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珙呵呵冷笑,一言不发和李璲李璬等人拨马而回。城头的李瑁也在众官员禁卫的簇拥下迅速下城离去。
李珙等人策马出现在阵前,他们都已经换上了一声崭新的盔甲,全副武装了起来。李珙手中高举一柄长枪,高举长枪刺向天空,威风凛凛的下令道:“攻城!”
随着这一声令下,城下讨伐大军营中鼓声咚咚敲响。数百面战鼓先慢后快,进而如暴风骤雨一般响彻天地,连空气都随着这密集的鼓点而变得让人窒息。
城下数百架攻城器械立刻开始忙碌起来。机轴转动之声刺耳尖利,吃力的绳索发出吱吱的响声。木制机构受力后也发出咔咔的响声。无数石块落入抛篮之中的哐当声,以及操作投石车神威炮的炮手和投掷手们粗重的喘息声。这些声音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种让人觉得异样紧张的氛围。
“发射!”一面红色的令旗在空中迅猛的晃动了一下,指向了长安城头方向。下一刻,蓬蓬,哐哐,轰隆。几种巨大的声响在长安城下密集响起。然后,便可见无数的石块像是一朵厚重的乌云,从城下抛向城头,在阳光照耀下,他们遮蔽阳光形成的巨大阴影迅速在地面上移动,最后,天上的乌云和地下的阴影同时将长安西城的城头笼罩。
无数的石块如暴风骤雨般的袭击城头,大如笆斗小如拳头石块只要砸中人的身体,便可将人砸的筋断骨折,砸的脑浆迸裂。任何人只要暴露在这些石头雨下哪怕只是短短数息,也会被瞬间砸成肉酱。这还罢了。石头的狂风暴雨之中还夹杂着那些爆炸的霹雳弹,他们落地爆炸,方圆丈许之内土石飞迸,血肉横飞。
王源对李珙等人的支持可谓是下了血本的,神威炮这等大杀器,本来是绝不会随便交于外人之手的。即便有了虎蹲炮这新一代的攻城利器,但在虎蹲炮无法发射爆裂弹之前,神威炮的地位还是无可撼动的。李珙早就盯上了神威炮,但之前王源只给了他少量的神威炮和少量的霹雳弹,以安其心。但最终,王源选择了将一百多门神威炮装备李珙的兵马,并给了他五千枚霹雳弹。
王源当然并不是冤大头,他这么做是有原因的。因为王源发现,李珙的六万兵马战斗力实在太差了。招募的数万新军,加上数千神策军的底子,再加上平叛时俘虏的两万原安禄山手下的降兵,这便是李珙手下六万兵马的构成。这样的兵马,战斗力实在堪忧。王源不希望看到李珙的兵马一交手便成了一片散沙,所以他必须加强其战力。士兵的战力短时间内无法提升,那只能在装备武器上下功夫。所以除了精良的武器装备之外,王源咬咬牙一下子拨给了李珙一百多架神威炮。有了这一百多门神威炮,李珙的兵马战斗力便上了一个新台阶。
也不能说这是王源的好心,王源支持李珙的目的本就暗藏着不可告人的目的。之前是希望李珙和李瑁互掐,最好能打的难解难分,都惨不忍睹才好。但若是李珙的兵马战斗力太差的话,面对有李光弼领军的朝廷兵马,岂非根本难以抗衡。这是王源不愿意看到的。王源必需要让李珙的兵马有战斗力,这才是王源的目的。
现在看来,王源下的血本确实让李珙手下的兵马战力有所加强,别的不说,光是这攻城的火力,便比当日李瑁率回纥人唐军的十几万大军的联军攻城的火力还要强悍凶猛。
第1044章 溃败
