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青急忙去了,大跑着进了内院,朝青起夜回来,见丹青冒冒失失的,连忙将他拦住,不悦道:“这大半夜的,你跑这里来干嘛?小心吵着娘子休息。”
丹青忙把李白的情况说了一遍,朝青亦是震惊不已,慌忙喊了许萱起来。
“娘子快去看看郎主罢,晚上喝了太多酒,这会儿正在书房里吐呢,听说......吐了血......”
许萱听了连衣服也顾不得穿了,披了件外衣往书房跑去,一遍吩咐道:“城南有一家姓胡的郎中会出夜诊,快去把人找来。”
丹青得了主意立刻去寻人了。
许萱跑进书房,见李白躺在床上,听见声音还睁了睁眼:“娘子怎么来了?”
许萱摸了摸他的头,很烫,一双眼睛红通通的,模样可怜极了,许萱不忍说他,只安慰道:“先别说话了,休息一会儿,郎中等下就到,以后切记不可再喝这么多了。”
李白虽然不知道自己吐了血,却还是晓得这次的确喝了很多,下意识的认错道:“嗯,以后不会了,让娘子担心了。”
李白昏昏沉沉,偶尔说两句话,有时说的话又听不懂,像是别地的方言,许萱闻所未闻。
郎中被丹青连拖带拽,一路不曾歇息片刻,却没有半分不悦,入门便先看了李白的病情,随后歇了两口气,道:“这位郎君喝酒过多,胃部的承受已然到了极致,又受了凉,我这里先开几服药喝着,慢慢调理,切忌近段时间万不可再沾酒气,应好生休养。”
许萱松了口气,对那郎中千恩万谢,将人送走,她又忙令人熬汤药。
见李白喝了药再次睡了过去,许萱将墨青叫了过来,问道:“以往李郎虽然恋酒,却还是知道分寸的,这次是怎么回事?”
墨青支支吾吾道:“此番宴会,李郎虽然去了,却中途离开,去了一家酒坊,与那酒坊主人相谈甚欢,以至于喝到很晚,都是小奴不好,没有拦着李郎。”
许萱犹疑的看着墨青,道:“李郎为何中途离去?”
墨青面带难色,想到那些人对李白的羞辱,愤愤道:“还不是那个裴长史,李郎原本倾慕他的几首诗,几次登门拜访被拒,这也就罢了,在宴会上竟然还当众侮辱李郎出身,还有一个姓彭的,不知道哪里寻来了一个浑人,言语粗鄙,竟然敢自称是李郎的好友,一群乌合之众,我看是他们商量好了要给李郎难堪的。”
许萱回头看了李白一眼,依他的性子,应该是会强颜欢笑的周旋过去,而后才离席而去,找了一处地方喝酒,以慰烦闷。
“姓彭的,你是说彭允罢?”
墨青点点头:“正是那人,表面上和李郎称兄道弟,实际上却在想着打压李郎,可恨极了!”
记得许自正曾和许萱说过,彭允为人略微阴险,行事狠辣,为达目的颇有些不顾君子之道,而郝知礼看似温和纯良,实则有些懦弱,都不是值得托付之人。现在看来,彭允不仅是不顾君子之道,竟然连小人行径都做得出来,也不知在长安的这几年是跟谁学来的。
“不过郝家的一位字唤宠之的郎君帮了李郎说话,相貌英俊,行事豪放,不过......比起李郎还是差了些。”墨青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让许萱感到好笑。
“你说的那是郝家三郎,他的字并非是宠之,而是别人给他起的绰号,他平时看起来顽固不逊,实则也是个热心肠的,他这份好意我们先记下了,日后且寻机会报答就是了。”
许萱顿了顿,“常年喝酒本就对身体不好,你以后万不可再如此纵容他,竟然眼睁睁的看着他喝了那么多不去阻拦,现在出事你倒是知道着急了!”
墨青忙道:“都是小奴的错,以前见李郎喝过许多都没事,这次也以为是寻常的酒醉,不过小奴跟娘子发誓,日后万万不会再由着李郎胡喝了!”
“娘子......”李白忽然呓语道,将手伸向许萱的方向。
许萱顾不得教训墨青,忙回身照顾李白,见他意识仍然有些模糊,轻声叹道:“我在,你可觉得好些了?”
李白头疼,胃里也很不舒服,却对许萱笑了笑:“我很好,你不用担心,明日醒来就好了。”
许萱看了看天色,已经开始泛白了,她却一丝困意也无,将李白的手放回去,柔声道:“饿了吧?等会喝点粥再睡,郎中说你最近都不能再喝酒了。”
李白闻言如遭雷劈,不悦的扭过了头。
许萱哭笑不得:“是身体重要还是喝酒重要,莫要再像个小孩子,等你好了,会允许你少喝一些。”
李白仍是一脸的不开心:“与人言欢,怎可无酒?”
许萱摸了摸他的头,仍旧有些热,笑道:“这个你不必担心,这段时间你都要在家里休养了,无需出门应酬,郎中说,至少要休养一个月。”
李白的脸色瞬间变了几许,而后叹了口气:“也罢,就在家罢,难得清闲。”
许萱忍着笑,道:“既然如此,那上门相邀喝酒的我便替你都拒了,还有那些酒......”她看着李白那双还在泛红的眼睛,无辜又无助,“我给你放好了,等你可以喝的时候再拿出来,只是不许再像这次了。”
李白低声应了,一双眼睛仍是看着许萱不放。
许萱知道他一路走来十分不易,关于他的一些传言亦是有褒有贬,只是他注定不凡,被人言论也是无可避免的。
“不用太在乎别人的想法,顺应你自己的内心便可。”
李白伸出手握住许萱的,神情放松,沉睡了过去。
第30章 当时明月在(八)
虽说年关已过,天色依然极冷,大好的天气突然就下起了雪,李白躺在床上发呆,许萱则坐在他对面写字。
许萱见李白辗转反侧了好几次,放下笔疑惑道:“躺的不舒服?”
李白摇了摇头,无聊的紧,头还晕沉沉的,之前睡的又太多,现在也睡不着了。
“娘子给我本书看罢。”
许萱从他的那摞书里抽了一本,李白却道:“都看了许多遍了,娘子在抄什么?”
许萱笑道:“先前抄了一本《左传》给阿公,现下想再抄写一本《礼记》,左右闲着也无事。”
李白促狭的笑了笑:“还以为娘子会抄什么《三从四德》之类的书。”
许萱将书放在他手中,坐回榻上,道:“那些书小时候早已看过了,李郎可也认同‘女子无才便是德’这样的说法?”
李白翻了几下书,放在了一旁,轻笑道:“无才又哪里来的德,岂不矛盾?”
他面容苍白,眉宇间带着病态,因胃部不适,只勉强喝了些粥。
“之前父亲来过一次,你正睡着,我便没有叫醒你。”许萱索性也不抄书了,将东西收拾了,自己歪在榻上,看着外面飘落的雪花,“父亲刚走,这雪便突然下了起来,怕也是这个冬天的最后一场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