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雅给王爷快空了的酒杯满上了酒,正色道:“小女子本不该在这样的场合,提什么掏大粪之类的事情,可这掏大粪老大爷的表现,实在太叫人感动了。小女子不能不说啊。”
“无妨,快说来听听吧。”王爷更加郑重了。
“只因这掏大粪的老大爷听了两位高材生的对子后,感动的……”吉雅抽泣了下,继续道:“哭地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吉雅说着,做出一副万分同情地悲壮模样。
“妹妹你说的对,实在是太叫人感动了!”
王爷说着说着,表情也变得很悲伤、很感动,顺手给吉雅的杯子也满上果酒。
抬眼看着吉雅,王爷一副相见恨晚的遗憾表情,无限同情地道:“这老头儿毕竟是掏了一辈子的大粪,肯定是很后悔,当初没有好好读书,求取功名,才会落得一辈掏大粪的命运!如今见到才华出众的书生,做出如此精妙的对联,怎能不勾起了他心底里最痛苦的滋味儿,自然也就老泪纵横了啊,对此,小王还是可以理解的啊,唉,悲哉叹哉!”
王爷感叹完之后,顺势端起酒杯,摇了摇头,一饮而尽。
吉雅不失时机地给王爷倒酒,同时端起洒杯,与王爷的酒杯“铛”地碰了一下,带着无限的感慨,和王爷同时把酒杯送到嘴边,王爷一饮而尽,吉雅只是放在唇边儿意思了一下,然后与王爷同时放下杯子,同时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给王爷又满了一杯,口中饱含深情道:“所以说,这读书是太有必要了,要不额祈葛怎么会邀请王爷和扩廓将军,来舍下为小女子讲学呢?”
“妹妹所言甚是。”王爷此刻很兴奋,很感动,很自在,很潇洒——他自己觉得。
他的面上已经微微泛红,正色迷迷地盯着吉雅的俏脸,觉得她美貌尤胜从前,宛如瑶池仙女下凡。
而这位仙女正在热情地给自己斟酒,和自己畅谈读书的妙处,解读人生的真谛。
自见到她之日起,便日日期盼能与她这般亲热交谈,如今这愿望终于实现了,况且,是在讨厌的王保保面前。
虽然自己贵为王爷,但他在自己的贴身护卫——王保保面前,总是有那么一点儿自卑感。
坦白来说,这家伙确实长的比自己帅那么一点点,只是一点点而已,文采偶尔也比自己强那么一点点,只是偶尔而已,可就这一点点,这偶尔,却常常于不自觉中抢去了自己的风头,让自己施展不开,憋闷、难受!
如今却不同了,看心爱的吉雅妹妹,一返常态,一点儿都不去理睬王保保,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自己的身上,这样的情况,何其有过?
想到这,王爷更加激动,一杯杯地、不住地喝着吉雅倒的美酒,越喝,就越觉得眼佳人更美,美的让他如同坠入仙境,意识里,感觉身体轻飘飘地、如同腾云驾雾一般。
这果酒度数不大,喝起来有点像现代的葡萄酒,味道甜甜的,但喝多了也是会醉人的,王爷这样一杯跟着一杯的,怎能不醉?
