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让母妃如何自处?”舒知茵蹙眉,当母妃得知田家犯事后就心情郁结,已经病倒了,病的不轻,她承受不住的!
景茂庭沉着的道:“茵茵,田家人必须要被正法,以儆效尤。”
舒知茵漠然道:“是吗?”
迎着她骤然黯淡的眸光,景茂庭捧着她的脸,让她用心的听他说:“唯有他们被依法处治,你的谣言才能真正的不攻自破。死在他手里的冤魂、被他害得丧亲家破的活人、我的同僚,以及江南的百姓,都在拭目以待他的下场。”
舒知茵不语。
景茂庭真挚的目光紧盯着她,道:“尤其是皇上,他在静观其变,江南的案情震惊朝野,铺天盖地的谣言盛传你是田家人的庇护势力,在这种局面下,皇上会考究我的态度,徜若我铤而走险的擅权,万一出现纰漏,难以自圆其说,对我们不利。”
舒知茵认真的听着,心在慢慢下沉。他有他的立场,他懂得审时度势,他在顾全大局,他做事向来一丝不苟,他无法做的事一定是做不了。她的眼帘轻轻的垂下,脑海中尽是母妃焦虑的神色。
景茂庭紧张的道:“茵茵,请理解我的决定。当前局势下,我必须要如实禀奏。”
“我理解你。”舒知茵语声轻淡的道:“他们罪有应得,你职责所在,你只是做了你应该做的事,我不会生你的气。我只是有难过,难过母妃的处境。她在皇宫里深居简出了近二十年,安分守己,却因田家人的罪恶,无辜蒙羞。”
景茂庭握着她的手,温言道:“田家人是田家人,荣妃是荣妃,只要荣妃心态平和,不自寻烦恼,一切将能如旧。”
“母妃如何能心态平和,她一直在自责,对田家自责,对皇上自责。”舒知茵缓缓一叹,问道:“你估计父皇如何对待田家?”
景茂庭道:“不知道,因为荣妃在皇上心里,跟任何人都不同,皇上的行为难以揣测。”
“父皇有可能会命令你对田家人从轻判决?”
“对。”
“亦可能一视同仁的依法处治?”
“对。”
舒知茵思索着,母妃这些日的消瘦有目共睹,皇权至上的父皇是否会体谅母妃的心情?景茂庭是否会坚守自己的职责?她定睛看他,一探究竟的问道:“如果父皇命令你对田家人从轻判决,你会怎么做?”
“我发自内心的想违抗皇上的命令,坚持将他们正法。”景茂庭诚然的道:“为了顾及你的心情,我会很不情愿的接受。待风平浪静了,我要将死有余辜的他们私刑处死。”
舒知茵又问道:“如果父皇让你对田家人依法处治,你会怎么做?”
景茂庭道:“遵皇命,依法处治。”
舒知茵若有所思的道:“不顾及我的心情了?”
“当皇上决断后,我无法再冒险的改变形势。”景茂庭正色道:“茵茵,你和荣妃都需清楚,田家人的生死只掌握在你父皇手中,他有至高无上的权利。”
没错,田家人的命运就在父皇的一念之间。舒知茵轻问:“你希望父皇如何决策?”
景茂庭沉静的道:“我希望皇上对田家人依法处治。”
“为何?”舒知茵拧眉。
景茂庭坦言道:“因为正合我的心意。”
舒知茵怔了怔,“嗯?”
景茂庭停顿了片刻,简单且深思熟虑的说道:“我要嫁祸给太子。”
舒知茵心下一惊,愕问:“你不是不愿意对付太子吗?你不是说担心国势不稳吗?”
景茂庭的眼底闪过锋利的暗芒,他已经有了新的计划,他要谨慎的实施,面对她的惊愕,他沉静的说道:“茵茵,请相信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们能更好的在一起。”
“你要做什么?”舒知茵忽然不安。
“放心,等时机成熟,我自会给你交待。”景茂庭轻摸了摸她的头。
舒知茵认真的道:“我现在就要知道。”
景茂庭语声缓和的道:“如果皇上明日下令对田家人依法处治,我就告诉你。”
舒知茵的不安更加强烈。
“别担心,我不会因为我的‘希望’,而刻意强调田家人的罪恶行径。”景茂庭安抚道:“我只完整的陈述整个案情,把他们视为其中一部分。”
舒知茵沉默了半晌,抬首看着他时,眸色清亮,轻问:“江南一案跟太子殿下无关?”
