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埋伏了,中埋伏了,不止那一千唐军,他们好像有上万骑兵。我的摩尼佛啊,这下全完了。”身旁的将领惊愕叫道。
图卢姆浑身血液像是一下子被冻住了一般,本来大汗淋漓的身子瞬间变得冰凉。真的中了唐军的计谋了,真的被那名偏将说中了。
“撤兵,回城。快撤兵。”图卢姆猛地惊醒过来,大声叫道。
话音刚落,山梁上入飞蝗振翅一般令人恐惧的嗡嗡声传入耳鼓,图卢姆以及一干回纥骑兵焉能不知那时箭支施射之声。但见一片巨大的乌云从山梁上笼罩下来,落在山坡上的回纥骑兵的阵中。然后,山坡上一片人仰马翻,哭喊呻吟马嘶人叫,顿时乱成了一锅粥。
嗡嗡嗡!嗡嗡嗡!
飞羽如蝗连续三轮,冲到山坡上方的两千余回纥骑兵剩下的不足二百人还活着,而下方两千余回纥骑兵已经开始慌乱的拨马掉头。山梁上响起震天的鼓声和号角声,随着这鼓声和号角之声,神策军骑兵前营八千骑兵居高临下发动了凶猛的冲锋。就如从山梁上席卷而下的洪水一般,很快便蔓延到山梁下方的平畴上。然后将所有的回纥骑兵吞没在浪涛之中。
……
四千余回纥骑兵被俯冲而至的神策军骑兵追杀围剿,几无还手之力。轮兵器盔甲,差着神策军好大一截。论兵马数量,在被几轮箭雨洗礼之后,回纥骑兵只剩下两千余人,根本不是一个数量级。论勇武无畏,神策军骑兵丝毫不逊于他们。所以,他们除了拼命逃走,根本没有任何的办法。
追击战进行的非常迅速,大半个时辰不到的时间里,四千五百名回纥骑兵被歼九成。剩下五百余骑兵头也不回的绕吴忠县城往北疾逃,头也不回的落荒而去。
图卢姆本来在队伍后方,变故发生时他逃得最快,他的战马也是一匹好马,奔跑的速度也不慢。但是他却并没有逃脱。因为在狂乱的奔逃之中,作为一个几乎生长在马背上的回纥人,他居然没有坐稳马背,在战马的一个趔趄之中摔下马来。虽然这种情形在骑兵身上发生的很寻常,马背上的颠婆对骑兵而言本就是家常便饭一般的普通,一般骑术精妙的骑兵在马儿趔趄失蹄的时候能够夹紧马腹,抓紧鞍肩控制住身体。可是图卡姆却没有做到这一点。因为这几个月他太安逸了,身子胖了一圈,而且夜夜笙歌身子乏软,两条大腿根本就没有劲,根本稳定不住他肥硕的身躯,所以倒栽下马摔了个狗吃屎。
身旁的亲兵倒也义气,两名亲兵俯身来拉图卢姆,然而将图卢姆肥胖的身躯拖着在地上滑行了十几丈,但却终究无法将他拉上马背。图卢姆被地上的荆棘草叶和砂石摩擦的大声嚎叫,亲兵们眼见追兵如狼似虎般的追进,只得道声抱歉丢下他飞驰而去。图卢姆浑身疼痛的爬起身来一边咒骂一边奔跑,身后一名神策军骑兵飞驰而过,手中陌刀在阳光下金光一闪,图卢姆从腰部上侧被劈成两截,上半身带着内脏血肉扑倒在地后,下半身兀自往前跑了几步才轰然倒地。
从山梁斜坡上开始的一边倒的追杀一直延续到七八里外的吴忠城下。城中留守的五百名回纥骑兵一个个傻了眼,他们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本来打算打开城门让溃败的己方兵马入城,但很快就发现这是不成的,因为唐军几乎衔尾追击而至,开了城门无异于放敌军入城。但这么干看着也不是办法,眼见己方兵马损失殆尽,对方兵马接下来定要攻城,以五百守军守城显然是痴心妄想,于是乎几名校尉和一名偏将一合计,全部同意趁着城外尚在厮杀赶紧弃城而逃。于是乎,城外的战斗尚未结束之时,五百回纥兵马开北城门落荒而逃。
