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那去吧。”
温暖转身走,神圣下意识的就要跟着一起离开,姬风华喊住他,“你留下,圣儿。”
神圣不满的抗议,“娘,我送暖儿去还不行么?”
姬风华断然拒绝,“不行,我有事找你。”
“娘……”神圣哀求,只觉得心里闷闷的,难受的紧
姬风华不为所动,吩咐柳伯道,“柳伯,你送儿媳去往儿那里。”
柳伯恭敬的应了一声“是”,追着温暖出了门。
见状,神圣眼圈不由的酸胀难言,却流不出泪来,原来真的伤心时,眼泪就变得奢侈了。
姬风华指了指椅子,“先坐下。”
神圣僵硬的走过去,神情落寞,再无平时那股嬉皮笑脸的劲了。
神化见了不由得叹息一声,走过去,无声的拍拍他的肩膀,对着姬风华道,“华儿,我去看看小三儿,你和圣儿好好说说,别发火。”
姬风华摆摆手,神化离开,走出那个门,抬头望着夜空,忍不住苦笑,繁星点点,围绕在月亮周围,相映成趣,画面和谐又美好,可月亮到底只有一个啊,谁能知道那些星星的酸涩呢?
不管星星再明亮,终究无法独自拥抱月亮。
……
屋里,只剩下三人。
姬风华坐在神圣的对面,见他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也不好受,可再心疼,她也不能心软,手心手背都是肉,那碗水要是端不平,家里就会不宁了。
神权没说话,只是给两人各倒了一杯茶推过去。
气氛沉默了一会儿,似乎都在适应这种陌生的感觉。
姬风华斟酌着语言,半响后,方才温声开口,“圣儿,你可埋怨我?”
闻言,神圣怔了一下,然后摇摇头,沙哑着道,“我明白娘的良苦用心,只是我一时……有些不适应罢了,您别担心,我会尽快调整好的。”
儿子越懂事孝顺,姬风华便越是心酸,她是女人,不必承受那份与人分享的痛楚,当年她和阿权兄弟三个时,她也曾因为自己不能全心全意的对哪一个而感到愧疚,可现在,那样的痛楚落在自己儿子头上时,她承认,作为母亲,她自私的替他们觉得委屈了。
可部落的规矩几千年来都是如此,兄弟共妻,才能保证家族的力量不被分割,只是这第一步,想要跨过去,实在太难太痛了……
“圣儿,你能这样想,我很高兴,可心里也不好受,你是老大,承担和背负的远比弟弟们要重,我和你爹一直觉得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你……”
神圣打断,“娘,您别这么说,我是大哥,本来就该多担着一些,我不觉得累,更不会委屈,相反,我觉得很幸运,也很骄傲……”
闻言,姬风华眼圈不免有些红,她努力忍了回去,呼出一口气,唇角噙着一抹笑,缓缓柔声道,“我生了你们三个,都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不管哪个伤了,我都心疼,我知道你喜欢儿媳,这些天,你一直陪着她,对她好,我都看在眼里,儿媳对你也不是无动于衷,你俩感情好,我当然是乐见其成,可是……你弟弟他们却还停止不前,我是怕,怕等到你和儿媳感情越来越深时,再让你面对今天的这种事,你会更无法忍受。”
神圣身形一震,眸底闪过一抹茫然和慌乱。
一直沉默的神权忽然开口道,“圣儿,你娘是不想让你重蹈我的覆辙。”
“什么?”神圣惊异,下意识的问道。
神权看着他,沉声道,“当年,你娘最先心仪的人是我,我当然也喜欢你娘,成亲后,很长一段时间,我都独自霸占着你娘,你二叔和三叔那时候和你两个弟弟差不多,还不是太开窍,所以我便也心安理得的享受着没人分享的快乐,可是……终究不能是永远,当我知道你二叔和三叔也对你娘动了心后,心里比你现在还难受,我挣扎了很久,甚至装傻就想这辈子都这么过下去,不把你娘让出去,反正你二叔三叔也抢不过我……”
说到这里,神权顿了下,缓了缓情绪,才又继续道,“可是不行,我是喜欢你娘,可你二叔三叔也是我的手足兄弟,我不可能无视他们的痛苦,他们痛苦,我心里也不会好受,我若是再装傻下去,必会兄弟离心,家族分散,我那时候才猛然惊醒,罚自己去跪祠堂。”
“阿权!”姬风华握住他的手,安抚道,“阿勇和阿化都没怨过你,真的,他们虽然时常嘴上说你霸道些,可心里还是尊敬你的,有你在,他们也才能过得轻松无忧,因为你一个人担起了神家的责任,他们都心怀感激,就算他俩爱争宠缠着我,可到了日子,也会主动把我往你屋里撵。”
神权沙哑的道,“嗯,我知道的,所以时至今日,我都很庆幸当时的选择,没有一意孤行的错下去,虽然那时候真的是心如刀割。”
姬风华心酸起来,“阿权,是我不好……”
神权打断,“怎么会怪你?是我自私了,应该早一些放手的……”
神圣这会儿算是明白了,郁结的心也豁然开朗了些,“爹,娘,你俩都别说了,我知道你们的意思了,放心,我不会作茧自缚的,我再喜欢暖儿,也不会视兄弟的痛苦于不见。”
闻言,两人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神权又安抚的说了一句,“圣儿,当大哥的就该多关心弟弟些,不过,他们也会敬重你,不会让你总是付出的,在神家有不成文的规矩,女人生下的第一个孩子,都必须是老大的,就算兄弟们再得宠,在子嗣传承上,谁也抢不了你这份殊荣去!”
