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源皱眉沉默不语。他怎么会不明白,只是不想说出来罢了。高仙芝倒是坦白的多,直接便说出口了。
“平叛之后我便辞了军职便是,绝不会让陛下不放心,也更不会同你争斗。”王源沉声道。
“贤弟,你我之间不必说这些话,你辛辛苦苦打拼到今日,我岂能让你因我而放弃这一切?再说那样对你也是不公平的。我的意思是,我对陛下这些举动甚是寒心,故而我不愿出山,还是享享清闲为好。”高仙芝道。
“可是这不是兄长你平日所为,你对大唐之忠心天下无人能比。再说如今的局势,你若能出山于我共同领军平叛,则叛军必灭。”王源道。
“我何尝不想,可惜陛下要我出山不是要我领军平叛,而是……而是要我……重组北衙禁军,封我为神武大将军,要我收拾安西河西旧部,招募新兵,重组龙武神武羽林三禁军入驻成都府作为他的贴身禁卫军。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第753章 责任
王源悚然心惊,他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玄宗此举很明显是对自己的不信任了。北衙禁军分龙武神武羽林神策四军,而自己的兵马早就被玄宗封为神策军,便是已经拥有了禁军的身份。玄宗现在又要重建其他三禁军便是对自己的神策军不放心的缘故。目前蜀地陇右都是自己的神策军,玄宗这么做便是要单独建立禁军保护自己,显然是对自己有所防范之意。而高仙芝确实是唯一能够和自己对抗的将领,玄宗要他出山组建北衙三禁军,其心昭然。
“贤弟,我对大唐之忠心可鉴日月,但我从不认为愚忠便是忠诚。陛下的举动让我觉得心寒。局势糜烂至此,陛下不思上下齐心平叛,反倒心里想着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我决不能接受。恕我说句不忠之言,经历了这么多事情,陛下不但未能反省,反而疑心更重,这岂是圣君所为?所以我拒绝了他,我看得出来,陛下是很恼怒的,他要我将觐见所说的内容严守不言,这更是证明了陛下心中的小心思。我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将此事告知于你,免得你蒙在鼓里。大唐之中,唯有你我想得,我不能看着你蒙在鼓里却不提醒。即便是不忠之罪,我也认了。”高仙芝沉声道。
王源眉头拧成一个疙瘩,果如高仙芝所言,那么玄宗其实现在猜忌心理极为严重。当然,安禄山的背叛让玄宗如惊弓之鸟。心里有些想法也属正常。但想是一回事,做又是另一回事,召高仙芝去重组禁军便是他的实际行动,这可不是仅仅在脑子里有想法而已。难怪自己在成都时他不召见高仙芝,偏偏等自己离开成都的那天召见高仙芝,原来便是要做这样的事情。事后却欲盖弥彰告诉自己高仙芝已经不愿为朝廷效力,说什么大难临头之际可鉴真心,什么只有自己才是真正对他忠心的臣子云云这样的话来迷惑自己,足见其防备之心。
“更可气的是,那日召见是,我问陛下潼关之事,封常清之死那件事,陛下竟然说封常清之死乃咎由自取,十万大军守不住洛阳便是死罪,你说这话谁能听的下去?当真七煞我也。”高仙芝越说越气,猛地将手中茶盅拂开,茶盅落地哗啦啦摔得粉碎,吓得一旁的高墨颜一个激灵。她还从未见过阿兄发这么大的火气。
王源忙示意高墨颜清扫茶盅茶水,低声劝慰道:“兄长莫要恼怒,没想到陛下竟然有这样的想法,当真……当真教人无言以对。不过兄长为了这些事便不出山,在我看来既是埋没了自己,也是有些意气用事。”
“我怎地是意气用事?洛阳长安才失了几日?马嵬坡上的变故才过去几天?这才安稳了几日?他不思励精图治不去反省己身,反倒还是老样子,岂非教人寒心又冷心?你我一心为大唐,戎马倥偬生死不惜为的是什么?却要继续受这样的猜忌?你可以大肚能容,我却不能释怀”高仙芝怒声道。