傍晚时分,战事结束。此次以夺城为目的,柳钧也并不在意逃走的千余名回纥骑兵。大军抵达城下时,城中百姓们早已将城门打开,迎接神策军进城。见到神策军骑兵们的那一刻,城中上万百姓哭声震动天地,个个喜极而泣。他们庆幸这地狱中的日子终于到了尽头,终于有人来搭救他们了。
柳钧和神策军骑兵将士本来是心情愉悦的进城,但当他们看到城中百姓的惨状时,一个个心情沉重之极。那些百姓们一个个黑瘦枯干衣衫褴褛,简直像是一群行尸走肉一般。可以想见,这些百姓们遭受了什么样的苦难,在回纥人的铁蹄之下遭受了何等的残酷对待。柳钧等人纷纷下马,倾听着百姓们的倾诉,即便刚强如神策军将士们,也都禁不住热泪盈眶,怒骂之声不绝于耳。部分情绪激动的神策军将士将俘虏的两百余名回纥人押解到广场上准备当众处决,以泄心头之愤。然而没等他们动手,数千百姓们便一拥而上,撕咬踢打之中,竟然将这些回纥俘虏活活撕成了碎片。
第1031章 抉择
三日后,王源高仙芝等人率神策军大军抵达吴忠县城时,城中已经井然有序。柳钧也在百姓们的协助下在西城外的黄河渡口搭建好了两座浮桥。因为此处水流甚缓,本就是一处绝佳的渡河之所,在这里搭建浮桥其实难度并不大。而且西北黄河人家有一种特殊的搭建浮桥的办法,那便是用羊皮囊作为浮漂,可承载较重的重量。百姓们用数万只羊皮囊作为浮漂,在上方的竹架上铺上厚厚的木板,在黄河上搭建了两条互相支撑的宽阔浮桥,可供车马通行,解决了最大的棘手的问题。
抵达当晚,王源听取了柳钧对于吴忠之战的禀报,当即对柳钧做出了褒奖。此战柳钧用的是诱敌之计,在知道强攻城池代价颇大且不易建功的情形下,柳钧故意以少量的兵马在城下照耀,他知道按照回纥人的脾性,但有袭击劫掠的机会是绝不会放过的,所以他挑选的是军中卖相最好的战马和盔甲最新的骑兵,甚至不惜以自己的照夜狮子白相诱,让回纥人动出城截杀之心。
这计谋说起来容易,但其实却并不容易。譬如诱敌的兵马的多少便很有学问。诱敌的兵马少了的话,不能让城中的回纥人倾巢出动,便起不到歼敌大部,让其后续无力守城的作用。但若是多了的话,回纥人恐也会担心吃亏而不愿意出动。所以柳钧预估城中守军四千人,所以出动了一千余骑兵作为诱饵,因为在这种情况下,四倍于敌的兵力是完全能够战胜哪怕武器盔甲战马均优于自己的对手的。柳钧精确的把握了对方的心理,并且能够考虑到诸多细节,这绝对体现了这个十七岁的少年已经有了较高的军事谋略和智慧,这让王源甚是赞许。
但吴忠县城中数月以来百姓所遭受的凌辱也让王源大为震怒。没想到回纥人居然敢如此胆大妄为,他们已经完全不把大唐放在眼里了。在这片尚未属于他们的土地上做出了那么多让人恨之入骨的暴行,这是绝对不可容忍的。吴忠县城中是这般,那么怀远城中乃至受降城丰州等地的百姓们也一定正经受着同样的甚至更为严酷的暴行。本来决定休整一日的王源当即下令,次日一早大军渡黄河北上,直扑怀远城。要以最快的速度夺回怀远城,赶走这群豺狼。
