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搀扶着萧玉兰走了进来,一老一少皆神色平静,一个雍容华贵,一个精致娴雅,站在一起,就像是画一般的美好。
会议室里响起低低的议论声,很多高层交头接耳,面面相觑,不过萧玉兰那么多年积攒的威严仍在,她只是咳嗽一声,钟院长就带头站了起来,“老夫人,您来了,请这边坐!”
其他人见状,也纷纷起身,恭敬的喊道,“老夫人好。”
萧玉兰点点头,心底有些欣慰,总算没都寒了她的心,“诸位无需客气,都坐下吧,今天我就是陪着我孙女来的,她有些事要跟诸位宣布。”
众人心头一震,齐齐应“是”,不过该给的尊重和体面,他们还是懂得的,等到萧玉兰慢慢坐下去后,他们才敢坐回去。
温暖没坐下,就站在萧玉兰身边,吴用立在她身后不远,警惕而防备着随时可能会发生的意外。
这场面难免又让人揣度起来,到底要宣布什么、搞得气氛这么紧张?
记者是激动的,越紧张便越是说明新闻的重要和劲爆,这是要火的节奏啊!
于是,还不等开始,镜头就对准萧玉兰和温暖不停的闪动起来,那份打了鸡血一般的热情劲就甭提了。
然而,却把温正仁给刺激的够呛,医院高管们对萧玉兰的态度让他生恨,对温暖的敬重更让他不安,如今,再看记者们的态度,他不由冷下脸来,重重的咳嗽一声。
也不知道是声音太轻还是无人在意,反正大家该干什么还是干什么。
他板着脸,又用拐杖戳了几下地面,这次动静更大,总算有人注意到了,镜头瞄向他,现场也安静了些。
温正仁一脸威重的开口,“今天临时召集这个高管会议,并请来各家媒体参加,大家一定都很好奇是为了什么。”
这话落,底下就有人配合的问,“对啊,是为什么?莫非是有重大事件宣布?”
温正仁点点头,语气沉重起来,“没错,是有一件重大事件要宣布,这件事隐瞒了二十年,现在不得不公诸于世了,我也感到很遗憾,我原本不想用这种方式告诉大家,奈何有些人贪得无厌、居心叵测、鸠占鹊巢而不知进退,我只能出此下策,请众人都评评理。”
闻言,众人无不惊异,这是映射的谁,不难猜测,可,可这也太突然了,没有心理准备的大家懵逼的懵逼、震撼的震撼,还有些不知所措的茫然,也有同情看着温暖的,替她愁得慌。
温暖却淡然的不像话,仿佛一切与她无关,这模样又被解读为故作坚强。
记者人群中最是躁动,喧哗中有人高声问,“请问是什么重大事件啊?莫不是狸猫换太子?”
这话落,有人起哄的大笑起来,恶意的、嘲弄的,让整个会议室嘈杂不堪。
诸位高管们却无人制止,温正仁冷笑着,一副纵容的态度。
温暖给了吴用一个眼神,吴用心神领会,忽然掏出枪对着天花板开了一枪,砰的一声,头顶的灯瞬间爆裂,摔倒地上碎成渣。
这一幕发生的太突然,所有人都惊呆住了,出什么事了?
只有温正仁看的最清楚,他老脸顿时铁青,那灯离得他最近,再偏一点,就砸到他头上去了,其心可诛。
“放肆!这是什么地方,你居然敢开枪?你眼里还有王法吗?”
温正仁疾言厉色的质问后,众人才反应过来,啊,原来是人家开枪了,天,居然开枪了,这是要闹哪样?
吴用满不在乎的把玩着手里的枪,没什么诚意的道,“抱歉,不小心走火了,这是玩具枪,只能打个兔子和山鸡,打不死人的,大家尽可放心。”
谁能放心啊?
打不打的死人先不说,一下子就爆了灯,这威力他们就惹不起了好吗?
这会儿,他们也明白了,定是刚刚嘲笑的招人烦了,这才用枪震慑,他们心有余悸的庆幸之余,都安分老实了。
听他三言两语的就糊弄了过去,温正仁气的拍了下椅子扶手,冲温暖道,“管好你的属下,这是什么地方就敢胡来,眼里还有没有大家?”