“阿兄,好好说话不好么?这是王源,又非陛下在你面前,你心中有气也不能冲着他撒啊。”高墨颜柔声提醒道。
高仙芝俊脸发红,冲着她道:“去去,回后宅去,这等事你少插话。”
高墨颜哼了一声一跺脚,掀帘走了。
屋内静了片刻,王源待高仙芝平静了一会,微笑开口道:“兄长,你的心情我很理解,然而我的看法于你不同。在我看来,眼下最重要的是平息叛乱,还天下太平。安禄山的叛军横行无忌抢劫杀戮无所不为,百姓们处于水深火热之中,这等时候我个人认为应该摒弃一切想法,平息叛乱才是。我还是希望兄长能考虑出山,解百姓倒悬之苦。此事不为他人,也是男儿生于当世的责任。你我皆有此能力,有能力而不作为叫百姓何所依?若你我是逃难的流民,此刻怕是也希望有人不计较得失站起来撑住这片塌下的青天吧。我等行事不必为某一人认可而喜,也不必为某一人的责难而忧,千载而下,功过是非都在史书上写着,自有公论,却又何必计较一人的眼光?但求有所作为,不负此生罢了。”
高仙芝诧异的看着王源,半晌后嘴角现出笑意来道:“我果然没有看错你,贤弟你果真是大英雄,此刻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叫我心存惭愧。陛下对你有所猜忌,你还能不计较此事想着百姓苍生,这不是大英雄是什么?我高仙芝自愧不如。”
王源摇头道:“我不是不计较,我心里也很难受,但我绝不会因为难受便不作为,这便是我处世之道。眼前之事对我而言唯一一件大事便是平叛安民,至于后面的事情后面再说,我也想不了那么多。陛下那里起码他是表态支持我的,只要他不在背后掣肘,我便不会计较他。安禄山的背叛陛下或许心理上有些阴影,但这一切都需要我们以行动来证明,但求无愧于心而已。陛下其实也挺可怜的,他如今是孤家寡人一个,对人有防备之心也无可厚非。贵妃是他亲手下旨赐死的,此事让他耿耿于怀夜不能寐,他担心外界对他的言论,每日过得也很艰辛,所以该原谅便原谅,毕竟他是天子,他有他的尊严。”
高仙芝沉默片刻道:“我承认我心胸不如你。但我还是不想出山。”
王源道:“若是我恳求你助我呢?你知道安禄山的叛军已经大批集结即将发动进攻了么?此事我多么希望兄长你能和我并肩战斗。”
高仙芝道:“我助你自然无妨,但陛下未必肯答应。他只是希望我重组禁军,而不是看见你我联手。”
王源笑道:“那是他的事,我为了平叛可顾不得他的感受,他答应了军中之事不干涉我。我会去见他,请他下旨任命兄长为副元帅,你我共同领军御敌。他一定会答应的,因为他不能不答应,叛军少则一月多则两月必会进攻,他不会不知道何事为重。难道他希望再从成都逃往他处么?”
高仙芝沉默半晌,缓缓道:“既然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我也不能太过矫情。但我出山可以,只可同你共同领军,协助你平叛。我绝不会去重组禁军。另外,你去同陛下说,封常清必须平反,否则我对不起他的家人。封常清的妻儿老小都盼着平反的那一日,我若独享富贵,以后如何见他的家人,死了也见不得封常清将军。”
王源点头道:“这件事义不容辞,我一定办成此事。兄长重情重义,能为天下百姓着想,王源替百姓们谢谢兄长,轻受我一拜。”
王源起身站起,撩起袍子便要跪拜,高仙芝忙伸手扶住叫道:“兄弟更加叫我惭愧了,兄弟是大胸怀之人,今日我受教了。以前有人说谁胸怀天下,我却不信,今日群殴却是信了。可惜很多人不懂你,但是我懂。”
王源哈哈笑道:“要那么多人懂我作甚?人生得一知己足矣。”
高仙芝呵呵而笑道:“是啊,要那么多人懂干嘛?我自诩洒脱,但还是没有兄弟洒脱啊。”
……
