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王源依旧平静笑道:“此事李将军便不用操心了,我自有计较。”
李光弼急道:“王元帅,陛下让元帅领军出蜀,是要元帅重新夺回长安。那安禄山已经僭越登基,此时该猛攻长安,拿下京城,给予安禄山当头棒喝。这么做既是打击安禄山的气焰,也是给天下百姓一个交代。更重要的是,拿下长安也好让陛下心中安稳。这时候不必为他事分心,元帅要为陛下的心情着想。”
王源皱眉淡淡道:“李将军,你不了解情况,你们还是休息几日,这些事我自会斟酌。二位刚刚脱困,身心俱乏,还是休养将息为好。”
李光弼道:“我们不需要休息,我们卯足了劲是要攻长安,报前番之辱的。但恕我直言,来时路上,我听说王元帅这段时间只是在长安周边清扫,似乎并无攻击长安之意,这恐怕违背了陛下的意愿吧。不知王元帅是怎么想的。”
王源眉头皱起,脸色也沉了下来。这李光弼还真是不识抬举,当初便和自己多有不合,现在又口口声声拿陛下说话,倒像是要拿陛下来压制自己一般。以前地位相当倒也罢了,如今自己已经是大唐的兵马大元帅,又是大唐相国。在这位李光弼眼里,好像还把自己当成是当初那个剑南节度使,表现的殊无敬意。
王源尚未开口说话,一旁的刘德海却已经对李光弼忍无可忍,他赫然起身,指着李光弼的鼻子喝道:“李光弼,你算哪根葱?你把自己当大元帅了么?什么时候轮到你来说话了?刚刚救了你们出来,你便来指手画脚了么?是否要王元帅听你的号令?”
李光弼面色通红高声道:“刘将军怎如此说话?这不是商议大事么?莫非我连说话的权力都没有了么?”
高仙芝淡淡开口道:“李将军,你这话可不是商议,而是指责。莫非你以为我神策军也是畏敌惧战违抗陛下之命不成?你是否忘了当初潼关之战时的情形,有人和你的论调一致,然则结果如何?”
李光弼忙辩解道:“在下绝不敢指责王元帅进军方略。在下是心急了些,或许说话有些冒犯,但当此之时,不该畅舒心意,群策群力么?”
宋建功冷声道:“你自然有说话的权利,但王元帅已经将此事的意义说的够明了了,你还出言反对,这便是你的不是了。你怎知我们一定会被叛军截断后路?你怎知元帅的作战意图?你一无所知却来指手画脚,莫非你倒比王元帅思虑更周全?”
李光弼叫道:“我怎么一无所知了?我等脱困之后,对目前的形势便已经了解的一清二楚了。目前首要之务便是夺取长安,而非去分心他用。若葬送了我大唐竟有的这十几万兵马,那我等便是大唐的罪人。”
刘德海一下子炸毛了,伸手指着李光弼的鼻子喝道:“你说我家大帅葬送兵马?这话是你该说出口的么?到底是谁在葬送兵马?你还好意思说这话么?老子不好意思说你,你倒跳出来振振有词。你和那个软骨头哥舒翰狼狈为奸,在潼关逼得高帅离职,结果如何?被叛军杀的大败,导致潼关被破,长安被占,我若是你羞也羞死了。”
“你……刘将军,请你注意你的言辞,潼关之战是我的责任么?”李光弼叫道。