温暖冷笑,“就是因为尊重大家,吴用才会用枪示警,这里是严肃的会议室,不是菜市场。”
温正仁一时噎住。
其他人噤若寒蝉,再没脑子也看出事来了,温家老爷子和温小姐不和啊!
会议室里的气氛一下子沉寂下来,无人敢再多言。
温暖此时又冷笑道,“不是有重大事件要宣告吗?那就快些说吧,大家都等着呢,等您宣告完,我也恰好有事要告诉大家,请大家做个见证。”
温正仁握着拐杖的手紧了紧,心头的不安扩大,可现在也是骑虎难下,梁山不上也得上了,他表情凝重而肃穆的道,“既然如此,那我就说了,温暖并非我温家的血脉,她母亲嫁给我儿子温筠时便已经怀有身孕,所以她和我温家无关,更不再是温家的大小姐。”
此话一出,气氛更静了。
众人惊的连呼吸都忘了,个个瞪大眼看着主位上的温正仁,不是开玩笑吧?
钟院长最震惊,不敢置信的看向萧玉兰,想求证这话的真假,却见她痛楚的闭上眼,心里不由沉下去,又见温暖面无表情,不做辩解,更像是印证了这话是真的。
他一时茫然无措起来。
更让众人震惊的还在后面,温正仁指着林温言又严肃的道,“他才是我的亲孙子,大房名正言顺的继承人,以后也将成为医院的最高掌权者。”
闻言,有人忍不住发出惊异的呼声,镜头迅速对准林温言,急不可耐的闪起来,林温言却不配合,木然的低着头,置身之外一般看着这场于自己无关的戏。
温正仁见状,重重用拐杖戳了下地来提醒,奈何林温言还是我行我素。
高管中终于有人发出质疑声,“温老爷子,您说的这些都有证据吗?事关正统和继承,可开不得一点玩笑啊!”
温正仁再正经不过的道,“当然有证据。”话落,从身上拿出亲子鉴定书来,缓缓展开在众人面前,“看到了吗?这是用我的血和他们两人做得鉴定,下面是权威部门给出的结果,绝无出错的可能,你们再不信的话,也可以问温暖,想来她应该不会虚伪的否认。”
闻言,真有记者对着温暖提问,“大小姐,老爷子说的这些都是真的吗?”
无数双眼睛看向了她,都在等着她的答案。
钟院长最紧张,心里也最复杂,他转头看着温暖,多希望能从她嘴里听到否定的答案。
可惜……
“是真的。”温暖清晰的回应道,在众人哗然时,又一字一字的补上一句,“但不全是真的。”
原本,钟院长在听到第一句时,已经闭上了眼,此刻又豁然睁开,闪出期待的光芒来。
其他人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反正貌似也想知道有没有翻盘的可能性,只有温正仁是真正的紧张起来,难道她手里真的有翻盘的筹码?
☆、第七十二章 众叛亲离
有人百思不得其解,忍不住小心翼翼的问,“温小姐,可否解释的清楚一些?是真的但又不全是真的,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众人也都竖起耳朵听着。
温暖微微一笑,“这话的意思就是,我确实和温老爷子没有血缘上的关系,我并非温筠爸爸的亲生女儿,可爸爸视我如己出,在我心里,他不是生父,却胜似生父!”
最后这一句掷地有声,让人心中微微震颤。
萧玉兰忍不住又红了眼眶,心里却暖暖的,欣慰又感动。
温暖的视线扫过似懂非懂的众人,而后又继续解释道,“而不全是真的,指的是温老爷子说的那句林温言是大房继承人、是医院最高掌权者的话。”
这话出,众人讶异不已,高管层中,有人大着胆子问,“难道林医生其实也不是温家的血脉?”
闻言,温正仁猛地拍了下扶手,疾言厉色的喝斥道,“简直一派胡言!这份亲子鉴定书难道是假的?是我伪造的吗?我有必要整出一个假孙子来侵吞我温家的财产?我还没糊涂到那个份上!”
