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

    正因为如此,他深知庭蕤在陆老爷子心中的重要性,所以才不希望庭蕤误会。至于误会什么,自然是误会他不受重视了,谁叫这请柬确实送得太晚了呢?
    真是瞌睡了有人送来枕头。
    庭蕤还在想自己要怎样名正言顺地出现在陆家的寿宴上,请柬就到手了。
    误会是不会有的。
    庭蕤想起那天陆老爷子那股热情劲儿,不禁默然。
    “你告诉陆老爷子,这是我的荣幸。”庭蕤接过请柬,落落大方。
    “那好,下周三我来接您。”党铮点头。他的习惯一向是把事情安排的细密周到的。
    时间在罗婷婷的翘首等待中飞速流过了。期间陆家送来了剪裁合身的礼服,说是请柬送晚的赔礼,让庭蕤无法推辞。又听说庭蕤要带一女伴,又令人加紧赶制了一身礼服送给罗婷婷,她试了一下,居然非常适合。米白色的鱼尾长裙将她的身材衬得立体高挑,胸口点缀的蕾丝内敛又透出几分可爱的俏皮,生生将罗婷婷的气质柔化了不少,不再让她显得那么刻板单调了。
    “走吧。”庭蕤牵起罗婷婷的手,把她让进车里。看她神情惶然,知道她忐忑不安,安慰道:“放心。”
    “嗯。”听了这样简短的一句话,罗婷婷却忽然安下心来。她着庭蕤沉静的侧脸,那些担忧、紧张、烦恼就慢慢地在心底化开了。
    陆家。
    今晚的主角,寿宴的主人公,陆老爷子现在正在“梆梆梆”的敲门,门一打开,陆其宥那张惨白得好似恶鬼的脸露了出来:“怎么了啊,爸?”
    陆老爷子冷不丁地被他吓了一跳,反应过来之后怒喝到:“你,你脸上涂的这是什么玩意?!”
    陆其宥从小被他骂到大,脸皮早就修炼出来了,混不在意地说:“一点美容养颜的小东西啦,网友推荐的。”不等陆老爷子又开口,他连忙转移话题,“爸,你到底找我什么事啊?晚宴还没开始吧?难道你要我下去招待客人?”说着他向他展示了一下裹着石膏的右腿。
    “谁让你去招待客人了?”陆老爷子质问道,“我问问你,你哥呢?我不是说让你好好看着他的吗?”
    “我哥……”陆其宥懵了,“我哥不是在楼上吗?我之前去看他还在那睡觉呢。”
    “我刚才去看了,没有!”
    “那……”
    “那什么那,还不快去找!”
    陆其宥委委屈屈地拖着他那条断腿,一瘸一拐地出门了。
    陆老爷子看了看时间,知道庭蕤就快到了,忙走下楼,准备去迎接他。
    陆家大门外。
    陆其森正倚在一棵合欢树上,漫不经心地打量进进出出的客人。夜色太浓,他浑身墨色,隐在树影当中,竟没有一人发觉。
    微风袭来,树影婆娑,叶片碰撞着发出清脆的声响。
    忽然间,他好像发现了什么感兴趣的东西,懒散的姿态一扫而空,眼神爆亮!
    党铮把车子停下,打开车门。庭蕤体贴地扶着罗婷婷出来。这女孩儿生平第一次穿鞋跟这么高的鞋子,走路都有些别扭。
    陆其森紧紧锁定着那一道纤长俊秀的身影,眼珠子一错不错。他感到一阵强烈的灼烧感从胃部涌起,瞬间就如烈火一般席卷了四肢百骸,他脑袋完全放空,耳边只听得见自己心脏快速而激烈的跳动。
    庭蕤若有所感,向这边看了过来。
    陆其森更加兴奋,他忍不住向那边走了几步,伸出舌头捕捉空气中细微的气味分子。
    或许他应该再靠近他一些,然后……
    一双手从背后伸了出来,拉住了他的胳膊。身后传来陆其宥的喊声——“哥?”
