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杨暄突然心绪不宁,有种并不大好的预感。
他皱了皱眉:“让丁午回去面壁,三日不派任务。”
甲寅略松口气,还好罚的不重……
事情全部办完,杨暄就准备回了,离开前再一次强调:“做自己的事,孤不召不可近前。”
“是!”
……
崔俣这夜睡的十分不好。
他总是梦到蓝桥。小心翼翼给他换药生怕他多疼哪怕一点的蓝桥;没心没肺傻笑围着他一直转着叫少爷的蓝桥;从来不问理由,只要他吩咐就会照做的蓝桥;把命交给他,从来不觉得不对的蓝桥;河水里沉沉浮浮渐渐远去手被淹没再也看不到的蓝桥……
这不是他第一次如此。自从进了长安城,只要哪天不太忙,夜里睡觉时,他一定会梦到蓝桥。他总潜意识的数着时间,倒数十五天,十天,五天……
时间越来越少,蓝桥的生机也越来越小。谢家和范家尽管忙,也专门派了人手查找,每天都会有回馈,可仍然找不到。秋宴这日,已是最后一天,如果再找不到,蓝桥……就会死。
也许这就是为什么,白天累成那样子,夜里仍然不能安睡。可这种压力,崔俣表面并不承认,他自认手段冷残忍,担心下人这种事,并不适合他。
他更不会把担心表现出来,多表现一次,就是对自己无能的叹息,对谢家范家以及杨暄的失望。他最精明,怎么可能做这种无益有害的事?
找不到蓝桥,怪不了任何人。
蓝桥傻乎乎,没他这个主子看着,一定会被欺负,肯定会哭,哭的比当时的阿丑还丑……
朦朦胧胧中,崔俣好像真听到了蓝桥的哭声,像捂着嘴,又像咬着拳头,呜呜咽咽哭的小心翼翼又可怜。
崔俣皱眉,长长叹了口气。心想是不是蓝桥黄泉路上走的不太好,他这个做主人的要不要给人烧点纸。
想着想着,意识回笼,耳边哭越来越清晰。
可是……他醒了啊。
“呜呜呜少爷!”见崔俣睁开眼醒了过来,蓝桥冲上去跪在脚榻上嗷嗷大哭,“少爷蓝桥终于又见着您了!”
蓝桥?活着的?
崔俣眨眨眼,猛的坐起来:“蓝桥?”
“呜呜呜是我——”见主子坐起来,腿搭在床榻,蓝桥心中压抑的激动再也抑制不住,抱住崔俣的小腿狂哭,“呜呜呜小的找主子好辛苦……那夜被……淹了……醒来看不见主子……被个恶人……救了……恶人不让走,非要还钱,小的哪有钱……好不容易赚到钱,恶人点头了,小的又被另一个恶人掳走……让小的乖乖的等几天,要是表现不好,就杀了小的叫小的再也见不着主子……”
蓝桥一路走来身心倍受折磨,委屈的不行不行的,终于见着了主子,哭的都没模样了。
杨暄就是在这个时候到的。
看到蓝桥抱着崔俣小腿哭,他狭长双目登时泛起寒光,这没眼色的小子竟然敢!恶不恶心,眼泪全糊崔俣里裤上了!这小子还流鼻涕了!
他都没抱过崔俣小腿!
崔俣等蓝桥哭过一阵,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已经没事了,你回来就好。”
蓝桥有些不好意思,巴巴看着主子,用力点头:“嗯!”
杨暄……杨暄眼睛都要绿了。崔俣都没这样揉过……好吧,有这样揉过他的头,但是没有这么宠溺的跟他说过话!崔俣跟他说话不是气他就是气他,从来都不说好听的!
蓝桥哭完,情绪就放完了,立刻想起自己贴身小厮的任务,刷的站起来,忙里忙外的,给崔俣打水洗漱,伺候崔俣更衣,给崔俣洗衣服,给崔俣张罗朝食,茶点……一样一样,做的行云流水,又快又好,比某个半调子没伺候过人的业务熟练多了。
崔俣相当满意。
杨暄:……
杨暄决定不再干看了,他进来找崔俣,见崔俣目光往茶点上溜了一瞬,他抬手去夹——却被蓝桥先一刻夹起,送到崔俣盘里。
崔俣微笑着看蓝桥:“你怎么知道我想吃这个了?”
杨暄嘴唇微抿。多明显,你想吃又不想动就是那个眼神,我也知道!
崔俣和杨暄说着话,没一会儿似乎坐着感觉不对,杨暄目光一闪,立刻起身——蓝桥已经啪哒啪哒把软垫子拿过来了,放在崔俣背后:“少爷靠着这个,会舒服点。这木料的椅子就是有点太硬,坐久了不舒服。”
崔俣给予奖励眼神,好像在说蓝桥真乖!
转过头,见杨暄站起来了,崔俣还问:“你要走了么?”
杨暄脸黑了:“我、不、走!就是坐久了,站一站。”
崔俣:“……哦。”
等到了吃饭时,杨暄和崔俣坐在一起,蓝桥站着,不用说,又是总能先一步将崔俣想吃的菜夹进崔俣碗里。
杨暄差点掀桌!
仅仅半日,蓝桥抢走了所有他的活,并且让崔俣满意的不行,几乎忘了他的存在!崔俣大病动不了时,可都是他随身照顾的!
蓝桥这小子那时耍懒,现在他把人照顾好了,病痊愈了,这小子就过来摘桃子了!
果然,他就不该救蓝桥!或者不该让手下隐瞒他的消息,让蓝桥看到他,顺便威胁,看这小子还敢这样狂!
至于蓝桥……也不知道是不是完全感不足,憋着劲表现,做事异常积极,完全没发现杨暄凶狠似要吃人的目光,更不知道杨暄在想什么。他甚至还因为见主子和杨暄关系好,顺手照顾了杨暄,吃喝伺候着,茶水点心也适时到位,冲杨暄笑的样子也非常诚恳真心。
然而杨暄……并、不、需、要!
杨暄快气炸了!
还好,他有个盟友。
小老虎一点也没理蓝桥,好像不认识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