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字都带有仇恨地往外蹦。
“你是谁?我要回去报告政府,基曼星球胆敢……”
米发士兵哈哈大笑,语调起伏,尾语活泼上翘,宛如吟歌,俨然十分享受。
他逼近,似恶魔低语:“我是特意来找您的,我知道您是阿莱茵·艾德的父亲。”
“阿莱茵?”
被儿子扰乱,艾德先生瞬间就推至下风。
米发士兵:“我要借着您和您的夫人之手,送阿莱茵一份礼物。”
艾德先生震惊,米发士兵趁机踩住伤腿,一刀挥去,哨兵轰然倒地。
艾德太太发出痛苦的惊呼,走了两步,大脑里有声音降至,像鱼雷炸开。
快走!他们要找的是阿莱茵!
艾德太太片刻犹豫,流着泪转身就跑。
米发士兵念着:“哦,逃窜的小老鼠。”
垂下的刀刃被人握紧,艾德先生苟延残喘:“我是……不会,不会让你接近我太太一步。”
*
丈夫死了,她明白。
逃了很久,根本没碰到任何人,甚至生出了也许根本没有任务的错觉。
可是,由精神而来的巨大折磨在叫嚣着,双重结合捆绑住的专属哨兵已经去世。无法承受,她蜷缩在茂盛的草堆中,连手指都被压得抬不起来。
艾德太太终于无法承受,发出细碎的呜咽。
渴望是相对的。
踩草声,呜咽戛然而止,艾德太太捂住嘴,慌忙爬开。
头里有只锤子在捶,满脑子都被痛苦盖住,连接的精神触丝被单方面切断,勉强存活也是徒劳。艾德太太不知道接下来的路,只明白不能让对方抓住。
高大的阴影瞬间盖下来,艾德太太惊恐抬头。
向导专攻精神领域,受哨兵保护,对抗力量少之又少。瘦弱的艾德太太被拽起来,浑身颤抖,对上士兵那双没有情感的眼睛。
他简直就是条冷血的蛇。
米发士兵咧开嘴露出个笑容:“失去专属哨兵,很痛苦吧。都没见上一面呢,临死前他还在嚷着你的名字,听起来真叫人怜惜。”
艾德太太脸色惨白,拼命拨士兵的手。
米发士兵:“可我有什么办法呢,斯碧弗那个臭女人阻止了我的玩乐,我只能把矛头对准阿莱茵·艾德,谁让你们是他的父母。”
他伸出手抱住艾德太太的头。
艾德太太尖叫一声,原本就薄弱的意识壁被侵入,米发士兵的眼睛不停在晃,一颗紧张的心绝望下坠。
嘴巴开始不受控制,思绪连绵万里。
穿过贫瘠的土地,光秃歪扭的树木,进入一片风雪之中,锁定。
“阿……阿莱茵……”
艾德太太眼泪流了下来。
精神被完全控制。
阿莱茵,她亲爱的孩子,小时候还很活泼,四岁过后就渐渐沉默,时好时坏,但也会在她下班后抱着娃娃在门口固执等待,希望她下班开门后能第一个看见他。
看着他长到十一岁,之后送进哨兵学校。
专属学校拒绝来访,她总是后悔,万分想念。
她无疑是爱着他的,身为一位母亲,爱着她的孩子。
——快走!他们要找的是阿莱茵!
艾德先生的声音再次炸响。
艾德太太拼劲最后一丝力,挥开束缚,脚软下去的同时,调整身体露出颈脖,撞向米发士兵垂下来的沾满鲜血的刀。
我是不会让你们找到我儿子的!
就算死,我也绝对会保护!不会成为他的负担!