闻言,神圣故作哀怨的道,“爹,您确定这是殊荣而不是惩罚吗?”
神权皱眉,“什么意思?”
神圣叹息道,“您想啊,您是大哥,所以我也是大哥,等我生下的孩子也是大哥,当大哥的都要承受那种把自己媳妇分享出去的痛苦,您说,这不是惩罚是什么?”
神权斥道,“胡说,你怎么不换位思考一下,当弟弟的看着大哥捷足先登,那滋味就好受了?而且看着大哥先当了父亲,天天抱着孩子显摆,那又是什么心情?”
闻言,神圣瞪大眼,“哎呀,爹,您当年原来还抱着我在二叔、三叔面前显摆过啊?我还以为您从来都不稀罕呢,那我有没有赏您一泡童子尿……”
神权一脚踹过去,“皮痒了是吧?”
神圣嘿嘿笑起来,脸上的落寞酸涩已经消失不见,那个嬉皮笑脸的人似乎又回来了。
姬风华又语重心长的插了一句,“你爹大方的把我让出去,心里的那点郁结在看到你出生后,才算是彻底放下了,所以,圣儿,人这辈子,不是只有男女之情才是爱,还有父子情,兄弟情,朋友情,还有对部落,对天地的情,你心里需要装的东西太多,只是拘泥于小情小爱,你便会束缚住了。”
神圣心神领会的“嗯”了一声。
姬风华这才摆摆手,“那你去睡吧。”
神圣玩笑般的哀叹一声,“我今晚哪还睡的着啊?”
姬风华没好气的瞪他,“睡不着也给我老实的呆在屋里,别想着去捣乱,你放心,往儿还没本事先你睡了儿媳,早晚都是你的。”
神圣嘿嘿笑了声,假模假样的道,“谁早谁晚还不都是一样嘛,我又不是非要抢第一个,我现在已经放开心胸,变得雍容大度了!”
姬风华撇撇嘴,摆明了不信。
神圣又笑着道,“娘,您今晚忽然让暖儿去二弟那里,除了让我别重蹈爹的覆辙,是不是还有别的用意啊?”
闻言,姬风华就叹了声,“嗯,你没见往儿今晚吃饭时,那脸色不好看啊?”
“咦?不好看吗?”神圣仔细回想着,他当时只顾着用眼神去虐待姚初远,还有伺候暖儿了,倒是没注意其他。
姬风华点头,“看上去没什么,可我是他娘,他心里不好受还能瞒的住我?”
神圣好奇问,“那二弟为什么不好受?”
姬风华道,“听神出说,好像是因为儿媳误会他了,你也知道,往儿就是心思重,有什么话都喜欢憋在心里,唉,不说出来,谁能知道你到底怎么想的啊?儿媳就是再聪明,也不可能什么都猜得到啊,你说,往儿这性子到底是随了谁去……”
视线转到神权身上。
神权一本正经的道,“我已经不闷骚了。”
姬风华脸红着呸了一声。
神权便无声的购了下唇角。
神圣被自己爹娘打情骂俏给刺激的有点抓狂,“拜托啊,爹,娘,考虑一下我的感受好么?我刚刚才从痛苦中挣扎出来,你们这是打算又要把我踹进去?”
