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亨鼻息煽动,欲言又止了数次,终于下不了这个决心。李辅国跺脚道:“陈玄礼,你倒是说句话啊,你光坐在那里作甚?难道你也认为我的提议不可行么?身为我罗衣门的特别执事之一,你在陛下身边多年,我们可没让你做一件事情,现在该是你出动的时候了,难道你还打算憋着不动?”
墙角阴影之中,身材高大的陈玄礼缓缓起身走到灯光下,站在李亨面前沉声道:“殿下,臣说几句吧。臣知道殿下心里在想什么,殿下仁义,无非是怕担天下人的言语罢了,这一点其实臣是比较赞赏的。臣其实也不太同意李内侍的办法,他的办法太过了。”
李辅国一愣,沉声道:“陈玄礼,你……居然是不同意?来之前你是怎么跟我说的?”
陈玄礼沉声道:“李内侍,我不是不同意举事,而是不同意你要殿下杀了陛下让太子背负骂名。其实此次举事只需杀了杨家众人,便可解决一切问题。杀杨国忠,杀贵妃,杀秦国夫人,韩国夫人,杀光杨家的所有人,陛下将无所凭依。他们才是陛下的精神支柱,杀了他们,陛下也就心灰意冷了。”
李辅国眼睛一亮道:“对啊,这是个好主意。不背负弑君之名,只断其根基。最好是让陛下下令杀了他们,这样杨家人的死便和太子也毫无关联了。让陛下亲自下令杀了贵妃,这事儿想想就让人兴奋。就这么办。”
李亨打了个寒颤,哑声道:“当真要这么做吗,没有别的办法么?要不,我去劝父皇,让他传位于我,也不用杀太多的人了。”
“殿下啊殿下,你怎么忽然变得妇人之仁起来。拿出杀李林甫杀荣王的勇气来啊,这是最后的关头了,成败在此一举。再过几日,王源的兵马便要前来迎驾,到那时,便再无机会了。你指望着王源听咱们的话么?绝对不可能。只有你当了皇上,王源才会死心塌地的臣服于你。就这几日时间,必须要成事。”李辅国沉声道。
陈玄礼诧异的看了一眼李辅国,他惊讶于李辅国对太子说话的语气和声调,那不是一个奴婢对主子的说话,而是一个上官对待下属的语气。而李亨居然毫不动怒,反而唯唯诺诺。不过陈玄礼此时倒也不想多想。自从十年前自己和陛下的婉妃私通的事情被李辅国查出来之后,自己便无法脱身了,成了罗衣门的三名特别执事之一。他不得不听命于太子和李辅国,虽然他对玄宗有着深厚的感情,但他干的事情是杀头抄家灭族之罪,他也身不由己。
“陈大将军,你觉得有几分把握?”李亨抬头看着陈玄礼道。
陈玄礼沉声道:“十分。一定会成功。明日启程之后,往西六十里有一处马嵬驿,明日必是要在马嵬驿休息一夜的,咱们便在那里起事。逼着陛下将杨家人等全部诛杀,逼着他传位于太子。拿到传位诏书之后,我等则保着太子北上朔方治所灵武,据说李光弼和郭子仪的五万兵马退到了灵武。殿下便在灵武登基为帝,收拢臣民兵马再行平叛。马嵬驿是最后的机会,请陛下早作决断,否则便没机会了。”
李亨道:“然则,王源的十万兵马怎么办?他要保着父皇去剑南怎么办?他若反叛怎么办?我们拿什么阻止他?”
李辅国道:“殿下放心,王源是个聪明人。杨家人一死,王源必会另寻高枝。而殿下便是他要攀的高枝儿。你以为王源会为了陛下而死心塌地么?陛下对他之恩完全是因为杨家之故。现在陛下杀了杨家人,王源会怎么样?要知道王源和那秦国夫人关系可亲密的很,他手下的骑兵统帅是秦国夫人的儿子柳钧,那柳钧又怎肯罢休?再说殿下有了传位诏书在手,便什么都不怕,所有不服从的都是抗旨,都是叛贼。”
李亨又道:“那么若父皇执意不传位,也不杀杨家人又当如何?”
