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国夫人面露失望之色,玄宗看着王源道:“你去吧,朕等着你攻下野牛城牵制吐蕃之敌的好消息。对了,朕好久没读到你的诗句了,你莫忘了,你可是朕的翰林学士,诗文也要写几首的,否则你这翰林学士的名头,朕可要给你拿了。”
杨贵妃笑道:“陛下命他现在写一首便好,否则顾着打仗,又那么多事务,谁有闲情逸致去写诗?”
玄宗拍额道:“对对对,怎地忘了让王源当场作诗了。来来来,笔墨伺候。王源,留诗一首,若是写的好,让贵妃娘娘给你谱个新曲出来,给你在长安涨涨名气。”
王源头大如鼓,也无法拒绝,只能硬着头皮上。笔墨纸砚伺候上来摆在案上,王源提笔看着沉香亭外夕阳下暮气渐起的景色,沉吟半晌,终于落笔。刷刷刷一气呵成后,躬身告退出亭,踏步分花拂柳而去。
亭中,杨贵妃上前拈起王源所写的诗句来,玄宗也凑上前来读道:“花非花,雾非雾。夜半来,天明去。来如春梦几多时?去似朝云无觅处。”
玄宗怔怔道:“这诗是写的什么,朕好像没看懂诗意。”
杨贵妃轻轻道:“朦胧无着,隐晦不明。但又写的极美。总感觉这诗写了什么,但又好像什么都没写。这恐怕便是高明之处了。”
玄宗笑道:“这王源,朕都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这首玄虚之诗一出,怕是我大唐又要多个朦胧诗派了。”
杨贵妃笑道:“我倒是很喜欢这诗,请陛下赏赐给臣妾,臣妾要装裱起来,挂在寝宫里。”
第559章 遁去
当夜,王源同杨国忠以及秦国夫人再作会晤,确认了私盐贩卖的种种细节。包括杨家出资三十万贯给予王源进行前期的驼马人手以及提纯食盐的所费费用,秦国夫人也派人随同王源去成都开设专门的车马行准备运出食盐,签订私下里的分成以及费用分摊协议等。直到二更时分才商议妥当。
杨国忠离去之后,王源和秦国夫人依依惜别,一番耳鬓厮磨云雨缠绵之后,三更之后,王源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家中。
次日清晨,王源和阁罗凤兄妹启辰回成都。
……
大唐天宝六年九月下旬,正当王源在赶回成都的路途中时,位于吐蕃东北大唐属国吐谷浑西南方的积石山北侧,王忠嗣所率的陇右河西两军十五万人马,在经过一个多月的战前准备之后,正式对积石山西南的吐蕃国境内的扎陵湖和鄂陵湖一带发动进攻。
王忠嗣手下可谓兵强马壮,十五万兵马步兵十万,骑兵五万,这是近年来大唐对他国用兵的最大规模的兵马。面对如林的刀枪,乌云般一望无际铺满积石山谷地的大唐兵马,王忠嗣信心倍增。作为一名身经百战的领军将领,王忠嗣这一辈子都在和大唐的敌人作战,还从未尝过败绩。
开元二十六年,王忠嗣还是陇右节度使的时候,率十万骑兵北上雁门关北伐契丹和奚族。在桑干河畔三战三捷,击溃契丹和奚族的联军,歼敌近四万。
开元二十八年,王忠嗣率五万大军破突厥叶护部落,取乌苏米施可汗送往长安。
天宝元年,青海湖会战之中,王忠嗣率七万大军大破吐蕃北线主力,杀吐蕃两位领军的王子。这一战也促成了本受吐蕃控制的吐谷浑归顺大唐,成为大唐的属国。
其余大大小小的战役不知经历过多少场,倒也不必一一赘述。时隔六年之后,再次率领十五万大军讨伐吐蕃国,王忠嗣并未觉得有太大的压力,起码在他坚毅的面孔上看不出一丝一毫的紧张。
但其实王忠嗣深知,此次进攻的是扎陵湖和鄂陵湖一带的吐蕃三座城池。多玛城,羚羊车,石堡城呈品字型建立的三座吐蕃北境重镇,驻扎着近八万吐蕃大军。三座城池也是吐蕃国北境的三座坚城,筑有坚固的城防,本就是作为防御大唐大军进攻的屏障,要攻下这三座城池殊为不易。即便此次攻击吐蕃的目标仅仅是报复行动,并非要灭了吐蕃国,而只是将这三座城池拿下,占领吐蕃国北境的聚居地,削弱吐蕃国的实力。但这个任务绝对不会轻松。