……
六月十三日天气爆热,长安城中这几日连续高温不下,整座城池都在烈日下被暴晒。街道上空荡荡的,所有人都躲在阴凉处苟延残喘。街道上四处闲逛的野狗也吐着舌头无精打采。
然而皇城太极宫万春殿后园的水阁中,此刻却和外边的酷热是两个世界。这里凉风习习,凉意嗖嗖。今年冬天保存下来的存放在皇家冰窖之中的大块的冰块在这时候派上了用场,水阁四周用铜盆摆放着的巨大冰块丝丝的冒着白气,四周吹过来的微风在凉气的浸润下变得熨凉而惬意,每隔一个时辰便换一次冰块,让这座水阁中的永远保持着凉爽。
李瑁坐在一张软榻上看奏折,他甚至还穿着夹衣以确保不着凉。面前的桌案上,一只硕大的果盆中摆着冰镇过的西瓜和桃子,还有一杯夜光杯冰镇过的冒着白气的葡萄酒。李瑁手抓着朱笔不时的在奏折上批阅,很是神情专注。
就在此时,水阁外的长廊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靠在水阁门柱上打盹的袁明远惊醒过来将脖子伸到竹帘外的热烘烘的空气中朝着长廊上看去,顿时打了个激灵,挺直了脊背。但见长廊上,一名内侍正领着李光弼大步而来,李光弼脚步匆匆,脸上的神色甚是焦急。
“陛下,李平章来了。”袁明远忙道。
李瑁放下朱笔,揉了揉眼睛道:“哦?他来了?正好,朕这里有道奏折要问问他怎么回事。为何军粮物资的筹措进度如此缓慢?南方的军粮物资为何还没运到。去请他进来。”
袁明远忙躬身答应,犹豫了一下掀开帘子出了水阁,站在门外笑眯眯的对着李光弼行礼。
“李平章好。”
李光弼神色焦急,都没给袁明远还礼便劈头问道:“陛下在里边么?”
袁明远脸上闪过一丝不悦,但依旧保持笑容道:“在呢,陛下请你……”
李光弼没等他把话说完便一把掀开了帘子进了水阁,袁明远僵在那里甚是尴尬,引路的小内侍脸上露出一丝幸灾乐祸的表情被袁明远捕捉在眼里,他抬手便是一巴掌,打的小内侍转了个圈,恶狠狠地骂道:“站在这里偷懒么?滚去院门口照应。”
小内侍捂着火辣辣的脸心中一边骂一边快步离开。袁明远啐了口吐沫掀帘进阁。
李光弼踏进水阁之中,被里边冰冷的空气一激,连打了几个寒战。这里边就像坟墓一般的冰冷,跟外边的火热简直是两个世界。
李瑁见李光弼进来,站起身来笑道:“光弼,你来了。外边很热吧,来,吃口冰西瓜解解暑。”
李光弼忙躬身行礼道:“多谢陛下,臣可受不住这冰东西,吃了会胃疼。陛下,臣有要事禀报。”
李瑁笑道:“哦?朕也正好准备命人去请你问事,看来我们君臣是心有灵犀呢。朕要问问你,这南方来的钱粮……”
李光弼忽然出声打断了李瑁的话,沉声道:“陛下,其他的事以后再说,眼下的事情才是大事。陛下,出事了。”
李瑁愣了愣皱眉道:“出了什么事了?连你都这么严肃?”
“陛下,王源……出兵了。”李光弼沉声道。
“什么?”李瑁一个趔趄,身子晃了晃,头有些晕眩。忙扶了桌案稳住身子问道:“这厮骑兵造反了?”
李光弼摇头道:“不是造反,他出兵攻下了吴忠县,现在朕渡过黄河北上攻击怀远。”
李瑁惊的瞠目道:“他攻下了吴忠?谁给他下的旨意?他怎敢这么做?”
