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兴淮纳闷,不知何处得罪了小妻子,忙坐床沿边,道:“怎的了?谁惹你生气了?”
陈令茹不答话。
得,这话不问也知晓了,古往今来,这女人家生气总是让人摸不着头脑,不管对错,先认个错总是对的。
沈兴淮先赔礼道歉:“我且是哪儿得罪了夫人,烦夫人说道一声,也好让我死个明白哩。”
陈令茹没崩住,噗嗤笑了出来,后又板起脸,瞥他一眼:“蜜娘那手做不得,我这手便是做得了?”
可当真是愿望,沈兴淮且也是为了怼江垣,却是把自个儿也搭了进去。且说这女人,总是爱把男人随口说的一句话,琢磨再琢磨。
沈兴淮笑着拉过她的手,“如何舍得?不过昨日是不是夫人主要同我说要给我双鞋的?我自是不舍夫人劳累的,阿茹对我一腔心意,我亦是想穿一回阿茹给我做的鞋,可真若是长久做,我亦是心疼的。”
陈令茹余光瞥他,微微有些动容,略有些不自然,如今这头脑冷静了,想想吃这小姑子的醋,面色发红。
沈兴淮继续说道:“今日那番话且就是对阿垣说的,也就你这小傻瓜听了进去。”
不过,沈兴淮却觉得她这般性子也挺好,心中不舒服便是发出来,本就是家中娇养着的,也不过和蜜娘一般大,听得那般话心中不高兴也是真实的,偶尔发发小性子可当是情趣,若真是事事闷在心里头,沈兴淮反而是要头疼了。
陈令茹撅了撅嘴,转过了身子,想了想,忙问道:“江垣待蜜娘?”
她且不笨,女人家本也就有些感觉,这一经提示,立即顺着瓜藤往上了。
沈兴淮不瞒她,问道:“你觉得如何?”
陈令茹蹙眉摇头:“且并非我看低蜜娘,我在那些侯府里头怕也是讨不找好,更何况蜜娘。”
此也是实话,茹姐儿是嫡女,自是按照嫡女的标准去培养的,陈家家世不差,几个姐姐妹妹都是嫁进公侯之家。蜜娘自幼就生活在一户简单的人家,家中和睦,心思亦是纯净,又如何对付的了内宅妇人阴私的手段。
“怀远侯府情况亦是复杂,这公侯之家的,谁家没点龌龊事,怀远侯府算是好得了。但江垣同怀远侯夫人关系不好,大家也都心知肚明,江垣为何不能授军职,又拖到这般还未婚,怀远侯夫人做的亦是过了,为了长子牺牲次子,谁知还有没有第二回 第三回。老夫人虽护着江垣,可,注定是没得怀远侯夫人活得长久的。”
陈令茹这般细细分析,身为女人,她同沈家父子的关注点又是不一样,江垣不得母亲喜爱,身为儿媳妇又如何能讨得了好。
沈兴淮点点头,正是在这个理。
陈令茹亦是惋惜:“如今看来,倒是亏在一侯府少爷的身份上。不过,他今日所言,可是在告诉我们,他会早日分家的?”
“阿茹聪明也,今日便是他的表态。”沈兴淮搂着她。
陈令茹细细分析:“如若真能早些分家出来,那倒是不错,如江垣所说,现如今拖累他的反而是这侯府的出身。”
沈兴淮满脸赞许,阿垣这些年仕途颇为艰难,且受侯府所困,江圭同林将军的结合颇让圣上忌惮。
低头笑着亲了亲她的额头:“阿茹当真是看得明白,此事先不要同蜜娘说……”
沈兴淮心中计算着,此事需同先生商量商量,且听听他如何说。
第二日,长吉就送了三匣子东西放沈家门房了,不容回绝就先走了。
那匣子宝石颜色纯正,光泽亮丽,一看便是上好的宝石,有玛瑙、玉、黑曜石,个头都不是特别大,但用来造首饰绰绰有余,另一盒东珠亦是,最后一个匣子里头只放了一只蜜蜂。
沈三和江氏看了之后,江氏问:“这可怎办?可要送回去?”