中午,高仙芝留王源在府中喝酒,高仙芝的夫人也出来陪着,席间谈及高墨颜的婚事,高夫人希望王源能尽快的办了婚事为好。
王源知道这也是高仙芝的心愿,自己其实也希望在这难得的空隙时间办了这件事,于是商谈敲定了三月十八黄道吉日将高墨颜迎娶进门。
根据军情禀报,长安的叛军正在大肆的拉丁入伍扩充兵马,王源知道留给自己的空闲时间不多,最多三月底便要领军打仗,所以虽然时间上略显仓促,却也只能如此。
此事敲定,高墨颜既开心又羞涩,商谈此事时她躲在内宅不出来,但当王源告辞离开的时候,她却又忍不住出来见王源。王源离开时,高墨颜低声在他耳边道:“我在家等着你的花轿上门,这几日我便不去你府中了,免得……免得人笑话。”
王源哈哈大笑,心中却也甜蜜无比。被人爱是件幸福的事情,在这里王源得到了太多,他对此很是满足。不过又一位美人儿成为自己的妻妾,家中后宅庭院都几乎不够住了,看来需要扩建一下宅院才行。
想到身边的女人们,王源想起了已经来成都多日的秦国夫人。这段时间王源太忙,也没去见她,只是命柳钧安顿了秦国夫人和杨玉环姐妹二人在浣花溪畔的一座草庐里住着,看来该去瞧瞧她如何了。见了面怕是不免要受秦国夫人一番嗔怪了。还有哪位贵妃娘娘,经历了马嵬坡之后也不知她现在如何,自己也该去关心关心这位曾经的贵妃娘娘了。
第754章 和善
次日上午,王源去散花楼见驾,玄宗在书房召见了王源。见到王源,玄宗的脸上满是笑意,气色也恢复了不少,前段时间灰白的面色也现出了红润之色。
“看陛下面色红润,气色好多了,看来臣的担心是多余的,臣还担心陛下不服蜀地的水土呢。”落座后王源笑道。
玄宗笑道:“蜀地乃人杰地灵之处,朕在这里倒也习惯。眼下朝廷各衙的运转趋于稳定,朕也安下心来。都是你照应得当,朕还要多谢你呢。”
王源道:“此乃臣之本分,陛下老是说客气话便让臣难以自处了。陛下安好,臣便放下了心思。韦房两位相国也是治国之才,各衙门运转如意,人员事务都有安排,确实省了不少心。比之刚来成都的乱糟糟一团可要好太多了。臣这两日稍微歇息两天,便要去率军去迎击叛军了。得到的情报显示,叛军在长安正在大肆招募兵马,看来不日便要进攻巴蜀和陇右了。”
玄宗笑容收敛,脸上愁容显现,虽然心逐渐定下来,但现实的危险还在,一听到叛军即将发动攻击,玄宗还是心头余悸。他可不想再被撵着跑,巴蜀要是都待不住,那还往哪里跑?难不成跑到南诏或者吐蕃去不成?
“这个……王源,你对迎击叛军的进攻可有信心么?人员兵马钱粮等事务可有什么困难?虽然朕知道问了也是白问,朕完全帮不上你任何的忙,但朕还是想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陛下放心,臣还是有信心的。我已经下令开始招募难民中的壮丁入伍,虽然一时没法派上大用场,但训练数月足以弥补损耗之兵。至于钱粮问题,目前尚能应付,但毕竟现在朝廷没有任何的财税支援,恐难长久。这件事还请陛下和两位相国以及各部的尚书大臣们商议一下如何解决这个问题。蜀地和陇右两道现在聚集了数百万之众,靠着原本的一点点储备,迟早会坐吃山空的。”
玄宗点头道:“你说的很是,朕已经考虑着下诏命南方诸道立即调运粮草钱物送达蜀地救急。只是道路通行不畅,恐要从南诏国周转而至。朕担心的是南诏国此刻是否会反目,粮食物资经过他们的地方会不会受蛮族劫掠。”
王源道:“这一点陛下放心,南诏国的事情臣敢打包票,阁罗凤还不至于如此。陛下能提前想到这一点,让臣心中甚是高兴。若南方州府的钱粮得以送达,臣便可招募更多的兵马来投入平叛之战中了。那么钱粮其实也不成为大问题,臣现在最焦虑的事只有一件了。”
玄宗道:“那一件?”
王源道:“兵再多也无用,能独当一面的帅才太少。原剑南军倒是有十几名将领,但都非帅才。臣为此忧心不已。”
玄宗道:“你为帅统率他们还不够么?”