李光弼皱眉道:“他要攻吴忠,还需要谁的旨意?定是他自己的主意了。八天前,吴忠县城被一万神策军骑兵攻克,守城的回纥骑兵被歼灭四千余人。剩余的逃回了丰州。骨力裴罗大怒,命人送来急信痛斥我们不讲信用,居然偷袭他们的兵马。要我们给个解释。要我们立刻下令王源撤兵,并且赔偿一切损失。”
李瑁怒骂道:“这厮胆大包天,这同起兵造反何异?光弼,赶紧拟旨,让王源立刻撤兵,朕不信他敢公然抗旨。”
李光弼站着没动,皱眉道:“陛下,这个圣旨恐怕不能拟。”
“那是为何?难道眼睁睁看着这厮胡作非为不成?”李瑁怒道。
“陛下,莫忘了,王源打的是吴忠县,打的是回纥人。吴忠是我大唐属地,回纥人占了吴忠,他出兵攻打可没什么错。最多是私自做主未请示朝廷的罪过罢了,但朝廷若是下旨命他撤兵,可是说不过去的。”李光弼道。
“可是……那里是朕抵押给回纥人的地方啊,他这么一打,骨力裴罗还不闹翻天了?他若撕毁协议撤兵该怎么办?他的八万骑兵现在都在长安呢,朕还指望着不久能够凭借这八万骑兵以及纠结的其余兵马和王源一举死战呢。难道眼睁睁看着不管?”李瑁跺脚道。
“陛下,您还没看明白么?王源打回纥人的意图便在于此。他应该是知道陛下和回纥人之间达成了协议,他打回纥人便是看看陛下是什么反应。陛下要他撤兵,势必要拿出理由来。难道陛下告诉天下人,咱们是以大片的城池和土地作为抵押才借来的回纥兵马么?此事一旦公开,陛下恐要为天下人所唾骂了。”
“朕明白,可是朕不公开,这厮岂肯退兵。那骨力裴罗岂能答应?”李瑁怒道。
“王源正是要咱们陷入这两难境地。他的出兵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他算准了这一切,所以设了个圈套让咱们去钻。陛下,眼下怎么选都是错的。”李光弼沉吟道。
“这么怎么办?这可怎么办。这个逆贼,这是要断朕的臂膀,挖朕的心肝。这和起兵造反也没什么两样了。这贼子,他日抓到这贼子时,朕必亲手将其凌迟,否则难消我心头之恨。”李瑁咬牙怒骂道。
李光弼沉声道:“陛下息怒,保重龙体。”
李瑁看着李光弼道:“朕如何息怒?光弼,你说眼下该怎么办?你给朕出个主意。”
李光弼沉吟道:“刚才乞扎纳力跑去我公房大闹。他想必也接到了骨力裴罗的书信。他吵着要来见陛下讨个说法,臣没让他跟着来,怕他口不择言惹怒了陛下。他说陛下若不下令让王源撤兵,他便要率八万骑兵离开长安去攻打王源。陛下,眼下的两种选择对咱们都不利。但臣认为,公开和回纥人的协议会让天下臣民背心叛离,危害极大。两害相权取其轻,臣认为,此刻不如索性让回纥人撤兵去打王源,这或许是最好的选择。”
李瑁皱眉道:“可是这样一来,咱们今后还拿什么讨伐王源?回纥人的八万骑兵才是咱们的主力啊。朕手头的兵马如何同王源抗衡?”