“哦?不是你的责任?那难道还是我刘德海的责任不成?哥舒翰是主帅,你是副帅。难不成全是哥舒翰的责任不成?哥舒翰那个软骨头被安禄山抓了去,据说是投降了。你不是和他相识几十年的好兄弟么?你倒是脱身跑了,还混了个朔方节度使。叫我说,你连哥舒翰都不如,起码哥舒翰还力战被俘,你却连战都不战就跑了。听说潼关大战时你带着两万多兵马躲在后面,前方失利你掉头就跑,事后却说是替朝廷保存了数万兵马是么?哈哈哈,当真笑死人了。”
刘德海这张嘴是真的损,要说潼关之败的责任,李光弼还确实没什么大责任。只是被他这么一说,倒像是他是个推卸责任,怯战而逃的懦夫一般,被他说得极其不堪。
李光弼百口莫辩,又羞又恼,赫然起身,指着刘德海的鼻子大骂道:“刘德海,你这个狗娘养的,你血口喷人,败坏我的名声。你给我说清楚,否则我绝不饶你。”
“你才是狗娘养的,你以为自己是谁?在我神策军中撒野?不饶我又怎样?你莫非要杀了我?老子还没挨过自己人的刀,来,有种往我脖子上砍一刀。今日你不动手,你便是没种的懦夫。”
刘德海伸手扒开衣领,露出青筋暴露的黑魆魆的脖颈,伸着脖子侧着头像个长颈鹿一般对着李光弼。
李光弼伸手便拔刀,一旁的郭子仪忙按住他的手劝阻,两人纠缠在一起争夺,桌上的碗碟被擦碰下来,落在地上摔得稀里哗啦,一场酒宴顿时变成了一场闹剧。
“都给我住手!”啪的一声响,高仙芝一掌击在了桌上,震得碗碟稀里哗啦,汤水淋漓倾倒。
“你们还有没有将王元帅放在眼里,王元帅既是我大唐兵马大元帅,又是我大唐相国,你们当着他的面如此胡闹,这是藐视王元帅么?”高仙芝大声喝道。
李光弼挣扎叫道:“王元帅,高副帅,非我故意无礼,你们都听到了,这厮如此辱我,我岂能干休?这是关系在下名节之事,便时被王元帅砍了头我也要说个明白,讨个说法。”
高仙芝冷声喝道:“你将军,你的脾气未免太大了些,自尊心也未免太强了些。在座众人谁没有经受过诋毁?当初在潼关,我不是被冠以怯战畏敌之罪么?便是王元帅,也是饱受诋毁,又谁来在意这些话?你也是身经百战的朝廷重臣,这番言语都经受不住,只能说明你修为不够。”
李光弼张口结舌道:“你……高副帅……你这话我不能苟同。”
高仙芝冷声道:“我管你能不能苟同,事非自有公论。刘将军的话只是他个人的看法,你又何必反应如此过激?莫非你还不许人对你品评不成?难道你真要砍杀了刘将军不成?在王元帅和我等面前,你拔刀弄剑要死要活的给谁看?再说刚才刘将军有些话说的也并没说错,你也不看看这里谁做主,便要来强自要求我们攻长安。我大军制定的战略难道是你三言两语便能改的么?你一口一个陛下,好像别人都在违背陛下的旨意一般。你可知道,陛下曾经亲口答应了王元帅,绝不干涉王元帅平叛的军务?军务凭王元帅自专。什么叫军务自专,你可懂么?”
李光弼愕然道:“陛下……答应王元帅军务自专?”
高仙芝冷哼一声,并不回答。李光弼扭头看向一直表情沉静微笑旁观闹剧的王源道:“王元帅,陛下当真是任王元帅军务自专?”
王源爆发出一阵大笑,眼神狡黠看着李光弼道:“莫非你连高副帅的话都不信?你是否以为高大帅在信口雌黄?”
