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阳光普照在纳木错湖畔,哥舒翰和李光弼也终于看清楚了从山谷中抵达湖盆的吐蕃兵马。整个山谷的出口以及邻近的湖盆草地上黑压压全是吐蕃人的兵马。旌旗招展人马闹哄哄的鸹噪不休。有着丰富临敌经验的哥舒翰和李光弼轻易的便得出了吐蕃大军的数量:五万人!
五万人!而且大部分是骑兵!
这一次就连哥舒翰也惊讶的说不出话来。虽然有过六万对八万的大胜,但石堡城那一战是计谋取胜,并未进行过骑兵的正面作战。那一战是吐蕃骑兵被吸引去袭击大营,大唐骑兵这才有机会去攻击对方的步兵队。双方的骑兵自始至终没有正面交过手。吐蕃人的骑兵掉头来攻时,唐军大部分已经进了石堡城中,逼得吐蕃骑兵往南撤走。
而现在,面对的五万吐蕃的骑兵大军,又在这湖畔的平畴之地,一场正面的交战在所难免。这种情势下,任何计谋都无用,拼的便是兵力和实力。
好在吐蕃骑兵大军并未立刻发动进攻,他们只是远远的扎下营盘观望。就像一只猛兽盯上了猎物,但却并不发动进攻,只是远远的看着你,你都会觉得毛骨悚然。
哥舒翰和李光弼立刻召集将领们商议对策,所有人一致觉得,以现有的兵力和硬拼一场胜算不大。即便取胜也再无实力挺进逻些城下了。这一回哥舒翰没有固执己见,而是同意了李光弼提出的立刻撤往东北方山口的意见。打不过可以撤,自己的兵马也是骑兵,敌兵拔营追赶也未必能追的上。退出纳米错湖湖盆之地,高原上的丘陵山地地形将更有利于回旋智取,比之在这里毫无选择只能硬拼要好了太多。虽然这么做有些像是丧家之犬的样子,但能屈能伸才是正道,没必要去打一场没有胜算的战役。
于是乎唐军骑兵立刻丢弃了大量的辎重之物,开始轻骑回撤。对面的吐蕃兵很奇怪的没有选择立刻追赶,而是慢吞吞的开始拔营缓缓跟着唐军的屁股后面而来。
哥舒翰和李光弼无暇多想,只带着三万多骑兵沿湖飞驰后撤。但在午后时分,他们又得到了一个让他们肝胆剧烈的消息。后方的湖滩上,一只吐蕃骑兵兵马正迎面而来。数量足有四万之众。
哥舒翰傻眼了,很显然,这四万吐蕃骑兵是从进口而入。自己的三万五千名骑兵竟然被九万吐蕃兵马前后围堵,堵在了纳木错湖的东边的湖滩之上。
除了交战,唐军无路可走。山上不去,湖也过不去,此刻除非唐军个个身有飞翼,否则插翅难逃。
直到此时,哥舒翰终于醒悟过来,王源那封信中提及的情形真实的发生在眼前。那封信是给他的提醒和忠告,而非为了争功。吐蕃人早就设下了天罗地网,就等着自己一头扎进这个网中。
事到如今,说什么都迟了,后方的五万骑兵正缓缓的夹击而来,前方的四万吐蕃骑兵也正迎头赶来。哥舒翰别无选择,他也做出了目前形势下最正确的抉择,那便是不顾一切朝前方的四万吐蕃兵马进攻。赢是赢不了的,能逃走多少便逃走多少吧。这是最无奈也是最正确的决定。
第630章 死战
马蹄滚滚,草泥纷飞。大唐三万五千骑兵孤注一掷,面对四万堵在前路上的吐蕃骑兵展开了冲锋。这是最后的疯狂,所有人都明白,今日这三万五千人或许没有一个人能或者回去。但在此时,没有抱怨没有哀叹,那些均已无用。穿上了盔甲拿上了兵刃骑上了战马,他们便随时准备赴死,这是他们的宿命。