第1032章 牛刀
李光弼摇头道:“陛下,这未必是件坏事。咱们最终是要出兵讨伐王源的,那么回纥人此刻去和王源交战,其实对我们不但没有大害,反而会有小利。臣一直担心回纥人不能尽力,不愿听从指挥,这一点之前也曾发生过。将来讨伐王源,回纥人是否会尽心尽力还很难说。但这一次回纥人若是去和王源作战,他们便不得不全力应战。只要他们全力和王源作战,便无异于替我们提前开始剿灭王源的兵马,无论谁胜谁负,对我们都是有利的。王源胜了,一则替我们解决了回纥人这个大患,因为回纥人迟早会觊觎我大唐土地城池的,臣一直担心他们会赖着不走,在剿灭王源之后反戈一击,那也是很棘手的事情。若王源胜了,不但王源的兵马要遭受极大的损失,而且还能借王源之手除掉一个祸害,何乐而不为?若是回纥人胜了,也是替我们除掉这个心腹大患。回纥人也必付出巨大代价,将来他们也无力和我们抗衡。或者陛下将来能够派兵逼迫回纥人称臣,完成祖先们没能完成的统一伟业也未可知。总之,臣的建议是,让他们去狗咬狗,对咱们其实都有好处。”
李瑁惊喜道:“是呢,朕怎么没想到这一节?让他们去打个昏天黑地最好,朕坐山观虎斗便是。可是朕担心,骨力裴罗会直接撒手不管,撤兵离开。那咱们可就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李光弼摇头道:“骨力裴罗本就有吞噬我大唐城池土地之心,否则怎会提出以城池土地为代价的借兵协议?他本就打算借着不还的,陛下该不会不明白他们的心思吧。除非骨力裴罗决意不要这些城池和土地,否则他必会应战。但以骨力裴罗的性格,他如何甘心?咱们在给他加点火候,臣待会去见乞扎纳力,告诉他,这几处城池和地方,我大唐是打算永久割让给他们回纥人的。现在闹成这样朝廷也无力阻止。若是他们能击败王源,朝廷便正式将这些土地和城池割让给他们,毕竟是他们出力夺回的。这样一来,还怕他们不和王源死拼?”
李瑁大喜点头道:“好办法,丢给野狗一块大肥肉,野狗必抢的头破血流。就这么办。”
李光弼微笑点头。但李瑁忽然面色阴沉了下来,皱眉道:“光弼,可是这个时候,若是李珙李璲他们的六万兵马趁机攻来,我们可如何抵挡?长安城左近,除了八万回纥骑兵外,我们自己的兵力可只有三万多。一旦他们攻来,那可没法抵挡。朕其实担心的就是这个。要不要从洛阳等地撤兵到长安来?怎么要纠集六七万兵马迎战才成。”
李光弼点头道:“陛下的担心非常正确,王源此举便是要调虎离山,臣敢担保,李珙和李璲他们一定会趁机进攻长安。王源此计正是要配合他们攻击长安才会奏效。但陛下不用担心,有个好消息臣要告诉陛下,听了这个好消息后,陛下一定会非常的高兴。”
李瑁惊道:“什么好消息?”
李光弼俯身过去,在李瑁耳边低低说了几句,李瑁眉梢飞舞,激动的脸上通红,大喜过望道:“你说的是真的么?”
李光弼微笑道:“臣岂敢有半句隐瞒,这是臣刚刚收到的消息,跟骨力裴罗的信前后脚到,否则臣怎敢献策让回纥骑兵去和王源火拼?陛下可放心了吧,就怕李珙和李璲他们不来,只要他们敢来,这一次正好一举剿灭他们和王源。这些事情也该到了了结的时候了。”
……
六月十五日,怀远城下。神策军十万大军兵临城下。虽然渡河行军花费了较多的时间,但王源还是赶在了回纥大军的援军抵达之前率军抵达怀远城。怀远城的守军早在几日前便得到了神策军攻来的消息,但他们无计可施。城中满打满算四千兵马守城,根本无法面对如此强大的敌人的进攻。于是乎,骨力裴罗从丰州和受降城搜罗了一万兵马增援怀远城,这已经是骨力裴罗手头能够拿出来的兵马的全部了。
