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时,一位小太监快步奔来,俯在许明帝耳边轻语了几句。许明帝难以置信的望向小太监,小太监的眼神很确定。他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舒知茵,示意宫女们寸步不离的看守着她。随及,他转身走出光亮,桀骜的背影融入黑暗。
发生了始料不及的状况?谁来了?
“公主殿下。”如瓷上前扶公主回到凉亭下歇息,悄悄的唇语请示道:杀掉这些宫女?寻个僻静处先避一避?
舒知茵饮了口酒,没有采纳。此处是许国,不能轻举妄动,不能自乱阵脚。
使许明帝立刻前去的情况是什么?
府中正殿,宫女迅速点起数盏灯烛,许明帝负手而立,他神色难辨的道:“宣他前来见朕。”
没多久,一个挺拔的身姿从夜色里而来,步伐沉稳矫健,着一袭月白色锦衣,披着月白色斗篷,阔步踏入殿中,似满载着明亮的阳光。
许明帝眼底闪过暗芒,目不转睛的看着来人。
那人摘去斗篷帽,露出了真容,正色道:“在下舒国大理寺卿景茂庭。”
许明帝直视着景茂庭,他的眼神无比坚定,出乎想象的英俊,自然流露出顶天立地的浩然正气,有着洁身自好的矜贵干净,原来这就是名扬天下的景茂庭,很不可思议他竟然来了。
舒知茵自然也想不到此时的景茂庭与她相距不足一里,她镇定自若的坐在凉亭下,慢饮着酒,凡事都有解决之道,她将一如既往的随欲而安,让自己以痛快的方式去面对诡异的命运。
过了足有半个时辰,随着小太监一声令下:“回宫。”,宫女们鱼贯退去。嘈杂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府中很快就恢复了寂静。
舒知茵不禁诧异,发生了什么?如瓷连忙奔去一探究竟,当她奔回后,禀道:“许国皇上回宫了,带回了所有的随从。此时的府中,全是福王殿下的侍卫。福王殿下说:‘请转告福国公主殿下,可安心休息了。’”
“福王殿下呢?”舒知茵心生奇怪,依刚才许明帝刚硬的气势,怎么可能轻易的撤回,是许元伦说服了许明帝?不可能!许明帝敢夜闯入府,俨然是不在意许元伦的感受,又怎会被许元伦说服?
“福王殿下已离府。”如瓷松了口气,幸好福王许元伦来的及时。
舒知茵深思了片刻,与其揣测,不如明日问问许元伦。她起身,轻快的入寝宫里,已是半夜三更,要入睡了。
夜色中,在远处的阁楼上,景茂庭和许元伦并肩而立,眺望着寝宫的烛光一盏一盏的熄灭,直至一片黑暗。
“景兄,今晚之事我替我皇兄向你道歉,多有冒犯。”许元伦自责不已,他震惊皇兄擅闯入府并去了寝宫,虽还不知皇兄的用意,此举动颇为严重失礼。
景茂庭正色道:“贤弟言重了。”
“你是料到我皇兄今晚有此举动?我皇兄此举意欲何为?”许元伦很不解,他傍晚回到府中不久,侍从通报说是景茂庭在府外求见,他当即愕然,发现果真是景茂庭。原来景茂庭昨日就赶到了京城,想请他引见皇上。他们进宫后得知皇上不在宫中,刚返回到府,侍从急道:‘皇上不容通报的去找福国公主了’。他们这才赶紧来府,景茂庭与皇兄在正殿里密谈了半个时辰,皇兄神色不明的率众回宫。
“我不便多言,请见谅。”景茂庭听闻善有强权的许明帝在明知道舒知茵有婚配后还特意求娶,他放心不下舒知茵,以免她到了许国遇到不测,便马不停蹄的赶来,打算未雨绸缪的面见许明帝,确保许明帝不会觊觎舒知茵。殊不知,许明帝当晚就有了动作。不过,他们经过一番并不愉快的长谈后,奇迹的达成了一致。
“无妨。”许元伦准备明日询问舒知茵和皇兄,看着深沉的夜色,道:“景兄今晚下榻在我府上,明日进宫拜见皇祖母之后,我带你和知茵四处游玩。”
景茂庭道:“我下榻在客栈,明日城门一开就回舒国。”
许元伦愕道:“行程如此匆忙?”
“对。”景茂庭有诸多要务缠身,此行搁置的事,需尽快回京处理。
“知茵尚不知你此行,你是要不告而别?”