先前问话的人顿时低下头去,不敢多言了。
媒体的记者们交头接耳,小声的议论着,都觉得温正仁这话说的还是很有道理的,亲子鉴定书肯定不能是假的,那温小姐的话又是何意呢?
温暖像是故意折磨某些人的耐心,慢悠悠的道,“我并没说林温言不是温筠爸爸的儿子啊,我承认,他身上确实流着温家的血,如假包换。”
温正仁气的胸膛一起一伏的,“那你刚刚的话又是什么意思?别卖关子,一次说清楚。”
温暖笑道,“难道你还没猜到?”
温正仁暗暗磨牙,“我不需要猜,我只看事实,温言是我的亲孙子,当然就是大房名正言顺的继承人,是这家医院合情合理的最高掌权者,谁也改变不了。”
温暖淡淡的道,“是么?那这个呢?能改变的了吗?”
她一边漫不经心的说着,一边抽出牛皮纸里的文件,神色落寞的道,“我原本以为这些东西永远都用不着,却不想最后还是见了天日,爸爸当初留给我的时候,只是以防万一,谁知这个万一真的发生了,爸爸若在天有灵,该是多么伤心失望。”
温正仁噌的站了起来,死死盯着她打开的文件,一连声的质问,“那是什么?筠儿留给你什么了?我为什么一点都不知道?是不是你伪造的?”
面对他的咄咄逼人,温暖嘲弄的笑道,“这是遗嘱,跟你的亲子鉴定书一样,我可伪造不了,你看清楚了,这是二十多年前爸爸写下的,是他的笔迹,那时候我刚出生几个月而已,没那造假的本事,而且,这份遗嘱是经过律师公证过的,吴用,请韩律师和张律师进来吧。”
“是,小姐。”吴用恭敬的应了声后,拿出手机拨打了个号码。
紧接着,便有人敲门进来,是两个年过六旬的人,一脸严肃凝重,在场的人也都是见多识广的,一眼就认出这两位是花都有名的律师,身份最起码不用怀疑,而他们说出来的话也不用质疑。
两人同时对那份遗嘱给予了肯定,并简单说了当初受理这份遗嘱时的场景,最后,韩律师感慨的道,“当时我还一再跟温筠先生确认,遗嘱中真的把所有财产都留给温暖小姐吗,温筠先生无比坚定的回答是的,我很好奇,就多问了一句,为什么不留给父母还有妻子呢?一般人立遗嘱时,通常都是这样分配的,谁也落不下,可温筠先生说,他若活着,那么他会赡养父母、照顾妻子,他会比他们三人都活的年岁长,如此给他们留下财产也无用,他唯一无可奈何的就是没办法比女儿活的时间长,所以自然所有的一切都要留给她,而他若是不幸发生意外去世,那么他的父母也有办法安养晚年,只可怜了他的女儿,可是有这些财产傍身,那么他就能走的安心些,他的女儿也会少受些苦,唉,温筠先生对温小姐的感情可谓是令人动容啊!”
另一位张律师接过话去,也唏嘘道,“是啊,我当时也好奇的问了一句,我说您难道就不再生养其他孩子了吗?到时候,财产全部给了温小姐,那另一个怎么办?这心也太偏了,结果温筠先生笑着说,他不会再要第二个孩子了,有一个女儿足矣。”
听到这里,温暖鼻子一酸,热泪涌上眼眶,她强忍着抬起头,把眼泪逼了回去,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她不会在这些人面前落泪,她要哭,也是去爸爸的墓前哭给疼爱她的人看。
在场的人也被这番话给深深打动了,亲生父女也不过如此啊,更何况,人家还不是亲生的,咦?有人想到这里,就忽然产生一个惊悚的想法,不会温筠先生蒙在鼓里、并不知道温暖并非他的女儿吧?
温正仁显然是最一口咬定这个想法的坚持者,在他看来除非温筠疯了,不然不可能立下这样的遗嘱,即便那时候不知道有林温言的存在,也不能全部给一个外人啊,于是,他斩钉截铁的道,“不,我不信,这件事一定哪里出了纰漏,筠儿绝对不可能这么做!”