骨力裴罗并非不知道光凭这一万四千兵马和驱使的万余大唐百姓是难以守住城池的,但他却不能就这么放弃怀远城。从长安回调的八万骑兵已经踏上北上的路程,骨力裴罗希望能在怀远城拖延几日,让八万骑兵能够及时到达丰州和受降城一带,那样才有机会在丰州城下的戈壁大漠上和王源的兵马决一死战。骨力裴罗最不希望的是在大军未能及时抵达便被王源快速的收复怀远城逼近丰州,那样的话他便不得不撤离丰州和受降城回到草原上。王源一旦占据了丰州和受降城,便可据两座边城的坚固城防守城,到时候那八万骑兵便无用武之地了。
十六日清晨,在一片嘹亮的号角和震慑人心的战鼓声中,神策军开始了对怀远城的进攻。面对这座小城,神策军展示出了强大的令人恐怖的攻城能力。攻城伊始,两百余架神威炮摆在城下数百步外开始朝城内投掷霹雳弹。怀远城本就不大,方圆不过五里,神威炮的射程几乎覆盖了小半个城池的距离,一颗颗霹雳弹从天而降,将城中靠近南城门的数条街道炸了个底朝天。房舍道路被炸毁烧塌陷,几无立足之处。半个时辰的轰炸,百余架神威炮寿终正寝,近三千颗霹雳弹也尽数投掷完毕,城中已经是烟火处处,一片狼藉了。
一万多回纥守军顶着天降霹雳坚守在城头,虽然死伤了近三千人,但好歹这霹雳弹并不能摧毁城墙。只要城墙尚在,一切便还好说。当神威炮哑火之后,所有回纥守军都松了口气。他们对唐军的战法很是觉得奇怪,为何不在轰炸正酣时发动攻城?难道指望着一顿狂轰烂炸便可让守军投降不成?简直是笑话。
但很快,他们便明白,神策军之所以不在神威炮炮火的掩护下攻城是有原因的,因为他们根本无需采用这样的战法,因为怀远城看似坚固的城墙根本挡不住他们的脚步,他们有更好的办法攻破城墙。
神威炮的轰炸停止之后,神策军阵中推出了数十辆用油布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大车。每车十几名士兵从车上卸下顶着油布的重物放置于坚实的地面上,然后油布被揭开,数十尊黑色铁炮像一只只猛虎昂着头蹲坐在地上。
虎蹲炮的战场首秀留给了怀远城。
在刘德海略带颤抖的发令声中,虎蹲炮发出了惊天动地的怒吼,一颗颗实心的铁弹飞出炮膛,瞬间抵达城头的天空中。这第一次的发射其实没什么准头,因为不知道角度,所以大部分的铁弹都飞入城中,砸中房舍的直接砸塌墙壁,砸中树木的直接懒腰轰断。但这些并非是众人所希望的后果。
两三炮的调整之后,炮手们找到了角度。在又一次惊天动地的炸裂声中,但见怀远城的城门和城楼坚固的城墙上爆发出数十处腾起的烟尘。城楼的木质廊柱被轰断之后,城头的城楼像是雪崩一般的开始垮塌。然后便是部分城墙开始破裂,然后便是城墙开始部分的垮塌。在连续对准城门进行了八轮轰击,数百发铁弹的猛轰之下,城门终于支撑不住了。在所有人的惊呼和诧异之中,城门像是积木玩具一般轰然塌陷了下来。
烟尘过后,怀远城城门处出现了一个宽达十余丈的巨型豁口。坍塌的土坯和泥石形成一个向上的斜面,成为了进攻的最佳通道。
下一刻,鼓声四起,数万攻城步兵开始了凶猛的进攻。
守城回纥兵马何曾见过如此神兵利器,那神威炮虽然已经让人惊愕难言,但毕竟神威炮早已不是什么秘密,回纥人早已知道王源手中有这等利器。然而神威炮虽凶狠,但射程毕竟有限,也只能摧毁不甚坚固的城防。遇到坚城固防,除了造成破坏之外倒也不能将城池摧毁。回纥人虽不善守城,但占据大唐城池后也特意做了些防范,城头也都建有防神威炮的掩体。只要不直接命中,神威炮的爆炸之威倒也并不能将他们怎么样。