李辅国哈哈笑了起来道:“殿下,你就放一万个心吧,你以为陛下会为了维护杨家人到了不顾自己安危的地步?你可错了。奴婢不是要说陛下的坏话,但陛下绝不是不爱惜自己性命的人,到时候形势一变,陛下不答应也要答应。若陛下果真执迷不悟,那既然起事,也想不了太多了,到时候还要当机立断才是。”
李亨的下唇都快咬出血来了,好像一切都唾手可得,但巨大的恐惧感还是笼罩着他,或者说是父皇的积威太甚,让他感受到了深深的恐慌。
然而,对皇位的诱惑终于还是占据了上风,就在李辅国和陈玄礼都有些为李亨的犹豫不决而丧气窝火的时候,但听李亨轻轻说了句道:“那便听你们的,马嵬驿中动手。”
第732章 异常
清冷的早晨,朝阳升起。阴沉了十多日,陆续下了数场大雪的天气终于放晴。阳光将山峰的影子投射在山谷间的雪地上,将大片的雪原变得半阴半阳,斑驳耀眼。
山谷之中,王源率领的三千骑兵正在收拾帐篷,升起篝火,他们要烧些热水吃些干粮准备一天艰苦的行程。王源带着赵青和谭平正在检查昨夜马儿是否有冻伤的情形,而柳钧正兴奋的跟着公孙兰身边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清晨的时候,当看到公孙兰从大帅的帐篷里钻出来之后,柳钧和赵青等人都惊讶不已。都知道公孙姑娘失踪了两年时间,大帅疯狂的找了她两年,最近数月才渐渐淡了下来。而忽然间公孙姑娘又出现了,所有人都替大帅高兴。公孙姑娘在时不觉的有什么,当她离开时,才觉得原来公孙姑娘非常的重要。遇到什么重大的事情没有公孙姑娘在,总是觉得没有人能够有把握完成。而现在公孙姑娘终于回来了,可谓是皆大欢喜。
虽然是好事,但赵青谭平等人也有些尴尬。公孙姑娘轻易的便穿过了三千骑兵扎下的营寨,穿过四周的帐篷进到了大帅的帐篷里,这绝对是他们的失职。他们可大多是大帅的亲卫骑兵,居然毫无察觉。赵青和谭平将昨晚值夜的几十名士兵叫来大骂了一顿,这几十名士兵也很委屈,一夜未眠冻得要命,也没觉察到任何的动静,居然有人进了营寨,进了大帅的帐篷都不知道,当真是郁闷的不行。这幸亏是公孙姑娘,若是刺客的话,便大事去矣。
“公孙姑姑,你这两年去哪里了?义父找了你好多次呢,我连成都城都翻了个遍也没找到你。义父天天念叨你,想着你呢,这次回来可千万别走了。”柳钧追在公孙兰的身边鸹噪着。
公孙兰啐道:“去去去,做自己的事情去,小孩子,知道什么想啊盼的?在这里乱说话。”
“我都快十五了怎么还是小孩子?你瞧瞧义父一大早那张脸,笑的像朵花似的,走路起来也呼呼带风,我可好久没见义父这么有干劲,这么高兴了。话说公孙姑姑,这两年你是躲到深山里修炼去了么?不知又练成了什么武技,教柳钧开开眼成么?”
“什么深山修炼,你当我是千年的狐狸精么?躲在山里修炼?”公孙兰嗔道。
“是我说错话了,公孙姑姑莫恼。话说你这两年离开之后,你教我的那套剑法我可一点也没偷懒,练得也算熟练了,要不要我耍一耍给你瞧瞧?”柳钧嘿嘿笑道。
“不用了,我相信你练得很好了,至少比你义父练得好。倒也不必练了。”公孙兰自顾整理着马鞍淡淡道。
“哦哦。那公孙姑姑看在我这么勤奋练习的份上,可否再教点武技给我学学?我可是很认真的学的,不像义父,都荒废了。”柳钧嬉皮笑脸的道。
“闹了半天,你是为了在我这里再套些武技去学,我还当你当真舍不得姑姑呢。”公孙兰瞪眼道。
“绝不是,公孙姑姑回来我比谁都高兴呢。但我怕您一转眼又不见了,所以,先把话说在头里。公孙姑姑再离开之前,一定要先教我一套武技再走。”柳钧腆脸道。
公孙兰哭笑不得,正欲说话,便见王源带着赵青和谭平大步踩着积雪走来。王源朝着柳钧喝道:“柳钧?兵马装备可都亲自检查了?不想去救你娘么?还在这里闲逛什么?”