景茂庭肯定的道:“无关。”
舒知茵挑眉,“丝毫关系也没有?”
“没有。”
“他很安分?”
景茂庭静静的看着她,道:“他唯好女色,不贪财。有自己的势力,但不同流合污。”
舒知茵微笑道:“你说要嫁祸给他?”
景茂庭明白她的意思,轻握了握她的肩,道:“你想让我直接将此案嫁祸给他?”
“可以吗?”舒知茵温柔的凝视他。
景茂庭目光深邃,摇首,道:“不可以。”
闻言,舒知茵的眼帘垂了下去。
“茵茵,请别生气。”景茂庭很认真的道:“需要合适的时机。”
“我没有生气,你说的对,凡事都要讲究时机,越重大的事,越要选择最合适的时机。”舒知茵若无其事的道:“按你的方式去做吧。”
景茂庭紧紧的拥着她,道:“你一定要相信我。”
“好,我相信你。”舒知茵说得干脆利落。
景茂庭亲吻着她的额头,温言道:“你睡会儿,我要去写案情卷宗,明日一早面见皇上,呈给皇上过目。”
“好。”舒知茵躺在被褥下,看着景茂庭慢慢的穿戴整齐,而自己还赤着身子,她恍然想到方才事后他没有像以前那样预防她怀上身孕,他很细致体贴,不会粗心大意的忽略此事,难道他的身体恢复健康了?
她漫不经心的问:“你在江南时,每日有没有按时服解毒的药膳?”
景茂庭笑着坐在床边,轻捊着她耳边的发,郑重其事的道:“我所中的毒已经解了。”
“真的?”舒知茵的眼睛湛亮,不由得欣喜若狂,一颗心暖暖的疼疼的。
“真的。”景茂庭正色的道:“程姑娘查验过,我体内已无毒素。”
舒知茵笑得眯起了眼睛,玩味般的道:“难怪在府中见不到程姑娘,原来她去江南找你了。”
“她不是去找我。”
“嗯?”
“她是去找齐汀。”景茂庭意味深长的道:“她和齐汀。”
“他们?”
“对。”
舒知茵笑了笑,感情之事倒是奇妙。
“我还按时服了调理身子的药膳,半年疗程的药膳已服完。”景茂庭温存声低问:“你有没有体会到我比以前健壮了些?”
瞧着他暧昧温柔的眼神,舒知茵面颊一红,他的身体恢复了正常,她便能顺其自然的怀身孕。
他一本正经的追问:“有没有?”
舒知茵一本正经的回道:“没有。”
“没有体会到变化?”景茂庭流露出些许失落。
舒知茵不语,轻轻笑着,她着实没有体会到不同,他一直很健壮啊,一直深情、强势,带着近乎野蛮的占有欲,主宰并支配着她,索取无度,简直就是纵欲,使她瘫软的只剩呼吸。
景茂庭同样笑而不语,随手褪着衣裳,露出了精壮的胸膛。
舒知茵眸中一羞,不以为意的道:“你不是有重要的事要去忙吗?”
景茂庭加快了手上的动作,认真的回道:“时间充裕。”
舒知茵瞠目,他的自律呢?他的克制呢?