“不可,若是让江家旁人知晓了,不大好。”沈三道,便是想了一会儿,也是想不出什么对策。
幽幽叹息一声,“这宝石和东珠咱们先替她收着,蜜蜂给她送过去玩。”
蜜娘收到小蜜蜂,蜜,蜜蜂酿也,雕刻得很精细,每一个地方都打磨得很圆滑,摸上去珠玉圆润,很是舒服。
蜜娘又翻出那一块黄玉印章,两个的材质是一样的,她心中有说不出来的涩涩甜甜。
放蜜蜂的匣子很大,里面垫了棉絮,她把蜜蜂和印章一道放进去,收进抽屉中。
蜜娘画了很多个样式,而她和陈令茹两人也做不了多少个,打算约乐盈她们出来,让她们瞧瞧可有看得上的。
下了个帖子,大家约在春芳歇的雅间里见,此时天气已是有些炎热了,马车里头也是闷得慌,下了车赶紧进春芳歇里头,后边的院子和前门对着吹,还算风凉,蜜娘用手扇了扇风,呼出一口气,她最是怕热,再过些时候,若是夜里头没冰块,她便是睡不下去。
陈令茹擦了擦汗水,道:“这天气当真是越来越热了。”
蜜娘目光在春芳歇里头转了一圈,如今正值午后,蝉鸣阵阵,只有零零落落几个人在书架前选书,蜜娘和陈令茹模样出挑,穿着打扮亦是不凡,读书人不敢多看,只是那姑娘当真出落得非常,尤其是那红衣裳的,肌肤如雪,一身红衣,容貌昳丽非常,那美目望过来,见之忘俗,便是酥了半个身子。
蜜娘正要上去,那后院里的风吹来,她手上拿得送,一个没留意,手上的几张图样便是吹了出去,往前门飞,飞至那门槛前。
蜜娘尴尬,转过身正是要去拿,一只手先捡了起来,蜜娘愣了愣,望过去,那人帮她把纸张都捡了起来。
王誊看手上的画纸,显然是姑娘家首饰的样式,画得很像,用得颜色鲜艳浓郁,那工笔同上头雅阁中如出一辙,王誊确信了。
他一抬头,对上她清澈的眼睛,她穿着一身红色的石榴裙,不笑时面容清冷,可他见过她笑时,又如冰雪消融。
“沈姑娘。”王誊将纸张递给她。
蜜娘见他有些眼熟,却是想不起他是何人,有些迷茫地望着他,陈令茹却是认得的,她上前几步,替蜜娘接过那叠纸张,道:“多谢王公子了。”
王誊略略颔首,问道:“这,是沈姑娘画的吗?”
王公子?蜜娘有些恍然,似是有些印象,是那二甲第一。
蜜娘正是要回答,陈令茹皮笑肉不笑:“同王公子有何关系?”
且不等王誊说什么,陈令茹拉着蜜娘转身就走,似是上回元宵节茹姐儿见了这王公子,亦是这般如同炸了毛。
上了楼,蜜娘忙问道:“你怎得这般讨厌这人?人家也未说道什么,且是这般针锋相对不好吧?”
陈令茹亦有些后悔,她且应表现得大方一些,这般倒是落了下乘,到了雅间,她才是道:“王家,曾向我家提过亲事,被我家拒绝了。”
蜜娘竟是不知还有这一遭,即便如此,谈不成亲事,又何必恶言?
“他母亲,便是四处诋毁过我。”陈令茹气鼓鼓道。
蜜娘大惊,且是见那王公子这般高傲之人,有那般母亲,叹息道:“可当真是结亲不成结成仇。”
陈令茹道:“王家夫人生了三个姑娘,才得他一个儿子,最是宝贵,我爹娘便是怕这婆媳关系,王家夫人怕不是个好相与的,又那般宝贝她儿子,若是成了她儿媳,只怕是讨不了好。那人又是在母亲姐姐的宠爱下,怕也不是那可托付之人,我家如何肯?便是得罪这王夫人,宫中这德妃是王夫人亲姐。”
蜜娘有许些印象,她曾被召见过,却是记不大清。
便是说,王誊会试时排第三,殿试时她阿哥得了探花,他成了第四,茹姐儿又嫁给了阿哥,蜜娘这般一想,也难怪这王誊会心气不顺。
没一会儿乐盈她们都来了,几人许久未见,也是蜜娘陪太后忙,之后又是累的紧,又是疏懒,不大乐意出门。
曾玲便是抱怨道:“你可算是出来了,且是回来了,也不找我们玩。”
蜜娘给她们斟茶赔礼:“姐姐们,都是我的错,可不今天来赔礼道歉了。”
文菲抿一口水笑道:“哪儿敢,如今你可是太后面前的红人!”
乐盈亦是面上有光,她只知蜜娘是她推荐给外祖母的,道:“可不,外祖母那儿都快没我的位子了。”
“这不折煞我,我的好姐姐。”蜜娘不愿谈论此事,忙是岔开话题,“今日找姐姐们来,有旁的事儿。”
蜜娘拿出自己画的几个图样,这珠宝首饰的,姑娘们如何不爱,银楼里头,翻来覆去就那几个花样,工匠能有多少见识阅历,且就跟着师傅学一学,便就做了,偶尔有那新颖的样式出来。
蜜娘的审美水平自是不低,学画亦有多年,又是姑娘家,画出来的,可比那银楼里头得姑娘们心意多了。
宫中能工巧匠虽多,多是繁复精致之物,蜜娘所画,是奇巧,恰是得姑娘们的心水,没得一会儿,那几张图样便是被分掉了。
乐盈刮目相看几分:“你这一手丹青倒是颇为可以,竟是还有这般用处。看来日后我要什么样式,便是找你就是了,外头那些个蠢物,怎么得都弄不出我要的样式。”
蜜娘笑盈盈道:“可以,你们要什么样式便是同我说,若我能画得出来,便行,就是不知那工匠能否造得出来,前些日子我和茹姐儿想的几个样式拿过去,他们说可以造且就放心了。”
曾玲便是说:“你拿到外头的银楼里去,可不就让外人学去了?”