    第27章 第二十七颗樱桃
    “怎么了?”罗婷婷察觉到庭蕤的分心, 询问到。
    “没什么。”庭蕤摇头。
    刚才他感觉到一股强烈的危机感笼罩全身,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暗中窥看着他,带着深沉而又赤裸的觊觎与垂涎, 一寸一寸有如实质地扫过他的躯体。但是当他凝神找寻的时候, 那视线倏然又消失了。
    这视线让他想起了在幻兽森林的日子, 捕猎与被捕猎,追杀与反追杀,弱肉强食,你永远都不知道猎物与猎人的身份在下一刻会不会发生反转。
    “有意思。”庭蕤感觉到自己的指尖微微发痒, 也开始有些蠢蠢欲动了。
    小东西趴在他肩上, 惊讶地发现车车久违地兴奋了起来。
    它跟在庭蕤身边那么久,已经能轻易地解读庭蕤的任何一个微小动作的含义。或许在旁人眼中他依然是那个沉静稳重的少年人,然而小东西已经从他微微挑动的眉梢、轻轻上扬的嘴角以及泛着碎光的眼眸里看到了他雀跃躁动的心灵。
    小东西也有些开心。
    虽然莫名其妙跟着车车来到了他的世界之后,车车的脸上好像无时无刻不挂着笑容,但是小东西还是从它不知怎的变得有些模糊的记忆里得知,车车好久都没有这么开心了。
    它印象最深刻的画面就是车车戴着一顶金光闪闪的冠冕,笑容柔和却并无真意地坐在椅子上受人朝拜的样子。
    小东西觉得那时候的车车美则美矣, 却没了早先那股鲜活劲儿,它不喜欢。
    还是现在的车车比较好。
    小东西的大尾巴在庭蕤的背上扫来扫去。它想表达的意思是:有什么好玩的事情一定记得带上我啊!
    它知道车车肯定能领会到它的意思的。
    庭蕤脚步一顿。
    “好啊。”他在心里回答它。
    在他心里, 小东西从来都不是什么娇滴滴的宠物, 而是能与他并肩的伙伴。
    “庭蕤!”刚走到门口,就听见一声中气十足的喊声。陆老爷子快步走了过来,拉住了他的手。
    老爷子的表情依然很严肃,却在看到庭蕤的时候眼角眉梢都流露出几分真心的喜意来, 他问道:“怎么,请柬送晚了没生我老头子的气吧?”
    虽然党铮转述了一遍,但他还是想让庭蕤亲口确认一番,不然他总觉得心里怪不踏实。
    “当然不会。”陆老爷子的手非常粗糙,掌心带着厚厚的茧子,覆在庭蕤手背上非常粗砺磨人,但却也异常宽厚温暖,庭蕤没有试图挣脱,“我知道这是事出有因。再说,能来参加陆老先生您的寿宴才是最重要的,比起这来,那并非故意的怠慢又算得了什么呢?”
    庭蕤深谙语言的艺术,他的话至少有一半出于恭维,但是听起来却无比真诚。
    陆老爷子听得舒心,表面上却皱起眉头,佯怒道:“跟我这么生份干嘛?你不是该叫我陆爷爷的吗?”
    他说的是那天清晨的初见。
    庭蕤从善如流:“陆爷爷。”
    陆老爷子终于满意了,转而把目光移在他身旁的罗婷婷身上。
    这女孩儿,好像是庭蕤的同学,她叫什么来着?
    罗婷婷被陆老爷子锐利专注的目光盯得有些发慌,她努力挺直了脊背,迎接她以为的来自陆老爷子的审视。
    “罗小姐是吧?”陆老爷子想起来了,“你跟庭蕤关系不错?”
    “关系不错谈不上,庭蕤在我们学校可是很受欢迎的,我能成为他的女伴完全是凑巧而已。”罗婷婷的夸赞完全出于真心,而陆老爷子正喜欢听别人夸奖庭蕤的话,罗婷婷误打误撞,投其所好,两人一来一往,也算相谈甚欢。
    “站在陆老爷子身边的那两人是谁啊?”其他的客人可没有得到陆老爷子亲自来迎的待遇,能让陆老爷子一改疏离冷淡的态度对那两人如此亲切热情,那两人莫不是陆老爷子的亲戚?