李光弼忙摆手道:“不不不,卑职不是那个意思。那么既然陛下给了元帅自专军务之权,元帅更要慎重了。攻长安……”
宋建功沉声喝道:“李将军,你今日是猪蹄啃多了么?既是自专,怎么还要听你这些废话。元帅要怎么做,咱们执行军令便是,倒要你来多嘴。你若觉得你有本事,干脆请王元帅让贤,让陛下任命你当这个元帅便是。”
“这个……我哪有此意?你莫要挑起事端。”李光弼叫道。
“没有此意便闭上你的嘴,你莫忘了,王元帅是平叛征伐大元帅,统领大唐天下兵马。你李光弼也是大帅所辖,你的朔方军兵马也是大帅所辖之兵。你可不要以为你的地位超然,说句难听话,要不是大帅的清扫长安周边的方略,你们此刻还在边城吃风啃草。现在却来指手画脚。”宋建功冷声喝道。
李光弼脸色通红,梗着脖子还待再言,一旁的郭子仪忙拉了拉他的衣袖,低声要他冷静下来。很明显,李光弼已经惹恼了众人了,再倔强下去怕是要出事。郭子仪虽然对李光弼的言行也有些不太认同,但毕竟患难相处半年多时间,故而出言劝止。
李光弼缓缓坐下,闭目深呼吸了几口,压下心中的火气。抬眼看了王源一眼,见王源面色平静,正微笑的看着自己,不免有些心慌。想到之前和王源共同领军的那段经历,曾经和王源也意见不合。但那时身份相当,还有哥舒翰打前阵,自己在后面缩着,倒也没什么。而眼下王源已经是大唐最有权势的那一位。自己还以为是以前的身份,刚才这一番闹腾显然有些不合时宜了。王源若是计较的话,自己怕是吃不了兜着走。
“王元帅,卑职适才言行确实有些过火,不过卑职也是为了大局着急。要知道平原郡可是在洛阳以东数百里的黄河北岸。大军要想去救援,那可千难万难。卑职确实是担心之极。”李光弼语气放缓道。
王源淡淡笑道:“李将军的心思我明白,但如何用兵我自有打算。你刚才的争吵毫无意义。因为本帅已经决定的事情无可更改。李将军你记着我一句话,只要我王源还有领军之权,那么,凡我决定之事,你如何争辩也是无用,只需遵照执行便可。你可以认为我处事刚愎自用不听你的建议,但我还是要这么做。你若觉得我行事不妥,可以写奏折给陛下上奏,我绝不会怪你。”
“不不不,卑职岂会那么做。既然大帅已经决定了,卑职便不再说什么了。但卑职还是想保留自己的意见。”李光弼沉声道。
王源呵呵笑道:“你当然可以保留你的意见,我可是个开明的人。不过你的意见尽量放在心里,因为我不需要你的意见。今日之争吵希望经此一次,再有下一次,我可决然不依。谁若是在背后重提此事引起争吵的话,可休怪我不客气。”
第820章 营救
王源此言出口,李光弼清楚自己不能再争辩了。若当真惹毛了王源,自己怕是难以承受。从麟州来蒲州的路上,李光弼便已经听说了最近成都城中发生的事情。虽然和那个房琯并不太熟,也没什么交情。但毕竟也是大唐相国。王源回成都一日,那房琯边被斩杀,此事让李光弼极为震动。王源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王源了,自己虽不惧他,但却也好汉不吃眼前亏,不能当愣头青。
想到这里,李光弼强压心中怒气,沉默不语。
王源转头来对刘德海道:“刘德海,你之前言语多有不当,潼关之战的责任不该加在李将军身上,就此事你该给李将军道个歉才是。”
刘德海指着自己鼻子道:“我给他道歉?卑职可不干。若这是元帅的命令的话,我可以道歉,但我心里是不服的。”
王源皱眉道:“这是命令。”
刘德海咂嘴皱眉踌躇不已,终于还是问道:“除了道歉还有别的选择么?”
