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笑了笑,没有继续这个话题,问道:“贺公觉得忠王此人如何?”
贺知章认真想了想:“若是单说此人,面容俊朗,丰姿绰约,又有几分才华,对一些政要也有独到的见解,在众位皇子中,算得上比较好的了。”
李白又问道:“贺公说的好,又是哪种好?”
贺知章见他一定要说清楚,笑着点了点他,道:“其实你自己心里都清楚,非得让我说出来,此人隐藏的极深,实力究竟如何并不好说,但绝不限于表面上这么简单,无论是太子还是寿王,都不可与之相比。”
李白很是认同:“那你觉得他对太子可是真心?鄂王和光王都是自小追随在太子身边的,忠心自不必说,寿王和他一母同胞的兄弟盛王感情深厚,偏偏这忠王没有亲兄弟相互依靠,生母又是卑贱的姬妾。”
贺知章呵呵笑道:“偏偏这样的人,越不能小瞧了去。”他示意李白给自己杯中斟满酒,“李郎对此应是有更深的体会,当不会因为这些小小因素而断定一个人的前程。”
李白莞尔:“愈是如此,那人的内心越是强大。”
贺知章道:“没想到那日竟被你妻听到,要知道圣人宠惠妃娘娘,虽然口里说着后宫不得干政,但有些事情也没少入了惠妃的耳中,像这等事宜,圣人必定是要惠妃陪驾,小公主得宠知道了自然掩不住得意,只是依李郎之见,圣人为何独独遗漏了太子殿下呢?”
李白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摇头道:“圣人并非遗漏,而是故意为之。”
“哦?愿闻其详。”
李白知道贺知章心知肚明,故意不直说:“圣人出游,朝内无君批政,留下储君看管,也是理所应当。”
贺知章哈哈大笑:“李郎何时也变得如此滑头了?莫不是被宗之带坏了。”
李白笑而不语。
贺知章笑了片刻,方才缓缓道:“看来圣人是有了别的心思,太子恐危。”他以指沾酒,在桌上写下一字,李白探头过来,正是个“换”字。
李隆基生了换太子的想法,那么李瑛恐怕就有危险了!
但这事好像和他没有多大关系,李白恍然,突然间觉得有些事情忽然就明白了,他自言自语道,“怪不得娘子似乎一直反对我和太子走的太近......”
贺知章眼珠转了转,问道:“你娘子有让你和谁走的近些了?”
李白刚欲说话,忙止住,见贺知章直勾勾的盯着他,道:“娘子希望某常来贺府坐坐。”
贺知章轻笑了一声,也不再继续追问,叹道:“怕是也没有几天好坐的了。”
李白疑惑道:“贺公这是何意?”
贺知章摇摇头,没有回答,提醒李白道:“忠王这人远不得,也近不得,你自己把握好分寸,此人虽不是什么绝对的君子,但看行事说话也不是小人,似乎还很会拉拢人心,日后必不可小觑。”
李白颇为认同,一个人的野心可以隐藏,但一个人的眼神却瞒不住,李玙的眼中有着滔天巨浪,绝不会安于一个区区忠王,平淡的度过此生。
“我明日去一趟太子府。”李白说完,再次与贺知章碰杯,一饮而尽,他今日喝的有点多了。
贺知章知道李白在想什么,于是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又叹了口气,感慨道:“是你的终会是你的,不是你的也强求不来。”
李白不知道他是在说自己,还是在说太子,他脑子里现在满是李玙那日前来拜访的场景,他在回忆他说的每一句话,字里行间没有一丝的差错,太过完美,似乎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妥。
翌日。
此次来太子府,是最为静谧的一次,李白跟在管家身后,除了轻微的脚步声,周遭再没有其他杂声。
昨日大朝会,圣人已经命人公布了陪同圣驾狩猎的名字,成年皇子除了太子都在名单内,甚至还有一些公主和大臣的子女,凡是有些身份的都在此列,浩浩荡荡,能够想象那阵仗有多大。
太子当众受辱,忍着怒气没有质问李隆基,他也不敢,只得忍着这口气在万众瞩目下回到太子府。
郝象贤走在去往太子书房的路上,看到管家身后的李白,愣了一下,似乎有些不敢相信:“李太白,你怎么今日突然过来了?”
太子被圣人如此对待,大多数人心中都已有数,这是废黜太子前的征兆,武惠妃如此受宠,寿王又会讨圣人宠爱,加之一些大臣在其中作梗,这个太子能够走到今天已是不易。
只是大多数人此时都避之不及,唯恐得罪了武惠妃,郝象贤没有想到,李白会在太子即将失势的时候过来,要知道此时有多少眼睛在看着。
李白却仿佛什么也不知道,淡淡道:“昨日因太子要入宫参加大朝会,故而今日来给太子拜个年,也顺道替娘子来看看你。”
第92章 露从今夜白(五)
郝象贤一脸的莫名其妙:“年前不是见过一次了, 你......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李白仿若没有看到郝象贤复杂的神色,笑道:“劳烦贤弟带个路,一同去探望太子殿下。”
郝象贤遣退了管家, 看四周无人,他小声对李白道:“之前太子得势你不来献殷勤,还拒绝了太子,现在朝中皆知太子已然失势, 你这时候跑过来,岂不是要惹恼圣人?还是把你那高风亮节的姿态收起来吧,你这样只会适得其反!”
李白淡笑道:“贤弟多虑了,白此次前来, 并未想那么多,只是有些话想和太子说几句, 顺便探望一下贤弟。”
郝象贤皱眉, 见李白满脸真诚,到嘴边的话便说不出口了。
行至书房前,便听闻阵阵琴音传来,夹杂着弹琴者的不忿和悲痛, 郝象贤与李白对视一眼,叹了口气。
“殿下,太白来了。”
里面琴声忽而停下,接着便传来脚步声,“吱呀”一声,竟是太子亲自来开的门。
李白刚欲行礼, 被李瑛制止,道:“这些虚礼就免了罢,难道太白昨日没有听到消息?”
李白知道李瑛说的是狩猎之事,道:“白已经得知。”
李瑛冷笑一声:“知道了还过来,雪中送炭么?那就不必了,劝你此时去贺府更好一些,或者说,去寿王府。”
李白拿出带的糕点和酒,交给旁边的小奴,恭谦道:“本应昨日来拜会太子的,奈何太子去了大朝会,故而改成了今日,并非只是来看望太子,一些交好之人,白都会一一拜会,只是太子是头一个罢了。”
李瑛闻言细细看了李白一番,他神色十分疲惫,应是昨晚一夜未睡,加之心内积郁甚多,比之前要沧桑了几分。
“礼已经收下,你可以回去了。”
李白没有再说什么,好像真的就只是来拜个年,他躬身退了出去,连回头都没有。
郝象贤愣在原地,忽而灵光一闪,忙越过太子去留李白,喊道:“太白兄,既然来了便进去坐坐罢,反正太子府你也进了,进不进书房在别人眼中,你都洗不干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