王源道:“陛下,我一人分身乏术,平叛之战迟早是多线作战,若无独当一面之将,局势难免艰难。譬如马上叛军来袭,若是叛军兵分两路,一路攻陇右一路攻剑南,臣或可坐镇一路,另一路谁可坐镇?我手下的将领之中我却想不出谁可让我十足的放心让他们抵挡一路。本来李宓和宋建功可以为其一,但李宓年老,宋建功过于优柔寡断,臣认为他们都不是最佳的人选。”
玄宗皱眉道:“那怎么办?这确实是个难题。”
王源道:“臣想着还是要请高仙芝出山,高仙芝乃不世之帅才,不用他实在暴殄天物。有他在,和臣共同率兵平叛,臣便无他顾之忧。”
玄宗咂嘴道:“朕知道,但高仙芝说他身子有病不能领兵,朕都亲自召见了他,但也不能逼迫他从命吧。”
王源道:“我想高大帅恐怕还是心病,陛下应该再安抚安抚他。”
玄宗道:“朕也知道他是推脱之词,但他既不愿出山,朕总不能跪着求他吧。朕知道,现在很多人都对朕有看法,不愿为朕效力了,朕也不求着他们。强扭的瓜不甜,便有天纵之才,不愿为朕效力,朕也不会去求他们。”
王源笑道:“陛下不要说气话,所谓心病还要心药医。我觉得高仙芝大帅的心病便在于潼关之中封常清被杀,他被贬斥之事。陛下应该下旨给封常清平反,追授官职。臣再去他家中劝说一番,我想高仙芝还是会念及皇恩浩荡出山统军平叛的。陛下也不要太爱惜面子了,为了平叛大事,委屈一下又如何?平息叛乱夺回长安洛阳才是大事。据臣看,高仙芝还是识大体之人,不至于太倔强。他之所以如此,无非也是争个面子罢了。”
玄宗沉吟半晌道:“给封常清平反倒不是难事,但朕其实担心的是,高仙芝恐是不肯在你之下。若是因为如此,朕想着干脆这样,让他收拾安西河西旧部,在招募一些兵马让他统帅,随便封他个大将军的职位,这样也不至于让他于你相争。”
王源甚是无语,玄宗当真是无时无刻不想搞点事出来,他这么说既是让自己觉得他是完全宠信自己的,又巧妙的无中生有的让自己和高仙芝之间弄出些矛盾来,而且这么做其实便是变相的让高仙芝重新拉起一只不属于自己统帅的兵马,将来好作为他的依靠,可谓煞费苦心。
“陛下多虑了,若高仙芝要当兵马大元帅,臣让给他便是,只要能平叛,臣绝对不会有意见。”
“不不不,朕心目中的大元帅只有你胜任,朕谁也不会给。若非是你在马嵬坡救驾,朕现在还不知是和情形。”玄宗连声道。
“陛下,不瞒陛下说,我昨日刚去他府上和他长谈了一番,高仙芝并无此意。我之所以说他有心病,便是从他的话语之中判断而知。否则臣也不贸然再提此事。臣实在不想让如此帅才赋闲于家中,何况他还是有心效力的。”
玄宗脸上微微变色,沉声问道:“你和他谈过了?他和你说了什么?”
王源知道玄宗是担心高仙芝将那日召见时对他说的那些话都告诉了自己,于是微笑道:“他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有些怨言罢了。臣毕竟跟他有过交往,三言两语之间便知道他对封常清之死耿耿于怀。这便是他拒绝陛下的原因,可能是陛下并未下诏给封常清平反正名的缘故。”
玄宗兀自不放心,试探问道:“他有没有提朕召见他时所说的话?”
王源摇头道:“臣没问,他也没说。臣岂敢去询问陛下和他之间的言语,臣又不是不懂朝廷规矩。况且那日的召见之事,陛下事后都跟臣说了,臣又何必问他。”
玄宗暗嘘一口气,笑道:“是啊,朕是想知道他是不是对朕有不满之意。封常清的事朕当日确实没有提及,其实朕早就想给封常清平反昭雪。若他因为此事有心病的话,朕立刻下旨给他平反便是。”
王源笑道:“陛下圣明,原来陛下早就有了这打算,那便好办了。圣旨一下,我想高仙芝必会欣然就任了。”
玄宗想了想道:“他真的只愿意为你之副?不愿意重新组建一军么?要不你再去问问?你莫误会,朕的意思是说,高仙芝为人高傲,我怕他为你之副心有不甘,不听你的号令。那岂非是让你难堪?”