只一刻钟的功夫,就见其双眼迷糊迷离,身子也晃晃悠悠的,只是还在不停地邀吉雅给他倒酒,邀吉雅给他喂菜。
扩廓本来一直在默默地、慢慢地夹菜、吃饭,根本不去理会吉雅与王爷的胡闹。但此刻见王爷真的喝醉了,怕喝的太多,伤了身子,便禁不住看了一眼吉雅,语气清淡地道:“差不多得了,别让他再喝了。”
吉雅知道扩廓是在尽他贴身护卫的本职工作,也知道静香讲的这个故事,他也知道,不过不肯张扬罢了,如今听他这么一说,也觉自己做地有些过头了。
见王爷喝的确实不少,便不再劝酒,只对着王爷笑道:“王爷,您已经醉了,去卧房休息一下吧。”
只是王爷已经喝到酣处,无论吉雅怎么劝,也不肯回房,一定要吉雅给他倒酒,陪她喝酒,手也开始不老实了,竟然一把把吉雅搂在怀里,乱摸起来,还将嘴巴也凑了过去。
吉雅又惊又怒,不断挣扎着,想要挣脱。
可王爷看似细皮嫩肉、手无缚鸡之力,其实力量却非常大,大到无论吉雅怎样挣扎,都无济于事。
他的力量是吉雅完全抗衡不了的,她挣扎来去,却没有脱离王爷半分的束缚,反而被搂的更紧了。
此刻,塔娜三人坐立不安,不知道该上去阻止,还是静观其变,真是慌乱的不得了。
看着王爷渐渐逼过来的唇,吉雅的身子竭尽全力地向后倾倒,她咬着嘴唇,既紧张又害怕,像个无助的孩子一样看向扩廓,有些求助在眼里,也有些埋怨在眼里。
是的,她生气了,很生气。
她觉得此时的扩廓不是扩廓,而是古月。
但古月却没有像现代世界里那样,救她,护她,而是眼睁睁地看着她受辱,不肯伸出援手。
的确是这样,扩廓一直低着头,不去帮她,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仿佛不关心眼前发生的事似的,因为他跟着王爷到处寻花问柳,早都习惯王爷的这些龌鹾行为了。
只是这一次,他隐隐觉得有些不同。
无论他怎么控制,一切都不可阻挡地尽收眼底。
他告诫自己不该去过问主子的事情,他没有这个权力。
但他分明感受到了自己内心的痛苦,而吉雅的眼神里,仿佛也有这样的感受。
他难以控制了,第一次,他产生这样的感觉。
是的,他决定出手,他必须出手。
只见他摇了摇头,依旧是冷着脸,自座位上站了起来,来到王爷身边,也不言语,伸手直接把王爷的酒杯强行拿下,放到餐桌上,然后扯过王爷的胳膊——正圈住吉雅的胳膊,往自己的肩膀上一搭,便把王爷从座位上,生生地硬拉了起来。
吉雅终于脱离魔掌,深呼出一口气,胸脯犹然紧张地一起一伏。
王爷则表现地很听话,甚至有些要睡着的样子。
塔娜三人见状,连忙过来,想要伸手帮忙,扩廓对着她们摇摇头,只冷冷地瞅向一边,冷淡地说了两个字:“卧房。”
吉雅一听,看向塔娜,塔娜赶紧小跑到将军右侧,伸手示意,道:“将军,请随奴婢过来。”同时回头嘱咐立在原地的秋玉、静香,道:“照顾好郡主。”便头前带路去了。
吉雅目送他们三人的背影离去后,又重重地呼出一口气,如释重负,感觉王爷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色胚。
这边静香见王爷、将军已去卧房,也松了一口气,赶忙给吉雅郡主跪了下来,施了一大礼,口中充满感激道:“静香多谢郡主相救,以后但凡郡主差遣,奴婢定在所不辞。”说完便要给吉雅叩头。
吉雅笑盈盈地,过来扶起,随意道:“这是怎么说的,也不过是代你讲个小段子罢了,又何必这么兴师动众、小题大做的?”
“主子快别这么说了,要不是您从中间帮奴婢打这个圆场,奴婢今天是铁定会得罪王爷了,到时候就是今天不死,将来也未必会保全小命。”静香是个聪明人,今日之情况她不是不懂,主子之所以一改常态,来殷勤服侍小王爷,又是讲故事又是劝酒,全是为了她。
这对主仆突然来了这么一下子,倒是把一旁边的秋玉弄糊涂了,禁不住违反相府家规,插了嘴:“奴婢不知郡主和静香妹妹在说些什么,可否给奴婢言明一二呢?”
吉雅和静香相视一笑,然后突然捂着嘴巴,大笑起来。
“这是笑什么呢?这么有趣?”塔娜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三人身边,好奇地问。
吉雅望着秋玉和塔娜,笑道:“呆会儿再跟你俩儿说罢。来,都过来,到我的餐桌坐下来,刚才光顾着照料那个人了,你们也都没怎么吃东西,我都看在眼里呢,一起吃点儿吧。”
“郡主,奴婢不饿……”静香还沉浸在恐惧当中未能自拔,见主子帮了自己的忙,还这样热情,就更加过意不去了。
“别想那么多了,坐下吃饭要紧,下午总得学点子功课呢,不然没法和额祈葛交待,这会子不吃,到时候学功课的时候,喊着饿肚子了,我可不管了。”吉雅说话软中带硬,由不得三人不听,乖乖落座,一个个的样子,看起来是既害羞又激动。
三人中,也只有塔娜还好,毕竟跟主子最为亲近,已经在一起同吃同睡了一段时间,没那么紧张。她笑劝秋玉和静香:“既然主子让吃,那就吃吧,别平白又惹了主子不高兴。”
秋玉、静香听了,喜滋滋地点了点头,接过了塔娜递过来的新筷子。
塔娜思忖着,刚才主子光顾着照料王爷了,也都没怎么吃,咱们这些下人要是不陪主子吃两口,看主子这样,也是断没胃口的。于是招呼厨房里的人:“无盐!”