十五万大军兵分三路,从积石山的三道山谷开赴积石山之南广袤的戈壁地带。领军的将领都是王忠嗣手下得力的大将。
左路军五万大军的统帅是调任陇右军节度副使的原河东道兵马使李光弼。自河东道被安禄山所得之后,李光弼也被王忠嗣调离河东道,升任陇右军节度副使之职。右路军五万大军的统帅是河西军节度副使哥舒翰,哥舒翰也是王忠嗣倚重的大将,是王忠嗣一手提拔上来的爱将。中路军则由王忠嗣亲自率领。
三路大军于九月二十一日开出积石山之北的大唐军营,奔赴一百五十里外扎陵湖之北的吐蕃第一座边境坚城多玛城。
过了积石山之后,眼前便再无屏障阻碍,满眼是一望无际的漫漫戈壁贫瘠之地。极目远眺,可见西方巍巍昆仑山连绵的山脉,但那已经是近四百里之地外的地方。昆仑山以东,积石山以南便是方圆数百里的大片荒滩戈壁。在这片大戈壁滩之中,唯一有人烟的地方便是位于一百五十里外的两座湖泊。那是被吐蕃人称为柏海的扎陵湖和鄂陵湖。
时近深秋,九月将末。在戈壁滩行军的第一天晚上,露宿在戈壁滩上的大唐兵马便感受到了极端天气的威力。一夜冻雨不停,打在帐篷上响声如擂鼓,气温也冷的吓人。士兵们不得不在帐中升起了炭火御寒。天明时分,当王忠嗣走出大帐之时,放眼望去,戈壁滩上一片白茫茫的霜冻,士兵们口中呼出的热气清晰可见。
王忠嗣心中明白,这场对吐蕃人的讨伐因为太过仓促,中间不得不花费一个多月的时间准备物资粮草整军,已经错过了最好的时候。这场战役必须在一个月内结束,否则戈壁滩上的严寒恐要导致此战无功。对于这片土地王忠嗣并不太陌生,到了冬天,这里将要下数尺厚的大雪,气温也将要冷到令人发指。这也是为何这片土地虽然广袤但却无人烟的原因之一。
王忠嗣下令兵马疾行,命李光弼的左路大军前插,前往鄂陵湖之东的羚羊城,截断羚羊城和多玛城之间的道路。右路军哥舒翰则往扎陵湖之西,将石堡城和多玛城之间的道路截断,让呈品字形分布的三座城池孤立起来,目的便是快速拿下凸前的多玛城。
三日后,王忠嗣的中路军抵达多玛城北的戈壁之上,远处多玛城的轮廓已经清晰可见。王忠嗣立刻下令推进到多玛城以北两里之地扎下营盘,准备攻城事宜。
多玛城坐落于扎陵湖和鄂陵湖东北方的湖岸上,一面临水,三面是戈壁荒滩。这是一座全部由砂砾和泥土筑成的土城。城池规模并不大,但城池修建的高大坚固。虽然是由砂砾和泥土铸就,但吐蕃人在长期居住的环境中摸索出了筑建坚城的办法。扎陵湖和鄂陵湖中的淤泥含有某种粘性的物质,吐蕃人将之从湖中捞起,和沙土搅拌之后在夹板中夯实,风干之后砂砾块坚硬如铁,让吐蕃人在无砖石树木的情形下依旧能造出高大坚固的城池。
但城池的规模决定了这座城池不可能驻扎有太多的兵马,所以王忠嗣也是有恃无恐,敢于将左右路军分别置于多玛城两侧,而只用中路五万大军对多玛城进行攻击。王忠嗣也是希望自己能亲率中军打响这第一炮,给大军以表率作用。
大唐大军兵临城下,但想象中的多玛城中守军的慌乱并未出现。在侦查多玛城城防的时候,王忠嗣看到的是层层城墙上矗立的吐蕃守军丝毫不乱。城墙各处正在紧张的进行着加固,搬运着土石弓箭等物,似乎要坚守此城。
王忠嗣心中冷笑,这帮吐蕃人不自量力,此乃螳臂当车之举。以王忠嗣的考量,吐蕃兵马的最佳策略应该不是分别坚守城池,而是应该合兵一处突破己军一部,方为上策。当然自己是不会给他们这个机会的,但这毕竟是最佳的策略。现在吐蕃人连这一点都没有做到,显然在战法上是没有远见的。