整座西城城楼两侧两里方圆之地的城墙,几乎都成了死亡的禁区。在这里守城的兵马除了紧紧的蜷缩在城垛之下,蜷缩在石墙之侧外,根本不敢冒头。但即便如此,漫天的石头暴风雨和四处炸裂的霹雳弹还是造成了很大的伤亡。好在当初史思明占领长安的时候,对长安进行过城防的巨大升级,城墙上建造了高大坚固的城垛墙,还有很多高大的石头箭塔堡垒。此刻这些设施确保了城头的守军不至于完全暴露在攻击之下。
让人窒息的轰炸攻击进行了半个时辰后终于渐渐平息了下来。不是李珙等人愿意停下来,李珙等人恨不得这般轰炸三天三夜。但攻城器械开始大量的损坏,因为他们都有发射寿命。再加上石块告罄,霹雳弹也只剩下不足一千枚的时候,李珙才觉得,似乎只能到此为止了。
但这番轰炸其实在李珙等人看来,似乎已经够了。数万步兵已经列好了冲锋的方阵,列队于距离城墙三四百步的范围内。当轰炸停止之时,最为惨烈的攻城肉搏战开始了。
三万步兵分为左中右三只兵马,以两千人为一个方阵,开始了对长安西城的大举进攻。好消息是,在之前的大举轰炸之中,西城的护城河被填堵了大半,几乎可以踩着沉入河中的石头直接渡河,省了搭建浮桥这一环节。但坏消息是,当他们进入城下百步之内时,才发现之前的大举轰炸并没有摧毁城头的守军。在进入射程之后,高大的城墙上和数十座箭塔中弓箭如雨般袭来,让攻城兵马尝到了万箭齐发,无处可躲的滋味。
在付出数千人的伤亡后,左翼位于长安东城金光门以北的两只方阵兵马进冲到了城下弓箭的死角。无数云梯被高高竖起,士兵们开始从云梯上攀爬而上,开始对城头发动进攻。目睹此状的李珙大喜过望,他知道,一旦能冲到城下开始攻城,便意味着城头的守军再不能专心用弓箭射杀己军,一处突破,则很快处处突破,事情会变得越来越向着自己期待的方向发展。
果然,正如李珙所想的那样,左翼突破之后,金光城南侧也被突破。顿饭时间后,正对城门攻击的兵马也突破了城楼上密集的箭雨。三架冲车也成功抵近城门。巨大的撞击城门的轰隆声已经在战场上响起。而且,也正如事前所得知的那般,长安城中的守军确实有限的很,看数量绝对不会超过三万人。
攻城战进行的极为惨烈,密密麻麻的攻城兵马就像是下饺子一般,一串串的被城头守军给撸下云梯。炎热的太阳炙烤之下,身着盔甲的兵士们一个个气喘如牛的拼着命。箭矢石块开水乃至死人的尸首从城头投掷而下,拥挤在城下的讨伐士兵死伤无数。战场上弥漫着一股腐败的臭味,阵亡的尸体哪怕只过一小会,便会在炎热的气温之中开始腐败肿胀,臭味让人几乎难以呼吸。
守城的士兵在李光弼的率领下打的很有章法,面对如潮水蝼蚁一般的攻城兵马,他们没有慌张,只将事前安排的守城手段一件件的实施。箭塔上的弩弓手不断的将箭雨射向城下,城墙上的士兵不断的用长叉将云梯合力推离城墙,让云梯和上面的攻城士兵仰天摔下。巨大的铁锅煮沸的热水和热油被一锅锅的泼下。每一锅热油都叫城下几十名士兵皮开肉绽。每一根滚木投下城墙,城下都是十几名士兵被压的筋断骨折的惨叫声。李光弼大大小小的战事不知经历过多少场,虽然也经历过惨败,但大场面见的太多了,根本就丝毫不慌张。
在经受巨大的伤亡之后,攻城士兵在午后时分,终于突破了城墙的防守。上千名士兵在四处攻城方位冲上了城头。顿时引发一片混乱。谁都知道,城墙一旦被突破后,将会引起巨大的连锁效应。很可能一点突破之后,便是整座城墙被攻破的前兆。
得知攻上城头的李珙等人大喜过望,他们击掌相庆,嬉笑不已。虽然付出的代价巨大,但只要能攻破长安,一切都是值得的。而现在看来,这一切都将唾手可得了。
