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甫忙道:“可莫要责罚他们,他们也是职责所在。话说他们还丢几个铜板打发我,在京城时,我因为衣着褴褛,还被禁军们抽过鞭子呢。若是叛军的兵马便更了不得了,二话不说一刀便砍下来了。”
王源叹道:“杜兄当真是受了不少的苦。”
杜甫道:“老天开眼,让我见到了王兄弟,当年我悔不该碍于脸面没有答应王兄弟的邀约一同为某人效力。这些年每听到王兄弟领军作战为大唐立下功勋的消息,我都欣喜不已。”
王源笑道:“杜兄是傲骨之人,岂是我能比拟的。我为杨国忠效力,早已骂名满天下,不过我是不在乎的。”
杜甫正色道:“王兄弟此言差矣,我到现在才知道,只要有途径为国效力,委屈些颜面根本不算什么。像王兄弟如今能率领大军平叛杀敌,这才是为国真正的效力。而我却只能空自怨艾,于事无补。我想了想,王兄弟其实走得是一条曲线之路,而这才是我当初该走的路。”
王源呵呵笑道:“多谢你能说出这样的话来,我在这世上的知己又多了一个。”
杜甫呵呵而笑道:“王兄弟是不世之材,我杜甫跟你相比简直太显无能了。”
王源摆手谦逊几句,两人喝了几杯酒,王源问道:“杜兄入蜀却是先来到了梓州,这说明杜兄是从下方的蜀道而来,我有些事情想问一问杜兄。”
杜甫道:“王兄弟但问。”
王源皱眉道:“杜兄这一路前来,不知路上觉察出什么异样没有?我的意思是,这一路上你有没有看到安禄山的叛军的踪迹?”
杜甫仰头沉思了片刻道:“兵马倒是有,巴山以东秦岭一带的州府都为叛军所占据,所以这一路上我经常碰到叛军的兵马。但大股的兵马倒是未见。王兄弟的意思是要问一问山那边的敌情是么?”
王源点头道:“正是。”
杜甫想了想道:“据我所知,叛军大肆扩充兵马,这一个多月的路上行程,我见到了叛军大肆拉夫入军的情景。那日我夜间投诉山东面的石壕村,半夜里便有叛军兵马入村拿人。我躲在地窖里一夜,到天明时,投宿的那一家老妪和幼子皆被抓走入军了。天明听那残障幸存的老翁所言,他们都被抓起来去修建栈道了。我来时没敢从栈道处走,翻山而过的来此,不知这个消息是否有用?”
王源一愣道:“修栈道么?你说的那个石壕村在何处?”
“就在此去往东北方向的出山口,京城南边的金州地界。”
王源微微点头,轻声道:“那就是了,可不就是入蜀的栈道么?叛军修建蜀道作甚?还不是要大举来攻么?只这一个情报,便知我的判断是正确的。甚好,杜兄你给我带来了我想要的消息了,多谢了。”
杜甫也笑了起来,没想到这消息还真的有用,杜甫很是高兴。王源更高兴,本来就在担心为何全无消息,现在杜甫带来的消息说明叛军的意图便是要直接攻击剑南道逼近成都。拉民夫修栈道作甚?还不是为了运输辎重物资供大队兵马进入?