九月二十五日上午,王忠嗣率领中路军对多玛城发动进攻。数百架投石车开始对城头实施石块轰击,压制城头吐蕃守军的同时,给步兵以推进在护城河上铺设桥梁,推进到城墙下方的机会。
攻城作战开始后,吐蕃人的反击甚是猛烈。城墙内侧,吐蕃人聚集了百余架抛楼,将石块又高又远的抛射入唐军阵中,给大唐兵马造成了大量的杀伤。与此同时,城头的吐蕃兵马冒着投石车投下的石块轰炸朝冲锋的唐军用弓箭狙击。在唐军靠近城墙时大量巨石土块从城头抛掷而下,造成大量的伤亡。
王忠嗣毫不退缩,攻城作战造成大量的伤亡在意料之中,自己有资本与之对耗,一旦城池被破,这种伤亡的差距立刻便会得到平衡。多玛城已是孤城,攻破这座城池后,城中的吐蕃人便全部差池难逃,到那时便可任凭唐军屠戮。
攻城战持续到了傍晚时分,唐军发动了五次大规模的冲锋,数番攻上城头。但还是未能攻破多玛城。士兵阵亡超过四千人,伤亡人数也超过了八千人。吐蕃人死伤也不小,但他们顽强的抵挡住了一次又一次的进攻,像是铁了心要和唐军在此同归于尽一般。
这种情形虽然出乎王忠嗣的意料,但王忠嗣却并不慌张。王忠嗣停止攻城,让士兵们得以休息。同时宣布了夜间进行大规模攻城的命令。王忠嗣下令除了受伤的士兵以及数千后勤兵马,其余三万兵马全部参与夜间的攻城。夜晚的攻城要一举拿下,绝无退缩之说。
初更之后,戈壁滩上一片黑夜笼罩。三万唐军趁着黑夜的掩护,沿着白天搭建的护城河的数百条桥梁潮水般的涌向多玛城。数千架云梯搭上了城头,几乎不费吹灰之力,数千唐军便攻上了多玛城的城头。城头的吐蕃人的守军只有零星的抵抗。当大量唐军涌上城头的时候,整座城中的吐蕃兵马像是蒸发了一般,消失的无影无踪。
王忠嗣接到禀报进入城中,站在城头看着黑漆漆一片的多玛城时,心中也自疑惑。正要下令兵马冲入城中搜捕吐蕃兵马时,猛然间城中四处火起,片刻之后,城中便成了一片火海。许多人影在城中四处纵火,看样子是吐蕃人自己放火烧城。
王忠嗣忙下令全军退出城外,这大火烧了整整一夜,到天明时分火势才见熄灭。王忠嗣率兵进城,满城的土屋被烧的热气袭人,所有的房舍都被烧的损毁,无一座完好的房舍。
搜查的兵马禀报说城中并不见吐蕃兵马的踪迹,大量吐蕃兵马像是被大火烧的人间蒸发了一般,根本不见任何踪迹。王忠嗣甚是纳闷,昨夜也不见吐蕃兵马逃出多玛城,难道真的自焚烧死在这里不成?待他来到南城门处时看到南门外临水的码头时,这才恍然大悟。码头边靠着几十条芦苇船,这是用扎陵湖边茂盛的芦苇扎就的简易船只。码头上散落着大量的兵器物资,脚步杂沓,一片杂乱景象。
“失策,失策。”王忠嗣皱眉骂道:“本帅原以为他们被瓮中捉鳖插翅难逃,现在看来,是趁着我们进攻的间歇乘坐这样的芦苇船从湖上撤离了。临走时还烧了城池,留给我们一座空城,着实可恶。”
第560章 进军
无论如何,此战可算旗开得胜。一日时间攻破多玛城,这便是王忠嗣所要达到的目的。虽然兵马阵亡四千多,这是个惊人的数字,但王忠嗣觉得,若能以数千兵马的代价拿下一座城池,还是划算的。
只是有些奇怪的是,在自己率军攻打多玛城的时候,鄂陵湖东的羚羊城和扎陵湖西的石堡城的吐蕃兵马均未有任何的异动。这让摆开了架势要和吐蕃援军展开一场厮杀的左右路军的两位领军统帅李光弼和哥舒翰甚是有些不爽。
多玛城陷落,下一个目标王忠嗣选择了距离最近的羚羊城。此城在鄂陵湖东,距离多玛城只有五十里。攻击羚羊城还有一个原因,那便是王忠嗣多玛城的吐蕃残兵从扎陵湖上乘坐芦苇船撤离,他们只能是去了扎陵湖西侧的石堡城。也就是说,羚羊城的守军数量比石堡城要少,更容易一举拿下。
本着一鼓作气,在大雪落下之前攻陷两湖三城地区的想法,王忠嗣稍作调整,将伤兵留在了已经成废墟的多玛城中,率三万中军同李光弼的左路军汇合直扑羚羊城。