王源心中大骂,口中却道:“这样,陛下既然有此担忧,臣便再去跟他挑明便是。臣便跟他说,要么听我差遣,要么重组一军他自己统领,看他如何选择。”
玄宗眉开眼笑道:“对对,你问个清楚为好,免得到时候心生间隙。哎,王源,你说朕这个皇帝当的难不难,成天担心这个担心那个,臣子的心情要照应到,还要一碗水端平。又担心处事不公,当真是如履薄冰呢。”
王源笑道:“是啊,陛下确实挺难的,臣等也无法为陛下分忧,甚是惭愧。”
玄宗呵呵而笑,王源也微笑不语。正事谈罢,王源也不愿久留,便要告退。临出门时玄宗忽然叫住了王源问道:“王源,秦国夫人现在居住在何处你可知晓?”
王源愣了愣道:“陛下,臣还真不知道秦国夫人的落脚之处。那日柳钧护送她来成都,安顿在何处,柳钧并未告知臣。”
玄宗笑道:“你和她不是……呵呵,你们之间不是关系亲密么?怎么连你也不知道么?”
王源正色道:“陛下,莫听外边闲言碎语,我和秦国夫人之间可没什么。此事柳钧当知,我问了柳钧他不肯说,想必秦国夫人不愿他人知晓,我再问也是无趣。陛下若想知道的话,不如亲自宣柳钧来问便是。”
玄宗想了想道:“罢了,不问也罢。八姨想必是恼了朕了,不愿和朕再见面。朕即便知道了她的住处,宣她来见她也未必肯见朕。哎,她定然恨死朕了,朕下旨杀了贵妃啊。这是朕的错啊。”
提及杨贵妃,玄宗满脸羞愧,神色黯淡了下来。
王源轻声道:“陛下莫要多想了,大事要紧,那些事便忘了吧。秦国夫人不愿来见也罢,免得见了她勾起了陛下的伤感。陛下还是淡忘此事吧,那件事是太子和陈玄礼他们的罪过,陛下不用自责。”
玄宗长叹一声,沉默不语。王源躬身退出书房,回头看去,玄宗入泥塑木雕一般呆呆的坐着,显然又陷入了马嵬坡的那场变故之中了。
第755章 秘居
数日后,朝廷下达圣旨昭告天下,为封常清平反。圣旨肯定了封常清守洛阳是做出的功绩,并承认朝廷关于潼关之战的策略是错误的。当然玄宗是不肯罪己的,杀封常清贬高仙芝的责任尽数被归咎于已经死去的杨国忠身上。当然作为监门将军的边令诚也不得不跟着背锅,以政事堂调查结果表明,边令诚是因为曾经和封常清有过节,索贿不成故而恼羞成怒,所以上奏朝廷诬告陷害蒙蔽圣听云云。总而言之,这一切都不是玄宗的错。
虽然人人心中都有一杆秤,都知道玄宗是最后的拍板之人,但没人在此时在这件事上较劲。了解玄宗的人都知道,玄宗能够下这样的旨意已经是很难得了。
圣旨宣布,恢复封常清的所有职务,追授辅国大将军、兵部侍郎职位。授予封常清之子副将军职,厚恤封常清的妻儿父母。虽然人已死,但朝廷既然给封常清恢复了名誉,在这年头已经是一件很安人心之事了。
高仙芝当然也重新出山,授其金吾大将军,任命其为平叛征伐副元帅之职,协同王源共同平息叛乱。不得不说,这道圣旨的下达大大鼓舞了蜀中陇右河西等道大唐军民的士气。大唐双壁曾经联手击溃强大的吐蕃国,现在又再一次联手平叛,带给人巨大的信心和期盼。所有人都认为,大唐双壁只要联手,平叛指日可待。
三月初九,在高仙芝的主持下,封常清的尸骨重新隆重下葬。王源和高仙芝双双出席葬礼,亲自洒酒祭奠封常清。在封家妻儿老小哀哀地哭泣声中,封常清终于可以风风光光的下葬于城东山坡之上,数十名文官武将出席了葬礼,可谓给足了封常清的面子。然而玄宗连一个字也没到场,本来王源和高仙芝都认为玄宗或许不会到场,但起码也该派人来宣读祭文祭奠一番,这也是一种态度。然而玄宗却连这表明的文章也不愿做。这让高仙芝摇头不已,王源也很是无语。
高仙芝上任之后,立刻便展现出他作为一名优秀将帅的责任感和行动力,封常清葬礼之后,高仙芝便要求要亲自沿着东边的十几座州府走一遭,巡察城池防御和士兵们的备战状态。王源当然欣然应允。一般人可能认为高仙芝此举会引发王源的不满,因为这好像是对王源的布置的一种怀疑,但王源可不这么想。王源知道,高仙芝领军极为精细而且经验丰富,而王源正是需要他这一点,王源可没有那么小心眼。