闻言,两人不自在的咳嗽一声,可那胶着的视线却还是含情脉脉,欲说还休。
神圣无力的呻吟,“好啦,我还是回去睡吧,不打扰你们了,谢谢你们大晚上的还喂了我一把狗粮,我现在吃的很饱,或许能睡着了。”
神圣离开后,姬风华扑到神权的怀里,眼泪忽然落下来,“阿权!”
神权圈住她,无声的拍着她的背,“风华,你做的对!”
“可是,我心疼圣儿。”
“往儿和小三儿也是我们的孩子。”
“阿权,你说,你说我们能不能……”
“不能!”
“为什么?儿媳不是咱们部落的女人,在外面,都是一夫一妻制的,儿媳肯定更接受那种制度,让她和圣儿情投意合不好么?往儿和小三可以再找其他女子……”
“不行的,风华,你知道部落的规矩,就算规矩不合理了,也不能从圣儿他们这一代破除,至少现在不行,部落内忧外患,最紧要的是部落的存亡问题,再大局未定之前,如何还敢动摇这些?”
“……”
“再说,现在也已经晚了。”
“什么意思?”
“风华,你以为只有圣儿对儿媳动了心吗?”
“难道……”
“往儿为何会在意儿媳的误会?若非是喜欢,依着他那淡薄的性子,才不会管别人怎么看他,还有小三儿,都说他不开窍,可你没发现他提到儿媳时就格外激动易怒?我听人说,这也是一种心动的表现,只是他不自知罢了。”
闻言,姬风华忍不住取笑,“你比神出的鼻子还灵敏了,那家伙最大的乐趣就是去寻摸男女之间的那点事儿,没想到啊,你这整天话都不说一句的倒是看得最清楚,果然应了那句话……”
“什么话?”
“会咬人的狗都不叫。”
神权猛地把她抗肩膀上站起来,“那我今晚就让你试试,不会叫的狗是怎么咬人的……”
“啊,混蛋……”
“省点力气,一会儿再叫。”
“不要脸……”
“你不是最喜欢?”
“……”
夜越来越深,月色却越来越亮,明晃晃的挂在头顶上,照耀着神家大宅。
神圣回了自己的院子后,却没有进屋,就坐在门口的台阶上,望着月亮,怔怔出神。
鬼没落在旁边的柱子上,静静的陪着他,不知为何,它就是觉得莫名的悲伤起来,它觉得大公子一个人坐在那里好可怜,少夫人为什么不回来呢?
不知道坐了多久,神圣被身上的冷意惊醒,打了个颤,忍不住苦笑着喃喃,“原来一个人是这种滋味啊,不对,以前我也是一个人,为什么就不觉得冷呢?都是暖儿,都是她的错,偷走了我的心,却只把我的肉身放在这里自生自灭,我怎么会不难受?”
片刻后,他又自言自语道,“习惯,真是很可怕啊,这才几天,我居然就习惯了晚上等她一起睡了,现在她不在了,我居然不敢一个人回屋里,不敢去面对她不在的事实,我原来是这么脆弱的人吗?”
他得不到任何回应,只有风声孤寂的刮过,带来药草的香气,可惜那些熟悉到灵魂深处的味道也不能安慰他心里的难受了,他看向鬼没,“还是你幸福,不会心疼,不会嫉妒,不会吃醋,也不需要大方的去成全,更不用自欺欺人的假装没事儿,还是你幸福啊,鬼没。”
鬼没自然是不说话的,只是望着神圣的眼睛里满是同情。
那一抹同情激了神圣一下,募的清醒,“不,不是,我也是幸福的,我有暖儿,她只是今晚不在罢了,我怎么就能这么悲观呢?她不是不要我了,她是去陪二弟了,二弟不是别人,是我的亲人,我怎么可以自私的只想着自己的痛苦呢,爹和娘说的对,越早学会分享,痛苦才会越小,这是部落的规矩,所有的人都遵循着,我以前不是经常调戏他们俩吗,说等我娶了媳妇儿,我没空的时候,就让他们来照顾,我们一起疼媳妇儿。”
“对,我应该这么想,暖儿不是我一个人的媳妇,还是他俩的嫂子,更是他们的女人,而他们是我的至亲兄弟,我们四个一个不缺,才是完整的一家人。”
神圣一个人自言自语了良久,才起身回屋,背影虽有几分萧索,步履却是坚定无比。
院落里,最高的那棵大树上,还有一人在望月发呆,玄色的衣袍和夜色几乎融为一体,只有那双眸子闪着复杂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