    有知情者随即否认了这一猜测。陆家就这孤零零的一支,可没什么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
    那又或者是其他区不常露面的公子小姐?
    看那两人之中的少年倒是进退有度,落落大方,少女则要拘谨一些,举止之间总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小家子气。
    “庭总,您认识这两人吗?”问话的那人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庭征鸣当即变了脸色,一看就有什么隐情。
    当然认识了!
    庭征鸣心中翻江倒海。
    庭蕤居然出现在了这里,而且比他先一步见到了陆老爷子!
    是了,陆家本来就非常偏向庭蕤,他不是早就知道了吗?怎么会以为这么重要的场合陆家会不邀请他呢!
    他不承认一切都是因为他自己思虑不周,反而怪罪陆家以及庭蕤不给他面子。儿子居然比老子更受礼遇,这不是啪啪打他的脸吗?
    庭征鸣气得眼睛都有些发红,半晌才听见有人在耳边叫他:“庭总,庭总?”
    那人问他:“您不进去吗?”
    他是负责接待的侍者,眼看着所有人都已经,就庭征鸣一人还在这里吹冷风,他不禁有些着急,若是因此有人说他招待不周怎么办?他可完全摸不透这些权贵们的心思。
    庭征铭反应过来,偌大的一个庭院只剩下了他一人,凉夜的冷风席卷着落叶呼啸而过,端的是无比凄凉。
    宴会内觥筹交错,衣香鬓染。人们三三两两的聚成一个小圈子,或者摇晃着酒杯漫无边际地闲聊,又或者极力钻营,说着一些言不由衷的吹捧。
    人生百态,可见一斑。
    罗婷婷伸长了脖子,在人群中寻找肖擎苍的身影。
    她来之前就跟庭蕤说好了,只需要庭蕤把她带进来,之后就要全靠她自己了。
    陆老爷子刚把他们领进来就被一个身穿灰色马甲的侍者叫走了。侍者附在他耳边不知说了什么,陆老爷子的表情突然变得十分古怪,急匆匆地交代了几句就离开了,临走之前还嘱咐庭蕤不要见外,玩得开心。
    小东西凑到杯口,看着杯中澄亮的液体,嗅闻到那甜美的香气,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它果然不负它吃货的本性,眼巴巴地看着庭蕤,小眼神里写满了渴望两个字。
    庭蕤可没被它打动,当年它喝醉了耍酒疯的事情他还记得清清楚楚呢,这时候又怎么会给它酒喝?
    他随即用一杯果汁搪塞了它。好在小东西还可以称得上是好打发,马上抱着吸管喝得不亦乐乎。
    “!”
    就在这时,他又重新感受到了那道让他不寒而栗的视线。
    庭蕤不动声色地扫视全场,很快就发现了他的目标。
    那人正倚在二楼的一处拐角的栏杆上,半个身子隐没在阴影之中,看到庭蕤投过来的眼神,他缓缓扯动嘴角,露出一个不甚明显的笑容。
    “……”
    庭蕤的心情突然有些难以言喻。
    这样浑身上下都盈满了危险气息,外表严肃冷峻的一个男人,笑起来……颊边居然会有一个小巧可爱的梨涡?
    这种反差……实在是……
    庭蕤平复心情,也回以一笑,举了举手中的酒杯,将杯中的香槟一饮而尽,然后举步往二楼走去。
    男人的眼神越来越亮,他的目光紧紧追随着他,仿佛得到了什么暗示许可一样,也朝着庭蕤走去。
    “车车,等等我呀!”小东西奋力一跃,却“啪叽”一声摔在了地上,幸亏地上铺了厚厚的地毯,它并没有摔疼。只是等它抬起头来,早就看不到庭蕤的身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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