“在!姑娘有何吩咐?”厨房那边,一个小斯掀开门帘,恭敬地立在那,听候差遣。
“这些菜都凉了,撤下去吧,再换桌新的来!”塔娜命令道。
无盐赶紧高声应了:“是!小的这就去办,请郡主稍等片刻。”
餐厅立刻陷入了忙忙碌碌,来回着能有十几个侍女,端着盘子、碟子,于厨房到餐桌间,不停穿梭。
只片刻,桌子上便又摆满了热气腾腾的菜肴和佳酿。
静香很是乖巧,起身给四人酒杯都满上了,然后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端起酒杯,面朝吉雅,眼中含泪,道:“主子,您的恩情,奴婢记在心间了,这杯酒,奴婢敬您。”说完,将酒一饮而尽。
此刻,吉雅望着有些动情的静香,只见她一抹淡妆,使得皮肤更显白嫩细滑,眉形长而整齐,不描自黛,眼睛不算太大,却很有神,睫毛虽然不长却浓密漆黑,鼻梁挺直秀气,流线顺畅,唇是饱满的,泛着淡淡的粉红,看起来很是诱人,她今日穿的是一套淡粉色衣衫,纤腰长腿,玲珑有致,看起来虽不及塔娜和秋玉,但也是个美人胚子。
见她干了杯中酒,吉雅三人也都陪着干了一杯。
“坐,坐吧,坐下来,慢慢吃,慢慢聊。”吉雅知道她不放声儿,她们是不会坐下的,虽然自己向来不喜欢应付场面上的事儿,说客套话,但这些小丫头子在自己面前,还是难掩拘紧,只好处处想着周到些,让她们不要太紧张,否则这饭就吃的没意思了。
于是想着找个话题,让大家放松下来,忽而想起扩廓还没回来,便望着塔娜道:“王爷睡了吗?”
塔娜这才想起回来时光顾着说别的了,却忘记给郡主回话儿了。于是赶紧站了起来,躬着身,笑道:“看奴婢这记性儿,把这正经该说的事儿竟给忘在脑后了,回主子的话儿,将军把王爷扶去卧房放下,王爷就躺在床上睡着了,估摸这会子,将军也已睡下了。”
“他也睡了?他很困么?”吉雅随口问道,忽而觉得自己问了个、人家塔娜根本答不上来的话儿,觉得自己有点可笑,也有点儿窘迫,怕众人瞅出自己的心思,便笑道:“许是累了的缘故,就让他睡去吧,咱们且喝咱们的,没有外人在,咱们也还随意些。”说着起身,亲自为三位姑娘布菜。
吉雅这动作,着实把三个丫鬟吓住了,怎地逆了天了,主子给下人布菜?一个个脸都绿了,赶紧立了起来,接住吉雅夹的菜,点头如捣蒜,口中不断称谢。
其实连吉雅都觉得自己有点过头儿了,自己身为主子,却不像主子,和丫头们相处时,也总是觉得和她们是平等的,甚至因为自己在她们面前所拥有的至高无上的地位,感到些许惭愧,我何德何能,要让你们整日里为我服务?