这一次王忠嗣准李光弼所请,由他的左路大军作为攻城的主力。李光弼率左路五万大军迫不及待的扑向羚羊城。
羚羊城建在鄂陵湖东的高地上,这是一片红土砂砾的山丘。其实也不能算是一座山丘,只是地势比之周围的戈壁荒地要高了许多。羚羊城原本是靠近扎陵湖东的一处小村落,因为左近的戈壁滩上有很多野羚羊和野牦牛生存于此。吐蕃国的达官贵人喜欢不远千里来此狩猎,久而久之便在此处筑城,名字也干脆叫做羚羊城。没想到的是,此城和石堡城在吐谷浑归顺唐朝之后,俨然成了两湖地区一东一西的两座屏障,成为驻扎大军防御大唐兵马的一座坚城,这是当初筑造此城时万万没想到的。
李光弼靠近羚羊城所面临的第一个挑战却并非是羚羊城的攻城战,而是鄂陵湖东羚羊城之北的一条大河。这条河既宽而深,突兀的从戈壁滩上奔腾而过,直冲向东。当地人将这座河流称之为泥沙河,但这泥沙河其实便是一直往东奔腾到海的黄河的上游。黄河奔腾数千里入海,沿途无数支流汇入其中,但其源头的便是从昆仑山上流下的大量融化的雪水汇入扎陵湖和鄂陵湖所致。
虽然是源头,但这条泥沙河河水湍急,河面不算很宽,但浊浪翻滚,水势甚是猛烈。唐朝大军可没有随军携带船只。戈壁滩上除了低矮的灌木和苔藓之外便只有零星长成的形状怪异只有儿臂粗的一些树木,这些树木根本不足以用来打造过河的船只或者桥梁。
而且,让人绝望的是,沿着泥沙河的南岸,羚羊城的守军建立了石头箭塔,沿着南岸分布了五十余座箭塔,封锁住泥沙河中水流比较平缓的数里之地。若想从水流平缓的水面渡河,则必须接受被这数十座箭塔射击的命运,但若不从此处过河,湍急的河水又让大唐兵马根本无法渡河。
面对如此难题,李光弼无计可施,五万大军困在泥沙河北岸望河兴叹。一日后,王忠嗣率中军赶到此处,见此情形也是愁眉不展。沿着河岸侦查了数十里远,发现越往下游河面越是宽阔,更是无法泅渡。若大军从上游平缓处泅渡的话,却又不得不承受对岸箭塔的洗礼。更重要的是,战马和投石车等重型物资无法运过河去,攻城也就无从谈起了。
本来一鼓作气要拿下羚羊城的劲头一下子戛然而止的冷却下来,事情似乎陷入了僵局。王忠嗣紧急召集将领商议之后,不得已下令后勤兵马从近两百里外的积石山大营调运木材前来,他要在这座河上搭一座桥梁,以便大军能够抵达近在咫尺的羚羊城下。
这么做当然耗费大量的时间,大量的木材从两百里外运来,时间上起码要浪费十天。天气越来越冷,越来越感觉到严寒的步步紧逼,但王忠嗣别无选择,他只能等待后方建桥物资的抵达。
王忠嗣没有放弃,他决定将建桥攻下羚羊城的任务留给李光弼完成,自己则率三万兵马掉头沿着鄂陵湖往西去往扎陵湖西北方,和哥舒翰的五万右军汇合,转而攻击石堡城。虽然路途遥远,抵达石堡城需要三天时间,但总比困守不动要好的多。要完成一个月内解决战斗的想法,需要双管齐下。
不得不说,王忠嗣的应变能力是很强的,在这种情形下,做出这种选择应该是最节省时间,最正确的作法。
……
王忠嗣拿下多玛城的当天晚上,王源回到了成都。吐蕃国北方的战事已经开始,王源没有丝毫的喘息时间,他需要立刻出兵攻击野牛城。幸而,在离开剑南的这二十余日时间里,宋建功和柳钧按照王源临走时的要求已经将三万剑南大军从各处集结于雅州驻扎。
王源来不及和家人团聚,于抵达成都的次日清晨便率亲卫骑兵奔赴雅州。南诏国主阁罗凤被孤零零的仍在了成都,混迹几日后甚觉无趣,自行回归南诏国而去。
小小的雅州城中,一下子塞满了数万兵马,让这座州城一下子变得喧闹不已。街道上满是运输物资的车辆,来回奔走的剑南军步骑兵,城中弥漫着一股大战将至的紧张气氛。