两人谈谈说说,喝了不少的酒。两人都算是文人出身,话题不免涉及诗文。杜甫取了自己在这一路东来的逃难路上写的几首长短诗句给王源看,当王源看到那句“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时,不禁唏嘘不已。再次看到这些诗句,想起自己这数月来的经历,杜甫也是心情抑郁,叹息不已。
第770章 攻蜀
王源再一次请求杜甫留在军中,这一次杜甫不再矫情。一来他已经走投无路。二来他怀着报国之志却苦于无人识货,现在王源已经是大唐的第一号人物,这对他而言是个绝佳的报国的机会,已经四十多岁的杜甫当然不肯放过了。
不过杜甫却很识趣,王源问他想在军中做何事务时,杜甫虽然很希望能带兵打仗,但自知这会让王源为难。于是便要求去担任后勤工作。杜甫原先担任的某州司曹参军的职务其实也就是看守兵器盔甲掌管库房的钥匙之类的差事,所以他想做些熟悉的事务,表现的尽量不是那么靠着人际关系而被收留的感觉。
王源想了想否定了他的请求道:“司曹之职便不用杜兄来担任了,我给你个参军的职务,你可以帮我参谋参谋战局以及出些主意什么的。司曹那样的活太过繁累,还是他人去做比较好,不适合杜兄。”
杜甫感激万分,当初那司曹参军的职务实际上根本算不上是个官职,不过是杜甫万不得已糊口的职位罢了。军中的司曹其实也不是个高级差事。王源显然是念及旧情,不愿让自己再去接触那样的事务。而参军的职务便等同于军中的参谋,可以对战事进行谋划进言,但凡直接和作战有关的职务,那显然比其他的职位要高的多了。
一夜无话,次日清晨,大军开拔离开梓州前往通州。当天晚上,高仙芝从陇右道送来的急信终于抵达军中,王源拆信一看,顿时大笑出声。
当晚王源召集了众将在大帐之中聚集,将高仙芝的那封信读给众人听。高仙芝在信中说,他已经探查清楚,抵近宁州一带的二十万所谓的叛军果真是障眼之法,只有约莫四五万是叛军兵马,剩下的都是叛军胁迫百姓伪装而成。
这所谓的二十万兵马缓慢的在宁州东七八十里的地方游弋,故意造成一种大兵压境的假象,但却不敢进攻。高仙芝告诉王源,叛军这副动作,则必然是要从南路直接进攻,要王源加紧侦查,确定敌军踪迹。信中还道,一旦通州战事打响,他将会按照计划行事云云。
王源笑眯眯的将这封信给众人传阅,军中不少将领原先对于大帅领军前往通州颇为不解,私下里也甚是疑惑此事,到此时终于全部恍然大悟。原来大帅料敌机先,早就和高仙芝商议好了,判断敌军是虚晃一枪。众将心情大畅,纷纷询问高大帅信中所谓的计划是什么。
王源笑而不答。所谓的计划便是,一旦在通州同叛军交手,高仙芝将率陇右道的大军猛攻宁州郊外之敌,之后直逼长安。而自己只要顶住通州之敌的进攻,让攻蜀叛军进退两难,那便是整个平叛战局的转机之处。但王源不能提前告诉众人,一来保密起见,而来也是在战局吃力之时让众人生出死战之心,而非寄希望于高仙芝的牵制。
……
巴山秦岭之东,长安城西南两百二十里外的金州境内。史思明的十八万精锐兵马已经集结完毕。所为声东击西调虎离山之计正是史思明的得意之作。当他被安禄山授命领军进攻陇右和剑南道时,他便想好了这个计策。因为史思明深知,若正面进攻的话,在复杂的蜀地山岭之间,自己未必能讨到好果子吃。自己虽然手握二十五万大军,但未必能攻下成都。
故而,这声东击西之计虽然会让他不得不分兵六七万去陇右道演戏,让他手中的兵力变少,但在战略上这是值得的,当然前提是这个计划能够成功。