对面吐蕃的四万骑兵丝毫不怂,他们占据着绝对的兵力优势也占据着心理上的优势。虽然和对方旗鼓相当,但他们只需拖住唐军小半个时辰,另外五万骑兵便可从腹背冲入唐军阵中,到那时便是全面绞杀之局。
唐军朝着吐蕃兵马冲锋之时,吐蕃领军将领也沉声下令。顿时低沉的号角声响彻纳木错湖畔,像是一曲死亡的挽歌在天空中回荡。下一刻,吐蕃骑兵怪声呼喝着,举着耀眼刺目的弯刀迎着唐军的兵马直冲过来。
就像饥渴的好渔色者看到赤裸躺在床上一般,双方没有任何的前戏和挑逗,有的只是粗暴和疯狂。双方骑兵都红了眼睛,如同疯狂的犀牛群互相碾压一去不回。这时候已经没有什么阵型可言,什么锥形阵,什么钩行阵,什么弓形阵,什么鱼丽阵,什么长蛇阵,统统见鬼去吧。现在只有一种阵型,那便是冲锋之阵。
如同天空中想起了一道惊雷,两军相撞的一刹那,似乎连纳木错湖和周围的群山都抖了一抖。然后在这惊雷之中,兵刃交击之声、骨骼断裂之声,刀枪入肉之声、战马嘶鸣之声、咒骂声、怒吼声、惨叫声、喘息声、临死前的叹息声交织在一起。你便是有千万只耳朵也无法分辨出此刻战场上有多少种声音,但你可以将这些声音归结在一起,那便是死神降临的声音。
最初的碰撞便在一瞬间带走了数百条生命。湖畔竟有三四里宽的草地让双方的阵型无限的密集和压缩,也让死亡来的更快更密集。双方的骑兵几乎没有回旋的距离,斩杀了一个,尚未喘口气,便有另外一名敌军出现在你的面前。而且近在咫尺,你都能看到他脸上的毛孔和他瞳孔中自己的影子。
这一场大战杀的天昏地暗,日月无光。但究其实力而论,这四万吐蕃骑兵并非三万五千唐军骑兵的对手。唐军的骑兵都是精锐,而吐蕃人之所以能短时间内纠结起如此多的骑兵却并非他们的编制中便有这么多骑兵。那得益于吐蕃人长于骑射,常年生长在马背上的缘故。
吐蕃男女几乎人人都善于骑马,光是这一点便足以让他们迅速纠结起大量的骑兵。若有必要,吐蕃国的士兵甚至可以全部成为一名骑兵,只要给他们一匹马一把刀便可。但这样的骑兵和真正意义上的骑兵显然相缪甚远,真正的骑兵是这年代的真正的绝杀兵种,是兵中之王。一只精锐的骑兵是需要经过长时间的训练以及战场的洗礼的,显然吐蕃国骑兵并不完全具备这一点。他们之所以敢于对冲,那是源于他们还有另外五万名帮手正疾驰而来,也源于他们骨子里的悍勇之气。
然而,即便如此,硬实力不容小觑。唐军骑兵虽然纷纷倒下,但更多的吐蕃骑兵倒在血泊之中。特别是哥舒翰和李光弼率领的八千骑兵,呈两个纵列像是两把钢刀切入吐蕃人的阵型中,将吐蕃人纵深队列切成三段。
哥舒翰怒吼连天,挥舞着他的大砍刀。他的刀下已经不知多了多少亡魂。每次作战,他都身先士卒冲在第一线。杀戮对他而言像是吃饭喝水那般的寻常。虽然他身后所率领的数千骑兵不断的倒下。但是他的队伍依旧可以杀开一条血路,在不大的地方回旋往来。
“哥舒大帅,李大帅被困在侧后方陷入重围了。”一名副将浑身是血策马冲到哥舒翰面前叫道。