就在李珙声嘶力竭的下令后续兵马立刻支援,扩大攻城进度的时候,几骑快马从大营后方飞驰而来,直奔李珙等人策马立足之处冲来。李珙等人认得他们,他们是负责后营防卫的几名将领。
“几位王爷,神策军王相国送来急件。请几位王爷过目。”一名将领扬着手中的信件叫道。
“王源的信?快呈上来。”李珙忙道。
信件入手,李珙三把两把撕开信封,展开信笺抖了抖读了起来。只片刻时间,李珙的眉头便紧紧的皱在了一起,面色便阴沉了起来。
“怎么回事?”李璬李璲等人忙问道。
李珙读道:“本人知悉重大变故,长安城中兵马或有变数,兵马数目恐超出事前预计数倍,几位王爷需立刻撤兵,冒进攻城或遭大败,切记切记。”
“啊?这是什么意思?”李璲讶异道。
“他说他得到消息,之前的情报可能是错的,长安城中的兵马数量超出了原先的估计数倍,叫我们立刻撤兵,否则恐遭败绩。”李珙皱眉道。
“怎么可能?守军数目一目了然,不过三万左右而已。那里有他说的那么严重?况我军已经快要攻克城池了,若是有大量兵马,李瑁难道还养着他们吃白饭不成?早就全调集来反扑了。这消息怕是不可信。”李璲摇头道。
李璬皱眉道:“若不可信,为何他派人送信前来?怕是其中有些蹊跷。”
“蹊跷?谁知道他是怎么想的。李瑁上午说的话不无道理,王源的心里打着什么主意?你我谁能知晓?这时候要我们撤兵,这不是开玩笑么?”李璲大声道。
李珙皱眉沉思,他一方面相信王源不会无故送来这个消息,怕是真的有些蹊跷。但另一方面,眼看攻城进行的如火如荼,眼看破城在望,此刻撤兵,岂非前功尽弃?这一战已经损失巨大,这次若不能攻下长安,下次便更难了。
“二十六弟,莫听他的。这时候岂能说撤便撤?这不是儿戏么?”李璲道。
“二十六弟,不可不防啊。若是当真城中兵马数量众多,咱们便是在自寻死路啊。”李璬道。
李珙沉吟道:“若真如王源所言,为何此时李瑁还不增兵?城头守军只有那么些啊,他没理由不增兵反扑啊。”
“是啊,这怎么解释?咱们再加把劲,城都要破了,他还能沉得住气?当真是笑话。”李璲道。
李璬也无语,他也无法解释。只道:“或许这当中另有阴谋。目前这情形,城池也未必一时半会便被破了。我看保持猛攻到天黑之后,或许能破城。此刻言城破为时过早。或者没到最后的关头,李瑁不想暴露他手中的兵马。或许是想打我们个出其不意。又或许……他城中无兵,城外却有兵马,或许此刻他们正在向我们侧翼包抄而来也未可知。”
“十三弟,哪来这么多的或许?你想的也太多了。都像你这般犹犹豫豫,当初我们这讨伐之兵也不必起了。瞧你这胆小的样子。”李璲斥道。
“十二哥,我……不是胆小,我是怕真的出什么事。看了王源这封信,我忽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得了得了,别胡扯了……我可没工夫听你说这些神神叨叨的话。你爱说,去找二十七弟说去,他信道,你们可以说三天三夜。现在正在攻城,我可没时间听你说这些。”李璲摆手道。
“二十六弟,你拿个主意。你说该怎么办?”李璲转向李珙道。
李珙满脸油汗,看着前方惨烈之极的战场,咬牙沉声道:“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今日必须攻破此城。焉能因为王源的这封信便退兵?这岂非让李瑁笑掉大牙,天下百姓们也会笑我们虎头蛇尾。”