为了保证这计划的成功,在长安城休整期间,史思明下令收罗的城中百姓十几万人,不论长幼病弱一概全部抓入军中,只教给他们一些简单的军中规矩便每人随便发了一套盔甲和兵刃,让手下将领尹子奇率六万余兵马看护着这十几万假兵马往陇右道宁州方向进逼。与此同时,为了避人耳目,他命手下的十八万兵马分为数批次,以小股的方式迂回前往金州集结。
史思明以这种谨小慎微的方式成功的完成了十八万兵马的集结,算算日子,那二十万所谓的兵马已经抵达了陇右道宁州附近,史思明特意的等了数日,给唐军一个调兵北上的机会。同时他也知道,多等一天便让唐军距离空虚的蜀地更远一些。当然不能无限制的等下去,否则北边的兵马随时可能露陷。
在等待的七八天时间里,史思明也没有闲着。他命人四处驱使当地的百姓为苦役,聚集了数万人力对进蜀的道路进行整修。他不希望被蜀道的艰难困住前进的脚步。一旦进攻,他需要以最快的速度越过前方的你连绵高山,在唐军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取成都。将玄宗击杀或者捉拿,到那时便大局已定了。
三月二十九日,正当王源率领大军行进在去往通州的路途之中时,史思明的十八万铁骑也从金州出发,向西扑入茫茫群山之中。在上万民夫的先导整修好的巴蜀古道上,密密麻麻连绵十余里的兵马和辎重车队像一条巨大蜿蜒的黑龙,游向了通州方向。
史思明是有战略眼光的,他首选的便是要拿下通州,不仅是因为通州是剑南道东部最为凸前的州府,而是因为这里的地势的原因。通州所在之地乃大巴山南麓的末梢,相较于距离金州最近的北边的巴州和利州,攻击通州其实要走一个斜向西南的斜线,距离看似更远。然而,利州和巴州所在的正是大巴山的主峰连绵之处,巴山连着秦岭,可谓崇山峻岭连绵如涛,那是最难走的路线。
况且巴州利州境内多山,两座州城也择地势险要之处筑建,攻城也是难题,且容易被唐军利用地势设伏反击。而通州虽也在山岭之间,但通州在巴山南麓,这里的山已经只是大巴山的余脉,山势已经并不十分险峻和密集。
通州境内被南北走向的山峰三座大巴山余脉山峰所隔绝,一名明月山,一名铜锣山,一名华釜山。而这三座山峰分别将通州由南到北隔绝成三种地形。北为山地,中为丘陵,而最南端则是东川之地罕见的小片平原地带。东川之地的众多城池大多不得不建立在高山峻岭丘陵纵横之地。这可并未是出于什么战略防御的考虑,而是地形如此不得不为之。因为在东川之地,古来便有高山隔绝,根本不必担心什么防御的问题。通州城便是其中的另类,通州城便建立在华釜山之南的沃野平原上。
在以前,通州因为有了这片沃野之地建城,成了很多州府羡慕的地方。而今日,这却成了它被史思明顶上的软肋。通州城所在的小片平原地形,正好利用大军攻城作战,从而让它在防御上的弱点如秃子头上的虱子一般的显而易见。这也是史思明不辞劳苦舍近求远而兵发通州的原因。
北有二十万佯兵吸引剑南大军的注意力,南有出其不意攻击通州的战略布置,而且一旦顺利抵达通州,通州将会几乎不可避免的被攻下。从而成为攻击成都的剑南道中的第一块跳板。史思明对自己的布置极为满意,只要一切顺利,成都没有理由不是囊中之物,玄宗也没有理由不成为自己的阶下之囚。
带着必胜的信心,史思明的大军经过十日的山中艰苦的行军,终于在十月初八日午后走出了密密麻麻绵延百余里的山岭之地。骑在马上,史思明回首来时的峰峦叠嶂,心中感慨万千,几乎要赋诗一首表达激动的心情。这是他领军走过的最艰难的一段行程,他绝不想在回头走一次,他只想向前向前向前。