哥舒翰将大关刀从一名吐蕃骑兵的脖子上抽离,回头看去。之间在靠近湖水的侧后方,李光弼和数千骑兵陷入了重重包围之中。吐蕃人认出了李光弼的身份,因为李光弼不像哥舒翰那般冲杀在前,他更多的是在队伍中间运筹帷幄,所以他的帅旗也不像哥舒翰那样早就丢到了一边。正因如此,他成了最大的目标。此刻正被上万吐蕃骑兵团团围住,形势可危。
“去救他。”哥舒翰大声喝道。
本来再往前冲数里便可冲破吐蕃人的防线脱身,若是回头去救,显然将自己再置于重围之中。但此时没有人提出异议,没有人做任何的反驳。数千骑兵在哥舒翰的带领下转了一个急弯杀了回去。
李光弼看到了哥舒翰带人杀来,急的皱眉高声叫道:“不要管我,快些突围便好。”
乱军之中,他的话语被淹没在一片嘈杂之中。眼睁睁看着哥舒翰杀出一条血路冲了过来。两只兵马终于会师在一起。
“老弟,我来救你来了。”哥舒翰的五官已经全是血迹,只露出一排雪白的牙齿来,脸上居然还带着微笑。
李光弼叹道:“哎,哥舒大帅,你这是何苦。咱们说好了,突围为先。你干什么回来救我?你瞧,后方的五万敌军已经快到了。”
后方湖滩拐弯处,五万吐蕃骑兵已经在两里之外正滚滚而来。两里的距离对骑兵而言一盏茶都喝不完便到了。
“老弟啊,我怎能让你死在这里,这次是我的过错,自始至终你都提醒了我,可是我是个蠢货,居然听不进去。要是你我必须死一个的话,死的那人便是我,而不是你。”哥舒翰笑道。
李光弼无奈叹息,哥舒翰虽然是个有勇无谋之人,有时候固执愚蠢的让人生厌,但他却是个有情有义的人,关键时候并未弃自己而去。而且整件事也非他一人的过错,自己虽然心中一直有所隐忧,但却未能坚持己见,自己其实也是要负许多责任的。
“哥舒大帅,莫说了,立刻突围要紧,能走多少是多少,总不能都死在这里。”李光弼叫道。
“说的是,兄弟们,跟我冲,咱们冲出去。都不要怕,大不了我哥舒翰陪着你们一起死,大伙儿去黄泉路上倒也热闹的紧。”哥舒翰扬声大叫道。
在战场上,哥舒翰无疑是士兵们的偶像,有他在士兵们便有主心骨,因为哥舒大帅和他们一样冲杀在前,甚至还有过为了救士兵而替士兵挡了一刀的事迹。虽不知是真是假,但这件事能传出来本身便足以说明哥舒翰对兵士们是极为照顾的,也深受士兵们爱戴。此刻哥舒大帅的话给了众士兵一针强心剂,数千唐军骑兵高声大叫,胆气立壮。
哥舒翰回头对着李光弼道:“老弟带着你的人跟紧了,我的身后便交给你了。”
李光弼沉声道:“放心吧。”
哥舒翰一声大喝,挥舞大关刀朝前方冲杀而去,数千大唐骑兵鼓噪跟随,对着前方密密麻麻的吐蕃骑兵猛冲而去。李光弼一声喝令,身边的数千骑兵也紧紧跟随哥舒翰的脚步冲杀而去。
虽只剩下六千余骑兵,但人到了拼命的时候能量无可比拟,更何况是在哥舒翰这样的猛将的率领之下。唐军骑兵像是一柄利刃剖开了前方吐蕃人围堵的阵型。哥舒翰一柄大刀在空中划出死亡的弧线,但在他马前阻拦之人无论将官还是普通士兵都是一刀砍下马来,勇不可当。在他的率领下,唐军将士个个拼命,平白增长了许多的勇气和武力,一路披荆斩棘杀开一条血路朝着东北方的山口冲去。