“二十军棍,以示惩戒。”王源淡淡道。
“好,那我挨打便是。”刘德海如蒙大赦一般立刻道。
王源无语,正欲说话。李光弼却知道一旦刘德海挨了这二十军棍,自己和刘德海的梁子便算结下了。那刘德海是王源身边的红人,是跟随王源最久的将领,别看是个混人,但绝对得罪不得。于是忙摆手道:“罢了罢了,刚才也是卑职没压住火气,要说有过,我也有过错。要挨军棍便一起挨。要么便一笔勾销,大家还是好兄弟。”
王源点头微笑道:“既然李将军如此深明大义,那么此事便就此揭过,大家都还是好兄弟。罢了,今晚这宴席倒是热闹,碗碟都掀翻了几十只,倒也不用吃了。你们都知道我的规矩,谁没吃饱,自己回营啃干粮吧,我这里可没的吃了。散了吧,散了吧。”
众将对王源赶人的行为司空见惯,忙纷纷起身行礼告辞各自回营。
郭子仪和李光弼有些不知所措,赵青沉声道:“两位将军请回吧,宴席散了。”
二人这才赶忙起身来离席。李光弼朝王源拱手,欲向王源行礼告辞并说几句解释之言客套之语时,却发现王源已经和高仙芝坐在一旁的小几之旁低声细语,根本就没看他一眼。
李光弼抱拳的手僵在半空之中,心中甚是恼怒,知道这是王源故意的轻慢自己。一旁的郭子仪轻拉他的衣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不要冲动发怒,李光弼这才放下手臂,拂袖昂然快步而去。
王源确实是有些故意轻慢李光弼。身为高位者,王源虽然对宴席上李光弼的一番行为没有申斥,那是念及他的身份,给他留了面子。但王源可没心情和李光弼拉好关系,王源从来就没指望自己能左右逢源讨所有人的喜欢,更何况是这个自视甚高的李光弼。
王源急着要和高仙芝商议如何营救颜真卿的事情。这件事虽然王源表态说必须要救,但怎么个救法倒是值得斟酌。王源看得出其实高仙芝对此也是有些忧虑的,他需要同高仙芝沟通商议此事。
果然,当众人离去之后,高仙芝毫不掩饰的表达了自己的观点和担忧。
“兄弟啊,你刚才说要救颜真卿他们,我实在不好反驳你。其实李光弼说的话还是有些道理的,那平原郡在叛军腹地,距离长安七八百里,远在洛阳之东数百里。想去救颜真卿脱困,怕是一个棘手的难题。当然,既然你刚才发了话要救,我自然是要全力支持你,但你却真的要深思熟虑一番。救颜真卿固然意义重大,但若因此而冒太大的风险却是需要细细斟酌一番。我知道颜真卿是你故交,但……哎,总之你要三思而行。”
王源呵呵笑道:“我知道兄长也是很担心的,刚才是为了维护我的威信才竭力支持我。看来其实众将领也是心中极为担忧的。但是兄长,有件事我要说清楚,我要去救颜真卿,可不是因为颜真卿是我的故交。事实上当你我入翰林学士院不久,颜真卿便跟我断绝了交情了。他将我写给他的诗文条幅送还,当着我的面说我依附杨国忠,说我没有骨气,和我划清界限呢。”
“啊?有这等事?”高仙芝愕然道。
王源笑道:“这样的事可多着呢,我以前可是被很多人鄙夷的,现在鄙夷我的也很多。不过那无关紧要,你知道我并不在乎这些。我还是要重申一点,去救颜真卿的意义不在于救了一个人,救了一座城,而是救了人心。安禄山反叛时,叛军如秋风扫落叶横扫中原数十处州府,那些吃朝廷俸禄的官员们大多都要么投降要么望风而逃。而颜真卿本一介文士,表现出的胆气比之那些武将们可强多了。我要去救他脱险,便是要告诉天下人一个道理。那些胆小如鼠没有气节之人是永远受人唾骂的,而像颜真卿颜杲卿这样的人,朝廷将不论千难万险也要去救他们脱困,因为他们是值得让我去冒险施救的人。于大局而言,也是彰显正气,为朝廷收拢人心之举。当然我不否认我也带着些许的私人感情,毕竟当年颜真卿对我还是不错的,他和我断交也是因为他眼里揉不得沙子。不像我,只是个俗人,而他是个心尘不染之人。”