为保证大军的行踪不被暴露,史思明宣布暂时不必前行。虽然前方已经是通州之境,一条宽阔的道路沿着前方的矮山之侧绕行往西,只需绕过矮山之侧,便可见到通州城的影子。但史思明为了谨慎起见,还是命令在山口之外的林地之间停下扎营,同时亲自轻骑简从,率领十几名高级将领和小部分的护卫骑兵去往前方探查敌情。
一个时辰后,史思明来到了那座名为华釜山的矮山下方,众人舍弃坐骑穿越茂盛的林木山坡往山顶爬上去,再一个时辰后,他们抵达了华釜山的山顶。站在山顶上,史思明等人极目远眺,但见夕阳之下,一片一望无际的平畴之地上,河流蜿蜒纵横,树木田地葱郁茂密,宛如到了自己曾经驻守的北方平原地带。而通州城便在山下数里之外的平原上静静的矗立着。
“眼力好的给我看清楚了,看看城中是否有大量的兵马,看看唐军是否已经有了防备,是否察觉我们已经到了。”史思明下令道。
众将领眼珠子瞪得都起了血丝,手遮夕阳极力辨识下方城中的情形。
“启禀父帅,貌似一片平静。瞧见没,还有百姓在城外田地忙碌栽种禾苗呢。城中也无异状,城头上我等只看到了少量的兵马。虽然距离太远有些看不清楚,但绝对不像是有大批兵马驻扎的样子。”史思明的长子,一直跟随史思明征战的史朝义在经过一番认真的观察之后禀报道。
史思明哈哈大笑,点头道:“和我预料的差不多,唐军恐已经全部被吸引到宁州前线了,通州城中的兵马恐不足千人,唾手可得之。诸位,立功的时候到了,谁可为本帅今夜一举拿下通州?听说蜀地的早茶不错,特别是通州的草茶点心更是一绝。明日一早,本帅想在通州城中吃点心喝早茶呢。”
第771章 早茶
新月如钩,空山寂寥,四野无声。
一阵急促的嘈杂声打破了夜的静谧,嘈杂之声惊飞了夜栖山林之中的鸟儿,吓跑了夜间出来觅食的山中小兽。一队黑乎乎的兵马从山口之中悄悄的出发,沿着蜿蜒的官道直奔往西,不久后便绕过了华釜山的山脚,踏上了平畴之地。
这是史朝义率领的三万兵马,史思明任人不避亲,特别是在这场唾手可得的功劳面前,他理所当然的选择了自己的儿子去进行这场没有难度的夜袭攻城战。根据午后的侦查可知,城中的唐军兵马人数显然很少,但史思明还是给了史朝义三万的兵力,确保史朝义能够毫不费力的拿下这座城池。不仅如此,他还亲自披挂,率五万兵马在后策应,以备不时之需。
史朝义信心满满,自从跟随老爹起兵以来,他还没有建立寸功。但他依旧拥有忠武将军的头衔,比大部分的将领的职位都高。这也是暗地里那些人对自己不满的原因,他们毫不避讳的说自己是靠了父帅的面子才得到了安大帅的封赏。在很多人心中,他史朝义和安庆绪两人都是窝囊废,都是靠着老爹混日子的人。史朝义很想摆脱这种名声,他想证明自己其实并非窝囊废,起码比那个安庆绪要好的多。那个纨绔子弟才是真正的窝囊废,长安之战虽名义上是他统帅指挥,但其实都是自己的父亲史思明和军事严庄的指挥,他连一个手指头都没动,最后功劳却全算到了他的头上。正因如此,此次父帅坚决要求单独领军攻入蜀地,而这正是他史家父子证明自己的能力的最佳时机。
“史将军,前方十里便是通州城了,是否下令急速冲锋,杀他们个措手不及?否则再往前,便会被城头的守军听到动静了,还不如猛冲而至。”前军将领策马驰回禀报道。
“全速冲锋,即刻攻城。一个时辰内,我要你攻上城头。莫忘了,我父帅要在天亮后进城喝茶吃早饭呢。”史朝义喝道。
“遵命。”那将领领命而去。片刻后,三万兵马开始加速,一万骑兵在前,步兵携着攻城器械,推着冲车云梯车紧紧跟上。急促的马蹄声和脚步声很快便在平畴原野之上响起,击碎了这片平静之地。