后方吐蕃的五万骑兵也终于抵达,但战场上的纷乱和遍地的尸体兵刃已经狂奔乱走的战马人群让他们一时无法追上哥舒翰和李光弼的兵马。待他们终于冲到混战的队伍中间时,却已经发现哥舒翰和李光弼率领数千骑兵突出重围,正沿着湖畔绝尘而去。
“追。追他们到天涯海角。”领军的正是北川都骑兵都督旺姆,看着李光弼和哥舒翰仓皇而逃的背影,旺姆没有丝毫的沮丧,相反还哈哈大笑。逃出的只有数千人,这一战已经是一场惊天动地的大胜仗,足以报石堡城的一箭之仇了。而且哥舒翰和李光弼的残兵又能逃到那里去?在吐蕃人的地盘里,他们想逃恐怕没那么容易。
两万骑兵分兵追杀哥舒翰和李光弼的残兵,剩下的就地加入战团清剿尚在激战的小股唐军。很快,在大量吐蕃兵马的加入下,湖滩上的战斗迅速的接近尾声。
清点战果之后,就连旺姆也有些惊讶,原来自己所想的一场大胜却并非是一场绝对的胜利。唐军在如此情形下依旧对吐蕃大军造成了巨大的杀伤。唐军除了五千多骑兵冲出重围逃脱之外,其余近三万骑兵尽数被歼灭。而吐蕃军为此付出的代价竟然也高达两万八千人。也就是说在如此绝对优势的情形下,还是让唐军杀了相当于自身伤亡的兵马,若以战果而论,其实是个五五开之局。
只不过,对旺姆而言,此战的目的已经达到,以一换一是笔划算的买卖,唐军的数量有限,而吐蕃大军的人数可是多出他们好几倍呢。逻些城中正在进行新一轮的征召士兵的行动,这点损失其实根本不算什么。
第631章 穷途
哥舒翰和李光弼率五千余骑成功突围,沿着纳木错湖滩疾驰往东北出口而逃。后方两万吐蕃骑兵紧紧追赶,哥舒翰和李光弼不敢稍有停留,从午后跑到天黑,终于冲出了谷口,来到山外丘陵高地之处。
然而惊魂未定喘息未歇,刚刚喝了几口水吃了几口干粮,便发现后方追赶的吐蕃骑兵也正不眠不休的追赶而至,火把的长龙在高原上若繁星点点铺天盖地而来。
哥舒翰和李光弼不得不下令兵马再次上马逃离,在马上哥舒翰和李光弼急促的商议眼下该何去何从。按理来说应该往北退往那曲,经唐古拉山口往石堡城撤退。但李光弼提出,吐蕃人也明白这一点,既然吐蕃人设下了陷阱让唐军大败而归,应该会在北边的道路上设下拦截的兵马。或者他们会直接往北追,那么便甩不脱吐蕃人的追击。
哥舒翰深以为然,而且哥舒翰心有不甘,他不甘心就此败回石堡城。就算成功的逃回了石堡城那又如何?回到石堡城便宣告了北路讨伐兵马的彻底失败,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了。而现在大唐东西两路大军尚在逻些城左近,如果能跟他们汇合,或许还能杀敌立功挽救当前的溃败之局,或许还能将功折罪。
哥舒翰将想法告诉李光弼,李光弼表示赞同。李光弼也不甘心就此失败而回。那么当前情势下,往西南和高仙芝的大军汇合显然是不可能的。现在连逻些城都近不了,吐蕃的大军还在屁股后面追击,西南方向将是死地。唯一的选择便是往东跑,王源的剑南军就在东南方向的匹播城,一来可以甩脱追兵,二来也是最可能抵达之处。