“可是……二十六弟,这封信的内容……”李璬皱眉道。
“不管是真是假,我们都不能退。今日有进无退,不要再提这份信,我宁愿没看到这封信。”李珙咬牙道。
……
虽然看似城池旦夕可破,但正如李璬所言,长安城却不是那么轻易便能破的。看似已经占据了主动,但城上城下攻守双方的搏杀异常惨烈。攻方数度攻上城墙,守方也数度将他们赶下城去。虽然攻上城墙已经不是太艰难的事情,但要想扩大优势占领城墙,将守方兵马赶下城墙,进而攻入城内,却是难上加难。
拉锯战一直持续到黄昏时分。双方的死伤不计其数,攻守双方的士兵们都精疲力竭。活着的生不如死,死了的反而解脱了。
李珙虽然心急如焚,但也没什么办法。此刻靠的便是双方的意志力。谁先顶不住后退,谁便是失败者。己方的六万兵马死伤过半,守城方的兵力也越见稀少,双方都已经到了最后的紧要关头。
但起码有一点李珙还是颇为欣慰的,那便是事实证明,王源派人送来的那封信的内容是不真实的。长安城中如有大量兵马的话,这时候为何李瑁还不派出来?数度濒临失守,现在又兵力捉襟见肘更需要兵力补充的时候,李瑁还要藏着兵马,那只能说他是个蠢货了。李瑁当然不是蠢货。
“无论如何,今日必须要攻下去。传我命令,后营的后勤兵马和车夫马夫统统调集上阵,哪怕是所有人都死光了,也要拿下长安。”李珙下达了最后的严令,他要孤注一掷了。现在只要是眼前能动的人,他都要派上去攻城,因为根本没有退路了。
然而就在最后的八千多生力军正自集结准备投入战局的时候,残阳如血的后营处,数十骑斥候带着滚滚的烟尘飞驰而来。远远的都能看到他们脸上惊恐的表情。
“禀报诸位王爷,大事不好,大事不好了。”斥候队长甚至忘了基本的礼节,远远的便朝着李珙李璲等人惊骇的大叫道。
“什么事?如此慌张作甚?快快禀报。”李珙皱眉喝道,他的心里不知为何,升起了不详的预感。
几名斥候滚鞍下马,踉跄着在地上打了几个滚扑倒李珙等人的马头前,那名斥候队长顾不得吐出满口的灰尘,便惊骇禀报道:“禀报诸位王爷,西南方向一只兵马正全速接近我军侧后,距我大营已经不到十里。”
“什么?哪来的大军?打着谁的旗号?是谁的兵马?有多少人?”李珙惊愕之下连珠发问道。
“禀报丰王爷,是从周至武功两县城方向而来的朝廷兵马,人数具体不详,但初步估算,应有不少于四万人兵马。但好在都是步兵,抵达我军侧后大营起码还需半个多时辰。”斥候队长忙道。
“怎么可能?那两处小县城中怎会有如此多的兵马?你们是不是弄错了?”李珙怒道。
斥候队长忙磕头表示不敢瞎说,情形绝对属实。
李珙眉头紧锁,面如死灰。摊手看着周围众人叫道:“怎么可能?这怎么肯能?谁来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没有人能回答他的问题,但几乎所有人都意识到了之前决策的失误。为了快速进军长安城下,他们放弃了王源建议的清扫京兆府所辖外围州县的计划,只沿着泾水直扑长安城下,对于京兆府所辖几座州县中的兵力布置可谓是两眼抹黑一概不知。他们想当然的认为,长安城中兵马仅三万余人,当大军兵临城下之时,李瑁定会收缩京畿周边兵力全力守城,周围县城中即便有兵马,也不过是散兵游勇。然而此刻,他们才发现自己错了。周围的县城中不但有兵马,而且是人数庞大的大军。