喉咙被割裂,发出呃呃濒死声音。艾德太太倒在草地上,身体自然颤动,深色血液染了一地。眼睛张大,对准士兵,充满仇恨。
艾德太太没了声息。
米发士兵感觉无趣,嫌弃地伸出脚踢了踢。
他抹下脸上的血,放在唇边舔了下,顿时又微笑起来。
虽然离原定计划相差太多,不过阿莱茵应该会记住他吧,记住温索布·加沃。
他早就说过,一点也不介意把对付威海利的手段通通花费在哨兵身上。
以前在哨兵学校总是低里哈内和威海利一等,明明同是蔷薇计划成功者。不甘心,积压太久,加沃爱上了折磨弱小人的滋味,临时前的挣扎最是美妙。
如今里哈内死了,威海利的身体被“吸纳”摧毁得所剩无几,只有他在等待新生。
他会是人生赢家!
加沃笑得形象全无,面容扭曲。
张开双手,直往后退,一阵风来,意识消失。被当做容器的士兵软下倒地,没有心跳。
要恨要怪,就恨威海利吧!怪蔷薇帝国吧!
我会把你身边重要的人,一个一个,慢慢夺去。
*
阿莱茵确实听见。
那声发着颤的声音降至耳边,非常轻,转眼就消失在恶劣的天气中。
可年轻哨兵还是愣住,停止攻击。
母亲的声音,她在叫他的名字求救,绝对是遇到的危险。
阿莱茵心急如焚,动作被完全扰乱,他想去,想去救母亲,但是放眼望去,层层白雪,他根本不知道母亲在哪里。
脚步转移,哦不,就算不知道,他还是要去救,翻遍s区任何一块地方。
同时也要耐心,也许母亲还会继续传来讯息。
那阵呼声真得太过无望,像是把人类所藏存的情感都揉碎在一起。
阿莱茵心跳加快,被烦躁的情绪掩盖。
“阿莱茵!”
威海利的声音像把钩子把他勾回现实。
他在战斗,周围全是变种狼,他要保护躲进山洞的人。
头狼趁阿莱茵没防备,狡猾地冲出封锁,奔向站在山洞外头不怕死的小孩。
小孩啊啊直叫,摔倒在地。
阿莱茵咬咬牙,大喊:“威海利!”
威海利看他一眼,十分明白,哨兵所想所感全靠精神触丝传递。
骆发男人第一次为年轻哨兵展开精神屏障。
阿莱茵举起刀,奔跑至前,站在小孩面前,如同神明。曲起手臂,头狼跃起,尖牙死命咬住,来回甩摆。厚实棉衣被咬穿,血液迸发。另一只握有武器的手偏转了个方向,对准头颅,用力扎下。
骨头碎裂的细小声被超感捕捉,太用力,情绪没有掌控,长刀连着头被一并钉在雪地上,刀刃嗡鸣,震得手都酸麻发痛。
手面被锋利刀刃割破。鲜血直流。
阿莱茵站直,温热的头狼尸体散发出一股臭味。
他呼了口气,耳边嗡嗡作响,却不觉得烦闷,投进由威海利制造的温暖理智的空间里。
母亲的呼声再也听不见了。
*
头狼已死,其余不敢再靠前,呜呼逃窜。
年轻哨兵脸上溅有鲜血,站立不动,杀得麻木。
威海利看到,主动走过去,拍了拍对方的肩。
夜晚,居民窝在山洞里惊魂甫定。
哨兵坐在外面,维持看守工作,面无表情,放弃回忆与思考,眼睛里满是迷茫。
事发突然,他一时还没想好要怎么面对。
骆发男人沉默走到身边,坐下。
风雪已停,夜空是好看的深蓝色,像丝滑的缎带。
威海利身上还残留着木头燃烧的干燥味道,阿莱茵不由大喘几口,企图打破内心结起的冰块。
两人都没有说话,阿莱茵沉浸在愧疚中,威海利则不擅长安慰。
威海利僵硬着打破尴尬的氛围:“你今天叫了我的名字。”
阿莱茵:“是吗,我没注意,抱歉。”
无话可说。
沉默最为可怕。
威海利全都明白,哪怕大喊大叫都好。
男人叹了口气:“进去吧,今天我守夜,你休息。”
阿莱茵点点头,站起来,有气无力地离开。
进了山洞,坐到离人们最远的地方,面前有团靠木柴供给的火焰,受风影响微微跳跃,他盯住,瞳孔里也多了团将熄未熄的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