“对。”
既然如此,许元伦道:“景兄放心,我会及时将她送回京城。”
“有劳了。”景茂庭转身下阁楼,神色凝重的阔步出府,胸膛里的痛意升起,撕心裂肺,仅次于听到许明帝直言‘朕一定要将她留在许国封为皇后,朕已派人去舒国掳她,恰好她来了。’时的痛。
夜晚静谧,舒知茵睡在异乡的床榻上,梦到了景茂庭,梦里与他迎风站在高高的群山之巅,望着辽阔的千山万水、大好河山,十指紧紧相扣。
梦醒后,天已亮了,她心中无限的空落落。
清晨,园林中草木间的薄雾轻漫。
许元伦早早的等在正殿,见舒知茵娉婷而来,赶忙迎过去,愧疚的问道:“昨晚很抱歉,我皇兄他深夜找你是为何事?”
舒知茵下巴微扬,“他没有告诉你?”
“我昨晚没能问他,今日还没有去见他。”
“昨晚是谁与他谈了半个时辰?”
“景兄。”
舒知茵心下一颤,“景茂庭?”
“是啊,”许元伦捕捉到了她眼里的惊喜,喜远大于惊,“他比我们早一日到达。”
舒知茵四下寻找着,“他人在何处?”
“他已经回舒国。”
“嗯。”
许元伦瞧着她的神色顿时黯淡,轻声安慰道:“他很不舍得与你不告而别。”
舒知茵笑了笑,道:“他很繁忙,能抽空赶来已很难得,赶来的很及时,更加不易。”
“是啊,他风尘仆仆而来,只为见一面我皇兄。”许元伦焦急而好奇的问:“皇兄他找你到底是为何事?”
舒知茵轻描淡写的道:“他要强留我在许国的后宫,做他的皇后。”
许元伦受惊的一跳,满脸的震惊诧异,舌头打结的道:“他……他……强留你……皇后……”
“他昨晚的态度很强硬,不计一切代价要带我去他的后宫幽禁。”舒知茵蹙眉,“他昨晚能突然改变主意,可见景大人答应了很苛刻的条件,或是妥协了很失原则的事。”
“怎么会这样,皇兄迟迟不立皇后,是为了你?”许元伦难以接受的道:“他从没有对我表露过这种意思啊,他只是在知道你有了婚配后,认真的问我此生是不是放弃娶你了,我当时回答是的,我说我放弃娶你了,除非你和景兄和离,而我依旧未娶妻,如果你愿意嫁,我会娶。”
舒知茵不以为意的道:“他已然改变主意,此事莫再提。”
“好。”许元伦仍然困惑不安,忽想起皇兄常问起舒知茵的近况,难道是暗暗的爱慕她?忽又想起皇兄常说敬佩景茂庭的忠良,难道是以此举逼景茂庭入许国为官效忠于他?
“我们进宫去拜见皇祖姑?”舒知茵要见到皇祖姑,或许能探寻出许明帝的初衷。
许元伦轻叹口气,道:“我在清晨刚知晓,皇祖母人在安祥园,颐养天年。”
“嗯?”
“安祥园是整个许国皇祖母最不喜欢的地方,她老人家不可能主动搬去安祥园,应是被皇兄下了禁足令。”
舒知茵一怔。
许元伦道:“放心,皇兄应是不愿皇祖母再干涉皇权,不会过于为难皇祖母。我稍后进宫找皇兄,请他通融我们去拜见皇祖姑,皇兄与我关系极好,即使今日不同意,改日也会同意。”
舒知茵想了想,道:“我现在就回舒国。”
第54章 嗯
太子府,正殿。
“你去了一趟许国?”舒知行吃惊不已,他三个多月下落不明,竟然是日夜兼程的去了许国。
景茂庭神色如常的道:“对,回京已有两日。”
齐媛心下一惊,不着痕迹提醒,问道:“是许国太皇太后的盛情邀请?她颇喜欢茵儿,茵儿自幼就常去许国,是她想亲眼见一见茵儿的夫君?”
景茂庭正色道:“臣是为一件私事而去。”
舒知行问道:“是什么私事?”
景茂庭道:“不值一提。”
“跟茵儿有关?”舒知行目不转睛,“父皇知晓你去了许国?”