“请再好好的体会体会。”景茂庭含笑视她,眼里心里全是她。
察觉到他眼里的欲望突然汹涌,舒知茵往床榻里挪了挪,攥着被褥道:“不用不用。”
景茂庭已然褪光了衣裳,低低笑着躺在她身边,健臂一揽,将她往怀里一点一点的拉近,他的修长手指轻轻的插入她的发丝里揉着,凑到她耳边轻语:“让我吻一会儿,如果你仍然‘不用’,我就停下。”
说罢,他翻身压下,温柔吻着她,吻一会儿后,就停不下了。
寒冷的冬夜,他们的热情如火,恰到好处的温暖着彼此。
第72章 可以的
缕缕冬阳轻洒,斜斜的从天窗倾泄而下,照耀着那张威严冷沉的面容。舒泽帝正襟端坐,不动声色的翻阅着厚厚的案卷,恢弘大气的字迹详细的写尽江南一案,简明扼要,逻辑清晰,一如景茂庭以往的调查卷宗。
景茂庭身姿挺拔的傲立在殿中,神态一丝不苟,沉静高远的宛如神明。
御书房里寂静极了,只闻宣纸翻动的声响。
经景茂庭长达一年的调查,抽丝剥茧,竟是剥开了江南隐藏多年的惊天秘密:江南一带私造大量的银两铜钱,早已流通于市!
因勾结户部取得了银、铜、铅、铁的矿山原料,勾结工部取得铸造技艺,私造制出的银两铜钱工艺精湛,能以假乱真,普通人难以察觉。私造的银两在地下钱庄以假换真,私造的铜钱在商铺以假换真,巨额真的银两铜钱以势不可挡的速度被敛去,私造的银两铜钱逐渐扩散至各地。
曾有经商之人发现银锭不真,带着银锭报官,经工部在调查时悄悄的以真换假,鉴定银子为真,便不了了之。
伙同户部和工部,江南一带的官员商贾多有参与其中,相互掩护,谋取大量不义之财。这种罪恶的行径被巧妙隐藏了多年,始终没有被揭发,直到发生了江南一带上缴到国库的贡银在运往京城的运河上被劫。
敢劫贡银绝非是一般的胆大包天,是灭族大罪!景茂庭奉命到江南秘查,是杭郡的郡守接待了景茂庭,并透露已经破获了劫贡银案,是一群亡命人海盗所为,现已追回全部银两,立刻送往京城。明察秋毫的景茂庭判断出其中藏有玄机,敏锐的发现江南的官场氛围怪异,果不其然,江南一带风流富足的背后,是罪恶滔天。
当景茂庭查出劫贡银杀和漕运御史、刑部官员是杭郡郡守所为时,故意透露给了荣妃的胞兄田隽山,坚定的说必会彻查。次日,杭郡郡守在府内‘畏罪自杀’。
一次一次的周旋较量,一次一次的冒着生命危险,景茂庭终是调查得水落石出。
原来,因为杭郡郡守一时性起,强占了一名小官吏的女儿,扬言会纳其女儿为妾,奈何郡守夫人生性善妒,不许郡守纳妾。小官吏的女儿怀上了身孕而没有名分,羞辱自杀,小官吏痛恨不已,便向同门堂兄诉苦。而其堂兄是负责看管郡库的官员,深知库银的秘密。因平日就看不惯这帮官员的阴险,其堂兄就在上缴到国库的贡银里做了手脚,在真银里掺了不少私造的银两。
当上缴到国便库的贡银在运往京城的途中时,杭郡的郡守得知了此事,震怒,恐惧至极,生怕私造银两的事暴露,赶紧派人去劫贡银,便发生了震惊江南的贡银遭劫一案。银两被运回,并调换银两,开始佯装在大规模的追查,准备待安排的天衣无缝后向朝廷上书破获此案。殊不知,刑部及时的派官员下江南去查,杭郡郡守露出了破绽,随及刑部的人被杀灭口。
在景茂庭的彻查之下,查出了三十余位官员,其中四位地方的郡守,两位正二品的官员,官官相卫提供贪赃枉法的便利。
翻阅完景茂庭以冷静陈述的口吻写的卷宗,舒泽帝抬首望向景茂庭,无论他站在何处,都像是站在光明里,伟岸正直,严肃认真,任何复杂的事情,只要他过问,就能一目了然。
卷宗里清楚的写了关于田家的罪行,便于私造的银两铜钱换取合法银两铜钱,在各郡开设多处地下钱庄和妓院,参与暗杀杭郡郡守。田家所犯之罪足以斩立决,抄家发配。对于舒知茵庇护田家的传闻,卷宗里只字未提。
半晌,舒泽帝沉声问道:“此案的主谋是谁?”
景茂庭正色道:“涉案的官员和商贾皆是主谋,他们一拍即合,各取所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