柳钧神情一肃,忙道:“我这便去准备。”说罢快步跑开。
王源来到公孙兰身边微笑道:“这小子又在缠着你学武技了吧。”
公孙兰微笑道:“是啊,他倒是勤奋好学,比有些人要好的多。有些人我教了他武技,他却弃之不顾。起码柳钧还当回事,勤奋练习。”
王源哈哈笑道:“你这是指桑骂槐啊,我确实练得少,不过你教的那种修炼元力的气功我倒是常常练习,自觉进步不小。你也知道,我实在太忙了,有时候根本没时间去练习武技。”
公孙兰啐道:“你当然忙,白天忙,晚上也忙。娇妻美妾一个个的往家里娶,外边的女人也不缺。这不,又要去救那个秦国夫人了。”
王源呵呵笑道:“你居然吃醋了,看来是昨晚的家法不够,找个时间好好的家法伺候你。”
公孙兰脸色羞红,啐道:“也不怕被手下人听见,当真是没有正形。你不是说时间紧迫么?还不抓紧吃些东西赶路?”
说到正事,王源立刻收起了笑脸,正色道:“是要抓紧上路了。得到消息说,陛下的车驾是前日傍晚离京的,最多还有两日便要到马嵬坡了,我们一定要在两日内赶到马嵬坡,否则便来不及了。”
公孙兰皱眉道:“你老说要提前赶到马嵬坡,为何是马嵬坡?那是个什么地方?有何特别之处么?”
王源苦笑摇头道:“这个问题我无法回答你,我只知道,马嵬坡上必有一番风雨。莫问了,咱们吃点东西抓紧上路吧。”
……
玄宗的车驾一大早便从金城县离开往西,金城县令没有白忙活,临行前玄宗将他大大的夸奖了一番,给他升了咸阳郡别驾的职位,这已经是天大的恩宠了。牛尔乐差点没乐疯过去。然而,对于陛下提出的要求却是有些莫名其妙,陛下要牛尔乐准备些食物给圣驾带上路上充饥,这让牛尔乐有些发蒙。圣上西巡,难道居然没有带吃的东西么?瞧那些内侍婢女一个个狼狈不堪的样子,似乎是饿了几顿没吃饭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过牛尔乐没敢多想,陛下提出的要求他当然全力满足。于是乎在圣驾启辰之前,牛尔乐挨家挨户的在金城县百姓家中凑了些鸡鸭鱼蛋之类的东西,装了一车让玄宗一行带上。
金城县的百姓们算是倒了血霉,本来就是个穷苦之地,养了些鸡鸭猪羊都是家中换钱之物,没想到都被圣驾给搜刮一空。昨晚被逼着露宿城北军营校场冻了一夜便也罢了,现在还被敲了一笔。圣驾经过没有带来一丝一毫的好处,反倒遭受了土匪抢劫一般,简直是苦不堪言。
圣驾离去之后,百姓们暗地里骂个不休且不提,单说玄宗的车驾继续往西赶路。虽然天气放晴,但道路覆盖皑皑白雪,被马蹄车轮一压,简直是一片沼泽泥泞,行动困难之极。
就这样在雪地泥泞之中挣扎,玄宗坐在车里浑身骨头都快散了架,好几次想下令停下来休息,但一想早些和王源汇合便早一分安全,这才竭力忍住。
然而,杨贵妃却受不得这样的颠婆,她娇弱的身子那里经受过这样的折腾,整个人都已经蔫了。而且天气太冷,贵妃又没有穿太多的衣服,车厢里又冷的像冰窖,杨贵妃身子扛不住,竟然发起烧来。
玄宗心疼的要死,终于忍不住下令停下车驾,从车厢之中探出头来叫道:“御医呢?爱妃病了,御医何在?快来瞧瞧。”
高力士忙赶过去,一听叫御医,顿时傻了眼,回禀道:“陛下,没带御医一起出来啊,来时队伍要精简,御医什么的都没带他们啊。”
玄宗皱眉怒道:“那怎么办?娘娘病了,不能走了。”
正说话间,陈玄礼策马飞驰而来,来到玄宗的大车旁高声道:“怎么了?为何停下不走?”