高仙芝笑道:“我明白你的意思,此举诚然是有益于大局,有益于收拢人心振奋军民士气之举。但如何去救?你想好了没有?你该不会是真的要挥军东进,深入叛军腹地吧。”
王源笑道:“当然不会,我还没那么蠢。李光弼自视甚高,他认为我将挥大军东进,为了一个小小平原郡而让大军冒险,那是他自己的猜测罢了,我也犯不上跟他解释。我是这么考虑的。如今叛军主力大多云集于洛阳长安一线,实际上叛军所占领的各大州府的腹地兵马并不多。我想这也是颜真卿能坚守至今的原因之一。如果叛军当真要派重兵攻击平原小城,颜真卿便是有三头六臂,准备的再充分,再有决心,也是无法守住平原小城的。正因为叛军的主力都在洛阳长安一带,他们想的是要攻克剑南陇右,对后方的这些小城池他们暂时会弃之不顾。他们将后方这些零星反抗的小城池看做是疥癣之疾,根本不影响大局。故而颜真卿才会有机会坚守小城至今,可以说其实是局势使然。一旦局势平稳下来,敌我双方都无法保证能击溃对方的防线,叛军便会立刻调兵去攻克平原城。所以此刻不救,颜真卿也坚持不了多长时间。我不希望他的坚持最后只落得个城破身死之局,我不喜欢悲伤的结局,所以基于此点,我也要去救他。”
高仙芝点头道:“说的很是,叛军主力被牵制,急于一举歼灭朝廷大军,攻克剑南陇右。他们是要先治大病,而对这些疥癣之疾暂时无视。然则,你的意思是否是分出一小部分兵力偷偷潜入叛军所辖的腹地?我大军主力依旧在长安左近牵制?”
王源点头道:“知我者兄长也。我大军主力当然不能乱动,依旧继续按照原定方略清扫长安周边的州府。下一步将战线往东推进,当大军绕行长安以东,逼近潼关之时,我不信长安之敌还能稳得住。那可是他们最后的一条撤退的道路。潼关若是被我们拿下,便将洛阳和长安隔绝来开,我相信他们一定不会让我们那么做。所以要做好在长安以东潼关以西进行一场大规模作战的准备。而另派精锐骑兵悄悄突进去救援平原城,才是我想要救援颜真卿的办法。兵力无需太多,我觉得三千骑兵足够解平原城之围。要悄悄的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抵达平原城下,解平原之困。”
高仙芝道:“我不得不提醒你,平原城还是放弃的好,就算解了平原之围,难道还继续坚守不成?”
王源点头道:“当然不用守着那座小城不放,是去救人,而不是守城。之后应该南下渡过黄河,脱离险境才是正理。平原城无需坚守,那只是一座无关紧要的城池罢了,救出颜真卿才是最终目的。”
高仙芝点头道:“正是如此,解围救人之后便可弃城南下,无需恋战。那么,这件事我去办便是,我率三千骑兵深入叛军腹地救援。你率大军于此继续对长安叛军进行牵制,逼近潼关一线,准备与叛军进行大战。”
王源笑着摇头道:“那可不成,这事儿我提出来的,自然是我亲自去办。兄长留在军中统帅大军,比我要更稳当。这事儿我都已经想好了。”
“不成,你是大军主帅,怎可去冒这样的险。若你有个闪失,岂非军心大乱?不成,绝对不成。”高仙芝连连摇头。
王源笑道:“兄长放心便是,我在这些方面的经验比你可多的多。兄长长于领大军布局作战,而我则更善于突进袭击。兄长可知道我攻击墨脱城的事情?我带着妻妾两人摸入城中,闹了个天翻地覆。换做兄长,你会这么干么?”
高仙芝想了想道:“我可没这本事。你们那一次太疯狂了,你当时也是领军主帅,便不想想后果么?”