然而,此刻他们见到的是他们完全没有见识过的神兵利器,那数里外便可发射的一排黑乎乎的物事,发射出的铁弹威力凶狠凌厉,攒击之下竟然连坚固的城楼都轰塌了,这等威力简直让人瞠目难言。很多回纥士兵刚才亲眼目睹了铁弹轰碎尺许厚的城垛,并将躲在城垛后的几名回纥士兵直接轰碎成肉饼的情形,那场景当真让人胆颤心寒。
不等他们定下心神,神策军的攻城已经发动。数万神策军士兵如潮水一般涌向城下,在无数弓箭的压制下,士兵们蜂拥从坍塌的城楼缺口杀入城中。城楼坍塌之后,其实守城已经毫无意义。回纥兵马只象征性的做了抵抗之后便开始下城溃败。上万回纥兵马拼了命的往城北逃跑,神策军士兵沿着大街小巷追杀,战事很快便宣告结束。骨力裴罗本拟以这一万多兵马为代价凭借城池阻击神策军一到两天的时间,结果,只两个时辰,怀远城便告破。
幸运的是,一万五千名回纥守军逃出了一半人。其余全部被歼灭。这还是因为王源并没有下达穷追不舍的命令,而只是象征性的派骑兵追杀了半个时辰后便停止追击的缘故。
王源并非不想全歼这股敌人,但王源跟在意的是整体的休整和准备。此战之后,大军将再次渡过黄河掉头往东北方向的丰州进军,在此之前,兵马需要进行一次大的补给。负责后勤的李宓将会押解粮草物资赶来对大军进行补给。粮草物资倒也罢了,王源更在意的是下一批赶制的手雷。王源需要给兵马再补充一批手雷,因为王源知道,丰州城下的一场大战或许难以避免。若回纥大军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便赶往丰州的话,大军无论如何紧赶慢赶都是来不及提前攻下丰州的。攻城需要时间,赶路需要时间,特别是渡黄河更是耗费大量时间。辎重兵马连搭桥带渡河便需要六七天的时间,回纥人有足够的时间赶回丰州。
清理战场之后,天色已晚。王源正和高仙芝在郡衙后堂吃晚饭的时候,赵青引着三名于长安左近负责探听消息的斥候小队进了后堂,他们带来了回纥骑兵的消息。
早在半月之前,数批斥候骑兵便游弋在长安左近,密切注意回纥兵马的一举一动。五天前,当回纥骑兵从长安开拔回援丰州时,斥候骑兵即刻飞骑七百余里,从长安赶往军中送信。五天时间,终于抵达了大军之中。
前来禀报的斥候小队的队长是一名精瘦黝黑的年轻人,这一路的奔波让他和随行的两名骑兵晒得都不成人形,唇齿皲裂,满脸风尘,说话都说不出来了。王源亲自给他们倒了凉茶递上,几人咕咚咚灌了一大气的凉茶,这才喘着气安稳了下来。
“禀报大帅,高副帅。回纥八万骑兵于五日前拔营北上。小人等跟随他们二百余里,确定他们是回援丰州,这才赶来禀报。路上本以为三日可行,但天气太热,路也难走,直到今日才来禀报,祈请大帅高副帅恕罪。”那斥候小队长跪地回禀道。
王源点头道:“辛苦了,这一路七百余里,你们已经做的很好了。回纥人调动了多少兵马?”
“禀大帅,八万骑兵全部出动。铺天盖地跟蝗虫一般。我让手下另外三名兄弟跟着他们身后一起走,过几日他们应该再有消息报于大帅。”
“做的很好。这消息来的及时。你们去好生休息休息,吃点东西恢复精力。来人,安排三位兄弟去吃饭休息。”王源点头道。
“大帅,小人有个兄弟在路上中暑倒下了,大帅可否能派人去找回他的尸首。我们急着赶路送信,没办法将他安葬。荒郊野外的,怕野兽坏了他的尸首。”那小队长沉声道。
王源一愣道:“怎么回事?”
斥候小队长声音低沉道:“急于赶路,天气太热,中了暑便再没醒过来。”
王源皱眉叹息一声,轻拍他的肩膀道:“可惜了,你莫难过,本帅即刻派人去寻他尸首,带回军中厚葬。你们很不错。你告诉赵统领尸身安置在何处,赵青会派人去找的。”
几名斥候跪地磕头道谢道:“多谢大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