高仙芝去巡查防线,王源留在成都反倒清闲起来,于是偷出大片的空暇时间和家人共处,享受天伦之乐,弥补之前对妻妾儿女们的忽视。话说王家现在可真是热闹的紧,公孙兰回归之后,家里又多了个孩儿,几位妻妾成天围着三个粉嘟嘟的孩儿转悠,欢声笑语不断。
公孙兰本因为和王源之间的事情有些心结,回到成都时死活不肯搬回来住。但后来李欣儿阿萝等人轮流去探访劝解,推心置腹的说服她回归王府,虽然还是有些尴尬,但不久也就释怀了。李欣儿其实也很无语,知道师傅和王源是有一腿的,但都搞个孩儿出来,这是李欣儿没想到的。好在师傅生的儿子比自己的儿子小了一个月,自己是正妻生的又是长子,倒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况且私下里和师傅谈心时,公孙兰明确表示,自己是不会和她去争抢什么的,李欣儿当然也不再介怀此事。
当然,私底下的波澜还是有的,譬如阿萝公主,背地里撅着嘴对王源百般的责怪。倒不是责怪王源偷吃,而是责怪王源不用心让她也生个孩儿出来。眼见兰心蕙李欣儿公孙兰都有了孩儿,偏偏自己的肚子永远瘪瘪的,真是教人丧气。
王源也甚是无奈,这等事自己其实已经很尽力了,说实话,用在阿萝身上的功夫比之其他妻妾只多不少。只可惜阿萝的肚子像是没有发开的面粉一般就是不鼓起来,自己又能如何?但这种话说了阿萝也不会听,唯有私底下多安慰她,在她身上多用了功夫了。阿萝也挺自强不息的,原本众女去庙里烧香拜佛的时候她都是不去的,因为她是南诏人信奉的是南诏的鬼神神灵。但眼见其他人个个如愿,偏偏自己没动静,故而果断摒弃了自己的信仰,对自己的鬼神告罪一番后拉着青云儿紫云儿两人出没于成都的各大古刹寺院烧香许愿求子得儿,寄希望于大唐的神佛了。
随着三月十八迎娶高墨颜的日子的临近,王家上下又开始忙碌起来。李欣儿已经轻车熟路了,作为大妇,为王源办迎娶小妾的婚礼的事情已经办了多次了,虽然心中窝火的很,但既然木已成舟,也没什么办法。礼节上是不能马虎的,这毕竟干系到女子的一生。
高仙芝在外巡视,要到婚礼之前才能回来,丢下话来要自己的夫人全权负责此事。李欣儿和高仙芝的夫人陈氏倒是一见如故,两人有商有量,事情进展的倒也顺利的很。
王源当然不会去管这些事,每日公务之后回府逗逗儿女,和妻妾们胡缠一番倒也自得的很。朝中的事情自从王源放了话说不再去多管之后,韦见素房琯他们也很少来打搅王源。或许是正中他们的心意,又或许是玄宗故意为之,总之除了兵事之外,王源对他们的所为充耳不闻。王源想的很明白,只要他们不瞎胡闹不搞事,自己没必要去自寻烦恼。幸而韦见素和房琯两人倒是治事之人,踏踏实实的做事,将偏安一隅的小朝廷运转的还算通畅。
三月十六日午后,王源从公房出来,去城北赈济难民的场地兜了一圈,又去了城西北张正一的火药作坊转了几转,大家都在忙自己的事情,王源看了几眼百无聊赖。看看街道旁杨柳返青,空中燕子低语,空气里也弥漫着些春天的气息来,王源忽然兴起,想去浣花溪边去走一走。
说是去浣花溪,其实便是去找秦国夫人。这段时间王源去了两三次探望秦国夫人和杨玉环姐妹,但因为玄宗似乎探查秦国夫人之意,王源便也没敢太频繁的去,免得被玄宗探知秦国夫人姐妹的居住之地,派人前去滋扰。而且,若是贵妃未死之事曝光,那可真是个大娄子,自己便是犯了欺君之罪了。追究起来,或许李亨等人的生死下落都要受玄宗的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