十里之地,三万兵马在急速行军之下只用了小半个时辰便已抵达。通州城头刚刚亮起零星的火把,守城的士兵刚刚觉察城外有异时,史朝义便已经下达了全面攻城的命令。一万骑兵已经冲到了城下百步之内,他们一字排开,开始朝城头放箭施射进行压制。很明显,史朝义是知道如何攻城的,先压制守城的士兵的火力,给步兵以冲到城下在护城河上搭建浮桥的机会搭云梯攻城的机会,这是标准的攻城流程。唯一不足的便是,因为料定城头兵马不多,史朝义并没有携带投石车,因为既无必要而且它们的行进太过缓慢,会拖慢攻城的节奏。
城头的唐军数量明显极为不足的,他们的还击软弱无力,零星的箭支不痛不痒的划破夜空射下城来,根本不能给城下的兵马以足够的威胁。很快,攻城步兵便组织好了阵型,扛着云梯冲到了城下。超长的云梯连接起来可做护城河上的浮桥桥梁,只需横贯两岸铺上一层木板便可通行。在短短的时间里,护城河上便搭起了数十座浮桥,而大批的士兵也已经成功的冲到了城墙之下。
史朝义看在眼里,他知道攻城已经成功了一半。短短的一刻钟时间,自己的兵马便已经能够搭云梯攻城了,这意味着这座城池已经快要落到囊中了。
然而,当叛军兵马竖起数百架云梯勾住高高的城墙边缘开始往城头攀登的时候,猛然间,只有零星火把闪动的城头上忽然两火光大作。无数只火把在瞬间点亮,将整座城头照得通明。与此同时,寥寥无几的千余名守城的士兵在一瞬间人数暴涨了十几倍。几乎在眨眼之间,城头上满满当当的竟然出现了无数的守城兵马。
与此同时,城头上箭雨呼啸,铺天盖地而来,宛如毒蛇一般的箭支发出令人不寒而栗的啸叫声,像是一张巨网,将城下两百步范围内的叛军笼罩在其中。只短短片刻之间,城下因为毫无压力而精神松懈,甚至有些赶到无聊的叛军兵马便被这铺天盖地的箭雨浇了个通透。无数的士兵惨叫着倒下,奔走在半路上的叛军像是被人用巨大的巴掌拍打的蚂蚁一般,瞬间死伤过千。
“这……怎么回事?”史思明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切,悚然惊问道。
“好狡猾的唐军,他们故意示敌以弱,城中的兵马恐有上万人。史将军,怎么办?”副将气急败坏的道。
“什么怎么办?攻城啊,我父帅明早要在城里喝茶呢,我答应了他了。”史朝义叫道。
副将无语,只得大声下令猛攻城池,虽然城头突然出现这么多的唐军,但从数量上来看,数量不过万人,比之己方还相差甚多,倒也不是不能攻。
本来懒洋洋的叛军弓箭手被这一轮箭雨浇醒,他们立刻开始朝城头还击。而城头的唐军显然在地势上更具有优势,他们的箭支又急又快,一阵阵的浇在地面上,将地面上的叛军放倒一片又一片。特别是城楼上方的十余座箭塔,上面的弓箭又狠又准的射下来,威胁最大。而且下边的叛军弓箭手压根就无法将箭射到箭塔之上,那箭塔又高又坚固,根本无能为力。
叛军在史朝义的命令下进行了悍不畏死的冲锋,然而数次冲锋都被城头密集的火力击退,留下了满地的尸体。眼见守城唐军强悍无比,士兵们心中胆寒,开始纷纷朝后逃跑,欲逃出箭支的射杀范围之内。这是他们见识过的最密集的箭支攒射了,似乎城头上人人都是弓箭手,何止万人。
“攻城,给我攻城。不准后退,后退者死。”史朝义歇斯底里的大叫,因为他突然意识到今晚有可能拿不下这座城池,父帅为了给自己这个机会,不惜得罪了不少将领,然而自己却教他失望?绝不能这样。
史朝义策马挥刀,朝着正朝自己冲来的一名士兵劈头便是一刀,将他砍杀在地。红着眼大吼道。
“史将军……你杀的是传令兵,他是来替将军传令的,他不是逃兵。”一旁的将领愕然道。