王源哈哈笑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强攻我不太擅长,善于釜底抽薪内部开花的突袭。通州之战我也这么干了,带着几名妻妾闯入敌营杀人放火,换做兄长一定不会那么干。”
高仙芝苦笑摇头道:“看来你在这些方面确实非我所能及。”
王源呵呵笑道:“那不就结了。你擅长领大军作战,我擅长出奇制胜,突袭对手。咱们各有所长。这次正好是我擅长的事情,当然是我去做。你放心,一旦有危险,我便会撤回,绝不会拿性命去冒险的。呵呵,我不会让墨颜守活寡的,我还想明天让她给我王家生个大胖儿子,给你生个胖外甥呢。”
高仙芝咂嘴道:“罢了,你决定的事情我也难以改变你的想法。但有一样,路线要选择好,一定要隐秘行军。而且绝对不能出事。你可不要逼着我率大军涉险去救你,你知道我一定会那么做的。”
王源点头笑道:“我办事,你放心便是。”
第821章 准备
接下来数日,王源开始积极的为这次营救行动做准备。三千骑兵倒是不用如何挑选,王源的亲卫骑兵营的三千亲卫便可胜任。他们本都是军中挑选而出的精英士兵,此行又是极为冒险的一次行动,需要精锐兵马,所以非他们莫属。
除此之外,王源的“太太团”也终于再一次有了用武之地。闻听将千里突袭平原郡,除了公孙兰之外的诸女都欣喜不已。终于在百般无聊的军营之中又有事可做了。
众女在通州之战中的表现之后名声大噪。军中将士都知道王元帅有几位武艺高强出手狠辣的妻妾们随军。原先有人还为王源携带妻妾随军颇有些微词,但永州之战后已经无人怀疑元帅的几位妻妾的能力。特别是那天城墙即将告破时,公孙兰等人如鬼魅般的杀人,纵横来去杀人如麻的情景更是让城头士兵们事后私下里都纷纷议论,咂舌不已。
大帅的这些妻妾个个貌美如花,但杀起人来又个个像是母老虎,也不知大帅从那里搜罗了这些女子到身边来的。众士兵们私底下很是替大帅担心,不知道文质彬彬的大帅是如何在家中驾驭这些母老虎的。有些人甚至揣测大帅在外边威风八面,在家中恐怕乖得像小绵羊。因为这些母老虎的武技都在大帅之上,真要是打起来,恐怕大帅不是敌手。
数日的准备接近尾声,出发之日很快到来。对王源而言,准备工作中的突袭兵马的人员和装备都不是大问题,最主要的问题只有一个:如何能率三千骑兵深入叛军控制的地区,穿越数百里的距离去而不为叛军控制的州府发觉。这是个很伤脑筋的问题,也是成败的关键。
如果半路被发觉,此次行动便也宣告失败。洛阳一带叛军有近五万安禄山的嫡系精兵驻扎,他们如今已经成为了安禄山的禁卫军,若是被中途发觉,消息泄露出去,怕是稍不小心便会被叛军骑兵团团包围。到那时营救行动失利倒也罢了,能否脱身都是个大问题。
要解决这个难题,首先行军的路线一定要隐秘。从蒲州往东沿途有晋州潞州和洛阳,翻越太行山抵达太行以东之后,更是州府密集。相州魏州恽州乃至太原府都是沿途要经过的州府辖地,可谓是处处有暴露行迹的可能。故而行军的路线的选择极为重要。必须要从这些州府防区之间的交界地带穿插而过,暴露行踪的可能性要小许多,并且行军途中要做大量的侦查动作,必须万分的小心谨慎。
除此之外,行军的时间也将受到限制,兵马将不得不实行昼伏夜行之策。当然此举也是有裨益的,此时正值盛夏,夜晚的行军既可避开炎热,也更便于兵马隐匿行踪。但缺点也很明显,其一夏夜时间很短,初更天才放黑,四更天便将天亮,行军的时间将被大大的压缩,严重影响行军的速度。其二便是夜晚赶路视线受阻。而且此行必是多从偏僻之处行军,会加大大军行进的难度。两下里一综合,抵达救援的时间也将会大大的推延。