王源抵达的当晚,立刻召集宋建功柳钧刘德海魏光中等将领,下达了三日后必须出征的死命令。宋建功甚是郁闷,这次出兵非同以往,这是往沙漠深处进军,补给之物要带足,因为除了随军携带的物资,之后根本无法补给。大帅急着要出征,这些补给在三天内要想做细做全,显然是很难的一件事。
但令下如山倒,宋建功也不得不驱使手下将领加快速度,准备出征。而王源则一头扎进了柳钧的骑兵军营中,和柳钧一起商讨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那便是战马在沙漠中如何行军打仗的问题。
在王源看来,清水食物的补给不能算是最大的困难,完全可以随军带足这些物资。之所以兴师动众带着三万大军攻打野牛城的五千守军,倒不是王源想以数量的优势碾压对手,而是此次进军需要携带大量的物资,一万兵马会被用来承担携带粮食物资帐篷的后勤之用。进入沙漠中的行军方向问题也好解决,从雅州当地找寻百余名当地经常进出沙漠的百姓为向导。有了这些向导,也不至于迷失方向找不到行军的路线。
在王源看来,最大的问题不是以上这些问题,而是如何能让骑兵在沙漠上行进的问题,马儿在沙漠中不是不能奔行,而是速度简直太慢。除非像自己的坐骑那种宝马,普通的战马在沙漠中走得比牛还慢。这对作战和携带物资都很不利。这次作战也许会和野牛城的骆驼骑兵展开沙漠上的激战,若骑兵不能作战,野牛城的五千骆驼骑兵会给大军带来极大的杀伤。为了拿下小小的野牛城付出太大的代价,王源是绝不愿看到的。
钻研了两天后,王源似乎找到了解决的办法。王源认为骆驼在沙地中奔行自如,而战马在沙漠中行走缓慢的原因便在于他们脚掌的形状和大小不同。于是在王源的提议下,军中的马官让随军的铁匠打造了骆驼蹄形的马掌,给几匹战马钉上后在沙地上试验。事实证明,这种马掌虽然看着别扭,但在沙地上的行走效果很是不错。于是乎,剑南军五千骑兵立刻全部开始更换马掌。一时间军中炉火熊熊铁锤声声,为了制作这数万只马掌,兵士们和军中铁匠连夜忙活起来。
紧张忙碌的三天过去,剑南三万大军终于准时开拔,出雅州城直奔城西边境沙漠。当日午后,大军踏足茫茫沙海之中,向着野牛城的方向浩荡进发。
第561章 流沙
吐蕃国北境,经过四天的急行军,王忠嗣和哥舒翰的大军终于抵达扎陵湖西岸。
王忠嗣进攻羚羊城受阻,不得不掉头攻击石堡城,一来一回耽搁了六天的时间,这让王忠嗣略有些挫败之感。王忠嗣绝不想将这场战斗往后拖,因为严冬即将到来,在这片高海拔的土地上,严冬比任何地方都来的更为残酷,王忠嗣深知这一点。
好在王忠嗣决策迅速,立刻选择了掉头攻击石堡城。虽然大军来回折腾有些疲劳,但毕竟争取了时间,只要能拿下石堡城,无论东边的李光弼是否能拿下羚羊城,到时候都可合兵一处,强行拿下羚羊城,结束这场战争。
扎陵湖西岸依旧是一片苍茫贫瘠的地面。往东是白茫茫的扎陵湖,往西是一望无际的戈壁滩,以及越发看的清楚的远处昆仑山脉的巍峨雄姿。
王忠嗣下令大军沿着扎陵湖西岸往南挺进,他知道石堡城就在南方不远的临湖之地,一切顺利的话,大军还有半日便可直达石堡城。
晌午时分,远远已经看到十余里之外石堡城的轮廓,以及周围竖立的高高的侦查箭塔的形状了。王忠嗣极为兴奋,催促着兵马加快脚步,要在中午时分兵临石堡城下,利用短暂的半天日光扎下营盘。然而就在这时,哥舒翰的前锋军忽然停止了行军,王忠嗣甚是恼火,但不待他派人查问原因,哥舒翰便带着几名前军将领骑马从前方飞驰而来,抵近王忠嗣的马前。
“末将见过大帅。”西突厥出身的哥舒翰满脸浓密的胡须,身材魁梧,声音洪亮。
王忠嗣抱拳还礼,脸上神色严肃,冷声道:“哥舒将军,怎么回事?前锋军为何停止不前?”
