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俣淡笑,心下了然。
他懂玄学这点好糊弄,出身却是不好瞒的,他并没有特意撒谎,早早晚晚,关注他的人都会知道。可此来洛阳时间短,也没干下什么大事,他以为至少得再等一个月,祖母带着一家子过来,崔征才会听到这个,到时血亲俱在,他不想应付崔征也没关系,谁知崔征这么早知道……
难道有人刻意添了柴?
心中想法,面上俱都不露,崔俣语音讶异:“不过一点小事,大伯怎么知道的?”
“我怎么知道并不重要,”崔征控制着呼吸,面色无波,“重要的是,你可是学了真本事?”
崔俣浅笑:“是如何,不是又如何?”
崔征眉间一皱,很不喜欢崔俣对他说话的态度,声音沉下去:“我还不知道你?爱看书是没错,性子过冷了些,万事不喜主动,你父亲嫡母又不是为你操心的脾性,你怎会有机会接触玄学,还拜得师父,本事精进?”
崔俣眼梢一垂,这话,便是试探了。
以亲昵姿态发声,便是责怪,也透着与众不同的关心,若他还是几年前那个傻子,必会对大伯感激涕零,遇到这一关心探问,立刻全部招了。
现在的崔俣却知道,这位大伯,在打算着什么……连话语言谈,都不想让自己主导。
如此,不如顺着他,看一看他到底有何目的。
崔俣神态有些谦虚:“也不过是机缘巧合救了一个高人,高人教了几招本领,算不得真本事……不过我对这些的确感兴趣,大伯您阅历丰富,学识不俗,可能找到一相相关书籍?”
崔征听他这么说,心中一紧,又是一松。紧的是,听起来这份本事并不高,贸然使用,没准会达到反效果;松的是,本事不高,也是有,而且好掌握,用好了,就是一份极大助力。
一瞬间他心绪翻涌,心意百转……半晌,才凝眉绷唇,极威严的教训崔俣:“年纪不大,惹麻烦的本事倒有一套。你可知,你随意一些话说出,名声已在外面立起,若是哪一日极尊贵的人来请,你本事不济,办砸了事,自身不保,还连累了家人怎么办?”
崔俣适时表现出害怕:“那怎么办?我就是抱着助人的心态帮忙的,并没有想谋什么啊……”
“急什么,”崔征瞥了他一眼,“这不有大伯么?大伯会眼睁睁看着你出事?”
“那……”
“唯今之计,只有找强者联盟了。”崔征脸上一派严肃,一副沉着又认真,一心一意帮侄子想办法的好大伯模样,“你觉得……联姻如何?给你寻个助力,让别人不敢欺负你,也为家族带来些好处,大家都念你的好,万一哪天你遇了事,大家都会保你,若是别人忘恩负义不愿意,还有大伯呢,大伯最疼的,永远都是你!”
“这……”
不等崔俣说话,崔征继续说话,声音不停,还背着手边转圈边想边说,好像想这个事费了多少脑子,犯了多大难似的:“洛阳陶家的十五娘,我瞧着就不错,大家闺秀,从小教养的好,家世也不错,八小世家之一,若非大伯与陶家说得上话,你又稍微有点本事,别人肯定不依……要不我说你爹过分,你都二十了,亲事也没个人张罗,还得我替你操心……”
见崔俣垂着头不说话,崔征还以为他不好意思,温声劝道:“你虽二十了,但你爹没正经教你,你不知道联姻的好处,总之,将大伯的话记住了,联姻会助你势,也会助家族势,你真心助族人,族人便会真心助你,便是到时你出事了,族人们官位也高了,实权也大了,有更大的把握捞你!”
崔俣一直垂着头,是因为怕自己笑出声,吓着崔征。
崔征真是把他当傻子哄呢!
这副‘我全是为了你好’的姿态,一步一步的引导,好像他不答应,就辜负了人家的呕心沥血,还笨笨的,身陷险境而不自知,下一刻许就身首异处,后果凄惨!
什么你助族人,族人就会助你,这话说的高义,其实想蹭好处的,只他崔征一个。什么叫到时候他出事了,族人官也高了实权也大了,有能力捞他,怕是到时候崔征就会卸磨杀驴,他死就死去,反正他用处没了,好处到手了,一点也不可惜!
陶家十五娘,这人选定的……也颇有意思呢。
他的亲大伯,段数果然要高点,亲爹嫡母都不能比。
崔征见崔俣乖乖的不动,以为他吓着了,满意的抚了抚胡须:“你现在收拾收拾,同大伯回家住。”
看,有好处可谋,就真心真意想请他回家住了。
崔俣心内发笑。他这个人很没良心的,别人得十足十对他好,他看到了,感受到了,方才还以真心相待,从不会主动对别人好。别人对他不真心,还巧言令色哄骗……呵呵。
“大伯说那陶家十五娘是大家闺秀,长的很漂亮?”
崔征一看有门,立时点头:“样样都很出挑。”
“好,这桩亲事可以谈,”谈一谈,他便能看清楚,是谁在背后搞他,“可回您家住,就不方便了。我与大伯提过,祖母要带一家人一起到洛阳,让我置个宅子,这宅子我已经置好了,目前正在整理修缮,处处离不得人,各处要求,买料结帐,随时都要找我,住到大伯府中委实不便。”
许是结账二字戳到了崔征的心,他不再坚持:“那好,便就如此,你莫想别的,专心办手上的事,旁的,大伯都帮你办了。”
末了,他还拍了拍崔俣肩膀,语重心长十分欣慰:“你长大了,也懂事了,能为家族做贡献了……咱们崔家后继有人,今年祭祖,必要好好说一说你!”
“大伯言重。”
“那大伯这便走了,日后那陶家十五娘过门,你可要好好待人家。”
崔俣笑眯眯:“也得这亲事能成才行。”
看着崔征远去背影,崔俣笑容渐渐收起,他正事一堆,才懒的和崔征斗浪费时间。最多一个月,祖母就要带着众人到洛阳,义城那堆族人,包括他生父嫡母,早被他收拾成鹌鹑了,让这些人去应付崔征足矣,他的时间精力,还需专注更紧要的事……
没想到盯着他的人都有了,以后行事要更注意更多了。
旋身关门,刚刚走进房间,就被一个黑影猛的扑住。
这力道太猛,他承不住后退几步,贴到墙上,背撞的生疼。
“杨暄——你干什么!”
他瞬间恼了:“今天什么情形你不知道?宫里看你看的那么紧,你还敢出来,被发现怎么办!”
旁的时候也就罢了,今日田贵妃办宴,定有无数盘算,一刻也不能松懈,便是田贵妃没办宴,他也早有叮嘱,近来时机不对,让杨暄少出来,这熊孩子竟是不听!
真是放纵太久,忘记什么最重要了么!
“你方才在干什么?嗯?”
声音滑过耳畔,携着无穷凶戾冰冷,杨暄也生气了!
他今日经了这么多事,宫里那疯婆子一出又一出没完没了,他还算顺利挡过,没怎么吃亏,尤其接连三个女人,他可都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