玄宗道:“爱妃发烧了,没有御医随行,恐怕不能赶路了。不如今晚就在这里宿营吧,待明日瞧瞧她的病是否好转。”
“那怎么成?”陈玄礼大声道:“这里可不能停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山野岭的如何宿营?陛下,可不能因为贵妃娘娘生病了便耽误行程。咱们须得赶路才好。”
玄宗皱眉道:“这是什么话?爱妃生病不能前行,难道不管么?陈玄礼,朕要你下令停军就地扎营。”
陈玄礼拱手道:“陛下,臣不能遵旨,陛下为了贵妃娘娘一人便要耽搁大队行程,这是不应该的。陛下瞧瞧兵士们,一个个饥寒交迫冻得脸色发紫,又有谁喊着要停下来了?这里连个避风之处都没有,附近也没有可用的柴薪生火,今夜在此宿营的话,明早定有数百人冻毙于此,陛下难道为了贵妃的病便不管他们的死活么?”
玄宗觉得很诧异,陈玄礼居然敢这么跟自己说话,这是绝无仅有的。他的口气很强硬,跟平日在自己面前的陈玄礼判若两人。不过玄宗倒也算是个善解人意的,很快便想到或许是因为跋涉艰难而心生焦躁,说话冲了些。而且陈玄礼的话也有些道理,为了爱妃而冻死几百士兵和随从,那是不合适的。
“陛下,臣不是不管贵妃娘娘的病,臣希望能陛下和贵妃娘娘能坚持一下,前方二十里便是马嵬驿,到了马嵬驿便可歇息,那里有房舍院落可供休息避风,这样岂不是更好?”陈玄礼沉声道。
“这……那爱妃的病怎么办?总不能让她在这里病着发烧,万一有个闪失,朕可不依。”玄宗皱眉道。
“发烧么?好办。臣有土法,挖谢雪给娘娘敷在脸上便可退烧。”陈玄礼道。
玄宗皱眉道:“这是什么医治之法?本来就冷,敷上雪块岂非更冷?”
高力士在旁躬身道:“娘娘需要喝点水才行,人发烧不喝水的话回烧干心肺的。”
陈玄礼道:“好办。来人,用铜盆挖点雪化了给贵妃娘娘喝水解渴。”
一名龙武军士兵跳下马来,从脏兮兮的雪地里挖了一盆雪,雪中枯枝落叶横七竖八的支棱着,那士兵胡乱用手将里边的树枝落叶扒拉掉。
陈玄礼将铜盆递给玄宗道:“陛下,化了雪让娘娘喝便是。”
直到此时,玄宗才意识到,陈玄礼不是因为劳顿而说话无理,他是故意的,他是真的要无礼。一旁的高力士也醒悟过来,和玄宗对视一眼,两人均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深深的恐惧。
“陛下,坐稳了,要出发了,马嵬驿就快到了,陛下可不要再叫停车了,否则天黑前便赶不到了。”陈玄礼高声喝道。同时抽出马鞭在玄宗车驾的马屁股上狠狠一抽,拉车的健马吃痛冲出,玄宗一个没坐稳,差点摔在车驾的地板上,手中的铜盆也连雪一起“咣当”倒在地上。
第733章 危急
车队后方,杨国忠和秦国夫人韩国夫人的车驾紧随圣驾而行,押车的是杨国忠和杨家姐妹的府中卫士,人数只有四百余人。在来之前的路上,保护圣驾的龙武军飞龙军兵马并没有去管相国和杨家姐妹的车驾。然而,出金城县直到午后时分,数百龙武军禁卫慢慢的落到了车队后方,像是在断后,其实便是将杨家车队也尽数保护在其中了。
秦国夫人首先注意到了这个情形,但是她并没有在意,而杨国忠则连这样的变化都没注意到,自顾坐在他那豪华的大车之中呼呼大睡,以弥补昨夜住在破落肮脏的屋子里没能睡踏实的觉。
当玄宗的车驾在前方停下来之后,杨国忠也醒了过来,红着眼睛探头朝前方看,一边命人去询问出了什么事情。不久后消息传来,说是贵妃娘娘身子不适,似乎在发烧,陛下停驾想请御医诊治。杨国忠放下心来,只要不是突然有叛军出现,那便没什么大事。贵妃娘娘身子虚弱,这一路的颠婆她是真的受不住。杨国忠本有心将自己的豪华座驾让给贵妃和陛下坐着,但因为一开始没这么做,现在说出来反倒是罪过,索性不管不问了。
但得到消息的秦国夫人却很着急,她知道小妹的身子娇弱,一听受了凉发了烧,顿时急着下车来,捧着随身带着的药盒子要去看望。然而她踩着泥泞的积雪泥水往前走了只有十几步,两侧便有十几名龙武军禁卫策马奔驰而来,马蹄踏起的污水溅脏了秦国夫人的石榴裙。