史朝义也管不了许多了,大吼道:“你给我去传令,命令所有人只许进攻不许后退。城下的那帮窝囊废在干什么?怎地还不往上攻?快命他们往上攻啊。”
“史将军,他们没法攻啊,没见城头往下在砸石头、浇油火烧么?唐军这是早知我们要攻城,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了。”
“我不管,冲车呢,怎么不去攻城门?”史朝义暴跳道。
“史将军,城门上那十几座箭塔谁能靠近?上去了七八波,全被射杀了。哎早知道带着投石车和床弩来的,还可压制一下。”
“我不管,我不管。总之,这城一定要攻下。”史朝义怒道。
“史将军,咱们怕是……怕是要立刻撤兵了。”
“不能撤,罗素安,你敢后退,我连你也杀。”史朝义怒道。
那叫罗素安的副将叫道:“史将军,不是卑职要撤退,你瞧那边,好像是唐军的骑兵出动了。”
史朝义顺着罗素安的手指方向看去,果然在城南旷野上,火把如地毯一般的闪亮,一大队骑兵正绕城直奔自己的兵马而来,数量无法分辨,但看那火把的密集程度,应该数量极为庞大。
“这……这到底怎么回事,不是说这里没多少兵马么?”史朝义呆呆道。
“怕是中了唐军的圈套了,撤吧,再不撤便来不及了。史将军,快走吧。”
“可是,攻城的事怎么办?我如何向父帅交代?”
“命都快没了,回去再慢慢交代吧,史将军莫要磨蹭了。”副将急的跳脚,终于忍不住命人将史朝义的马掉了个头,挥鞭在史朝义的马臀上抽了一鞭子。史朝义的战马立刻飞驰起来。
“撤军。”副将下达了命令,然后催动马匹急速的跟随史朝义往后败去。
“父帅要在城里喝早茶啊,这可怎么办啊。”夜空中还回荡着史朝义在马背上的大叫声。
“喝你娘的头。”副将终于忍不住怒骂出声。
史朝义一逃,叛军兵败如山倒,所有人都玩命的往回跑。斜刺里冲出的神策军两万骑兵如风卷残云一般的奔袭而来,虎入羊群一般的开始追杀四散奔逃的叛军兵马。如雷的铁蹄无情的踏碎了史思明的早茶之梦。
幸而史思明长了个心眼,幸而史思明知道自己这个儿子几斤几两,他率五万兵马在后方策应的举措保证了史朝义和数千残兵能够活着逃回。而神策军的骑兵似乎也知道后方有叛军的大股兵马,只追杀到华釜山下方便不再追赶。而史思明早已命五万兵马埋伏在山坡上严阵以待,一旦追到山侧,必将遭受重创。
气势汹汹的攻城之战仅仅两个时辰不到便大败而归,天色微明时,史思明带着垂头丧气的史朝义和四千余名残兵回到了山口营寨之中。各营将领早已得到消息,聚拢在营门前迎接。虽然一个个面容严肃,但史思明还是从他们的眼睛里看到了幸灾乐祸的神色,知道他们是为自己任人唯亲的举动而导致今晚的大败而窃喜。
但史思明却无法对他们发火,他只能把火发在了史朝义身上,在史朝义向他告罪的时候,他大声怒喝道:“今日起,你降为副将,去看守粮草物资,不准再参与任何作战行动。本帅的脸被你丢尽了。”
有将领劝道:“史元帅,这也不是大公子的错,咱们上了唐军的当了。他们故意示敌以弱,引诱我们去攻城的。任谁今晚去攻城也是要吃亏的。”
史思明怒气蓬勃,沉声怒吼道:“整军准备开拔,天一亮便兵临通州城下,本帅誓要将通州城踏为平地。”
第772章 示威
通州州衙后堂之中,柳钧满脸兴奋的奔进后堂正厅之中,而王源正在和杜甫对坐手谈。棋盘上的黑白子杀的难解难分,王源正拈着一颗白子沉思着要下在何处方可解脱大龙之困,冷不丁被柳钧冲了进来,手一抖,白子“啪嗒”落下棋盘,不偏不倚恰恰堵死了自己的一只活眼。那条大龙也就此再无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