于是哥舒翰和李光弼率领残兵在黑夜的丘陵高原上亡命狂奔,一路往东疾驰。然而他们并没有甩脱吐蕃人的追踪,两万吐蕃兵马确实曾在昨夜往北追了数十里,但很快他们便发现不对劲。凭借着经验丰富的追踪猎物的方法,他们找到了正确的方向,一路往东追赶而来。
凌晨时分,偷空歇息的五千唐军看到了追兵将至,不得不再次上马狂奔。天明时分,他们的面前出现了一条大河。这是从北边的唐古拉山发源的由北往南流经逻些城的吉曲河。沿着这条河便可抵达逻些城。但此刻哥舒翰和李光弼想的不是沿河去往逻些城,而是要越过这条河。后面追兵在十余里之外,找桥梁是来不及了,于是所有的骑兵开始涉水而渡。
时近六月,山上的冰雪融化加速,吉曲河深不见底,水温冰寒。但五千唐军别无选择,只能骑着战马泅渡过河。战马虽然也会游泳,但它们几乎奔跑了两天没有歇息,都已经疲倦欲死。渡河时近千名唐军骑兵连人带马被水流冲走溺毙于河中,尸体沿着吉曲河流淌而下,去往他们一直想去的逻些城。生时他们去不成,死了也许能去成,如果没有被河中鱼虾吃光的话。
四千余名浑身湿漉漉的唐军筋疲力尽的上了岸,他们站在岸上看着河中挣扎的将死的兄弟,却无能无力。哥舒翰捶胸大嚎,跪在河岸上叫道:“都是因为我的愚蠢,才有今日之祸,我恨不得自己给自己几刀。大好的男子随我来吐蕃征战,我却将他们带入了绝路。”
李光弼和众将忙上前规劝一番。不久后吐蕃追兵在对岸出现,众人不得不再上马而行。当天傍晚,已经精疲力竭的哥舒翰和李光弼率领的四千士兵抵达一处山岭之前。前方山谷狭窄,周围两座高崖相对而出,像是两道门扇。不知不觉,已经抵达了逻些城之东的山地,这里是南边雪山蔓延过来的余脉。在山的那一边便是匹播城了。
然而,等众人往山谷中挺进的时候,突然间发现山谷之中有战马隆隆的蹄声传出。哥舒翰和李光弼惊慌对视,哥舒翰黯然道:“老弟,看来你我终究难逃此劫,吐蕃人在此等候我们多时了。”
李光弼神色晦暗道:“罢了,跑不动了,咱们能杀几个是几个吧,绝不做俘虏便是,咱们战死在这里也算是为朝廷尽忠,以死谢罪了。”
哥舒翰点头,大喝着下令兵士们拔出兵刃准备迎战。四千残兵也知大限已到,奋起最后的气力拔出兵刃来,准备迎接最后的时刻。
但见对面山谷之中烟尘滚滚而来,黑压压的骑兵从山口中冲出来,兵强马壮,气势着实惊人。黑压压的骑兵簇拥着队前一名银盔银甲的将军,那将军骑着一匹纯白色的高头大马,人马相得,威风堂堂。
“哥舒大帅,李大帅,他们不是吐蕃人,他们好像是咱们唐军。你们瞧那旗帜?”一名将领眼尖,指着对面的兵马大叫道。
哥舒翰和李光弼忙眯眼细看,果见对面兵马打着大唐的龙旗,另有一杆旗帜上写着巨大的“王”字,那是节度使的帅旗。
“难道是……王节度使的兵马么?”哥舒翰惊讶道。
“不是他的兵马还有谁?那白马小将我见过一面,那是秦国夫人府的少公子,王源的义子柳钧。我的老天爷,竟然是他们。”李光弼高兴的差点摔下马来。
说话间对面的兵马已经来到了数百步之外,哥舒翰和李光弼忙策马迎上去,远远便听到那白盔白马的小将高声叫道:“可是哥舒大帅和李大帅的兵马么?”
李光弼高声叫道:“正是,柳小将军,本人李光弼。”
哥舒翰也叫道:“本人哥舒翰,但不知王节度使在何处?”