“王相国的信上说的是实情啊,他说李瑁手中握有重兵,果然这大批兵马的突然出现便是证明。我们只以为这些兵马都应该在长安城中,却没想到他们却在我们的侧翼。十二哥,二十六弟,我看,咱们需要立刻决断,立刻停止攻城退兵,否则被这一股大队敌兵攻到侧翼包抄,城中兵马再出城正面掩杀,那便一败涂地了。”李璬沉声道。
李珙和李璲当然知道眼下已经处于极度的危险之中。但暮色下长安城下惨烈的战事还在如火如荼的进行。攻城已经进行了六七个时辰,兵力已经阵亡了近一半人。而且,似乎再加把劲就要攻下长安城了。在这个关头,要是退兵的话,所有的一切便前功尽弃了。
“不,不能退兵。此时退兵,我们便再也无法攻下长安城了。来人,传我命令,全军猛攻长安。半个时辰内必须攻破长安。”李珙挥手大声叫道。
周围众人都僵立不动,将领亲卫们都呆呆的看着李珙不出声。
“都站着不动作甚?想违抗军令么?还不快去传令?本王亲率亲卫兵参与攻城,本王和你们共生死!”李珙气急败坏的大声喝道。
“二十六弟,这一回我不能同意你的作法了,明知敌军包抄侧后,且距此只有十里了,你却还要孤注一掷,这是拿性命在做赌注。恕我不能从命了。我大军已经伤亡过半精疲力竭,此时慢说是三四万大军抵达,便只有一万人袭击我侧后,我们也无法抵挡了。此时撤兵还来得及。”李璲沉声道。
“是啊,二十六弟,这不是逞英雄的时候。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此时不走,我们便要全部死在长安城下了。”李璬也皱眉道。
李珙大声喝道:“什么?在这个关键的时候,你们竟然要打退堂鼓?在加一把劲,长安便是我们的了,此时撤兵,岂非前功尽弃?”
“那也比全部死在这里好。几个时辰前,你便说加把劲长安便要破,几个时辰过去了,咱们还拿不下长安。我看就算没有敌军从侧后袭击的情形,到明日天亮也未必能攻的下。长安城中绝对不止只有三万多兵马,李瑁一定在玩阴谋诡计吊着我们的兵马,让我们感到攻城有希望得手,但又让我们无法攻下。便是要让侧翼的伏兵包抄我们,将我们一举歼灭。我们已经被套在圈套里半天了。早该信王相国信中所言,接到信的那一刻我们便该撤兵的。而且,二十六弟啊,你莫犯糊涂。就算我们拼命拿下长安城,我大军死伤惨重,又精疲力竭。这三四万兵马赶到长安城下以逸待劳发起攻城,我们能抵挡的住么?我们还不是要将长安城拱手想让?”李璲皱眉道。
李珙脑子里一片混沌,大声喝道:“你们都是些胆小鬼,贪生怕死,不敢拼命。我绝不退兵,绝不!”
李璲皱眉道:“二十六弟,你如此固执的话,便不要怪我们不听你的了。你要攻城我们不拦你,但我们可要带兵撤离了。我的一万人只剩下了不住五千兵马,这五千兵马我要带走。”
“我的六千兵马也要带走,我不能让他们全部死在这里。二十七弟的一万兵马剩下不足三千,他也一定会带走的。”李璬也道。
“你们……你们怎能这么做?你们带走一万多兵马,我还如何攻城?再说那些都是我的兵马,谁说那些是你们的兵马?那些都是王源看在我的面子上供给钱粮供养的兵马,都是我的,谁也不许带走。”李珙怒喝道。
李璲冷声道:“二十六弟,你还在说这种话,这可不太合适。你的面子真的那么大?这六万兵马是我们共同招募训练的,怎地却成了你一个人的了?怕是你一厢情愿吧。你可不是我们的大军统帅,之前我们已有议定,我兄弟四人为讨伐李瑁共同出兵,共领兵马。你爱发号施令,我们不跟你计较也就是了,但你时时刻刻以主帅自居,那日在王源面前还要王源支持你在夺得长安后支持你登基为帝。二十六弟,你这可不地道啊,你的意思是,讨伐李瑁如果失败,我们兄弟几个都替你背锅,一旦成功,你却独得好处?不管你今日怎么说,我可不搭理你,我要走了,你愿意留下来死磕也随你,倒要瞧你多么神勇,可挽回目前之局。”