于是总能在不经意间,做出一些所谓“出格”的行为举止,令下人们受宠若惊,甚至胆战心惊。
当然,她们更多体会到的是,主子对咱们下人越来越体贴关怀了,咱们吃着、用着主子的赏赐,就得为主子更卖力的服务。
由此,我们不难得出一个结论:吉雅关心他们不止是、出于现代里人人平等的思想,还拢络人心的私心在里面。
天下即将大乱,好死不如赖活着,没有人想随随便便就挂掉吧?把这些下人团结好了,将来就会多一些朋友,少一些敌人。
所以即使吉雅存着这份私心,我们也是可以理解的。
因为地位的悬殊,使得效果看起来极佳,三位姑娘感激涕零地接过主子的食物,却仍然不敢随便落座。
“坐啊,都坐啊,别这样紧张,我当你们是好姐妹,你们也不必跟我这么客气。”吉雅说着又领头儿先坐了下来。
三人见主子盛情,也笑盈盈地坐下来。
吉雅见三人坐定,举起酒杯,笑道:“能相聚在一起,就是咱们的缘分,来,为咱们的缘分干杯!”虽说有笼络人心的目的在里面,但吉雅本是一个心地纯良的人,说起这些话来,其实还是满含着感情的,所以听起来情真意切。
三个姑娘自然很是感动,跟着主子把杯中酒干了。
接着,塔娜、秋玉也分别说了祝酒词,四人又连干了两杯,这杯子虽然不大,又盛的是度数不高的果酒,但架不住已经连喝了四杯了,四个女孩儿的脸上都有些微微泛红,情绪却比先前还好,个个喜笑颜开的。
果然酒至酣处最是舒服,可以让人忘却烦恼,忘记身份,有种飘飘欲仙的感觉,四人都很享受这种感觉。
接下来,吉雅又劝三位姑娘吃菜,喝了些酒的丫鬟们也不像先前那么忸怩了,欣然接受主子夹过来的菜,当然行礼、道谢的礼节还是没忘的。
边吃边聊,边喝边笑,进而畅所欲言,划拳行令,场面好不热闹,最后竟然一人手里拿着一枝筷子,敲打着碗碟杯盘,引亢高歌起来,吉雅唱的竟然是现代歌曲《走进新时代》,记得那是同学们聚会时,喝醉了,集体必唱的一首歌。
而塔娜三人也因为醉了,不但没有起疑,还跟着胡乱唱起来,把喜悦的气氛推向高潮。
卧房与这里其实只有几房之隔,扩廓将军将王爷扶在那里,服侍着他睡下,给他盖好被子,便在一旁的太师椅上斜倚着打盹儿。
这会子睡了已经有一个多时辰了,睡梦之中,隐隐约约听到了歌声,声音虽然不大,但扩廓是习武之人,耳力较之常人要更强一些,便被吵醒了。
睡了这么久,他感觉周身很舒服,抻了抻胳膊,起身又活动活动筋骨,望了望对面躺在床上的王爷,只见他睡姿凌乱,轻微地打鼾,睡地正香甜,看样子一时半会儿也醒不过来,至少还得再睡上三个时辰,天黑前能醒过来就不错了,于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然后侧耳倾听歌声,觉得是由餐厅那边传来的,知道是吉雅那们几个在那里闹腾,便不以为意的笑着,轻轻晃了晃头。
复又躺在了太师椅上,望着王爷出神。
闭上眼睛想再打了盹,却一点困意都没有了,况且这会子再睡,只怕晚间又睡不着了。不如出去溜达一圈吧,练段子武术什么的也好,于是便起身推门走了出去,屋外还立着一个随从,见了扩廓,赶紧行礼,怕吵醒屋里的王爷,所以只是做了动作,嘴上却没言语。
扩廓知王爷睡地正香,睡眠质量又好,不会轻易醒来,便轻声问道:“都吃午饭了么?”
那随从赶紧笑呵呵地躬身回道:“回将军的话儿,属下都已吃过了,还喝了小半碗果子酿。”说着吐了吐舌头,像个做错事的调皮孩子。
扩廓听了,微微皱了皱眉头,略带责备道:“不是早都跟你们说了,当值时不许饮酒。”
虽然扩廓的声音是轻描淡写的,但这随从听了,却大为恐惧,连忙把身又弯低了些,同时单手握拳抵肩,怯懦道:“是,将军批评的是,属下知错了,属下今儿回去就领罚去!”
扩廓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道:“既知纪律严明,却又为何触犯?”
那随从听了却不敢言语,只把个头儿埋地更低了。
“晚上回去都领罚去吧。”扩廓淡淡地说完,朝餐厅走去,虽然他不想打扰吉雅四人的胡闹行为,但却不得不这么做,因为他要去草场习武,自然要穿过中间隔着的餐厅。
“将军慢走。”被批评责罚的随从却丝毫没有生扩廓的气,反而更加殷勤周到了,话语中透着对扩廓的尊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