柳钧策马上前来,看也没看哥舒翰一眼,拱手对李光弼行礼道:“李大帅,卑职柳钧有礼了。”
李光弼忙还礼道:“小将军有礼。”
那年柳钧和数百护卫被困于巨石关外,王源去向王忠嗣求救兵时,李光弼曾经帮着劝说过王忠嗣。这件事王源后来向柳钧提及,故而柳钧对李光弼很是感激,所以对他也格外的客气些。
李光弼指着哥舒翰道:“小将军,这位是哥舒大帅。”
柳钧斜眼看了一眼哥舒翰淡淡抱拳道:“哥舒大帅,柳钧有礼。”
哥舒翰感觉到了冷淡,但他也没什么好说的。王源好心好意的写信提醒自己,自己不听便罢,还误会了他。还叫人带了那些不礼貌的话回去,也怪不得人家对自己冷淡,这一点哥舒翰在路上便做好心理准备了。
“小将军怎在此处?”李光弼道。
“奉我家大帅之命,卑职率八千骑兵前去接应你们。我们昨日清晨出发,赶了两天的路绕过了这片山岭,不过看起来,好像已经太迟了。”柳钧回答道。
李光弼和哥舒翰沉默不语,王源得到消息应该是在前天。送信兵马从那曲大营赶回剑南军大营中间需要四五天时间,而北路军在消息尚未送达剑南军时便已经自投罗网了,王源派人来接应又怎么来的及。
“我们剑南军只有八千骑兵,我家大帅冒着被匹播城吐蕃大军攻击的危险命我全部带出来接应你们。可惜还是迟来了一步。那么北路军所剩的兵马全部在此么?”柳钧扫视一群不成人形的骑兵。
李光弼和哥舒翰再次沉默。
“哎……”柳钧一声长叹,不在多问,拱手道:“天色渐晚,咱们今晚就在前方山谷中扎营休息吧,明日回大营去。两位大帅意下如何?”
李光弼忙道:“小将军,不可。我们身后有两万吐蕃骑兵紧追不舍,追了三天三夜。咱们不可停留,一停下来就要被赶上了。”
柳钧一愣,眼中露出兴奋的表情来。皱眉道:“两万吐蕃人?追的这么远?”
“是啊,跟野狗一般穷追不舍啊。”李光弼道。
柳钧哈哈大笑道:“我还在为空跑一趟而不开心,这下好了,有仗打了。这帮家伙送上门来了,我岂会放过他们。”
李光弼一愣道:“小将军之意是?”
柳钧笑道:“他们追的正好,今晚咱们在这里给他们当头一棒,为你们的北路军阵亡的兄弟们献上他们人头当祭奠。”
李光弼尚未答话,哥舒翰高声叫道:“好胆色,柳小将军此言正合我意。柳小将军,今晚咱们大干一场,若能将这两万吐蕃兵马杀个落花流水为我解气,我哥舒翰从今往后便和你柳小将军结为兄弟。”
柳钧看了一眼哥舒翰道:“和我结为兄弟们?那要看我愿不愿意呢。闲话休提,看你手下疲惫之极的样子,恐怕几天没吃没喝了吧,兵器盔甲也丢了不少,赶紧让他们抓紧时间吃喝休息养足气力。一会儿我命人给他们分发武器,否则晚上拿什么干吐蕃人?”
第632章 伏击
夕阳西沉,天地一片暮色苍茫。虽是六月繁花似锦之时,但在这高原荒凉之地,黯淡的日光下显得格外的肃穆苍凉。
两万吐蕃骑兵锲而不舍的追了三天时间,誓要将大唐残兵绞杀干净。当然,这是骑兵都督旺姆的严令,领军的几名将领都知道,旺姆在石堡城便是被大唐北路兵马杀的大败,尺带珠丹赞普差点因此砍了他的脑袋。旺姆发誓赌咒要赞普给他个机会报仇雪恨戴罪立功,赞普给了他这个机会,所以才有纳木错湖之胜。
其实这五千大唐残兵不足为患,大可不必花这么多的兵马穷追不舍。但这可以说是旺姆的私仇,他要将差点害的他掉脑袋的这股大唐骑兵赶尽杀绝。当然,对于领军追击的几名将领而言,当得知这五千兵马中有大唐的河西节度使和陇右节度使时,这样辛劳的追逐便有了实际的意义。若是抓到了这两名节度使或者是砍了他们的脑袋的话,对于所有人来说都是大功一件,也不枉晓行夜宿追了这么久,追了这么远。
峡谷外的荒凉野地里,两万吐蕃兵马抵达了如两道山门般矗立在前的峡谷入口。他们百分百肯定,大唐残兵正是逃向了这处山谷。因为沿途一路追来,路上丢弃的盔甲兵刃,倒毙的士兵和战马的尸体指引了他们向着这里而来。这雪山余脉在方圆数十里之地只有这一处进口,大唐残兵除了进山谷之外别无去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