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嘴!”似乎戳到了李隆基的痛处,他额头上的青筋凸起,显然怒极,想将李白也关入大理寺,想到他是玉真公主和贺知章举荐的,才华也是不可多得,更重要的是,这人与他还交过心,若是杀了他还真有些可惜,却又不想就这么白白便宜了他!
“朕是一国之主,还轮不到你来教朕如何做这个天子。李太白,不过有些许区区才华,真当朕离不开你了?今日你就回去做你那商人之子,不许再踏入宫门半步!”
这是连翰林供奉也不肯给他了,李白忽而笑了一下,似乎得到了解脱一般,他朝李隆基作了一揖,道:“白,告退。”
看着李白决绝的背影,李隆基忽而坐了回去,仿佛苍老了一些,他难受的揉着额头,脑子里将李白与郝象贤的影子重合,心中的怒意更甚。
他猛地站起身,在房中来回走了几遍,忽而看到李白方才仍的一团白纸,鬼使神差的捡了起来,上面的墨迹未干,却已人走茶凉了,李隆基低低地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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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有一醉......嗝......方能解千愁......”
早已宵禁的时间,一个身穿浅色长衫的人摇摇晃晃走向城门,周身都是酒气,嘴里喃喃不知说些什么。
“诶,哪里来的酒鬼,走开走开,这是北门,已经宵禁了,不能再出城了。”一个官兵作出赶人手势,“再不走就把你抓起来了。”
那人不屑的冷哼了一声:“抓我?我李太白难道会怕?我连圣人都不怕,会怕你们?”
那人听见李白的名讳犹豫了一下,而后推了他一下:“从哪来的赶紧滚回去!”
不料李白往身后一指,见有五六位少年走了过来,看样子都是喝过酒的,仗着酒胆想要出城,见有个人肯带头,自然胆子也越大了。
“开门开门,我们要出城游玩,城外的夜色最是迷人,我等诗兴大发,赶着作诗呢,快将门打开来!”
这些北门卫士乃是圣人亲领的近卫重兵,就连当初张说在时,也不敢这个态度对他们,顿时震怒道:“尔等刁民竟敢如此猖狂,无辜顶撞官员,宵禁之后肆意横走,还想出城门?简直胆大包天!李太白,我看在圣人面上本想放你一次,既然你自己不知好歹,那就别怪我等只能公事公办了!来人,将这些寻滋闹事之人全都抓回去!”
许萱等了一夜没有见李白回来,派了许多人去打听,皆不知下落,崔宗之听闻也派人寻找,直到翌日传来了李白被革去官职的消息。
“你说,李郎他顶撞了圣人?”许萱又是震惊又是担忧。
崔宗之派来的人继续道:“听说里面的人是这样说的,但具体因为什么却不知道。”
“里面的人”?崔宗之在宫里安插了眼线?不管怎么说,为了找李白,他愿意冒着被发现的危险动用自己的人,许萱很是感激。
“按照李郎的性情,无论是高兴了还是不高兴了,都会跑去喝酒的......”墨青思索道,“会不会是李郎在哪喝醉了,现在还在睡觉?”
这样一说,许萱更担心了。
崔宗之下了早朝匆匆赶过来,他还穿着官服,脸上尽是汗水,道:“已经找到太白兄了,他昨日与圣人顶撞之后,便去酒肆里寻人喝酒去了,后来不知怎的竟然和那一群人去了北门,当时已经宵禁,惹怒了天子的近卫兵,被抓起来了。”
“抓起来了?”许萱第一反应是觉得自己大意了,李白被迫离开长安,是早晚的事情,最近他看起来太正常了,似乎一直在努力克制着什么,反而还会安慰她不要再为郝象贤的事情伤心。
“他是该有多失望啊......”许萱似乎能感受到他那时的愤懑和无力,但又无法真正体会到。
“方才我去狱中看了太白兄一眼,很是颓废。”崔宗之叹了口气。
“要关多久,什么时候才能把他放出来?那些人会打他吗?”许萱现在更关心这个,在里面怎么可能过得好!