“你……”李珙气的说不出话来。
李璬在旁摆手道:“都不要争了,什么时候了,怎还窝里斗?我们兄弟几个现在是一只绳上的蚂蚱,谁也逃不了干系。现在要做的便是赶紧保存现有的实力立刻撤兵。二十六弟,你可莫昏了头,目前的情形除了撤兵别无二策。我们撤回邠州固守,也不是没有机会卷土重来。咱们不是还有王源的神策军为后盾么?大不了再求助于他,让他再给我们些本钱便是了。”
“就是,偏偏他死心眼,偏要较劲。还自诩为太宗皇帝英明神武,真把自己当太宗皇帝了么?单枪匹马便可退突厥十万雄兵?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李璲冷声挖苦道。
对李璲的挖苦奚落,若是在平时,李珙绝对会反唇相讥的。但现在,李珙却知道不是争吵的时候。更何况李璬的话提醒了他,此次撤兵并非一败涂地,还有王源的神策军为后盾可以倚仗。王源之前不肯公然相助,但如果自己的兵马再无一战之力,他总不能袖手旁观了吧。或许这次失败还正是逼得他出手的一次契机。
“罢了罢了,你我兄弟共同举兵讨伐李瑁,当共进共退。十二哥十三哥你们说的在理。哎,虽然心有不甘,但看来也只能退兵了。”李珙叹息道。
“这才对嘛,大丈夫能屈能伸,今日仅一时失利而已,回头重整旗鼓便是。”李璬点头道。
李珙叹息一声,终于沉声下达了停止攻城的命令。这一次军令传达甚为迅速,本来就已经筋疲力尽的讨伐大军的兵士们听到鸣金之声看到撤退的绿旗的信号顿时全身都有了气力,他们飞快的调转身子,如退潮般撤离长安城下。只苦了那些攻上城墙的几千名士兵,本来拼死搏杀是为了能让后续的兵马继续登城,但忽然间便成了孤军奋战之局,退又退不回来,简直欲哭无泪。很多人见机的选择了立刻投降,但城头守军不依不饶丢了武器也照样砍杀,逼得他们走投无路,不少人慌不择路,选择了从高高的城墙上跳下来,当然是大多数人摔得筋断骨折。小部分摔在死人堆里倒是无恙,但再逃离城墙时,城头的弓箭手却已经将他们锁定,尽数射杀在护城河的两岸。
什么叫兵败如山倒,眼前的情形便是兵败如山倒的最佳诠释。当得知有数万兵马正在迫近,必须要全军立刻撤离的时候。仅剩下不到三万人的讨伐大军仓皇逃窜,根本组织不起有序的撤离。兵器盔甲战马物资丢弃的满地都是,连拔营都来不及了,大军就这么惶然如丧家之犬朝西北方向逃去。很多人趁着混乱逃离了大军,选择当了逃兵。因为他们今日经历了这场死里逃生的战斗后已经看出来了,跟着这几位王爷是毫无前途了,除了送命之外根本没有任何的好处。仅仅逃出数里之地,两万八千人的讨伐大军便在夜幕的掩护下逃走了三千多人。
李珙等人虽然声嘶力竭的维持着阵型秩序,派人砍杀这些敢于私自逃走的士兵,但却收效甚微。本来李珙还打算将神威炮投石车带走一部分,但大军撤离时的仓皇混乱的局面实在难以控制,别说这些拖累速度的重武器了,便是粮草帐篷这些必须的物资,士兵们也不愿带走,他们只恨爹妈少生了两条腿。
无奈之下,李珙等人只能放弃这些辎重物资。好在李珙还没丧失掉最起码的理智,他命亲卫兵马将这些神威炮投石车尽数点火烧毁,将千余枚霹雳弹就地引爆,将带不走的粮草物资也烧毁了部分,总算是没让这些东西落入李瑁之手。