“敢问夫人何往?”一名龙武军郎将高声问道。
秦国夫人皱眉道:“听说娘娘受了风寒,本夫人想去探望探望。”
“上面有命令,不准随意下车走动,请夫人回去大车上。”那郎将沉声道。
“这是什么话?我去探望贵妃居然不准么?队伍停在这里,又不是在赶路,本夫人就算下车走走,也没什么不当吧。”秦国夫人皱眉斥道。
“这是上面的命令,夫人范不着跟我们生气,我等只是执行军令罢了。”
“上面的命令?陛下的圣旨么?还是陈玄礼的军令?本夫人去问问去。”秦国夫人怒道。
“夫人请莫要为难我们,放夫人去问,岂非是要我们违抗军令么?我等可都是要掉脑袋的。夫人还是回车上去为好。来人,请秦国夫人上车。”那郎将面带冷笑,沉声说道。
几名龙武禁卫策马逼近,一名士兵拱手笑道:“夫人,请回车驾安静等待,不要叫我等难为。”
秦国夫人怒道:“我只给娘娘送个药盒而已,你们为何拦阻?当真岂有此理。”
“夫人,药盒我等可替夫人转交娘娘,但夫人必须遵照军令回到车中等待,请夫人配合我们的差事,免得弄得大家面子上不好看。”那郎将沉声道。
秦国夫人虽然生气,但也觉得没必要跟这些兵将多言。她将药盒递给了那郎将,转身便朝杨国忠的车驾行去,她要让杨国忠出面去教训这帮没大没小的禁军。然而,她只走了数步,便立刻又被堵了回来,两匹健马踏着污泥拦在她的面前。
“夫人这是要去哪儿?夫人的车驾在后方。”那郎将道。
“我去看看我堂兄如何,这也不成吗?”秦国夫人真的怒了。
“对不住夫人,命令是要所有人都不得离车,还请夫人回车上去。”那郎将冷声喝道。
突然之间,秦国夫人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了,她的脑海里闪过了王源跟她说了许多次的话,话里话外的暗示她杨家将大祸临头的意思在此刻显得格外的明晰。当时自己却丝毫没有感觉到。
眼前的情形绝对不寻常,这些禁军平日里见了自己都毕恭毕敬,说话都陪着笑脸。而现在,一个个横眉瞪眼,半点也不给情面,这已经很诡异了。而且,自己连去见杨国忠的权力都没有了,也就是说,其实自己和所有人都已经被隔离了。限制行动便是软禁,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一瞬间,秦国夫人脑海中闪起了拔脚就跑的想法,但她知道,若当真已经被禁卫软禁,跑是跑不掉的,只能相机行事了。
秦国夫人吁了口气,换上了笑脸道:“也好,你们也是为了车驾的安全着想,本夫人能够理解。我这便回车上去,你等辛苦一下,将这药盒呈上去,给贵妃娘娘服一剂药,减一减病情。”
“夫人放心,卑职必会呈上去的。”
“很好,便辛苦你了,你叫什么名字?回头我也好让相国奖励你一番。”秦国夫人笑道。
“奖励只是不敢,卑职的名字倒也不妨告知夫人,卑职是龙武军中郎将陈道乾,夫人将来要有什么吩咐,便可直接寻卑职便是。”
本来秦国夫人问他名字是有威胁之意,这陈道乾倒也不怂,直接告知秦国夫人他的名字官职,言语中的意思是,你尽管来找我麻烦便是,我不在乎。
秦国夫人无语,转身带着侍女回到自己的车驾中,放下车帘后一颗心又气又怒又恐惧,扑通扑通跳的猛烈。她隐隐意识到有大事要发生,而且恐怕便是针对她们杨家的。停了片刻后,秦国夫人皱眉苦思起来,她不能这么坐以待毙,或许该想办法将此通知杨国忠。杨国忠没有下车,怕是还根本蒙在鼓里。
车驾不久又开始前行,前方又有百余名禁卫来到车队后方,护送在杨家车驾左右,显然因为自己刚才的行为,禁军又多派了兵马前来看守,事情已经很明显是针对她们杨家众人了。秦国夫人冷静思绪,想了片刻后掀开车帘,招手叫一名随车行走的侍婢过来,将一只手帕递到她手中,低声告诉她悄悄的走到杨国忠的车驾旁,将这只手帕交给杨国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