但即便弊端甚多,王源不得不这么做。行军难度加大,危险性加大倒也罢了,只希望颜真卿能坚持到自己抵达的时候,不要让自己白跑一趟。
王源甚至在军中找到了几百名原籍就是中原州府一带的士兵,让军中的参军司马等人陪着他们一起绘制沿途州府所辖的大致地形图以供参考。虽然这种地图的准确性不会很高,但王源要做的有备无患,准备充分。哪怕只是废纸一张,也好过需要时手足无措两眼抹黑,只要有一丁点的用处,王源都不嫌麻烦的命人去做。
对于王源积极的准备营救行动,很多将领们心中是存疑的。大帅花费这么大的精力去营救颜真卿,在很多人看来绝对是不明智的举动。至于王源所说的那些必须救援的理由,众将不否认他说的有道理,但这般涉险,穿越数百里的险地去救援一座小小的城池,显得有些得不偿失。
王源也并不想太多的解释,有些事自己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便好,无需征求所有人的同意。王源也早已过了需要得到大多数人认可的那个阶段。而且王源所说的那些理由之中,有一个更重要的目的王源并没有告诉众人。
除了救颜真卿,王源此行的目的还希望能顺势从平原郡南下渡过黄河,沿途视察黄河沿岸的州府之地,给这些地方的官员带去朝廷的消息,给他们打气鼓劲。因为王源估计,叛军应该已经将目光瞄向了东南州府,很快他们就会因为西攻不利而往南攻击。此时自己沿着黄河沿岸的州府走一遭给他们提振士气,提醒他们加强城防是很有必要的。
王源最担心的情势便是,一旦叛军南攻,这些沿岸的州府会畏敌如虎,纷纷弃城或者投敌,那将是一场灾难。而黄河南岸的沿岸防线一失,南方大片膏腴之地便尽入叛军铁蹄之下,这是王源绝不想看到的。南方州府的大量资源落入安禄山之手,那将给他注入一针强心剂,平叛之路便又将漫漫无期。而朝廷的钱粮也将断绝,此消彼长,那会给安禄山续上一大波命。
而且,南方州府地域广大,若陷敌手,安禄山将有极大的回旋余地。即便反攻长安和洛阳得手之后,也未必能按照原先的设想将安禄山逼迫往北压缩在范阳一带,却极有可能逼着他们去往南方。到那时将是一盘乱局,平叛之事不知便真的不知何时能了结了。
当然,这是战略上的判断,并不能成为自己必须要营救颜真卿的理由。但与其花气力去解释,倒不如用些将领们都懂的理由去让他们理解,虽然那些理由同样未能说服他们。
王源并不在意身边的人能否明白自己的意图,事实上王源已经习惯了身边人不解的眼神,就像当年自己囤积粮食物资时,很多人都不明白王源为什么要花钱去囤积这些贱如草芥的粮草。甚至有人不厌其烦的劝说和反对过。王源当然也尝试做过些解释,但显然无法让所有人明白自己的想法。或者说王源无法解释的更透彻。久而久之王源要做什么事便去做,不理解的人便让他去不理解,不理解还反对阻挠的人王源便打一顿惩罚一顿了事。即便知道这样做会伤害身边的一些人,但王源也无力去跟他们一一的去交心解释清楚。这也给王源带来了不少的负面评价。但随着王源一件件大事的成功,反对的声音越来越少,即便是不理解王源的行为,他们也选择了按照王源的指示去做。
这或者被人称之为盲从,然而王源却很满意,因为他心里其实已经想明白了一件事:这年头不是你坦陈你仁慈你好说话便能大吃四方。恰恰相反,这是个人吃人的时代,你若被人觉得软弱好相与,便是你悲惨人生的开始。你很快就会被人骑在头上拉屎拉尿,这些人会把你践踏的体无完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