第1045章 骂战
还算李珙他们逃得快,就在他们逃离城下不久,从西南侧武功县鄠县周至县等侧方奔袭而来的近四万兵马便抵达了长安城下。率领这只兵马的不是别人,正是江南郑氏的家主郑秋山。
过去两个月,是郑秋山忙碌而兴奋的两个月。在成功的策反崔元平崔元戎两兄弟毒杀崔氏家主崔道远之后,郑秋山便实际上成了江南豪族的幕后之首。在他的授意下,成为崔家家主的崔元平和崔元戎以崔家声望召集几大豪族于杭州聚集,说明了崔家将募兵运粮增援朝廷的立场。各大家族对于崔道远之死虽然有些疑惑,但崔氏新家主以及郑秋山既然都已经表明立场,其余各家也只能随波逐流,毕竟其余几家都仰仗于崔氏和郑氏立足江南,一向以崔氏马首是瞻。
于是乎,一场轰轰烈烈的募兵行动在江南各地展开。几大豪族的声望和财力,特别是崔家的态度决定着一切。百姓们一向对崔氏敬重,故而崔氏发出号召,百姓们从者甚多。再加上此次募兵,几大豪族下了血本,待遇甚是优越,参军者所得甚丰。在金钱和人心的双重作用下,一个多月时间,募兵竟达六万之众。
郑秋山迫不及待的率领这六万兵马赶赴长安,因为他知道,这六万兵马一到长安,自己便立刻身价倍增,必受巨大嘉奖。虽然他知道,这六万兵马其实没什么战斗力,因为根本没经受过什么训练。但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种积极的态度。
果然,郑秋山的兵马十余日前抵达长安时,李瑁出城相迎,亲切接见了郑秋山,对其大加褒奖。当即下旨封郑秋山为江南东西两道节度使、兼讨逆护国副元帅之职,这护国讨逆大元帅的正职当然只能是李光弼担任。并且兑现诺言,颁布了纳郑秋山之女为贵妃的圣旨。郑秋山瞬间便成了大唐国丈,并成了大唐军中的二号人物,可谓是一跃成为了炙手可热的人物。
当然,一同领军而来的崔元平崔元戎兄弟也得了嘉奖。但相比郑秋山可就寒酸多了。虽然崔元平因为是崔氏家主之故袭了崔道远的国公爵位,也得了杭州太守的官职,但军职只得了个大将军。崔元戎也得了个侯爵,也封了大将军,但却只能算是一种安慰了。两兄弟虽然心中不满,但此时此刻他们除了逆来顺受之外,也根本不敢说半个不字,因为弑父杀兄杀侄的把柄攥在他人手中。
之后,按照李光弼的部署,从南方来的六万生力军中抽调了一万精壮士兵冲入守城禁军之中,充实守城兵马的实力。然后,让郑秋山率三万兵马出京城驻扎于长安西南的鄠县武功县一带,作为长安的外围防守的兵力。崔氏兄弟则率两万新兵驻扎于长安西北的咸阳一带。
李光弼这么做是有他的算盘的,他的计划是,当李珙等人的兵马进逼长安时,势必要先扫清长安周边州县。那么,这五万南方来的兵马可以作为炮灰,和来犯之敌先进行火拼。虽然并不能寄希望于发生这五万从未打过仗的兵马能够击退来犯之敌这样的奇迹,但哪怕是这些炮灰兵马消耗掉对方两三成的兵力,也足以让之后的守城来的轻松些。
然而,李光弼没想到的是,李珙等人的性子太急,居然不管不顾直接率六万大军扑到了长安城下。虽然诧异,但李光弼却毫不慌张。以为长安城中有四万多兵马守城,李珙的六万兵马想快速拿下长安也是不太可能的。而且李珙等人的冒进也给了李光弼一个绝佳的实施两侧包围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