眼的五针松被她变成了各式各样招人喜欢的盆栽,还有了福寿双全的含义,丝绢细帛做成的假花,也能卖到十两银子一盆,现在,就连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海棠树,到了芝兰堂也成了与众不同的花卉,就连那些原来懒洋洋、木呆呆模样的伙计,此时也忽然变得机灵勤快了起来,还知道用花剪来修剪树枝树叶了!
    此人不可小觑。
    唐知礼凝神望着对面的芝兰堂,一个纤细的人影从里边走了出来,手里也拿着一把花剪,还有一些细绳之类的东西,外边的三个伙计赶紧围拢过去。
    卢秀珍走到外边看了看那几盆海棠,笑着点了点头:“修剪得有些样子了,可还得继续修一修,有几棵还要缚紧一点,做出造型来。”
    这种海棠是她来到大周嫁接的第一种植物,在打算开花铺的时候她就想过要卖些与众不同的花草,除了在那个山谷里找些珍稀品种,更多的是通过自己学到的知识进行品种改良——移花接木这个词用到嫁接上边,再妙也不过了。
    她找来一些矮脚的秋海棠做砧木,采用了垂丝海棠做接穗嫁接了一批,本来以为要等第二年才能看到开花,可没想到老天爷似乎很眷顾她,今年秋日竟然就开花了,而且还开得很好,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这植株结合了垂丝海棠与秋海棠的优点,花朵繁茂密集,颜色鲜妍无比,看上去格外让人心动。
    若是早七八日开花就好了,刚刚好能赶上新品推介会呢,卢秀珍一边修剪一边暗自叹息,也算自己没有按捺住做出逼真的假花那份欢喜,急急忙忙的请了小蝶姑娘过来拉人气,要是还等一日两日见着海棠打苞儿了,完全可以推迟到海棠花开的时节再办这个推介会。
    做买卖是一边摸索一边前行才会有不断的进展,有些人头脑聪明思维缜密,能将一切都考虑好再行事,自己在这方面还有所欠缺,还需要吸取教训,争取不做重复事不花冤枉钱。
    只是……卢秀珍一边握着花剪修剪花枝,一边仔细考虑着推介会这事儿,自己这次嫁接了五十来盆花,也无所谓推介不推介了,五十盆海棠花,随随便便就给卖光了,也用不着办什么推介会,等着自己在青山坳的苗圃建起来了,品种多了,可供挑选的东西多了,那时候再办个大型推介会,邀请各地客商过来看看,这样才能更好的推广芝兰堂。
    这次推广蝴蝶兰已经有三个外地州郡的客商过来订货,肯定会有一定的影响,等着这影响渐渐流传出去,明年自己再下邀请函请外地花商过来,这样就会顺利得多了。
    想到这里,卢秀珍满身都是力气,看着眼前的海棠花,心里也像烧着一把火,旺旺的朝上边窜着,怎么也压不下来——人就是要有奔头,有了奔头做什么都有劲儿。
    “卢姑娘。”
    身后传来唐知礼的声音,卢秀珍回过头去,冲着唐知礼笑了笑:“唐老板,今日来花铺这边了?”
    唐知礼点了点头,走到那一盆海棠花面前,又仔细打量了一番:“卢姑娘,这些都是海棠花吧?”
    “是啊。”卢秀珍点了点头:“这是海棠呀,唐老板不会没看见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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