韩律师仿佛受到了侮辱,冲着温正仁冷下脸来,“温老爷子这话是何意?难道不信韩某?”
张律师也不悦的道,“是啊,莫非老爷子还怀疑我们在欺骗你?我和老韩在花都可都干了几十年了,谁不知道从来不说一句假话?”
温正仁放软语气,解释道,“两位误会了,我不是不信你们,我是怀疑筠儿立遗嘱的时候被蒙骗了,他不知道温暖并非是他的亲生骨肉,所以才会决定把所有的一切都留给她……”
韩律师摇摇头,语气有些怜悯之味,“你想多了。”
温正仁脸色一变,“什么意思?”
韩律师复杂的道,“温筠先生一直都知道温小姐并非是他的亲生女儿,所以才会未雨绸缪,那么早就立下遗嘱,就是怕将来有一天他万一出了什么意外,没人护着她,他就是担心这一天啊,你们会容不下她,会想方设法的把她赶出门,说实话,当初我听了这些话,心里很不是滋味,我以前对老爷子你还是很敬重的,觉得温筠先生作为儿子这般防备你、不信任你,多少有些微词,可他听了笑着并没做什么辩解,之后这么多年,你们温家一直风平浪静,也没传出温小姐不利的言辞,我更是觉得温筠先生当年是太多虑了,直到近期,温小姐回了花都,入住瑰园,我却觉得是自己当初天真了,她接二连三的遭遇各种意外,若不是她身边有人护着,说不定她也会……”
语气一顿,他长叹了声,“还是温筠先生了解你啊,有这份先见之明,这才免了温小姐被你们扫地出门的悲凉,这份遗嘱立的好,瑰园是她的,医院是她的,大房的一切都是她的,她才是最合法的继承人!”
说道最后,声音铿锵有力,穿透每个人的耳膜。
所有人都惊住了。
只有温正仁面如死灰,“不,我不信,我不信,这不可能,筠儿怎么会这么对我?瞒着我立下这样的遗嘱,他是置我与何地?置温家与何地?”
韩律师冷声道,“我以我的律师生涯和几十年的声誉起誓,之前所说的话句句属实,若你还是不信,那你尽可去法院起诉,我奉陪到底。”
张律师也附和道,“还有我,白纸黑字、证据确凿的官司,我们整个律师团都陪着你打。”
温正仁身子晃了晃,忽然跌坐回椅子里,眼神有些涣散,嘴里喃喃着,依旧是不愿面对的事实,“不,我不信,筠儿不会那么对我,他怎么可以把一切都给了个外人?怎么可以?不,我不准,不准……”
这时,有些人看不下去的站出来,纷纷指责,“都这个时候了,你怎么还执迷不悟呢?你儿子都把人家当亲生女儿看,你怎么就转不过弯来?”
“就是啊,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你家大房的一切早就是温小姐的了,你不甘心也没用,也难怪你儿子防备着你,啧啧,看看你现在,唉,居然公开跟你孙女撕……”
“多亏温筠先生当年机智啊,不然今天温小姐可就被你害惨了,好歹人家也喊了你二十多年的爷爷,就算没血缘关系,也有感情吧?你怎么就好意思撵人家呢?”
“就是,就是,还是在这种时候,太不厚道了,自从温小姐接管医院,医院就打开局面、蒸蒸日上,现在都跻身国内最一流的医院行列,在花都,谁不夸赞温小姐厉害?有这样的孙女,你不是该偷着乐、担心人家跑了吗,怎么还能这么无情的往外撵呢?”
“哎吆喂,这个你还不懂啊?当然是亲孙子回来了,温小姐就没用利用价值了呗,人家费心费力打下来的天下,到头来被撵出家门,再推自己亲孙子上位、享受这一切成果,多好的打算!”
“哇,听你这么一说,还真是啊,打的一手好算盘,莫不是从二十多年前就开始筹谋这一切了吧?那这盘棋下的可够长久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