“若不然,拿哪边去?”蜜娘有些吃惊,再说这些物件也没什么学不学去,就是几个样式罢了,你带出去,内行人一瞧,且是过个几日便是能仿一个出来。
曾玲想起沈家门户小,未有自家的工匠,自觉失言,有些不知如何圆话,乐盈却是要为她打个圆场,心思转了几转,站起来说道:“不用外头的银楼,就是要自己造。我且有个想法,姐妹们,不如,咱们一道开个首饰铺子如何?”
第94章 094
几个姑娘们兴奋地望着蜜娘,主要还是蜜娘,若是没得蜜娘画图样,这首饰铺子也办不起来。
蜜娘心中有几分意动,又是踌躇,“我只是会画几个图样,于做首饰之事一概不知,可行吗?”
曾玲道:“这图样便是胜过不知多少人了,就是做做图样,别的交给工匠们就行了。”
乐盈亦是劝道:“你只需画画样式便行了,这首饰,最重要的便是这图样,那些工匠只会做一些中规中矩的样式,你画得便是新颖多了。”
其他人七嘴八舌地劝说,大家都不是缺钱的,家里头亦不缺营生,可同小姐妹们一道做个营生,当真还是头一回。
家中都会有许些产业,有铺子有田庄,到了年纪,家里头也会教她们如何打理,日后自己做了太太,就要开始打理家业,也学了这么年,头一回自个儿开个商铺。
蜜娘不愿拂了她们的兴,想想偶尔抽个空画个图样也算不得什么,便是应了下来。
此事是乐盈牵的头,大伙儿也都听她的,乐盈道:“此事咱们就这样先定下来,首先就是出银子和分成。主要还是靠蜜娘,蜜娘便多占个一两成,你看如何?”
蜜娘忙道:“且就几张图纸的事情,都是姐妹,你们也定是都出力了的。”
“不过是几成利益的事儿,本就是你的图纸最重要,多占个一两成也是人之常情。”曾玲嗔道。
大家也都是闹着玩一玩,本就不大在意这利益之事。
这事儿便先这般定下了,大家都先出两百两,不够再追加,先买个铺子,蜜娘占三成,乐盈找工匠和办装饰,占个两成,其余一人一成。
先都是归了家,各家对此事褒贬不一,沈三大为支持,还一人给了三百两,让她们自己去弄,道:“咱们家没得事儿让你学管家,你便是学着开开商铺,瞧瞧这银子好不好赚。”
蜜娘既兴奋又紧张,就是怕把这三百给败光,实际上两人的私房可都不止三百,但沈三这般支持,让两个人也颇为高兴。
江氏不喜她们行商道之事:“这好好的画画写字不成非要做什么首饰,家中又什么都不缺,这般还给人落下口舌,多是不值。”
沈兴淮觉得女人还是要有点自己的小事业,若是一天到晚只盯着家中一亩三分地,日后的眼界也会变窄的,日后那首饰铺倒也不至于要她们日日看着,有点忙头也比整日无所事事好。
劝道:“她们又并非将此做正途,如今学着如果做,日后管理家中营生也顺手得多。有乐盈郡主在,旁人如何敢说闲话。”
父子两皆这般说,江氏还能说什么。
不说旁的,长公主这般疼爱乐盈,哪有不同意的,恨不得帮乐盈立即把商铺给弄出来,乐盈颇有些不耐,道:“娘,这是我同姐妹们一道办的,我要同她们商量商量的,你帮我问问商铺便行。”
“好好好,你啊,主意大。”长公主一脸宠溺。
她年轻时,昭德贵妃正是鼎盛之时,她活在安庆的阴影之下,明明是嫡出的公主,却憋了一口气,待是有了乐盈,她想,乐盈一定要活的畅快,望着同她一样的面容那般恣意鲜活,长公主觉得以前的遗憾也就没有了。
乐盈虽是恣意,有些任性,性子和能力是没得话说的,先在繁华地段买了个商铺,身份摆在那儿,她要,自是不少人都捧着送上来,也没要多少银两。
几个姑娘商议着商铺的名字,姑娘们都爱那些花啊水啊的名字,好听是好听,却是不够不大气,其中亦有一原因,便是想想个同“春芳歇”一般的好名字,“随意春芳歇,王孙自可留”自番意境令人生醉。
蜜娘沉吟半会儿:“叫丽人行如何?绣罗衣裳照暮春,蹙金孔雀银麒麟。恰是符合得很。”
且是比前头那些个好上不知多少,后边亦是没得什么好名,此丽人行,便是全票通过了。
几个姑娘日日到长公主府聚着商议商铺之事,皆无外人援手,从买商铺到装饰,皆是她们一应商议的,该如何装饰布置什么样的格局。
“你们家春芳歇是请何人装饰的?纵观京中的商铺,数你家的最为别致。”
陈令茹和蜜娘自是清楚不过,只是沈兴淮本就是闲暇所作,家中亦是被不少人问及,不能宣扬出去,只能道:“回去问问。”