崔宗之犹豫道:“北门的卫士是圣人亲领的重兵,可以直接向圣人报备,我刚才好歹将他们安抚了一些,这几日不会往上报,但后面......这罪名也没有很大,若是在以前,圣人一句话,太白兄就出来了,现在......”
“关几年?若是实在没有办法,花些钱打点一些,好歹在里面过舒服一些,我就在外面等他出来。”许萱做了最坏的打算,得罪了圣人,李白之前又惹了那么多人眼红,这时候落魄了,不知道多少人高兴坏了,不去落井下石已是还算有善心的了。
崔宗之未想到许萱会这般说,不禁动容:“嫂嫂放心,我定然会全力将太白兄救出的。”
许萱说是这么说,心里还是担心的寝食难安,也不知李白在狱中是否吃得饱睡得足,里面的人会不会打压他欺凌他,她也不好去催促崔宗之,不过崔宗之倒是理解她的心思,每日都会派人去向她报李白的平安。
过了三日,许萱惶惶不安时,忽然听到墨青高兴的来禀告说李白回来了,许萱似乎不敢相信会这么快,忙出去接人。
许是好几日没有梳洗的缘故,李白头发凌乱,胡须也长了出来,身上脏兮兮的,看起来真的是一个落魄诗人了。
崔宗之还在李白出来之前给他换了一身干净一点的衣服,但好像也没有好很多,他勉强笑道:“太白兄回来就好,嫂嫂也莫要难过了。”说完他拍了拍李白的后背,将空间留给二人。
李白脸色苍白,不过几日就明显消瘦,但他强撑着身体的疼痛和无力走到许萱面前,将她拥在怀里:“我没事了,这几天担心坏了吧。”
许萱不敢抱李白,生怕那宽大的衣服下是一具消瘦的骨架,令人心痛。
“嗯,回来就好。”
许萱给李白洗澡的时候,本来李白是不让的,但是他越是这样,许萱就越是怀疑有什么,李白见她这般固执,只得由她去了。
脱了衣服,李白白皙的身上尽是鲜红的醒目的鞭痕,瘦了很多,不过数日而已,想来在里面的日子很难熬,她不知道李白这些天都经历了些什么,但是光看这些伤痕,她就忍不住红了眼圈。
李白背对着许萱坐在桶内,知道许萱一直未动,一定是看见了他身上的伤在偷偷的哭,便转过身拉了她的手,笑道:“这些只是看起来吓人罢了,我得罪了他们,总要给我点教训不是?”
许萱张了张嘴,忍不住道:“再怎么样,你也应该先回家里来啊,跑去喝酒还和那些不认识的浪子鬼混,你......”
李白在里面想了很多,若是之前,或许他会从此一蹶不振,颓废下去。可是想到许萱会因为担心他而每日以泪洗面,他便生出许多懊悔来,不该做那些蠢事的,简直是亲者痛仇者快!
“不管怎样,只要你平安回来了就好,再不许这般悄无声息的消失了。”许萱又不安的重复了一遍。
“嗯,我答应你,再也不会。”李白握紧了的她的手,承诺道。
第104章 醉里挑灯看剑(一)
开元十七年,八月五日, 李隆基为自己四十岁的生辰举行了格外盛大的宴席, 并以每年八月五日为千秋节。诏令天下诸州宴乐, 休沐三日。
李白离开长安之时, 看到的便是这场繁荣景象, 一如初来长安那日。
王维早先就悄悄离去了, 只让人递给了李白一封信, 内容无不是惺惺相惜,有缘再聚之类的话,前一晚他与崔宗之对酒到深夜, 两人畅聊却总带着几分的遗憾和不舍, 但崔宗之早晚也是要离开长安的,颇有种曲终人散的意味。
“其实那日救我出来的并不是宗之。”李白坐在马车里,将车帘放下, 遮住那些与他们无关的欢宴,“周知辉,娘子可还记得此人?”
许萱只觉得有些耳熟, 便又听李白笑道:“前年他还是邻水县的知县, 没想到今年却在长安见面了, 果然还是元道长神通广大。”
许萱疑惑道:“经你这一说,我倒是有些印象了,他被调来长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