哥舒翰皱眉道:“禀大帅,非是末将裹住不前,实在是前面没有路了。”
“笑话,一马平川之地,怎说没有路了?”王忠嗣斥道。
哥舒翰忙道:“有路,但是过不去。末将派出的斥候小队在前方侦查探路,八支斥候队有六支连人带马陷入流沙之中,六十余骑尽数被流沙活埋了。末将这才下令停止前进,前方的戈壁滩有些古怪。”
王忠嗣将信将疑,这等事怎么可能发生?脚下的戈壁滩贫瘠干燥,到处是乱石和黄土,硬邦邦的像是铁块,却发生这样的事情,当真让人难以相信。但哥舒翰可不是个随便说话的人,他外表粗豪勇武,但心细如发,若没经过查勘,他是不可能说这些话的。
“这倒是咄咄怪事,你带路,我去瞧一瞧。”王忠嗣皱眉道。
哥舒翰道:“正要请大帅去瞧瞧。”
数十名将领簇拥着王忠嗣和哥舒翰的兵马疾驰往前,越过前锋军后,一直往前疾驰,来到斥候查勘的距离石堡城五六里远的地方,哥舒翰大声提醒要小心,让众人在擦着一杆旗帜的地面前停下脚步,极为小心的提醒众人距离旗杆那边的地面远一些。
“大帅,这便是这一片流沙之地,甚是邪门。”哥舒翰指着前方地面道。
王忠嗣眯眼细瞧,完全瞧不出什么名堂来,除了地面的颜色略深,好像有些湿润之外,看不出和周围的地面有任何的不同。但就在那片地面的边缘地带,几顶唐军的盔甲半埋在地面里,那里显然是哥舒翰所言的斥候兵马陷入其中的地方。
王忠嗣跳下马来,缓缓走近那块地面,哥舒翰谨慎的提醒着王忠嗣要小心。即便走近了观瞧,王忠嗣也没看出个名堂来,于是王忠嗣沉声下令道:“牵匹马来,我瞧一瞧到底是怎么个情形。”
一名亲军士兵牵过一匹战马来,王忠嗣将马头对着那片地面,伸手猛击马臀喝道:“去吧。”
战马受痛,嘶鸣一声飞奔而出,往前窜出两丈余,突然像是脚下无力一般,整个身子前倾,头朝下一头扎进了地面之中。众将惊呼出声,但见那马儿奋力挣扎着想起身来,但越是挣扎,身子便越是下陷的越快。众人站在不远处眼睁睁的看着这匹战马整个身子快速下沉,直至沉入地面之中。
流沙合拢,地面上一片平静,像是没发生过这件事一般。王忠嗣和众人自始至终目瞪口呆。眼前的一切像是一场噩梦一般,短短数息之间这匹战马便被吞噬进了地面,像是被地面下的恶鬼活生生拽下去一般。
“大帅,便是这种情形。逃回命来的斥候士兵回禀的也正是这种情形。末将适才已经来此一趟,也是不信。只跨下去半步,差点便出不来了。您瞧,我这条腿上全是湿的沙泥,三名亲卫合力将我拉了上来。”哥舒翰沉声道。
王忠嗣这才注意到哥舒翰的一条腿上全是湿透的泥沙之物,原来是哥舒翰亲身做了验证。
“这是吐蕃人挖的陷马坑么?”王忠嗣皱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