“无关。”景茂庭道:“皇上不知,此事只有我们几人知晓。”
“朝臣私自去邻国是重罪。”舒知行看向温婉端坐在一旁的金谷,道:“我们都要守口如瓶。”
金谷公主温柔声道:“金谷一定会为景大人守口如瓶。”
殿内只有他们四人,景茂庭可想而知他们有了新的主意,一定是对舒知茵不利的主意。于是,他说道:“臣擅自做了一件事,也请你们都守口如瓶。”
“什么事?”他们异口同声。
景茂庭宣布道:“在福国公主前去许国的当晚,她不知不觉中服下了臣为她准备的毒药。”
“毒药?”仨人又是异口同声。
景茂庭沉静的道:“特制的毒药,只能三年的寿命,无解药。”
舒知行和金谷公主不由得对视了一眼,眼里尽是窃喜,景茂庭果然不会让他们失望。
齐媛心思缜密,深知景茂庭是真正的爱慕舒知茵,不可能为她下药,他这番言论,无非是为瞒过太子兄妹,便配合着笑道:“难怪三哥前些日在暗寻毒医,这种药很难制成吧?”
景茂庭道:“极难制成,价格昂贵,臣请了多人帮忙周旋,才从毒医手里购得唯一的一粒。”
“太好了!”舒知行难掩开心,在场的都是自家人,本就无需遮掩,他拍了拍景茂庭的肩膀,赞叹道:“你一直甚得吾心啊!”
金谷公主一副很同情她的模样,道:“茵儿只有三年的寿命了?三年后会死得很痛苦吗?”
景茂庭面无表情的道:“对,两年半后容貌先枯萎,牙齿和长发会脱落,体态会臃肿,五脏六腹会剧痛,死于七窍流血。”
金谷公主兴奋的揉了揉衣袖,舒知行也在兴奋的暗暗搓手,他们打算今日提出让景茂庭毒死舒知茵,想不到景茂庭提前实施,真是深谋远虑的周到,有景茂庭在,诸事将顺遂。
齐媛心底暗讽着太子兄妹的愚蠢、无情,表面上依然配合景茂庭,笑道:“两年半后毒素已深入骨髓,只有死路一条了,到时候,三哥自有法子处理,真真是解决了我们心头的隐患。”
舒知行不以为然的笑道:“三年后,时局怎样,她是不是受宠公主尚不可知哩。”
“太子说的极是。”齐媛道:“虽然还有三年的时间,但这三年内,每每想到她寿命将尽、痛苦将近,心里无尽的快意。”她故意停顿了一下,突出重点的说道:“这三年,我们用不着再理会她,只轻松的等着她倍受折腾而死。”
三年的时间有点久,不过,景茂庭能这样做,已经让舒知行很宽慰很满意,不辜负他一直以来的信任和依赖啊!他意味深长的问:“茂庭,三年之后呢?”
景茂庭沉静的道:“孤单度日,专心为舒国尽责尽忠。”
闻言,金谷公主的粉唇一撅,不满的情绪浮在脸上,示意皇兄快快说服他。
舒知行自也不能接受,劝道:“那时你正值盛壮之年,岂能身边没有女子陪伴,你可以续弦。我做主,让金谷公主等你四年,嫁给你做继室。”
金谷公主娇羞的掩面,心扑扑的跳,偷偷的观察着景茂庭的神色。
“能续弦金谷公主,真真是荣幸。”齐媛满含期待的看着景茂庭,他既然能说出已让舒知茵服下毒药而欺瞒太子兄妹,不如也顺势答应续弦金谷公主,事事难料,谁知道四年后会发生什么?不如先确保四年间的安稳。
景茂庭不假思索,笃定的道:“臣此生只娶福国公主一人为妻,无心多娶。”
闻言,舒知行和金谷公主面面相觑。
齐媛隐隐一叹,景茂庭就是这样,有些事可以欺瞒,有些事坚决的不留余地,不让别人抱有希望,尤其是关乎与舒知茵的感情。
景茂庭斩钉截铁的道:“臣此生本无意娶妻,对女色并无兴趣,同意皇上迎娶福国公主为妻已是臣能承受的极限,臣不愿再为此煎熬。”
“景大人。”金谷公主柔声的道:“金谷敬仰景大人已久,甘愿放下身段做景大人的继室,只求名份,不求其它。如果景大人愿意成全,金谷定当安于本分的做景夫人,不打扰景大人。”
舒知行附和道:“茂庭,金谷可是嫡公主,能这般委屈牺牲,你就同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